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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平安传 第四百二十四章 雨(3)
朱允炆名为皇帝,平常却有意不问政。但近来对江西的局面好像额外关心,常召礼部尚书郑洽到忠正殿垂询。郑洽是内阁大臣,日常出入决策中枢,大事内情基本都是了如指掌的。
有一次建文皇帝随口说了一句话:“这一回要是打败了宣大兵,便有望进南京,复国大有希望;如若战败,咱们可算无险能守四面受敌。”
到底是曾做过四年皇帝的人,这一番见解论调让大臣们多以为然。
好在朱允炆从召见郭节那晚之后,再也没提起过太子的事。似乎朱文奎不是他的亲儿子一般,无须过问。皇帝不提,诸臣自是刻意回避,绝不敢触动这一茬。
一个日大臣郭节突然单独密进忠正殿皇帝寝宫奏事。
江西那边有个建文余臣的据点,本是以前为了修建皇帝秘密寝陵而设立,以道观为掩饰。寝陵后来停工,郑洽卸任此责,道观的人转由郭节控制,他们停工建陵后,便负责暗中监视江西巡抚于谦。
那些眼线这回就发现了蹊跷,消息周折后终于报到了郭节手里。这个消息算不得新鲜事,但除了内侍省密探之外,郭节的人是唯一知情者。于谦在景德镇私见了一个旧友,疑为宣德朝派来的说客奸细。
朱允炆问:“湘王那边知不知道这件事?”
郭节道:“咱们不甚清楚,不过据报于谦与故友碰面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周围还有不少随从。恐怕此事是瞒不过内侍省耳目的。”
朱允炆听罢便道:“我知道了。”
因郭节密见皇帝的地方在寝宫,幕后的马皇后也听到了此事。一腔恨意的马皇后正无处着手,突然觉得此事似乎是一个机会。
……
张宁腿上的疼痛还未消去,不过他照常来到了内阁衙门,先叫徐文君去拿来新近收到的公文。
其中竟有于谦的奏文,他立刻放下其它的公文,将这份奏章展开查阅。
他看东西习惯先快速浏览一遍主要内容,然后才决定是否细读。一份文章虽然有不少字,又没标点,但张宁早已习惯这样的文字,同样花了不到一分时间就瞧了个大概。
于谦竟然写信请辞,萌生退意?张宁忙又将奏文细看了一遍。
文中于谦说江西大战将发,深感此役影响重大后果严重;自己本来是个文官,以前做湖广巡抚节制军务主要也是靠朝廷调用的大将,他一介文官理政有余带兵不足,恐不能胜任江西防务。然后就奏请内阁另择大将接手江西全部兵权,他则可以专心整顿江西各府吏治,继续治理当地民生。
张宁首先直觉这仿佛是个试探,因为如此做法是官场上常见的手段。就算朝中大臣也是动不动就请辞告老还乡的,然后皇帝觉得这个大臣还不错,便要挽留,一来一去化矛盾于无形。
不过于谦这种试探却让张宁十分满意,因为不管于谦是真想放弃兵权还是仅仅想做出个姿态,张宁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批准他的请求收回兵权……妙就妙在于谦不是请辞,他没说不做江西巡抚,只说想安心政务;因此准其所请,面子上也不是过不去的事。
世事也是这么奇妙,本来担心别人兵权过大;可等到他要主动放弃时,倒反而叫人有些不舍。
于谦绝非自称的不通军务,有种人天生就有军事才能,且不说在湖广作战时表现得就很不错,张宁的知识里此人是主持北京保卫战的人,赫赫功绩记载青册,岂是浪得虚名之辈?
张宁内心里认为,在同等条件下,就算自己丢下武昌诸事跑到江西去代替于谦主持军政,极可能做得没他好。
一旁的徐文君见张宁神色有异,便随口问了一句。张宁喃喃说道:“于谦竟然上奏卸去兵权……”
徐文君道:“文人就是矫情,动不动就要撂挑子,这不是赌气么?”
张宁苦笑,不置可否。
他心道:早就寻思过,于谦不可能再回宣德朝,自己是不是疑心太重?换一个角度想,如果这一战让于谦来打,只要出了战果,他便更不会再与朝廷有复合的可能,同时也能影响杨士奇;到那时便是真正收复了这一批人才。
……数日后,内阁议事。杨士奇谈起了江西军务,说道:“兵器局新造的一批火器燧发枪,老臣以为可以调拨到江西交付永定营所用。精兵用利器,正可准备江西大战。另有九江城汉王降军三万余众,也尚可使用,朱雀军兵力不足,在此关头需要一众降军;而南京汉王覆灭,降军将士已无所依如无根之萍,老臣以为还是靠得住的。可拨付一批火器与‘汉王军’,责令巡抚督促训练,以备兵患……”
杨士奇侃侃而谈。张宁忽然明白了:于谦早就想索要枪炮。
但是于谦可能是认为在这种时候索要枪炮是一种要挟和试探,于是自己先请辞兵权,然后通气杨士奇在朝中帮他提此事……这师生两人,配合得当真十分有默契。
张宁终于松了一口气。于谦这种姿态,不仅更加温和,而且也表明了对兵权并不留恋的心迹。
一缕阳光从窗户里照射进来,晃了一下张宁的眼睛,此时他才注意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阳光仿佛驱散了古色古香的房屋中的阴霾,也带来了一缕光明叫他心里一下子似乎就亮堂起来。雨后天晴,外面的空气感觉似乎特别清新,草木如洗涤过一般,天地明净。
张宁深吸了一口气,当机立断道:“我觉得杨公所言极是,若诸公没有异议,即可下令兵器局安排调运火器。”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不久前我收到一封于谦的信,他请卸任江西防务。当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于侍郎临危受命,不可半途而废。这份奏请我驳了,杨公与他有师生之谊,是否也该通信劝劝?让于侍郎无须牵挂太多,安心于国事。”
杨士奇急忙站起来,拜道:“老臣代廷益向湘王请罪,随后定然修书责骂他一番,不明大义,有负皇上和湘王的重托!”
议事之后,几个大臣从大堂里同行出来。杨士奇神色淡定,随口对朱恒说道:“提请调拨火器之事,本应朱部堂说的,老夫今日似乎有越粗代庖之嫌。”
朱恒撸|了一把凌乱的大胡子,颇有深意地露出一个笑容:“哪里哪里,杨公乃朝廷首辅大臣百官之寮,什么事提不得?下官就算想说,也得先与杨公商量才是。”
……
都昌县,于谦接连收到了从九江城快马送来的几份公文书信,都是武昌来的。
湘王接连驳回请辞奏文、咨文江西安排接收火器的公文,让于谦松了一口气又提起。此番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按理是件好事,已试探出自己在湖广政权中的信任还未破坏;但接下来就将会亲历内战,于谦心里其实有点厌烦这种战争。
面对浩浩鄱阳湖,他多次自问所作所为。古之圣人云一日三省吾身,是否有过这样的迷茫,还是坚守着典籍中的训律作为准绳?
就在这时,一个将领走上城楼,脚上用力并拢站直身体,直着手臂抬了起来行了个礼。这将领是永定营的,所以才会用这种怪异的礼节。“禀大人,有客在城下求见,自称是大人的好友,名叫王俭。”
“王俭?”于谦顿时纳闷,他怎么又回来了,当然不是被抓回来的,否则哪来求见之说。于谦便道,“领上来见面。”
“遵命!”小将应答。
王俭风尘仆仆,一身布衣,头上用块脏兮兮的布包着,不知多久没换洗了。他走上来抱拳淡定地向于谦行礼,于谦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回王俭不像上次那样偷偷摸摸以文字无声言论,他朗声说道:“学生心中有惑仍未解开,恩师可否留学生在鞍前马后?”
于谦道:“你投身在此,南京的家眷怎么办?”
王俭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身取义也。”
于谦沉吟片刻,王俭上次私见就应该瞒不过武昌耳目的,如今索性正大光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而且忽然之间,于谦很想把王俭留在身边,和他说说话。
好像王俭就是另一个自己,解他的惑,何尝又不是解自己的惑?
王俭只是个小角色,留在江西也没有说公开反叛,按理朝廷不至于抄家灭族大动干戈。可如果真的牵连了他的家人,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于谦不置可否,并未撵王俭走。
王俭这时便问:“恩师已做好准备与南直隶的官军大动干戈了?”
于谦板着脸道:“打仗就要死人,当兵吃粮报效国家,战死是应有归宿。我们能做的应该是约束军纪,免让兵变成匪祸及平民。这一仗注定无法避免,无论是宣德朝官军击败朱雀军,还是朱雀军击败官军,流血漂橹都是注定的结局!天无二日,国无二君,终究要分出个胜负,湘王奉建文皇帝正朔,我等为此效命并无对错!”
他在试图说服王俭,同时也在说服自己。






平安传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宫闱阴影
深宫的一间宫闱里,房里没有掌灯,光线十分昏暗。坐在上面椅子上的马皇后仿佛藏在阴影里,只见人影连脸都看不清。若非下面有个太监恭敬地面对她的方向,实难发现她正坐在那里。
“曹参,太子以前对你如何?”马皇后的声音有些阴沉。
太监忙道:“奴婢从小就在宫里,皇上太子就是奴婢的天,奴婢活着便是为了侍奉皇上太子。”
“很好。”马皇后道,“而今太子竟被奸人杀害,这些天杀的杀才!你应该怎么做?”
太监沉默了片刻,说道:“只要娘娘一句话,奴婢愿杀身殉太子,追随到九泉之下继续侍奉他。”
马皇后冷冷道:“这么做有什么用,岂不是让奸人逍遥自在?你应该为太子报仇!”
太监的腰弯得更低了,生硬地重复道:“是,奴婢应记着太子殿下的仇……不知娘娘要奴婢做何事?”
马皇后道:“郭节的细作打探到一个消息,江西巡抚于谦私会伪朝奸细,这个奸细是为了游说于谦反叛朱文表而来,好让伪朝官军顺利攻占江西。这个奸细事后与南直隶来的同党联络,同党已经被妖妇的爪牙逮了拷问。所以于谦的事早就被朱文表摸得一清二楚,他还不自知。你给我带个信到江西去,叫于谦提防着点。”
太监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紧张地口齿不甚清楚地说:“此事取信于谦倒也不难,咱们既然知道这个消息,他心里便有计较……可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马皇后手掌拍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道:“本宫听郭节说,湘王不愿对于谦轻举妄动,是想靠他稳住汉王降军几万人,江西没兵,不靠降军打不赢仗。而于谦只要心存异心,甚至反叛朱文表,江西之役就有得好看了!江西一败,湖广无险可守,迟早被一锅端了!哼哼,还想当皇帝,当太后?野心不小,我叫你当,下去当狗罢!”
太监曹参呆立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马皇后质问道:“你愿不愿意去?”
“奴婢、奴婢……只要娘娘下旨,奴婢不敢不……一百个愿意。”曹参又硬着头皮劝道,“不过还请娘娘三思而后行,这样的事似乎很难成功,咱们不在朝廷,官场上的虚实也了解不透,如此做太过冒险。计谋没成也还罢了,就怕万一事败,奴婢这卑贱性命自不要紧,恐娘娘授人以柄。”
马皇后怒道:“本宫都不怕,你怕什么?机会难寻,本宫绝不会放手。就算难成,也要试上一试。况且那于谦虽与咱们没来往,但他会把这种事向朱文表抖露出来不成?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万一被截获怎办?”曹参道。
马皇后这才寻思了一会儿,认真道:“郭节与许多在外的细作联络,也没被截获,你就是跑一趟就被截获了?你干什么吃的!别带书信了,直接去找于谦传口信。”
太监曹参不能不从,他的处境若是得罪了马皇后,还有什么活路?宫里头皇帝皇后不就是律法,杀个太监宫女只看心情,理由都不用,死个人和死条狗一样轻松。
……
但是不幸的事已经早先就被曹参言中,他被内侍省的密探逮捕了。
凤仪楼姚姬的房里传出了“哈哈……”的笑声,这种笑声是非常少见的。姚姬平素笑不露齿,稍微笑得多一点都要拿袖子遮掩一下,何曾像像现在这样哈哈大笑,半个楼都听得见?
一旁的白衣侍卫和正在禀事的秋叶都惊讶地呆了,等姚姬笑了好一阵、捧着小腹喘气总算停下来时,秋叶才继续说:“那太监一出宫门就被咱们的人盯上了,想来也稀奇,一个太监鬼鬼祟祟一副要远行的模样岂不蹊跷?但他也没犯事,咱们的人就一路跟着瞧个究竟,等他到了江西直奔都昌的路,咱们算是猜到他是真有事出去,可能是见于谦去的,都昌县那地方只能叫人想到于谦。
反正就是个太监,咱们就直接抓了搜查,但没搜出什么东西,遂用刑拷问。结果还没用到一半,那太监就什么招了,供词还让他亲笔写的。夫人请过目。”
姚姬拖着长裙,一手拿着一张纸有趣地诵读,一面在地板上信步慢走。她读了一段话,便挥了挥纸,说道:“她到底是皇后,碍于建文帝的面,以前我还不敢随便动她。就想着罢,反正看着跑不掉,以后慢慢与她清算一下多年的旧账;有时候我还担心呢,万一大事有变,世事难料,没机会了怎么办?现在倒好,自己洗干净了脖子往上送,唉,真是个蠢妇。”
姚姬低头思量,抬头唏嘘,一点也不急,好像在品味此刻胜利的喜悦滋味一般。她转头道:“这么蠢的一个人,我以前没少受她的欺凌。有一次还让太子装作中毒,想陷害老娘,差点没把老娘害死!”姚姬今天似乎有点反常,用词也不甚讲究,寻常她是从来不说脏字的人。
她问秋叶:“这么欺负过我的人,现在怎么觉得一点压力都没有?是她变得越来越蠢了,还是我变厉害了?”
秋叶小心答道:“应该是夫人厉害了,小人想陷害您这样的大人自是寻死。”
姚姬想了想,收住笑容,唤夏雨进来,吩咐道:“把供词送给湘王先看看,然后给郑洽郭节什么的人也瞧瞧。”
夏雨提醒道:“郑洽便罢了,郭节很清楚是建文帝马皇后的人,万一他们把东西毁了怎么办?”
姚姬“哼”了一声,没作理会。夏雨这才恍然道:“卑职一时糊涂。”
姚姬又道:“等大伙都清楚怎么回事了,你们带几个白衣侍从过去,直接把马皇后抓走,就说忠正殿不适合她继续居住,换个宫殿住一下,也不必张扬。”
“是。”
……各寺卿及南宫诸臣见了供词,几乎所有人都在场面上保持了沉默,只有少数人私下里唏嘘一两句“后宫本就不该干政,太祖遗训不能不遵”。
马皇后独自在寝宫呆了一天一夜没出来,第二天一早,只见她头不梳脸不洗蓬头散发走出了殿门,来到了忠正殿暖阁要见皇帝,但被太监挡住了。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哽咽道:“皇上,夫妇多年,让臣妾见您最后一面罢。”
片刻后,建文的声音道:“请皇后进来,你们都退下。”
马皇后进门后在建文帝的椅子前跪下来,“臣妾肆意妄为,前来向皇上请罪。”
建文铁青着脸走了下来,亲手扶起她:“何罪之有?”
“皇上……”马皇后微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朱允炆又道:“你有错,但没有罪。不过丧子之痛非人所能忍,因此做错了事也情有可原。”马皇后顿时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朱允炆的怀里越哭越伤心。朱允炆轻轻拍着她的背,夫妻俩也不知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亲昵的举止了。
她哭够了,这才红着眼睛擦眼泪道:“皇上要为文奎报仇。那妖妇和孽子都不认皇上的,白养了他们!”
朱允炆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指着桌子上的一壶酒道:“喝下安心上路罢,你可以放下一切了。”
“皇上、皇上……您不是说我没有罪吗?”马皇后瞪圆了眼睛。
朱允炆冷冷道:“我护不了你,你必须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你是皇后,没路走了要死得有尊严,难道你想被关进冷宫被人任意欺凌羞辱?”
“他们……他们……”马皇后眼睛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朱允炆的口气仍旧冷峻:“别以为朕不理会后宫,以前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你和姚姬结怨多深,如今情势颠倒过来,你认为她能轻易原谅你?”
马皇后摇头道:“文奎是不是真的死了,皇上要怎么为他报仇?我想看到结局……”
朱允炆沉默了片刻,把头靠近她的发鬓,小声说道:“朕二十多年都等,不急这一时,一切要等时机。至少,朕要百年后入享太庙,在史册上要有建文年号。”
马皇后渐渐安静下来,说道:“臣妾不能这么蓬头垢面就死,要回去梳妆更衣。毒酒我带走了。”
她回到寝宫,慢吞吞地梳洗头发,一件件地试穿存放的绫罗绸缎。一个多时辰后,忽然殿门被直接撞开,四个穿白衣白裙的女人提剑大模大样地闯了进来。马皇后作势抓住了桌案上的酒瓶子。但立刻就有个女人冲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夺走了瓶子。
其中一个女子小声说道:“就这么把她押出去,上了马车再绑。”
抓住马皇后手腕的女人冷冷道:“皇后娘娘,您自己走吧,省得咱们五花大绑在人前,您也不光彩。”
马皇后仰头“哈哈”笑了一声,身上都在发颤,咬牙道:“走就走,本宫看她能怎样!”
白衣女子前后看住,押她出门,宫中宦官宫女无不低着头视若无睹,更没人要来阻拦的意思。




平安传 第四百二十六章 野兽
天气转好,张宁的腿脚果然也利索了。他见到姚姬,开门见山道:“马皇后怨气很大怀恨在心,留着是个祸害,如今正好有机会铲除,直接杀了了事,然后称是病逝举丧。”
姚姬指着案上的一个瓶子,冷冷道:“杀她?幸亏咱们行动快,否则就让她一了百了了,岂不是太便宜?如今她‘被皇上’打入冷宫,已完全控于我手,不也算铲除么?”
张宁缓缓道:“我劝说您杀掉她,就是不想您对她施虐……虐人也是虐己,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子,在我心目中,您是女神一般的存在。您信我一句话,失去的东西是找不回来的,复仇非想象中那么快意。”
“你知道什么,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姚姬怒道。她向门外唤来侍卫,问马皇后在哪里,然后便叫张宁一起过去。
冷宫不是想象中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牢房。只不过外面的建筑也是黄瓦红墙,表面比较光鲜罢了。关押马皇后的房屋看起来和宫殿没有任何关系,地上铺着草,马皇后的手被锁在木柱子上,脚上戴着镣铐,这番光景和囚犯有甚区别?
马皇后身上还穿着绸缎,不过头发已经散了,一身狼藉。她听得响动,抬起头用阴冷的目光看了姚姬等人一眼,然后就垂下头去,长发顿时拂面遮住了她的脸。
姚姬若有所思地说:“瞧见没有,她不骂我,也不激动,并不像寻死之人……想苟且偷生伺机翻盘,还是有什么放不下的,想看个究竟?”
张宁默然不语,马皇后也继续垂着头。
姚姬冷笑了一下,吩咐道:“把门窗都关死,叫己丑过来,其他人没有命令不得靠近一步。”
己丑便是会做河豚的那个白衣侍卫,同时也是奉命截杀太子朱文奎的人。她面无表情地走进牢房,抱拳向姚姬执礼,连正眼都不看一下被五花大绑的马皇后。
姚姬款款走近,轻声说道:“朱文奎在安福县起兵,作为交换条件,咱们送了一批兵器和工匠,工匠中当然有耳目。他兵败后逃走,细作伪装成败兵一路跟随,一直到贵州地界。文奎是皇长子也是太子,名分上威胁我家的宁儿;你们又那么恨我们,我也那么恨你们。当时文奎自己兵败了,在外是下落不明,我怎能对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天赐良机坐视不顾?如果换作是你、皇后娘娘,你会眼睁睁地手下留情么……杀文奎当然是我亲口下的命令,你还想不想看一下亲手割去他脑袋的人?我带来了,就在面前,你抬起头就能见着。”
马皇后终于抬起头看,甩开凌乱的长发,目光从姚姬张宁脸上扫过,注视在除此之外另一个唯一的人身上,己丑。
姚姬转头问己丑:“你是怎么杀死朱文奎的?”
己丑面不改色道:“他跪在地上求饶,我提剑过去活活把他的脑袋割下来,斩首之前还没死,好像吓失禁了。”
姚姬哈哈大笑,神色中带着些许疯狂。仿佛一个贫困的人,突然中了一千万彩票一般的表情。她笑道:“真可惜,尸首喂山林里的野狗了,首级时间太长烂了被丢进了茅坑,尸骨无存。若是首级还在,现在亲眼叫皇后娘娘看看,那是多么有趣的事。”
“呸!”突然马皇后咬破嘴唇,一口血水吐了过来,接着就疯狂地哭骂,“你不得好死,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老娘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等着罢!操|你姚家的祖宗十八代,男盗女|娼全是狗娘养的……”
木柱子如被大风刮过的树木一般急剧摇晃起来,马皇后的眼睛里发着红光,手腕上的镣铐在疯狂的挣扎下已经磨|破了皮,血溅得她身上的衣服上到处都是。
张宁见到了女人的另一面,完全没有温顺的迹象,更是完全撕破了华贵的外衣所谓的礼仪修养,甚至力气能爆发得这么大,也叫人十分吃惊。马皇后好像随时会挣脱铁链扑过来像野兽一样咬人,张宁此时竟然在一个阶下囚又是妇人面前生出了一丝惧意。
他不知怎地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丧尸电影,一个被咬了之后受感染的行尸闻到活人气息时的疯狂。
女人的另一面不仅是在马皇后身上,张宁看到了姚姬,她比男人更加有勇气,面对如此疯狂的场面连退一步都没有,十分镇定地站在原地半步没挪动,而且脸上还带着冷笑。姚姬掏出金丝刺绣手帕,轻轻揩着自己的下颔和衣领。等马皇后的力气挣扎完了大口喘|息的时候,她才说道:“这就对了,你才该是我愿意看到的场面。你要是不挣扎不羞愤,逆来顺受了,如何体验得到当初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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