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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他见方泠脸色不对,便好言道:“方姑娘和张平安本有交情,应该不难相处罢?”
方泠轻轻点头道:“本来挺好的,突然知道他是皇子,一时间倒不知怎么面对了。”
郑洽道:“令尊宁折不曲,忠贞不二,是为了效忠建文皇帝,报君主知遇之恩;张平安既是建文之子,虽是皇子,不能和伪朝那帮皇亲贵胄相提并论,你无须多虑;桃花仙子王姑娘,令尊王敬止,在当年南京城破时自裁殉国、以全名节,忠贞可嘉。尔等皆是忠良之后,勿忘先辈为何而死!”
这么一番话,把祖宗先辈都抬出来了,方泠和桃花仙子无话可说,只得应承下来。
郑洽又道:“第二件差事,也决不能泄密。不久后上峰会派一个很重要的人到常德府来,与张平安面见。咱们这个地方的人要绝对保障此人的安全,所以你们二人与张平安见面后,要与他商议此事,让他早作安排,避免见面时被官府探子跟到。记住了。”
方泠想了想问道:“我们和姚夫人从未见过,如何与她联络上?”
“下午我会详细与二位说这事儿,你们明日启程。”郑洽缓缓说道,“你们去找张平安时也要有合情合理的由头,他不是派了一个名叫‘赵二娘’的亲信去南直隶收编旧部么?你们明早离开采石场后,先往东走,又咱们的人指引,等着赵二娘返回常德府时,叫她带你们一起过去。”
桃花仙子想起在春寒梨园时和赵二娘一起偷听方泠的私房事,挺合得来的,便脱口笑道:“赵二娘认识我,这件事应该不难办。”
郑洽严肃地点点头:“我们先吃午饭,下午再准备准备。眼下的事是建文君亲自交待的大事,二位一定要全力以赴,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方泠和桃花仙子回房准备东西时,桃花仙子便悄悄说:“郑叔叔说有个重要的人下来和张平安见面,恐怕这个人就是建文君吧?你想想,君上不久前才确认了张平安是自己的儿子,父子都二十多年没见面了,于情于理都要见上一面才好,难道今天郑叔叔拉着一张脸那么紧张。”方泠忙道:“既然郑叔叔没和我们明说,我们还是不要议论的好,况且平时也要提防隔墙有耳,以后别提这事儿了。”
……第二天一早,在郑洽的安排下,方泠和桃花仙子便被护送出了常德府,在驿道上等候赵二娘的人马。果不出所料,赵二娘带着以前扬州采访使司的一帮密探细作正过来,“恰巧”在路上碰见。
赵二娘当然认识她们,不仅以前见过面,刚不久前还专门去春寒梨园送过信。虽然彼此之间交情不算深,但在江湖上遇到熟人也是挺不容易。相互一番嘘寒问暖,赵二娘便问起她们怎么忽然到湖广来了。
方泠便说收到张宁的信,知道他在常德府做官办的事,有个茶园子,便想着过来投奔他。赵二娘一寻思,便揶揄道:“东家确是招女人喜欢呢。”
赵二娘在南直隶就听说了“顾春寒”的名声,怎么算个名妓级别的人,在南京过得好好的,哪里用得着大老远跑到常德府去投奔人?唯一的原因恐怕是想去厮守一起。
至于方泠会不会影响张宁的正事,赵二娘便不用多虑了,反正把人带过去再说,让张宁自个处理。于是两处人马合到一块儿,一起大摇大摆地进入湖广地界。赵二娘身上有张宁签押的公文,越城过塞十分轻松。
到了湖广布政使司治所武昌府,因为张宁走之前留了一个人,所以赵二娘再次确认张宁去了常德府,这才带着一众人继续前行。
此时常德府采访使司依照扬州碧园的老路子,也张罗起来了个茶园,取名“沅香茗”。他们与常德官府已经谈妥,征用了园林庭院;常德府的府库又有一批茶叶茶具,是从茶商那里抽的实物税,又被知府拿了不少出来巴结张宁。徐光诌负责张罗茶园子,一切都很顺利;关键是地方官的“配合”,知府也没办法,权力的模式是自上而下,虽然巡按御史品级低,但别人是要回北京见皇帝见朝廷重臣的,要是得罪了后果可能会很严重,随便说两句常德府吏治很乱之类的、知府这官还当不当了?
眼下采访使司按部就班地组建,只等赵二娘带来有经验的密探,就能依葫芦画瓢把扬州的那套东西复制起来。





平安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失去归宿感
赵二娘把人带到沅水茶园,邀功般地说我带谁来了,张宁这才发现方泠和桃花仙子居然也到了这里,顿时对赵二娘是夸也不是责怪也不是。上月张宁叫人顺路带信去春寒梨园,当然不是想把方泠接过来;他自己在常德府这边还一堆麻烦,很多事都没找到方向,这种时候并不适合让女人们都在身边羁绊牵挂……但是人都从大老远的地方来了,还能怎样,总不能马上将她们撵走吧?
人马到了常德府,按张宁的计划是首先把名单造册,建立上下组织,然后和重要的几个人商议展开细作布置。不过现在出了点意外,他打算先接待方泠,将其它事推辞到明天。张宁几次到春寒梨园,方泠她们都是亲自接待,诸事热心;如今她们来了,张宁应该亲自款待和过问她们的食宿等事。
她们先被带到后园将放行李稍事休息,然后才去园子里临沅水的一处楼阁与张宁见面叙旧。桃花仙子把东西一丢,什么都不顾了,忙着叫人打水沐浴更衣,又梳妆打扮。方泠见状不禁领会地面带笑意。
及至见面,虽然彼此之间都是熟人,但礼数还是不能缺的。相互见礼时,桃花仙子正想像平时一样抱拳拱个手了事,忽然想起方泠说的话来“动作慢下来就显得柔美了”,当下便红着脸慢吞吞地将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垂下眼睛,微微屈膝作了个万福。
张宁见状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片刻后才赶紧起身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仙子不必多礼了……你这大礼,我受着怎么如坐针毡一般……是不是水土不服,哪里不舒服?”
方泠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遮住嘴笑出声来。
张宁随口道:“不是外人、别装了,就平时那样挺好,爽快。”
桃花仙子本来就很不好意思,又被人善意地嘲笑了一下,当即便红着脸道:“哟,倒说我装,我瞧你们才装得像模像样的,一来二去似真的一样,这叫相敬如宾?”
她不提还好,一点破之后,张宁随后真感觉方泠这回的态度变了许多,礼节也周到了,多了几分恭敬顺从少了几分亲密,称呼也要加个大人之类的,生分了不少。
之后她们谈起这次行程的目的,张宁恍然领悟,原来方泠正是建文那边派过来的联络人。建文党羽的反应速度挺快,自己写信透露了消息不久,他们就很快做好安排。又听说负责和自己联系配合的人是“姚夫人”,张宁心下顿时多了几分期待,他已经开始期待收到“姚夫人”的书信,那娟秀而饱满的字体,读起来如口齿生香。
既然方泠二人身负差事,张宁便打算让她们先安顿下来。园子后面有个别院,是张宁及家眷住的私人院子,他便亲自带着方泠和桃花仙子去那边,给她们安排住处。这边临水,又有高墙隔开了茶园子的噪音,是比较清静之处,正好她们舟马劳顿能好好歇一阵子;而且这个院子的后门不进客,到时候方泠传递消息时也有一定的隐蔽性。
办完这些事已近黄昏,张宁便和老徐等人一块儿吃饭,吃完饭便留在了沅水园子里,不再回府衙的行辕了。
平时张宁经常住在常德府衙门旁边的行馆,因为吴庸等人也住在那里,他便称官员住茶园子里有**份,和吴庸一块儿在行馆下榻,实则不想让吴庸太多掺和到正事中,相当于排挤吴庸。
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作为主持此事的官员,自己就和“乱党”有来往;若不提前留心防备,时间一长被吴庸瞧出事端来如何收场?眼下张宁仍处于迷茫,诸事挂怀烦心,担忧的东西太多了……这大约就是精神压力的来源。
方泠带来了姚姬的消息,他又更多地考虑起自己的处境。眼下还得保护好官员的身份,这种身份地位能获得的能量太大了,办起实务来官府给予诸事方便,而地方上的权力和势力最大的就是官府;如果失去了这种身份,唯有投靠到建文党羽那边,能有什么资源可以利用,又能做些什么呢?
突然之间张宁失去了“归宿感”。哪怕他有着现代阅历和思想,也会对这种感受产生惶恐。前世他混得没这么好,但也在一家不容易垮掉的国企大企业里有固定工作,这就有了归宿感,渺小的个人在依靠一个大型利益集团,又有被认可的学历、工作资历为依托,自身定位和发展都有方向:自己在社会中的立锥之地、作用和存在感都多多少少有了依附。
而现在的自己,究竟属于哪个位置?究竟如何参与到这个社会规则中的,起到了什么作用?他失去了归宿感。
当老徐、文君、赵二娘以及方泠等人,着他手里握着一定权力、受人尊敬,貌似年轻有为有能耐的时候,谁又了解他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两面派完全是在玩火,不是那么好玩的。可是“取”与“舍”究竟该如何取舍?舍官身,自己能获得的能量和资源会大幅下降,更加不利于自己隐隐包藏的“野心”,仅以建文余党那点势力,要搞出声势来不知要猴年马月;舍出身,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安心,哪怕想想她也无法面对,更可能被建文那边的人暴露出来,到时候在朝廷官场有再多功劳和资历都是白费,一夜之间可能被夺走一切,隐患在胸如何安心?
和无数个旁晚一样,张宁又带着焦虑与忧心回房歇息。刚进门,就见小妹正在床边折叠衣服,洗完晾干的衣服被收进来,她正认真地折好放置。张宁不得不认可小妹做这种小事非常精细,那衣服被收拾得和崭新的一样,也许只有简单的心境才能做出这样的活来。
小妹听到脚步声,急忙回头,脸上的表情在刹那之间惊喜:“哥哥,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张宁道:“茶园子不是安排了几个丫头过来,家务事让她们就行了,不然我好像把妹妹当丫鬟使唤似的。”
小妹摇摇头:“我能照顾好哥哥,每天做点活,然后等哥哥回来,挺好的。”
张宁有些疲惫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每天好像没干多少事,可总觉得累,或许劳心也是很磨人的。他琢磨了一下小妹那句话,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小妹以前在老家是帮着云锦铺子上的活,一起的都是亲近的家人和亲戚,过得简单充实;现在让她成天什么也不做,确实挺无趣无聊。
他忽然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些小楷,没任何书法可言,只是一笔一划很正经,他马上就认出来:“小妹写的字?”说罢拿起来瞧。
小妹恍然大悟,急忙跑了过来想夺他手里的纸,红着脸道:“我照着书抄写的,写得太丑了,刚才忘记收。”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前赤壁赋》,北宋苏轼写的。”张宁读了一句便道。
小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太懂是什么意思,哥哥给我讲讲故事。”
“都多大了,又要听故事。”张宁随口说道,想了想说道,“你要是真想学诗文,从这种赋开始难了点,先学简单的唐诗吧。字少又好背。”
小妹小声道:“平时见哥哥老是写写算算,字儿好,我一时图好玩随便抄的……我学这个有什么用啊,大伯不是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又不能去考科举。”
张宁笑道:“哪里没用?小妹要是多学点诗文,以后就可以叫一个‘书香门第、知书达礼’,身价高了,不仅能挑更好的人家、日子富贵安乐,还能选夫婿的相貌人品学识。什么事儿不是这样,自己有多大的价值,才能选多高的条件,如此而已。”
小妹听罢默不作声。
张宁和她说了会儿话,一时间把烦恼给忘了,兴起便说:“先背一首简单的,明晚等我回来了,小妹背给我听。我想想……嗯,就这首: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
小妹正不知想什么心事儿,听到这里“噗嗤”就笑出来,没好气地说:“有这样的诗吗?”
“背错了……”张宁汗颜,“真不是故意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还差不多。”小妹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儿,眼睛笑弯了,高兴地说,“我懂是什么意思。”
张宁道:“那便好,我给你写下来。”
笔尖在纸上游走,张宁的心境忽然好起来。现在不正是春风、细雨的季节么?孩童时背诵的诗歌,简单朗朗上口,忽然忆起触景生情,原来仍旧如此美好。
小妹在耳边善解人意地轻轻说道:“哥哥刚才脸色不好,是不是又遇到难事了?”
张宁露出一个微笑:“没事,小妹不要管那些俗务,哥哥见你这样简单开心、平平安安地生活就心满意足了,你会成长成一个漂亮而有气质的姑娘。”




平安传 第一百三十五章 信手一棋
采访使司虽然不是正规编制的官府机构,但从决策、监督到执行体系一应俱全,常规而有些呆板的办事组织方法。这是常德府采访使司组建起来后的第一次议事。
除了张宁和吴庸等人,还有被任命为细作头目的徐光诌,以及桃花仙子。桃花仙子能参与,如同两年前张宁第一次到扬州见谢隽时一样,谢隽指着苗歌说:自己人,不用担心;张宁现在也这样把桃花仙子引荐给其他人。
但是苗歌或许早已经在锦衣卫诏狱里香消玉损了,想起往事,张宁仿佛见了初春驿道边的梅花树,花瓣飘落,被行人的鞋子踩进稀泥里,粉身碎骨。
“除了派人入教混进辟邪教的分坛寨子,前期的突破点是永顺司的那座‘鬼寺’,应派得力人手蹲守此地,力图查明鬼寺与辟邪教的关系及用处。”张宁面无表情地缓缓分析着入手点。
听到这里,桃花仙子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着他的脸。昨晚刚见面谈事,她们就告诉过张宁,辟邪教的总坛仍然设在那座所谓的“鬼寺”后面,教主也就是张宁的娘也在那里;现在他却明白无误地提及那个地方,而且说是重点要盯梢的地方。
不到他有什么表情,他一如平常一样的温和,说话条理清晰口齿清楚。当然桃花仙子绝对感觉不到他有一丝高兴,那淡然的口吻中,隐隐让她直觉到一种忧郁。
安排盯梢鬼寺的人手被授命给了细作头目老徐,但老徐是张宁的人,最后还是张宁自己在操纵。如此一来,又把吴庸排斥在外,采访使司这个格局一开始就注定了吴庸不好插手。
等议事完,果然张宁就立刻交代老徐,让桃花仙子负责此事。
他又私见桃花仙子,说道:“上次我们查香灰案,那座古寺便是一个疑点,如今我们如果避而不谈,就会‘欲盖弥彰’,所以有些事迫不得已要这样安排。我写一封信,你去永顺司后设法交给姚夫人,把你手下的细作人数和分工告诉她,好让她们有所准备提防,毕竟下面的密探并不是能完全信任的人。如此一来,既让咱们办的差事起来合情合理了,又不至于危及总坛。”
张宁说罢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了。桃花仙子本来想和他多说两句话,但见他这副模样,也只好安静下来,只见他坐在那里手里拿一粒围棋子在桌子上轻而慢地敲着。
……在常德府礼馆里住着的吴庸和詹烛离也在密议。吴庸和往常一般,很淡泊的样子,茶不离手。
不过詹烛离却在一旁发牢骚:“咱们大老远到这蛮荒之地来,什么事儿都不让沾手,实在闲得慌……这地方的酒我也喝不惯,还是南直隶的米酒喝着顺口。”
吴庸了他一眼,又低头沉吟:“还是那座古寺的事蹊跷,这事儿咱们要不要过问过问……”
詹烛离听罢有些疑惑,由于他的相貌问题,疑惑的眼神显得有点夸张。他的皮肉又黄又枯,偏偏骨骼很大,年纪也只算中年、眼睛并不昏暗,一双眼睛在那张棱角突出的脸上惊诧起来,分外显眼。
詹烛离忍不住问道:“张大人不是提出要将鬼寺定为盯梢地点么,有何蹊跷?”
吴庸一副很有城府的模样:“他是这么提了,可安排人手的是徐光诌,就是他的家奴;还有今天咱们第一回见的妇人,脸上有疤的,什么来头?名册卷宗的东西能信?都是他的人,怎么说大家都能听到、怎么做谁知道?”
詹烛离埋头思索了一阵,小声说道:“在下以为,张大人排挤防着咱们,多半是因为被人时刻盯着不高兴,就像地方上带兵的武将,一向与监军太监不和一样的事儿;但要说他背地里反而帮着乱党,他好好地当着朝廷命官、好像不会吧?不然皇上怎么让他做巡按御史?”
“张平安的出身本来就有问题,他能做巡按全仰仗杨少保。不然,御史本就是监察地方官吏的,为何张平安身边还被安排了咱们?上头(皇上和胡瀅)对张平安不太放心。”吴庸缓缓说道。
詹烛离一面想一面点头:“倒是这么个理儿……大人一说,我倒忽然想起来,要是辟邪教和建文乱党有关系,张宁上次查案的言论也会存疑,他在朝里也不好说话。这回他真有可能帮着辟邪教开脱。”
吴庸白胖的脸忽然露出冷冷的一笑:“这只不过是上头的信手一步棋而已。早先胡大人和张平安颇有交情,若是大家都一个鼻孔出气了,上面再叫人暗查密事,怎么能相信是真是假?”
詹烛离无言以对,可能吴庸说得太玄虚了,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不过随口一说。”吴庸了一眼詹烛离,微微叹息了一句,“圣心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随意揣度的。”
他想了想又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按理事情到了这一步,咱们只需写份文章把情况报上去就行了,张平安明摆着要咱们插不上手……但如此一来,胡大人会责怪我办事不力。”
吴庸少见地皱起了眉头,再淡泊的人都不能不关系自身的利益。吴庸这种永乐时期任用的非正式官员,在官僚体系内得不到认可,唯一的靠山就是胡瀅;若是失去了靠山,在官场混不下去了,吴庸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处境:四十出头的年纪,说老不老,年轻也不年轻,以后干点什么?恐怕只有早早地回到老家守着一点田产混吃等死了。
他想到这里又用怜悯的目光詹烛离,这家伙更惨。吴庸自己平时还有意识地积累些财物在老家购置田业,家里也照顾到了;詹烛离这厮是又嫖又好酒,连个家都没成,被淘汰失业后,不知道他如何生计?
吴庸犹豫了许久,才轻轻说道:“我写一份奏报,差你回京送信……你出了常德府,秘密折道去永顺司,盯住‘鬼寺’的动静。咱们且先瞧瞧,张平安究竟是怎么做的。”
……辟邪教总坛的位置在永顺司和常德府接壤的山区,这个地区也是辟邪教教徒活动最频繁的地方;常德府是离那里最近的较大的城池,所以采访使司才会设在常德府。桃花仙子接了两个差事,带着人马往西行,路程并不远。
第一个差事,就是明面上的分派人手盯梢。第二个差事去总坛传递消息。后者才是她的正事,因为方泠和桃花仙子的身份一直都没变过,就是建文余党成员。
作为已经确定的联络人,桃花仙子很容易就找机会进了辟邪教总坛。隐藏在山间的院落依旧在那飞洒白雾水珠的瀑布后面,不过桃花仙子却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她被人带引着进了院子,进门就是厅堂。教主传话要独见信使,于是桃花仙子又穿过厅堂进了内院的书房。
就算是辟邪教内部的教徒,一些机密的知情者也是极少数,比如辟邪教和建文党羽的关系,只有教主和四大护教知情。故桃花仙子才需要密见。
书房的门窗外白汽笼罩,视线不开阔,幽静而闭塞,这个地方如同与世隔绝。桃花仙子等了一会儿,就见一袭白影出现在蒙蒙薄雾之中,然后一个女人缓缓走进了书房。
桃花仙子站起来正待想见礼,忽然清了来人,顿时愣在原地。她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心道:这个教主本来是建文君的嫔妃,皇室精挑细选的女子,自然不俗。这么一想才想通了,不然真不明白为啥深山里会有如此佳人、会以为是狐妖一类的东西,那不得吓死人。
“拜见……娘娘。”桃花仙子忽然觉得有些紧张,简单一句话还结巴了,在这个女人面前的感觉很奇妙,她忍不住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就像凡人见了神仙一般。
“你是为张平安来送信的信使?”一个空灵纯净的声音道,那声音仿佛不是从人的嘴巴里发出来的,而是来自虚空之中。
桃花仙子忙从衣服里拿出信件来,双手送上去:“是,卑职正是上峰新任命的联络人,姓王名玥,上峰郑先生交代此事唯娘娘马首是瞻。”
“我是辟邪教的教主,你称我教主便可。”姚姬道,“我听说过你,不是桃花仙子么?”
桃花仙子没搭腔,心道:老娘在你面前怎好意思自称仙子?
她把信件递上去后,垂着目光无法正视,只生硬地说:“张大人认为总坛所在不能回避密探,派了一些人过来盯梢,这里面有名单和分工,差卑职送来,以便让教主有所布置防备。”
姚姬在椅子上轻轻坐下来,拿起那漆封的信封,打开,果然见上面几张纸是记录名单和描述分工等文字。这时姚姬翻到末页,才见一张写着熟悉字迹的纸,正是张宁的字迹。她拿起来了一遍,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因为里面有句话:朝暮云彩细雨,望之思念备至,愿早日重聚。
这里面隐隐包含宋玉的典故,姚姬一就觉得好像用得不太合适,却不知张宁是不是故意的……毕竟他是考取过功名的人,一般不该用错典故才对。




平安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烧掉的文字
姚姬微微转头,了一眼放在案上的信封,信封开口处还有一般朱漆印迹,刚刚才拆封。她便问:“你拿到信的时候就已经封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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