野棠如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和歌
侯海吞了一口口水,心中一横,既然上了欧阳昱这条船,那还不如赌一把,首尾两端的人,向来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将军,夫人。其实府中这些人,只怕十之八九,都有些不好说的来历,而且就算将军和夫人弃之不用,从新从官牙子那里再买,只怕也未必就能挑到十足干净的人。小的斗胆进言,不如先挑几个肯做事的,先用着,日后若是有更得用的人,夫人随时可以给个赏赐放出去。或者打发,发卖了,都行。要不然,府中人手不足,也实在……”他苦着脸。
陆琅琅笑了,“你这话说得倒是实在。这样吧,你挑几个人先用着。但是,这些人,必须详细报上出身履历,由文书记录,让他们签字画押,由将军派人细细核查,若是有弄虚作假,隐瞒不报的……”
欧阳昱接口道,“一律送交军部,按不良人查处。”
侯海骇然,不良人,一般敌国的探子才是不良人。军部查核不良人的手段,那可真是普通老百姓想都想象的残酷,进了军部大牢,而且又是疑似不良人的罪名,就算人最后活着出来,那跟废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陆琅琅和颜悦色地道,“哎呀,你别再吓着他。侯总管,过去了之后跟他们好好说。有什么事情,现在说了,也就没事了。能用则用,不适合在我们府里待着的,自然有其他的去处。可这个时候就有心隐瞒,必然是心思狡诈的不轨之徒。去哪里都是个祸害,必然是要让军部仔细查一查他们的底细的。你且谨记,府中用人涉及将军的军务大事,多慎重都不为过。”
侯海还能说什么呢?这两位自己都说得明白,我也知道有些小题大做,但是这个涉及到朝廷的安全,即便小题大做也要谨慎。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侯海只能点头,“是是,还是将军和夫人想得深远。小的这就下去办。”
侯海领着一帮欧阳昱的亲卫和几个退伍的笔吏去了关人的院子,直接将来意一说。院子里本来就抱怨纷纷,一听还要查出身履历,里面好几个娇俏的侍女脸色就变了。
其中有一个阴阳怪气地吆了一声,“其实何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夫人这不就是不放心我们吗?既然这样,把我们退回去就是了。”她说完似乎不解恨,低声又嘀咕了几句,大概是讽刺陆琅琅小家子气,不大度之类的。
燕回直接一挥手,就有亲卫上前,一把把她扯出来丢在了地上。
那女子尖叫一声,“你们敢,姑奶奶的姐夫是陈阁老面前的红人。”
燕回笑笑,有个亲卫直接左右开弓,啪啪的大嘴巴子就如雨点落了下去。不一会,那女子的脸肿的就如猪头一般,原来有的美貌,丝毫瞧不出来了。
燕回冷哼一声,“将军说了,觉得自己腰杆硬的,尽管报上名来。将军这两天还在京城,可以带着你们亲自上门去问问,问清楚诸位有什么大才,是不是能做将军府的主,也省得委屈了各位。”
那女子犹不服气,她进府之前可是她姐夫亲自跟赵大家的打过招呼的。
“我要见赵大家的。”
侯海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脑子真是坏了,怎么觉得这些人身上居然也有利可图,特么哪天被他们拖累死都不知道,气极而笑,“行,这就送你去见她。”
这句话说得阴恻恻的,那后面的军汉冷笑着直接把她拖走了。
偌大的园中几十个仆妇顿时噤若寒蝉,纷纷对赵大家的“去处”有了最恐怖的猜测。
野棠如炽 乍到
乍到
目前府中这些仆妇分成三种。
一种,原本就在这宅中的旧仆,因这座府邸已经十几年没有主人了,所以这些人也都是后来的。不管是什么来头,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在原处混的不好的,才被打发到这里来。
第二种,是像侯海这种,就是为了抱大腿,烧热灶,想方设法挤进来的,想在新主家面前有个体面,争一份荣宠。
还有一种,就是背后有人,一心只冲着欧阳昱来的。
侯海心里门清,这三种人,其实是一目了然。那一个个千娇百媚的侍女哪里是来服侍夫人的,还不是都给欧阳昱设下的美人局。不过今天瞧着欧阳昱紧张陆琅琅的劲头,他要抱好的第一条大腿,不是欧阳昱的,而是夫人陆氏的。
侯海朗声道,“不管你们是谁送进来的,进了这个府,就是这个府里的人。还想抱着前面主子大腿的,我劝一句,现在还有机会,出来说一声,赶紧回去。否则,当用不当用,是将军和夫人说了算,由不得你们放肆。现在,听到名字的,走上前来,各位执事,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务必老老实实的回答,今天你们说的,等一下都要签字画押按手印,会有人去一一核实,如若有隐瞒或者弄虚作假,一律送进军部大牢,按照不良人审讯。”
他看了一圈,脸上冷冷一笑,“各位,老实交代,即便是不当用,总还有活路。可是若是故意隐瞒,军部大牢好进不好出,你们总得掂量掂量自己身后的人会不会进军部大牢去捞你。”
说完,他直接拿了名册开始叫人。
六个书吏一人一个桌子,分别问话。首先被提问的就是那群如花似玉的侍女们。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父母是谁?可有兄弟姐妹?都在何人府上做事?你以前在哪里做事,可跟哪些府上有熟悉的人?这里可有以前共事过的人?……来来来,你俩以前认识?她说的这些可有隐瞒或者不实之处?你想清楚了再回答,你若帮她隐瞒,来日你俩同罪!”
这一圈问下来,那些侍女无不花容惨淡,泫然欲泣。可是面对的是一群不解风情的黑脸军汉,“想哭?还是想蒙混过关?今日交代不清的人,可没有第二次机会再交代了!”
什……什么意思?那群侍女再有想法有追求,也不过都是花信之年,哪里跟这样杀气纵横的人对仗过,只好哭哭啼啼、心惊胆战地问一句答一句。
坐在花厅里的陆琅琅看着燕回那边递过来的签字画押的个人档文,不禁笑了出来,“哎吆,这府里可真是卧虎藏龙,陈阁老身边红人的小姨子,吏部主事如夫人的亲妹妹……这是准备让你的连襟遍京城吗?”
欧阳昱失笑,“这是哪里跟哪里的事。一会儿就让燕回全送回去。”
陆琅琅道,“打人不打脸,你这么做不怕把他们全得罪了?”
欧阳昱笑笑,“岂不是正好,我正愁没什么可以向圣人表示呢,他们这可是给我表衷心的机会。反正这朝里我跟谁都不亲近,我只听圣人的。”
“我滴乖乖,你这是要做直臣啊!”陆琅琅怪叫。
欧阳昱笑了笑,“先做一阵子,以后再说啊!”
陆琅琅哈哈大笑。
侯海因为欧阳昱的狠话放在了前面,他挑出来的人,万一出了纰漏,他也要同罪。所以看得比燕回还认真。也是,这些仆妇之间的小勾当他可比燕回清楚多了。以至于除了原来在这府邸中的旧人,新进的人,十不留一。
燕回当天下午就直接把这些人全都撵去了礼部衙门,连留他们吃晚饭的意思都没有。京中不少人被闹了个没脸,心中因此对欧阳昱恨得牙痒痒的。
倒是皇帝晚上就知道了这件事,难得高兴得击掌大笑,“这个欧阳昱倒是有点意思,这是想做直臣啊!”
王瑾之在一边凑趣,“陛下,这样才好,心里只有陛下,这是臣子的本分。只有陛下好了,这天下才会好。”
皇帝暮气沉沉的眼睛遥遥地望着远方,很久之后才叹了一声,“也罢。你回头赐两个能干的人给陆氏,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京城,难免害怕。朕既然说了给她撑腰,索性做得漂亮些,让欧阳昱放心去做事。”
“陛下放心,老奴明日就亲自过去给陆氏撑腰,必定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欧阳昱对陛下感念在心。还有,陆氏来得匆忙,如今突然在京城落脚,只怕手头局促……”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皇帝连连点头,“再加些金银赏赐,田庄什么的。别让那个孩子再饿着了。唉,年纪大了,如今做事越来越不周全了。”
王瑾之安慰他,“陛下是操心千秋社稷的,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由老奴记着就行了。”
皇帝看着他,难得真心的笑了笑,“说起来,你竟然是陪在朕身边最久的人。”
“这是老奴的福气。”王瑾之轻声道。
于是,第二日一早,王瑾之就领着人和一堆赏赐浩浩荡荡地去了将军府。
光明正大的将人塞给了陆琅琅,“夫人,知道您初来乍到,手边没有合适的人。所以陛下特地嘱咐老奴挑些人给您用。这些人虽是老奴挑的,但若是有胆敢作张拿乔,倚老卖老的,您只管给我传个信,不用夫人您动手,老奴亲自给您收拾他们。”
陆琅琅自然感激不尽,千恩万谢的把他送走。而这些人,欧阳昱仍然按照老规矩,通通查问一遍。
原来在谢晗府上服侍的两个人也就一目了然。
陆琅琅将这两人提来问话。这两人原来一个是账房,一个是管外事的执事。陆琅琅也没多话,只让他二人重操旧业,待他们与众人并无明显不同。
这样一来,外院和仆妇都差不多了,只是陆琅琅身边仍没挑到合适的人。陆琅琅只挑了一个媳妇子和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在身边暂时服侍着,让欧阳昱传信把素奈和杏仪给送到京城来。
欧阳昱说的查核,并非只是恫吓之词。他托人将这些仆人的来历细细都查了一遍。如此几天过去,还真的揪出来几个漏网之鱼,他把府中所有的下人都召集了起来,直接先打了这几个人每人五十大板,打得去了大半条命,然后送进了军部。
其实就是个强壮的军汉,进了军部都未必能活着出来,更何况这几个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人。
不管这几个人结局如何,府中便是有些小心思的人,也暂时都消停了。就为了别人空口许的富贵,拿自己的一条命去赌,他们还没蠢到那个地步呢。
欧阳昱唱了几天黑脸的戏码,用一种猛虎护仔的姿态将那几位敢乱伸手的狠狠地敲打了一遍。闹得京城很是为之色变,可是理亏在先,能奈他何,只能求神拜佛烧高香,希望他早点滚蛋。
但其实也不用他们祷告,欧阳昱就是便是再舍不得,军务在身,也容不得他再耽搁。他虽然知道陆琅琅可以联系南曙宫的人,而且自己也武艺高强,但是在离京之前,还是召集来了一帮面目恐怖的退伍军汉做府中的护卫。一副忧心陆琅琅被大灰狼叼走的样子,以至于全京都都给这位尚未进入社交圈子的欧阳夫人,贴上了一个穷乡僻壤来的,较弱无用的美人标签。
这天天色刚微亮,欧阳昱终于带着燕回他们出发了,陆琅琅简便着装,一直把他送到了京城门口的留亭,一手捂着嘴,一手挥着帕子,把那副送夫君远行、十八相送的夫人模样学了个九成。
欧阳昱眼见着她那小手都快遮不住的笑脸,心中很是郁闷:夫人,我要远行了,你到底高兴什么?
陆琅琅:虽然你在也挺好的,都是太缠人,我很期待一个人的潇洒日子呀!当然这话不能说给你听就是了。“早去早回啊,夫君。”
就算不是真话,他也决定当真心话来听,欧阳昱摸了摸她的头,“小没良心的!一定要多加小心,过两三天就给我写封信。”
陆琅琅心想你这快赶上谢老夫人催作业的劲头了,“看情况啊!”
欧阳昱搂着她的脑袋狠狠地啃了两口,“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事去找魏芳韶。”
陆琅琅……“你确定不是他有事来找我?”
欧阳昱态度立刻变了,“你要是嫌他烦,就不用理他。”
魏芳韶很想再啐他一脸:我还站在这里呢,你倆还要不要脸的!
欧阳昱终于出发了,陆琅琅看着消失不见了的马队,欢呼一声,“回家喽。”
魏芳韶跟上去嘱咐两句,“有什么事儿你派人知会我一声!”
陆琅琅拧眉嫌弃他,“你不添乱就不错了,能帮上什么忙?”
魏芳韶想了很久,居然无从反驳,郁闷地直接去衙门了。
陆琅琅回了府里,睡了吃,吃了睡,好生将这几天被欧阳昱折腾掉的元气补回来,然后才施施然地开始理家。
可就是她这种关起门来无声无息的假象,让京城的一干妖魔鬼怪们更加觉得她是个软弱可欺的杂面馍馍。
野棠如炽 衣裳—1
衣裳—1
陆琅琅也学过理家,是谢老夫人教的。理论说过不少,但是她实践的不怎么多,毕竟那几年来,连他们这些正经主子都算上,那宅子里也不过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的人数。
谢老夫人闲时给她细数过京中夫人管家的种种反面八卦:
有些夫人起早贪黑、锱铢必较,可是就是事情做不好,下人办事总出纰漏,丈夫抱怨、公婆不喜。
有些夫人总想着图个好名声,下人办了错事,哀求了两句,也就拉倒了,结果最后,养了一堆欺主的刁奴。
还有夫人被下人哄的把手里权力都交了出去,最后自己还得看着下人的脸色。
种种实例,说的都有名有姓,对得上号。谢老夫人八卦完了之后,还让陆琅琅自己总结教训和经验。
陆琅琅总结道:理家,跟打架是一样的,别呼呼哈哈地整那些花架子,找准命门、一击毙命才是最要紧的事。
谢老夫人两眼翻了又翻,觉得话糙理不糙,便又问她,“那么理家的命门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一手抓住钱财,一手学会用人。”当时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谢老夫人笑着说,行啊,我就等着看你的成绩。
陆琅琅心中叹气,其实做主母难吗,不难!难得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手里有钱,再难也不难了。如今欧阳昱人虽然走了,可临走前也不知道从哪里凑齐了一箱子的大额银票给她留了下来。若真的遇上了什么事,她把那银票换成了金银,就是砸也能把事情给砸平了。
王瑾之给她送过来的那两个人,管外事的,叫谢顺芰;管账房的,叫孙富才;如今跟侯海在这府中,也算是三足鼎立。按理说,二对一,侯海应该落了下风,但是谢顺芰机灵,孙富才老成,都不是爱挑事的人,两人跟侯海不远不近,不疏离也不挑衅。再加上这府中一干人等都被欧阳昱那五十记血糊糊的大板子吓过,简直不要太听话,让陆琅琅想挑个刺头来立威都找不到。
于是陆琅琅只好学着谢晗的那套高深莫测、未雨绸缪,让谢顺芰和孙富才两人默写当年的谢家家规。
谢孙两人哪里能猜到她跟谢家的渊源,原本还以为她这是嫌弃他倆的出身,但是看她捧着那谢家家规读得津津有味,这才把提着的一颗心给放下。
她看了看,发现写奏折的老头制定出来的家规也无可挑剔,只是把惩罚的力度有点不够。于是她在罚月钱、打手板,到交给衙门惩治的后面,又加了一条,“交给将军惩治”。便让侯海抄了几份,贴在下人的院子里,早晚背诵。
结果不出半旬,“交给将军惩治”这一句,在将军府里,简直有治小儿夜啼的奇效。
六月底,素奈和杏仪终于赶到了京城。两人看见陆琅琅,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她们本以为陆琅琅已经在京城待了这么久,身边必然已经没有了她们的位置,却没想到陆琅琅居然一直把贴身丫鬟的位置给她倆留着。其实,陆琅琅就是传个话让她们在兴州嫁人,她们也只能感恩戴德。但陆琅琅宁愿不添人,也给她倆留着位子。素奈和杏仪发自肺腑地感激,夫人嘴上不说,行事却是把她们当自己人呢。
眼见着府中的空缺一个一个的填满,一切慢慢都上了正轨,陆琅琅对于管家的兴头这才消停了些,早晚才有了几分对欧阳昱的思念之情。
这一日,素奈整理她的衣箱,不由得叹息:“夫人,如今天气渐渐热了,您也没有几件夏天的衣裳,要是有些宴饮什么的,您还得备些出客的衣裳和首饰才是。我们把从曲州带来的衣料和首饰都带来了,但是也不知如今京城都时兴什么,还得出去逛逛才是。”
陆琅琅掐着手指头数了数,自己居然在这府里闷了一个月没出门。“走,夫人我带你们出去逛逛。”
杏仪不放心,如今这房里就她们两个大丫鬟,那两个跑腿的小丫鬟百灵和喜鹊,有主子在还行,若是主子不在,只怕能把自己头玩滚了都不知道,“我就不去了,这屋里也没有个照应的人。我不放心。”
陆琅琅笑了,“这屋里除了家私,就只剩几件首饰。怕什么?”
杏仪认真地回话,“夫人,重要的地方,必须有人守着,尤其是您的房间、将军的书房,必须一直有人照应。这可是您立得规矩。”
还有这条吗?陆琅琅回想那几乎近百条的家规,隐约记得似乎还真有这么一条。她顿时哑口无言。
素奈好发笑,“我们的杏仪大总管,今日就劳累您看家,我跟着伺候夫人。下一次换你去。”
杏仪也乐了,“不就是逛回街吗,我们在这京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能没机会吗?”
陆琅琅伸手摸了一把她下巴,“好杏仪,你家小六爷回头带好东西赏你。”
“夫人。”杏仪被她调戏得满脸通红。
陆琅琅哈哈大笑带着素奈出了门。
通胜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光是各式的绣坊和成衣店就有十数家,而珠宝铺子和银楼也有五六家,里面还有很多各式小店,卖什么的都有。
陆琅琅当年在京城里混的时候,对珠宝华服的兴趣还没有一顿烤肉来得大。故而知道有这么一条街,却没有认真地逛过。
她的马车便在一家最豪华的绣坊—旖庐坊,门口停了下来。那守门的伙计一看马车上的欧阳二字,顿时眼睛都亮了。等马车一停下来,立刻就把她们请了进去。
旖庐坊的主事立刻就赶了过来,“请问两位可是欧阳将军府上?”
素奈大方地介绍,“这位是我们将军夫人,今日正好路过,过来看看贵坊的手艺。”
主事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虽然心中隐隐猜测陆琅琅应该就是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将军夫人陆氏,但是见到真人这么年轻漂亮,她还是不敢自信。
不过再年轻,陆琅琅也是正儿八经的二品诰命夫人,主事忙跪下行礼,“见过欧阳夫人。”
陆琅琅笑笑,“起来吧。不用这么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家的手艺。”
主事忙起来,满脸堆笑,“您这边请,请雅间坐着,奴家让人奉茶。您想看什么样的绣活,奴家这就挑最好的给您过目。”
陆琅琅露出了个再端庄得体不过的笑容,“可以。”
主事将她们主仆二人送进了最好的雅间,忙出去张罗了。
陆琅琅端着茶水品了一口,突然叹了一声,“要是以前的我,说不定手一摆,直接就奔着绣娘的屋子就去了。要看东西,当然是绣娘的屋子里看得最明白。可如今出的是欧阳夫人,不是陆琅琅,该摆架子就得摆,该端着就得端着。真麻烦。”
素奈知道她什么都敢说,也不怎么介意身边人开玩笑,便大着胆子道,“夫人,您这麻烦,只怕是全天下的女人做梦都想有呢。”
陆琅琅听了,自己也乐了,“也是,这话要不是我自己说的,我都得骂一声矫情。”
素奈也乐了,“婢子可什么都不敢说了。”
主仆二人正在斗嘴,外面传来了脚步声,陆琅琅便不再继续说了。
主事带了十来个绣娘,捧了宽大的托盘,屏声敛气地进了雅间,在陆琅琅身前一字站开。
“欧阳夫人,我们旖庐坊的绣娘心灵手巧,她们的绣工既有北绣的大气,也有南秀的精巧,无论您想要大件或是小件,都不在话下。”主事对于自家绣坊的实力,还是相当自得的。
陆琅琅一眼扫了过去,心想权势真的是个好东西,这家旖庐坊在京城名声很大,她以前听说过有个江南大户,要重金添置行头,她家就是不卖。可如今,她不过是句看看手艺,旖庐坊便恨不能全端到她面前来。陆琅琅温和地笑了笑,“那就先看看。”
那些绣娘捧着的托盘里,小到香囊,荷包,帕子,扇袋,鞋面,大的有半臂,湘裙,披风,十二单幅等,确实精美非常。
陆琅琅点点头,这位主事确实没有吹嘘,这些绣娘的绣工的确让人惊艳。但是,“有没有更好的了?”
主事有些为难,“欧阳夫人,我家绣坊的绣工肯定是顶尖的,要想更好,怎能在料子上下功夫。可这已经是如今京城里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料子了。您如果要再好的,这料子……”
陆琅琅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妨,料子我府里还有一些宫里赏赐的,你回头让派人到我府上看看料子,看适合做什么。”
主事高兴地不得了。这位欧阳夫人如果在京城第一次露面,穿的就是她家的衣服,那于她家,那可就是稳坐京城第一的苗头啊。
“善娘子,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娘子坐等了半天了,你们没有一句回话,别人刚一露面,你们就全贴上去了。狗眼看人低也不至于这么行事。”外面有个女声尖刻地喊了起来。
那声音所指的善娘子,正是站在陆琅琅面前的这位旖庐坊的主事。善娘子心道不好,外面那个泼货得罪了没关系,可是如果得罪了欧阳夫人,她家这小小的绣房可禁不住大将军的一场怒火。
陆琅琅低下了头,掩去了眼里的厉色,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善娘子,开门做生意,和气生财,如果有什么误会,去说清楚就是了。”
善娘子心里一松,“多谢欧阳夫人。您先挑着款式,花样。我去打发了她就来。”
可是善娘子出去了没一会,不但没有压下来,反而吵闹的声音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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