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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真脏!”姚姬看了一眼手里的手帕,厌恶地扔在地上。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张宁,又盯着马皇后:“但这样远远不够,还缺很多东西。对了,除了恨和怒,还有无助绝望和担惊受怕。该怎么办呢……文奎已经死了,我没法让你体会到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的感受;你的身份起点太高,也体会不到那种完全无助的心情。”
姚姬很认真地思考着,忽然“咦”了一声:“朱文奎不是还有个女儿?对了,朱南平。可惜不是你的孙子,孙女也将就了吧,我该怎么去慢慢算计她呢?”
“你猪狗不如!”马皇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再次骂了一声。
朱南平,张宁也知道,一次过节在皇恩殿好像还见过,隐约记得是个很小的女孩,没多少印象。他心里想这么小的女孩,和长辈的前仇旧怨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无辜者;但他终于没当场劝说姚姬,这种时候她正发|泄着情绪,自己装什么好人君子实在不应景。
“还有羞辱!”姚姬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削肩却在微微地颤抖着。她冷冷下令道,“己丑,把她的衣服扒了!”
“是。”己丑道,她是什么事都直接干得出来的,可不是惺惺作态。
马皇后是建文帝的皇后,张宁觉得自己在场很不合时宜。但当场只有姚姬和这个己丑,什么事都会成为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他索性站着没动,完全纵容姚姬的所作所为。
“哗哗……”己丑二话不说,直接粗暴地乱撕,动作粗暴得完全不像女子所为。
四十多岁的妇人,比姚姬老大约十岁,天生资质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实在没什么看头的。张宁也无心亵渎,只是觉得马皇后是有身份的人又一把年纪了,被人扒光衣服是件很践踏脸面的事。
马皇后之前的挣扎耗去太多的体力,这时候反抗不再那么剧烈,只能一面哭一面骂,除此之外好像也没办法,只能任人鱼肉。
姚姬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不仅叫人扒衣服,还在言语上开始羞辱,“奶|子都垂了,肉像死肉一样,真是恶心人,老头建文帝恐怕早对你没兴趣了吧。瞧瞧你这身样子,当年还有脸嫉妒,要不要看看老娘什么身段?”
“你这不要脸的娼|妓!”马皇后哭骂道,羞愤到了极点。
“裙子裤子还穿着作甚,给我脱了光着屁股。”姚姬冷笑道。
接着她继续详细地对着马皇后的身子奚落侮辱了一番,然后下令道:“给我打!”
己丑取了皮鞭,默默地一鞭接一鞭地对着马皇后裸|露的前胸抽去,每抽一下就听见嘶声裂肺的惨叫。用鞭子拷打可不是教育小孩子用棍子打屁股那般儿戏,这种鞭子抽在身上是要见血的。就是一般人都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何况是马皇后一辈子在身体上几乎没吃过苦头的贵妇。马皇后很快晕过去,但立刻就有一盆水从头上淋下。
就在这时,姚姬上前一把夺过鞭子,竟亲自动手,咬着牙狠狠地抽打。她这样安静而优雅的女子,动起武来真是从未见识过。
“啪、啪……啊啊,哎哟!”
“恶妇,去|死!”姚姬的音色很娇很清,但这时已经走音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在疯狂中变得十分不协调起来。姚姬的发簪在剧烈的活动中滑掉了,一头青丝散开,一样变成了披头散发的样子。“哗”地一声,轻薄的长袖衣衫从腋下开了个大口子,在她挥动鞭子时越撕越开,里面的抹胸都露了出来。
她苍白的充满仇恨的脸颊上,忽然有泪水滑落,接着就累得将皮鞭扔在了地上。张宁见她哭,不知怎么办才好,便唤了一声:“母妃。”
姚姬听见张宁的声音,便扑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哇哇”大哭,肩膀剧烈地耸|动。她大咧咧地用袖子揩了一下眼睛,吼道:“你给我出去,我杀了你!”
己丑竟被没吓住,但也急忙顺从地退出囚房。
姚姬身上变得软软的,又哭了一阵,哽咽道:“我是不是很可怕,你厌恶我了么?”
张宁镇定地轻轻抚摸她的背,说道:“没有,我喜欢你的全部,表面的和暗藏的一切,从来不会厌恶。母妃今天既然带我来,让我看见这一切,不也是为了让我真正理解你的心么?”
姚姬搂得更紧,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了,“我才是你永远值得信任的唯一的人。我也想让你真正了解我,知道我伤在哪里,恨在哪里……”
张宁随口道:“您所遭遇的一切如今我已感同身受。你现在好受点了么?”
姚姬仰起头,泪眼朦胧地摇摇头,青丝被眼泪粘在脸上,黑丝和白|洁的皮肤颜色鲜明,更显得楚楚可怜,完全叫人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冷血和暴|力。她眼睛里闪过另一种情绪,说道:“可是我不这么做,更难受!”
张宁沉默片刻,道:“我很想帮你打她,但是怕太气愤用力太大给打死,以后不就不能折磨她了?”他好言道,“咱们慢慢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姚姬咬着发丝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马皇后幽幽醒转,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所见,目光投向张宁抱着姚姬时放在她臀上的手,马皇后干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几乎已经哑了,好像捏着嗓子一样小声说:“一对狗男女,老娘总算明白了,有违人论天道,母|子竟乱|伦!你们还是人么……”
张宁皱眉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乱|伦了?”
姚姬转过头来,带着疯狂的笑意:“那又怎样,你是羡慕还是嫉妒?或者觉得咱们应该遭天谴,可你看到了,咱们活得好好的。我们杀了太子,以后这个男人便是大明的皇帝,而我是太后,君临天下受万人敬仰。而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而且你多久没尝过男子的滋味了?”
“我呗!”马皇后的声音很小,她的嗓子哑了。
姚姬嘻嘻笑道:“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他不仅对我感恩尊敬,还能宠爱我,为我所有。”然后她便用撒娇一般的口气道,“宁儿,摸我的乳,你不是摸过的么,还舔过呢。”
本来悄悄地有点暧昧他已经觉得很不好,现在居然当着一个活人。那马皇后虽是阶下囚,却仍是神志清楚活生生的一个人。张宁的感觉十分异样,整个价值观仿佛都崩溃了一般。
“姚姬不是我真正的母妃……”张宁头脑混乱地直呼其名,“我有自己的亲人的,不在这里。”
他想起了几年前在山中石洞里发生的事,这时心道:那不是违背常纲,在心理学上,人类从小就会对亲人产生某种抵触,所以很少发生有悖常理的事。但他第一眼看到姚姬是被深深吸引,便说明他潜意识里只认同前世真正的亲人,而不是明朝的一个女子。
姚姬只是建文帝的一个妃子,然后机缘巧合把一种名义强加到六百年后的张宁身上,两人原本毫无关系,仅此而已。张宁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姚姬火热的目光看着他,眼睛里带着血丝,如同喝醉了酒。她说道:“你既然不认我是母妃,那你还等什么。那里已经顶着我了,你在等我主动么?”
张宁脸上发烫,人最尴尬的就是没法控制身体上的反应。他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狼狈得可以,连话也说不清了,吞吞吐吐道:“这样不好吧……”
姚姬高耸的胸脯顶了他一下,脸上带着无尽的妩媚:“有什么不好,你试过了的,我的身体和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那里照样可以让你的东西进去……”
马皇后嘿嘿冷笑道:“好好,老娘今天能看一场好戏。”






平安传 第四百二十七章 子非鱼
曾记得见过一些发酒疯的人,喝醉了酒就失去了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举止,如神智失常。张宁也曾醉过酒,甚至有过烂醉到酒精中毒的经历;但他在醉了之后依然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谈不上神智不清。所以他认为人在情绪失常等非常情况下,言行仍然是可以控制的,而不能视为形同疯癫。可是这种感官是他以己推人得来的,也许人与人不同,谁知道呢?正如有话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眼前的姚姬确实有些情绪失控了,她提出那样的要求或许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张宁自己此时是很清醒的,他完全没有被影响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他当然不会同意在这种地方干如此尴尬的事,特别是当着马皇后这个外人的面。
姚姬的仇恨和释放,他能用心理解到;她曾述说过自己在皇宫里受过的欺凌和多年的颠沛经历,或许张宁可以说自己是感同身受。但是有些东西只属于她自己,无论再亲近的人也无非真正体验到她的感受,仅凭叙述的想象、如何能与亲身经历相提并论?于是张宁是很清醒的。
“母妃,你没事吧?她已经受到惩罚了,你能放下就放下罢,我送你回去歇一阵。”张宁沉默了良久才这样说了一句。他没有直接拒绝姚姬,只是不想让她这样自傲的人受到一点打击,因为他认为姚姬的神智应该还是清醒的。
姚姬的头发散乱,脸颊上不知道从哪里沾了一些灰尘污垢,被泪水还是汗水一浸脸有点花,但不知为何张宁觉得她现在仿佛更加真实;平常那修饰得太过精致没有一丝瑕疵的仪表着实美丽,却似乎笼罩着一层不能让人靠近的光晕。她的宽袖丝绸衫已经破了两处大口子,里面的束胸自然走光,锁骨下方的肌肤白如凝脂,乳|沟的自然脂肪弧线非常完美;被束缚的两个大白兔更是将束胸撑起,似乎呼之欲出,那束胸的带子系得好,刚才一番折腾居然没散掉否则更是狼狈了。
她在仪表狼藉之下依然是美丽的,张宁没有失去理智,如果失去了也应该不是因为此刻的非常情绪,而仅仅是欲|望而已。
张宁安慰的话让她脸上的妩媚神态一点点消失,姚姬已经明白那是拒绝了,不过这样的方式让她并不觉得太尴尬,心下好受了许多。女子的脸如五月的天,一眨眼功夫,她带着些许疯狂的妩媚已经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样子,幽幽说道:“我这是怎么……”
玉鼻颤动,她的呼吸有点沉重,看起来经过刚才一番折腾她已有了疲惫。
张宁扣开腰带上的黄金扣子,将灰色的上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又在她的胸前扯拢了一下灰色的衣服,好言道:“我去叫人送轿子来接你。”
姚姬弹琴的纤纤素手在他拉衣服的时候轻轻抓住张宁的手,但并不用力,张宁轻缓地把手抽走,又道:“你等一会儿。”
这时听见马皇后沙哑的声音道:“真可惜,你们偷偷摸摸干那苟且之事,我便看不到了。”
姚姬竟未理会,她可能确实有些累了。
……
第二天张宁去凤仪楼看望姚姬时,她已经恢复了寻常的样子。张宁和她一起用膳,她的姿势端庄,举止优雅轻缓,已然变成了一个修养非常好的贵夫人,与昨日简直判若两人。而且她还能谈笑风生,说一些生活小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张宁也一口母妃一口敬称,自然地表现得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二人如同寻常的母慈子孝的母子。但是有些事发生过了总是有区别的,他心里会时不时闪过有关姚姬身体的念头,只是不会表现出来罢了。
侍女上来收拾杯盘,摆上茶水蔬果点心,离开之后,有一阵房间里只有他们单独相处,偶尔之间张宁会有一种冲动,想问她心里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念头。但是一个人在面前表现得如此端庄得体,他怎么问不出如此突兀失礼的话来……怕被义正辞严地拒绝?张宁觉得自己的内心依然留着前世的心理特征。
而且近段时间本来就被诸事烦心,压力很大,他也便罢了,省得去寻些闲愁。张宁想到别处,这时便提及:“有一件事我已经琢磨多日了,想把周梦雄召回武昌。”
姚姬刚拨开一颗桂圆,顿时便放到了面前的白瓷小盘里,不动声色问道:“怎么有这样的想法?”
张宁道:“湖广数面受威胁,江西大战眼看无可避免,正是用兵之时,朱雀军兵力严重不足。湖广兵部新募兵丁的事从今年初就开始筹备了,现在马上就到八月,半年有余的时间还远远不堪使用。六部及地方官府在募兵事上做得不能算尽善,办得也算过关了。问题出在组织训练人马上,要把众多农夫、手工业者、市井百姓训练成军队,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前以为火器兵成军容易,两三个月就能练成,现在看来有点高估。我寻思,关键是武昌缺少一个真正能治军的将才。武昌守备陈盖,数年前只是山村里的一个武装头目,如今看来要掌管几万人的训练确实是太勉强他了。”
姚姬道:“你成天不是都在顾着公事?此事重要,你何不亲力亲为?”
张宁皱眉道:“案牍决策、理政和直接在营中治军是两码事,我可能也干不好这种事。有些事想起来简单、实办起来难,怎么治军,纸上谈兵很多人都会,但是实际大营中大小诸事很多,影响成效的因素也不少,没经验的人极难让军队训练达到预期的目标。此事紧迫,要想办成目前还真的需要一个军营经验丰富的大将。”
姚姬不依不挠地又提道:“你舅舅(姚和尚)和他的儿子二郎在岳州管两三万人,水军营不也是他们从新练起来的?让你舅舅回武昌不行?”
张宁默然不语。他当然明白姚姬的担心,要找一个人回来掌武昌的兵,在这里有兵权的人直接影响她和所有人的安危。相比周梦雄,她当然更信得过自己的哥哥姚和尚。
别说姚姬信她们姚家的人,就是张宁也觉得姚和尚回来要更值得信任。虽说周梦雄是他的岳父,但周梦雄从靖难之役时就是建文帝的武将,后来又跟了建文帝二十几年,诸多旧事考虑起来着实还是有点挂心。
现在寻思起来,张宁也觉得马皇后其实不足为患,那个妇人或许工于心计但缺少长远眼光,她要报仇最好的目标应该是选周梦雄,长远经营才有可能。
姚姬见他不答话,脸上便露出一些忧色:“真的严重到只是召周梦雄了?”
“我翻过吏部的卷宗,目前有资格身份能出任武昌新军统率的人,就只有那几个人,周梦雄是不二人选。”张宁垂下目光,“周梦雄出身武将世家受军事教育良好,在靖难之役时带兵打过仗;他现在醴州带的‘武昌营’一年多以前也是新军,但效果看得到了,长沙等重镇是他去年就轻而易举拿下的,前不久调兵入苗疆,两千人弹指而定。虽说这些仗都有别的有利因素,但若武昌营自身不堪使用,决不能那么容易的。”
张宁继续说道:“这次进犯江西的官军是宣府大同兵和京营一部,都是大明最精锐的人马,兵力甚众。目前江西只有永定营一万多人可以依仗,汉王降军不知其详,拒敌又没有山川险要为屏障,形势凶险。需要武昌新募的大量兵员尽快成军,作为东线后续战争潜力……为了避免灭顶之灾,咱们必须要作出一些妥协考量和抉择。”
姚姬问道:“你能打赢么?”
这回张宁没有发牢骚诉苦,他想起对张小妹做的保证,便点头道:“我想试试。”
姚姬轻咬着朱唇沉吟一阵,幽幽说道:“那你看着办吧,如果有更好的办法,让你舅舅回来比周梦雄要好,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既然姚姬没有太激烈的反对,张宁已然做出了决定。
……此事办起来没费多少周折,张宁在内阁大堂上议了一下,然后直接下令了。当初组建内阁六部时,周梦雄姚和尚两个武将身份的人就是兼领尚书阁臣的人,地位与在武昌的其他三个阁臣平起平坐;湘王对这种身份的人调令,其他人通常是不方便过多左右的,除非是有确实理由或公然与同僚对立。
张宁亲笔书信,调任周梦雄出任武昌守备,掌管新军大营,并直接叫大学士拟了张诏书,封周梦雄为镇国将军,拿到南宫去给建文盖个玺就可以颁发了。醴州大营的兵权移交武略将军李闻达,这个李闻达是周梦雄的妻子李氏娘家的亲戚,排起来就是周梦雄的亲信,所以调周梦雄回武昌同时也相当于没夺他的醴州兵权。
周梦雄这回是实实在在的升迁,没什么异议。





平安传 第四百二十八章 江边的沙
天气晴朗,八月的长江看起来似乎十分安静。周梦雄取下头上的斗笠,挂在背上背着,然后好抬头看天空,天空一片幽蓝没有一朵明显的云。眺望远方视线极好,平坦的大地空气明净,大江在斑斓的辽原如同一条巨大的玉带漂亮极了。武昌城的城楼,以及靠近城池成片的房屋尽收眼底,就连江对岸的城镇村庄也隐约在望。大江上飘着点点风帆、大小不一,水面上又有白鹭飞过,给风光平添了几分人文诗情。
这是周梦雄近些年第一次来武昌,虽然建文皇帝移驾楚王宫,湘王集团中心也迁到此地,他与武昌多有书信往来,但他一直在湖广南部带兵,真没亲自来过一趟。
周梦雄风尘仆仆的样子,身上穿着土灰的麻布衣服、长勉强及膝方便骑马,衣服上多出冒出毛茬,江风一吹像芦苇花一样晃悠。随行的人只有一个,也是四十多岁的样子,叫刘麻子,脸上确实有一些麻点。两人二马,对于一个阁臣来说,行程着实太简陋了点。
他弯下腰,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捧到脸前嗅了一下,有一股淡淡的腥味。然后放开手,沙子就从指间滑落,在风中飘落了。
刘麻子看着他做完一系列琐碎的事,不敢说一句话打岔他,以为将军有什么深意。但这时周梦雄四下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些竹木房子:“有个渔村,我说这沙子怎么好像有腥味……走,进城。”
周梦雄等二人进武昌城,先在南门的官署中寻到了武昌守备陈盖。
圆脸大汉陈盖迎出来时脸上还带着不信的神情,直到亲眼认出周梦雄才急忙拜见:“镇国将军周大将军,您这么快就到武昌了……怎生这般打扮?”
周梦雄抱拳随意回了个礼,淡然道:“就是走段路,少些累赘少麻烦,这不省了世间。”他看起来对陈盖称呼镇国将军的恭维话并不太感冒。这个封号是不合大明制律的,不过建文帝政权刚建立不久,很多东西都没形成常例,上头随便封个名称也就当是对他名望的认可。
“您请里面坐。”陈盖忙道,“见过王爷了么?”
周梦雄微笑道:“刚进城,陈将军是我第一个拜访的人。”
陈盖摸了摸脑袋:“那交接印信还得换个场合,您先瞧瞧这边的事也好。”
“不急不急,我倒不是急着来夺陈将军的兵权的。”周梦雄玩笑道。陈盖也“哈哈”大笑了一声。
陈盖便唤一个青袍文官,让他去拿卷宗,一面直言不讳道:“我读书不多,烦事太多又是用字写的,有些东西真还理不顺,幸好朱部堂派了一帮人过来辅佐,我想知道啥问他们就行。”
周梦雄笑道:“我和你一样,咱们马背上摆弄刀枪棍棒,笔管子却是摆弄得不顺,卷宗就不看了……咦,北城外挨着校场东边不是有个营寨,我在那里见着个将帅,听人称呼指挥使,应该是那营寨的指挥,叫啥名来的?”
一旁的刘麻子微微侧目,因为他是一直跟着周梦雄的,实在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到过将帅,更没听到有人唤指挥使,想来这是周梦雄随口的一句谎言。但刘麻子是周梦雄的亲信,他当然不会当众拆台,而且刘麻子在这时什么话都不方便说的;刚才陈将军见礼也没丝毫搭理他,以为他只是个奴仆跟班一类的角色吧。
“那军营就叫校场东寨。”陈盖回头喊道,“来人,去校场东寨把管事儿的叫过来,让周将军问话!”
“慢着!”周梦雄喝住,“叫他作甚?老夫遇见了便是随口问问,并无他事。陈将军不知他的姓名?”
陈盖道:“一时想不起来了,您是知道的,武昌城现在内外加起来怕有六万兵了,大多是新兵,远近驻扎整顿的营寨有二十几个,指挥使我倒是都见过,不过有的还不熟,哪里记得全呢?”
“那倒也是。”周梦雄点头道。这时他便不想多留了,当下就说要去附近转转。陈盖忙道:“我陪周将军一道去巡视各营。”
周梦雄摆摆手:“免了免了,现在陈将军还是守备,公务在身。我却还未上任,可以趁此四处走走。”
陈盖又留他说准备接风宴,同样被婉言谢绝,只得送出大门。
二人二马又走到了街上,依旧低调没有多少引人注目的地方。周梦雄叹了一口气:“陈盖果然不能胜任。”
刘麻子道:“刚才主公言遇到了校场东寨指挥使,是试探陈盖吧?他连姓名都不知,定是做得不好。末将知道,醴州大营上下两万多人,主公是连大队队正都全部知晓的,不仅叫得出名字,还知道其性情脾气。”
周梦雄道:“陈盖我认识他不是一天两天了(第一批跟随张宁打石门县的武装头目之一),我知道他做不到那么细,但武昌的营寨指挥使不就二十来个,连姓名都记不全,着实有些蒙混日子。”
刘麻子附和道:“是。”
周梦雄回头道:“刘麻子,你带兵要明白,不管你怎么做,要让手下的每个人各自都干好各自的分内事,让他们清楚什么干得,什么干不得,出错了惩罚轻重心里也要有数。很多士卒不识字,但心头明白。”
刘麻子没有多话,又道:“是。”
周梦雄想起刚才陈盖的事儿,微微叹息道:“中下级武将是直接带兵的人,这些人都管不好,怎么能控制士卒?”
刘麻子道:“幸好王爷识人,这不急召主公回来,事儿自然就办好了。”
周梦雄面色沉重,沉吟道:“这些新军营寨中,塞进去了很多姚和尚那村子里的人(朱雀军旧部),我拿着也难办,不中用的我是留还是不留、换还是不换?”
这个问题已不是刘麻子能答的,于是没有了回应。
俩人的对话便冷场了,一路默默走着。其实周梦雄早就私下觉得姚家势力过大,对整个政权不是好事,带来了不稳定的因素,特别是在军队里几乎无孔不入,在醴州大营朱雀军旧部的武将比较少,但绝不缺什么内侍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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