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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传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西风紧
走到店铺门口,他便将马缰一丢,让后生着马,自己径直就走了进去。后生只好牵着两匹马在门口候着,一面注意吴庸。吴庸站在一个木架前上面的东西,并没有乱走,然后见一个老掌柜向他走了过来,说了几句话,外面听不太清楚。
吴庸指着木架上的一个空位问道:“我那件东西,已经有人买走了?”
老掌柜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恍然道:“哦,老朽正想着客官眼熟……那瓶子昨晚售出,老朽刚要打烊,就来了个个子高高操京师口音的人,爽快购买了这上头的东西。客官拿上契约,弊店扣取两成佣金,余下的便是您的钱款。”
吴庸听罢脱口问了句:“契约上不是明明写的一成酬金?”
老掌柜厚着脸皮好言道:“是这么写的,可前几天老朽甄别了您那‘宝物’,不过是个赝品,一两银子也不值,却卖了一百两……呵呵,客官明鉴,这种事儿弊店要担风险的,故酬金提高一成,不算过分吧?”
吴庸只得说道:“今日出来闲逛未带契约,改日再来取银。”
原来这老头自以为“领悟”了这个交易的玄机:眼前这个顾客想收受贿赂,又想做得隐秘,于是从家里随便拿了个赝品到古董店委托代售,贿赂他的人按约定价格将赝品购走,最后钱财大部分便流入了想收钱的人手中。老掌柜断定坐地起价在合理范围内能让吴庸接受,因为这笔钱本身就是不义之财,而且吴庸也不会以违背契约的由头把事儿闹大。
吴庸从古玩店走出来,接过缰绳小声说道:“小地方的东西,没啥好货,咱们再别处。”
俩人接着又在一家酒楼停下来,这种地方有专门的人管马匹,人多手杂,吴庸身边的后生交接了马匹也跟着他一块儿进去。走近厅堂,吴庸便交代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问个事儿。”
后生见他在视线内,也便没有阻止。只见他走到柜台附近,拉住一个伙计说了阵话,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递过去。那伙计瞧了瞧,急忙揣进了袖子。
旁边的后生正疑惑,吴庸便走了过去,说道:“订了桌酒席,咱们上去瞧瞧地方,中午再过来。”遂招呼后生一块往木楼梯口走。
忽然斜地里慌慌张张地走出来个端盘子的伙计,一下子撞到了那后生的胳膊上,一叠盘子顿时“哐”地摔落在地,瓷片溅了一地,伙计一把将那后生拉住,怒道:“走路不长眼睛?”
“你他娘才没长眼!后生大怒,“不瞧瞧这是什么地儿,衙门就在前头,你敢用这种下三滥手段讹钱?”
就在这时,只见吴庸二话不说,疾步就向厅后的门走。后生见状忙推了一把那店伙计:“放开!”不料店伙计立刻嚷嚷了一声,“打人了!”
随即就有老少几个人过来,问咋回事。店伙计道:“这个青皮无赖走路不长眼,撞着人摔了东西,恶人先告状反诬我要讹他钱,大伙给评评理,这叫啥事!”
吴庸已经消失在视线内,后生心急,忙从袖袋里摸出一串铜钱:“我陪你,行了么?放开手。”
“打发叫花子?”店伙计一脸火气,“再说我怎敢收,你不得说咱们讹钱?”
后生怒道:“你放不放,耽误了正事你们这店别开张了!”
“老子吓大的?”店伙计紧拽着不放。
后生忽然想起刚才吴庸在柜台旁边找的一个伙计,还给了银票,顿时恍然大悟,这厮肯定收了钱办事……给的银票,定然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对于一个店伙计来说完全值得干这么点事。后生想罢咬牙切齿,指着他的鼻子冷冷说道:“你娘的收了银子,不知死活的东西,给老子等着!”
……吴庸已从后门溜出了酒楼,马也不取,混进人群便走。不过戏弄了个跟班,他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连张宁都不敢把自己怎样,别说老徐和他的跟班了。
走了两条街,进了个巷子,路面上渐渐清静起来,他抬头了天,太阳快到中间了。巷子里人很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见一个妇人埋着头在屋檐下,旁边放着一木盆水晒在太阳底下,好像要洗头。
吴庸一声不吭,又转了两道路口,在一扇陈旧的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门打开他便侧身走了进去。里面光线暗淡,站着一个人正是詹烛离。吴庸左右了说道:“幸好派你出去之前准备周全,不然真不好见面。张平安应该知道你没有去京师,起了疑心,派了俩跟班盯着我。”
詹烛离正色道:“张宁和辟邪教徒勾结,进了辟邪教在山里的老巢。”
“什么?”吴庸有点吃惊。詹烛离忙道:“我亲眼所见,绝没有错!我从荆州折道去了永顺司地界后,依吴先生之言,暗中查探那古寺周围的动静,发现有粮草补给进山,遂顺藤摸瓜发现了另一个入口。于是我隐在山中欲探个究竟,一日深夜发现张宁、桃花仙子、徐文君三人和辟邪教徒一道从那口子进山,后来正想离开,不料被辟邪教的暗哨发现,所幸最后脱身,便尽快回城设法将实情禀报吴先生。”
“你被辟邪教的人发现了?”吴庸眉头紧皱,忙走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
詹烛离忙道:“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以前我也没料到会发现如此大事,那张平安为何与辟邪教有勾结?”
吴庸头也不回地说:“还能有什么别的缘故,那张平安本来就是建文余党,混了个官身;辟邪教也是乱党,两相勾连图谋不轨!我们得不计代价把消息告诉胡大人。”
詹烛离听罢说道:“属下要的就是吴大人这句话,若是您在此前交代清楚,这回我也用不着再冒险与您见面,径直就可以北上京师了。既然如此,吴大人可修书一封,让我送回京师。”
“稍安勿躁,容我安排周全,以备万无一失。”吴庸忙道。
如果让詹烛离送信走了、等于断了吴庸的后路,他一介文人很难从张宁的人马眼皮下逃走,会不会被报复?吴庸心里寻思:自己家里还有妻儿老小,一家子都靠自己,而詹烛离光棍一条……自己为他打掩护逃生,是不是有点不值?
吴庸遂皱眉道:“你去送信,胡大人可能信不过你,还有可能把你……”说罢伸出手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詹烛离疑惑道:“胡大人为何要如此?”
“官场上面的事你不懂,这件事如果能抹干净痕迹,胡大人也不愿意捅破。”吴庸一脸正色道,“张平安以前当官,胡大人也推荐过,此中干系复杂。”
詹烛离沉吟道:“那唯有吴大人也和我一起回去,才好处理其中关节。只是吴大人不辞而别,会不会马上惊动张平安,派人追上咱们?”他也清楚吴庸这样的文人跑起路来很不利索。
吴庸点点头:“是这么个理,所以我们得在常德府弄出点动静困住张宁。我有个安排,你拿着我的亲笔信去府衙找知府,告张平安勾结乱党谋逆,让知府找张平安的麻烦,咱们办完了这事再走,也不必马上去京师、可以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知府不敢隐瞒自会帮咱们把事情报上去。”
詹烛离揉了揉太阳穴:“知府会把此事报上去?”
吴庸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谋逆大案,地方官谁敢隐瞒不报?知府吃了豹子胆么,何况张宁在常德府官场并无根基,知府为何要冒险帮他?”
詹烛离沉吟片刻,微微点了点头。
吴庸又道:“咱们分头行事,我去买两匹快马在北门外等你,你去送了信就尽快过来找我,咱们一起走。到时张宁被知府找上门,或许还会被兵马住动弹不得,定然无暇追击了。”





平安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绑得像粽子
“那不是詹烛离么?!”张宁在客栈的窗户前正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府衙门口,不禁愕然。
他安排了那么多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逮住詹烛离。对付吴庸不是困难,但只要詹烛离跑掉了,捉了吴庸也无用;所以张宁才想方设计地收放、给他们空间,引詹烛离出洞。不料这人不知怎地出现在了眼皮底下,老徐的人搞些什么?
正待想叫桃花仙子去问老徐,老徐没一会儿就上客栈来了。他解释道:“咱们的人一直小心盯梢,吴庸和詹烛离见面的地方应该在染布坊东边那一片,于是我就叫人将几个口子盯住,等着詹烛离出现。不料等到吴庸出来了,却不见詹烛离,他不是从房顶跑了就是钻了哪家的狗洞!刚刚才见到他在衙门门口,咱们来不及捉他,他进衙门去了……我便赶紧上来找东家,这事儿现在怎么办?”
“詹烛离进衙门作甚……狗急跳墙想揭发我?”张宁踱了几步,又问,“吴庸呢?”
詹烛离道:“出城了,我让文君跟着,吴庸很好对付,跑不掉。只要东家下令,临时派人快马追上文君,就能将吴庸抓回来。”
“暂时先不管吴庸,咱们直接下去,到衙门行馆等着。”张宁想了一会儿说道。
桃花仙子好心提醒:“如果詹烛离向官府告发了大人,您再到衙门旁边的行馆里,不是自投罗么?”
“我知道你怕官府。”张宁道,“但我不怕,因为我本来就是官员,而且地方府衙根本没权力制约巡按御史;不然只要有人无凭无据‘诬告’,地方官就要扣押御史?我猜知府等会儿就要来告诉这件事,要与我商量。”
桃花仙子将信将疑,几个人遂大摇大摆地来到府衙旁边的行馆呆着。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问张大人在哪里。接着知府就亲自到行馆来了,张宁装出一副热情的笑脸迎接进来。
知府是个中年人,仪表礼节的规矩表现得娴熟而自然,官场经验比较丰富的样子。客套寒暄罢,知府便微微侧目了一眼张宁的随从,张宁意会,便伸手做了个动作,桃花仙子和老徐退出房间。
这时知府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张使君有个随从叫詹烛离的?”
张宁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人,怎么,他又给知府大人惹了麻烦?此人是我的属下,但绝非我的随从,有点不懂规矩,请知府大人别和他计较;上回在京师,他连杨大人也得罪了……”
知府听到杨大人这三字,眼皮轻轻一跳。在此之前知府问过师爷,了解到张宁是朝中红人杨士奇的人。
他便立刻从袖带里拿出一份未扯封的书信来:“那詹烛离这回是给张使君惹了麻烦,他称信封内装着你的罪状,东西递到衙门里可把我给难住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后来李幕宾(师爷)进了两言,才让我变明白了。詹烛离是张使君的人,有什么事儿不归咱们管,还得把东西交给张使君处置才合适。”
张宁自然不推辞,忙接了信封,拜道:“知府大人这份人情在下没齿难忘。”
“言重言重,这是应该的。”知府好言道。
张宁道:“您真是帮了大忙,这东西要是捅上去被杨大人知道了,我又得挨一顿好骂。詹烛离对您说了些什么?”
知府张了张嘴,又一本正经道:“没说,什么也没说。他不是把事儿写在书信上了,我连信封也没坼,更不知道他意欲何为。这种属下告上官的事,又不是常德府官府该管辖的范围,本官管不着啊!”
张宁露出一个笑容,问道:“詹烛离在何处?”
知府道:“我叫人起来了,他是张使君的人,自然要交给您处置。”
于是张宁便直接叫知府把人交给自己。一行人进了衙门,詹烛离见到张宁的一瞬间,脸都变黑了,转头盯住知府,情绪激动之下口齿不清:“你……你这昏官,欲与乱党同流合污?”
知府拉下脸,好像在说:本官不与同僚们同流合污,难道要自绝于同僚一枝独秀?
张宁喝道:“不懂规矩的小人,竟敢辱骂一府长官,来人,给我掌嘴!”
桃花仙子走上前去,二话不说一掌打在詹烛离的颈窝,将他一招打晕过去。张宁见状心下直夸桃花仙子是个机灵人,这下晕了不会乱说话了,而且方便抓走。
张宁下令派一辆毡车到衙门里来,将昏迷的詹烛离抬上马车,赶车刚出衙门,他便立刻和老徐等人一起将詹烛离给五花大绑、堵了嘴。然后派桃花仙子出城,快马去追徐文君,让她们将吴庸一起逮住。
吩咐停当,老徐着被绑得像粽子的詹烛离问道:“东家要怎么处置他?”
怎么处置?张宁的脑海中闪出一个词来:杀人灭口。
他在对吴庸等二人动手的过程中,就已经考虑到了这样的结果。想方设计把人抓住,就是为了避免他们把消息捅到京师;为了消除这种后果,除了灭口还能怎么办?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不禁彷徨。毕竟这回杀人和杀桃花山庄的彭天恒完全不同。彭天恒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杀他不会受到律法的制裁;而吴庸和詹烛离是有合法身份的人,杀他们就是犯罪,是人命大罪,只要追究是要偿命的。彭天恒不是什么好人、作恶多端,本来就该死;吴庸和詹烛离却没什么大恶,大不了贪点钱为朝廷办了些不光彩的事,可本身不是无恶不作的恶人。两厢对比,完全不同。
张宁杀过人,当时除了心情紧张手法生疏之外,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可是这次还没开杀,就紧张起来……其实怒而杀人最简单,杀人不是那么难办的事,难以下手的主要原因只是担心后果。正常的人,一旦手上犯了人命案很难安心,因为不知道哪天会事发,被清算;人命关天,很难说算了就算了。
当然也有犯人命案没有被制裁的人,同时也有躲藏了很多年有一天运气不好被清算的;更多的是,提心吊胆地活着,听到警车的警报心里都会怕得发抖。
“人不要带回沅水茶园。”张宁沉声说道,并没有直接回答徐光诌的问题。
他的思绪虽然乱,却还能有条不紊地布置事情,心里盘算着眼下应该尽量消除痕迹,丝毫没有慌手慌脚的表现。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本来就很冷血,虽然两世都做着善良的普通人。
徐光诌又问:“那我们现在赶车去哪里?”
张宁想了想道:“出城。叫马夫先回去,我来赶车,你好詹烛离,别让他出状况。”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马夫敲了敲木板,说道:“大人,茶园里派人来了。”过了一会儿外面又有人说话,一番言语后,张宁弄清楚了状况。方泠派人来找张宁,说有事要见,让他先回去一趟。
他心里琢磨,对于整个事情,方泠和桃花仙子都是知情者。既然方泠知道自己在办要紧的事,这时候还派人来,说明她那里也不是小事。
张宁便对徐光诌说:“还是先让马夫赶车出城,出去后将马夫打发了,你好人,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算了,不会出什么事,常德府现在没人和咱们作对。”
说罢他和来的人一起回沅水茶园,径直回园子后院的别院见方泠。
只见方泠的房里还有一个戴着帏帽的妇人,在屋子里还戴宽帽子,应该是不想让别人见她的脸。张宁了一眼那妇人,方泠便说:“总坛派来的信使。”
信使遂弯腰作礼:“见过张大人,属下奉教主之命,专程送书信而来。因是教主亲笔书信,属下只能亲自交到张大人手里,以图万无一失。”
张宁接了书信,见漆封未开,便拿了小刀开封,拿出书信来。信使见状也不多话,退出去等候。
一行行隽秀的好字体映入眼帘,可是张宁此时心情沉重,对于一直想的东西也高兴不起来。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字是汉字都认识,可内容竟然不太明白,遂转头对方泠说道:“辟邪教有暗语?”
方泠点点头:“我和桃花仙子都能解。既然是暗语写成的信,可否赐我一阅?”
张宁遂大方地递了过去,方泠取来纸笔,重新在纸上写起字来。张宁只好方泠的字,对照暗语内容。
本来他的心情就沉重和忧虑,完信件之后更是心情复杂。姚姬在信中说了接待建文帝那天发生的事,太子文奎应是被马皇后教唆,使苦肉计自己中毒,然后栽赃到姚姬的身上,导致建文帝怒而离去。后果可能会对姚姬十分不利,建文帝回去后,或许会下令收回教主之权,将她隔离辟邪教关起来。
这时张宁心里除了担忧,竟然产生了一丝高兴:既然发生了那件事,姚姬当天就不可能去侍寝了。




平安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仗义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照射进来,将张宁那雪白颜色的内衬衣领上的一条淡淡污迹暴露;昨晚他在客栈里歇的,一天没换内衬,白色衣领稍微有点脏就会非常明显。其实平时这样的穿着有点装比,因为明代没有洗衣机,天天换洗内衣其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幸好以他目前的身份地位有奴婢侍候着,装不装比就是他的自由了;如果没有这种条件,他这样的习惯肯定要被人说闲话。正所谓一切抽象的品味都是以现实条件为基础的,若没钱没地位很多东西就是个狗屁,还不如俗点,自然。
他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一脸淡定地想着事儿,同样有装酷的嫌疑,只不过他自己没发觉。
“我得尽快去辟邪教总坛。”张宁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
纷繁的思绪中,他恍若回到了从前某一个时间点,面对的是一道比较麻烦的数学题。其实此时的状况和数学题真有几分共同点,每一个步骤并不难,只是步骤比较多就显得有点复杂;另外需要一个切入点,需要创造性的思维找准关键……当然如果只是一道数学题就好了,便不用考虑人命。
他此时心里琢磨着,既然马皇后用那种不择手段的仿佛陷害姚姬,那么她有机会时还不得尽力将姚姬往死里整?建文帝如果撤掉姚姬的权力,将她隔离辟邪教众,到时候对于马皇后来说不就是个板上切肉的机会?
这时一旁的方泠问道:“张大人要去辟邪教,绑出城的詹烛离和在逃的吴庸如何处置?”
“已经派桃花仙子去追文君和吴庸了。”张宁道,“我得先出城处理此事,然后再赶去辟邪教,方姑娘一会儿让信使暂留在茶园,等我回来后,让信使带我去辟邪教。”
方泠不禁轻轻问:“你要杀掉他们?”
张宁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立刻站了起来,说道:“我现在出城。”
一时间方泠突然觉得张宁仿佛变得渐渐陌生。她了解张宁的底细,本来只是个二十年埋头苦读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沉迷典籍被洗脑得心底善良;接着他在扬州做采访使时生擒了郑洽、杀了彭天恒,让方泠对他的影响有些改观,觉得他不是一个书呆子;但这次要杀人灭口,就算方泠是站在朝廷对立面的,她也懂得黑白对错,于是忽然觉得张宁隐隐变得疯狂起来。
张宁离开了沅水茶园,他已经决定杀人灭口,亲自处理,是要亲眼见尸体以图万无一失。
出城见到徐光诌,马车停靠在道路一旁,马夫不见了,徐光诌正在车厢里。张宁上了毡车,见詹烛离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一张骨骼宽大的枯脸上的眼睛此时仿佛格外明亮,大约是因为嘴被堵着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交流,所以眼睛瞪得很大。
“马夫走了?”张宁随口问了一句,无需等回答又说,“现在参与这边事的人,只有四个,除了咱们俩,还有追赶吴庸的徐文君和桃花仙子,不要被第五个人知道了。”
老徐从容道:“东家放心,在扬州答应追随东家那时,我已经考虑过这些问题了。”
张宁听罢心里一宽,带着几分赞许地点点头,说道:“咱们现在沿路一面东北方向走,一面等着文君的消息。”
于是老徐到前面去赶车,张宁在车厢内着詹烛离。詹烛离被五花八绑动弹不得,恐怕是没有挣脱的可能。
及至旁晚,果然见到返回的徐文君,她说吴庸已经抓住了,一行人遂合为一路,继续往北走。路过一个市集,张宁又叫人去买了锄头和铲子等工具丢到马车上。
老徐、文君见状都沉默不语,估计在猜测这些工具的用处。张宁本来想着用柴禾焚烧尸体最干净,但是意识到一个问题,要火化两具尸体可能需要好几百斤柴才可以,柴禾哪里来?上山现砍的话需要劳动力和时间,一行两个女人一个老头、张宁自己又是个文官,去砍几百柴有点困难;去购买的话又会多出目击者和线索。而且到时候大火冲天,很容易吸引周围人的注意。所以他决定放弃这种毁尸灭迹的办法。
桃花仙子带路,老徐赶着车进了路边的一个树林,只见徐文君拿着短剑正站在一棵树旁边,吴庸被绑在那棵树上,两匹马的缰绳也拴在附近。
张宁下令将吴庸从树上解下来重新捆绑在马背上。他们将马车暂时弃在树林里,带着马匹驼人,沿着树林往山里走尽量远离驿道。
走了一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众人都没吃晚饭,折腾了半天早已是饥肠辘辘,走到一间土地庙旁时,张宁见附近都没有灯光,山林之处人烟稀少的样子,遂叫大伙停了下来。
徐文君在土地庙里升了堆火取暖,张宁便叫人把两个俘虏托进了土地庙。几个人都很沉默,桃花仙子神色镇定,也没说话估计不知道说什么好。桃花仙子在武装贩运私盐的过程中与官府及同行产生矛盾,难免没有做过人命案,她的表情给了张宁鼓励,或许杀人不过如此?
于是张宁便说道:“就在这里把他们勒死,免得出血,然后在山上找个僻静的地方挖坑埋了吧。”
这句话让吴庸和詹烛离都挣扎了一阵,只见吴庸瞪圆双目不住地摇头,嘴里“呜呜”地想说什么。张宁心道:和吴庸也有几年交情,现在他要死了,不给机会说两句遗言,没必要让他憋着一肚子话进坟墓。
张宁便下令道:“把他们嘴里的东西拿掉吧,这荒郊野岭的,嚷嚷也没用。”
詹烛离嘴里的布团被拔掉后,立刻说道:“要被斩首示众的罪犯临死还有顿好的吃,连口酒也没?”
张宁愕然,无奈道:“没想起这茬,要不之前在集市上买东西,顺便给你买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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