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YY的劣迹
“*固守炮台,封锁港口,两军对峙,战火再起!”
周围轰然一声乱了,学生们冲上街道,一时乱成一团。
张习文霍然站了起来,两眼充血,三分醉意惊退得半点不剩。
“冷静!”许宁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让亲兵来接你,快离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张习文还能保持理智,冲他点了点头,便和门口一脸焦急跑过来的亲兵汇合,掩人耳目地离开了饭馆。而门外,报童已经被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金陵的知识分子不少都是反奉系的,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都是欢呼雀跃。
挤在人群中,许宁也买了一份报纸,简洁的一行大字映入眼帘——3月7日,奉系军舰溃败于大沽口炮台!
他抬了抬头,看着周围人雀跃的脸庞,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和其他人不同,他想得更多。
初春暖阳落在树上,树影斑驳,他的心却沉寂了下来。
许宁匆匆拿起东西,决定先回家去。
哑儿 第3章 缠
哑儿不是天生的哑。
许宁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明白这点。
先天的聋哑儿,大多是因聋致哑,他们听不见声音自然不会说话,就算勉强学会说话也是异于常人,口音古怪。而小哑儿,他能听见也能听懂旁人的话,却发不出声音。
许宁替他检查了一下,见他果然是耳膜完好,可惜道:“你既然能听懂人言,可见是在懂事后才哑的,你可还记得是怎么坏了嗓子?生病,还是意外?”
小哑儿却低着头,不说话。
许宁看他这模样,估摸着大概有隐情,他也不好深问,便暂时放到一边。
“如此也好,既然你能听懂别人的话,哑与不哑也没有什么关系。”
哑儿抬头看着他。
许宁笑道:“这世上的人,有九成九都不愿意安安静静听别人说话,倒是乐于对别人宣扬自己的见解。然而左右不过是想要别人谄媚罢了,听不进真的良言劝诫。那样的人,长了一双耳朵好似白长,长了一张嘴胜过十张。你有这先天的缺损,正好莫做那样的人。”
哑儿听了觉得有趣,连忙点头,又摇了摇头,面露苦恼。
许宁了然道:“你觉得不好?是不是因为你不能说话,总会有人来欺负你?”
哑儿点了点头,心想,不仅如此,别人能逼我听我不想听的,我却逼不了他们,岂不是不公平?
许宁又笑了,小哑儿这才发现他似乎格外喜欢笑,笑起来有酒窝,一边深一边浅,浅的那一边几乎看不见。
“有人因你身体缺损欺负你,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无知。你反抗不了,也不是你的错,而是你无能为力。不过,这份无能为力,却并非不可改变。”
他说到这里,点了下小哑儿的额头。
“你要是做个有本事的人,哪怕不能说话,也能让周围人安静听你号令。只要你不想,就没有人能逼得你去听别人的。做到如此,虽不能言语,‘说’出的话却比旁人重至千金,哑与不哑还有什么干系?”
许宁触景生情,想起自己被徒劳困于这偏院,有一腔抱负却不能施展,一心热血却无处可去。他表面上是在劝解哑儿,却也是在劝诫自己。半晌,他呆呆地坐了下来,叹息一声。
然而他的无心之言,却被哑儿深深记在脑海里,叫他自此立下了一个惊天的志向。再以后一番坎坷竟有幸成了那么个本事人,从而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许宁并不知道,他思绪翻转两下,再次翻开经书,道:“过来,我教你识字。”
小小的宅院里,属于少年的清脆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这所谓无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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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子弹打在肉里,发出轻微的一声响,周围的人齐齐抖了抖,冷汗直流。
正值午夜,他们匆匆被聚集到这里,还没明白上司的目的,就目睹昔日同僚被利落地处置。而杀死他的正是立在大堂,那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男人抬起右手,就有副官走上前去,恭敬地立在一旁。那双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修长的手,将抢扔到一旁递来的托盘里后,食指与拇指捻了捻,活动关节。然而手套发出的揉捏声,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好像捏在他们心脏上。
男人几步在上首坐下,两手交握,撑着下颚。他打量着在场的每一人,目光犹如实质在他们身上游移,直到有人再也忍不住,主动开口。
“小段将军。”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人,大腹便便,额头溢满了汗珠。
“您深夜唤我们前来,又当我们面处死熊四,想必是自有用意,我们几个不敢妄自揣测,还请将军明示。”
这位是当地警司吴有午。在这路军队驻扎当地的第二天,他就将镇上的防务全权交了出去,十分识相。若不是如此,吴警司也不能在乱世混到这不高不低的位置,安稳坐了这么多年。可哪怕他再会看人脸色,也猜不懂这位新掌权人的心思。
身旁副官低头向男人示意,得到允许后,才上前一步,替长官开口道:“吴警司,我们将军此举,只是为了清除叛徒,并无随意屠戮人性命的道理。我问警司一句,今晚熊四送到院子里的女人,你可认识?”
“这……自然是认识的,那小蝶娘是熊四特地从州里名楼里请来的,将军是不满意?”吴有午连忙道,“那女人清清白白,在送给您之前,可没有人敢动啊。”
副官冷笑一声,一个青楼女子的青白,还要一个嫖客来保证,真是天大的笑话。然而他却没有点破吴有午的谎言,而是道:“你可记清楚了,那蝶娘是熊四请来的,和其他人没有干系?”
吴有午这才算是明白了,问题出在这蝶娘身上,这女人身份肯定有鬼!这才导致了熊四的死亡,更连累了自己几人!他连忙表忠心,说了一大堆好听无用的废话。
别说是坐在首座上的贵人了,副官听得都有些不耐。他正要打算不管不顾把这些人都抓起来好好拷问一番,还没来得及动作,身旁坐着的人突然放下右手,轻轻敲了几下茶几。
这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只听见那手指在光滑的茶几上敲打,一下轻一下重,吊得人的呼吸也一下快一下慢。
没有人敢抬头,却都感受到了那目光的沉重分量,那人虽然没有说话,却早已将他们的心防击毁得一干二净。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人呢!吴有午一边擦汗,一边心想,怪不得总说不会叫的狗才咬人,这小段将军就算不能说话,可加起来比十个耀武扬威的二世祖还要吓人。
只有副官走上前去,看见长官用水在茶几上写下的两个字——金陵。
副官瞪大眼,难道这次的人,不是北边派来刺探的么?
他没有功夫多想,座椅上的人已经站起了身,手指在茶几上划过,把刚刚写下的字抹得一片凌乱。他快步走过大堂,黑色的风衣带起风吹在人们脸上,刮得他们更是忐忑。吴警司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副官小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吩咐。
“收拾东西,立刻启程。”
“是!”
一旁亲兵们应道。
吴有午等人愣在原地,还没明白煞星怎么就走了,那两人的身影已经转过墙角,再也看不见。
副官小心地跟在长官身后,他知道现在不易打扰,索性就把自己当成个影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可是金陵,怎么会是金陵呢?
大沽口的消息刚刚传来,要出乱子也该是天津、北平,怎么长官偏偏要往金陵去?这中间出了什么幺蛾子?他正揣测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伐。
副官脚下一个踉跄,看到对方转过身,目光锐利。
“将军?”
男人盯着他,突然缓缓启唇,像是要从那紧闭的双唇里蹦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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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许宁是从梦中惊醒的。
他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记得依稀是些往事,然而大概结局是不好的,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喘着气,打开窗子,直到冷风扑面而来,才找回了些许冷静。
桌上放着前几天的报纸,上面的白纸黑字嘲讽一般刺入眼帘,许宁垂下眼眸,有些痛苦地吸了口气。
无能为力。
这是他十年以来,最深切也最绝望的感受。在他把所能做的全都尝试过一遍,发现也不过是徒劳挣扎时;在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命运依旧朝注定地方向发展时,他愤怒,绝望,挣扎过——除了挣得满身伤痕,毫无用处。
许宁有时会想,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给他指明了方向,又让他束手无策?
又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别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年他习惯了绝望下的痛苦,已经有些麻木了。
夜半惊醒已然睡不着,许宁索性披了件衣服坐起来,去灯下批改作业。正好看到方筎生的文章,上面的长篇大论不像是论述,倒是在质问。满纸的穷追不舍,像是要指天指地问个究竟!
这样的锐气,让许宁久违地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曾在他生命中浓墨重彩出现,又黯然消失的人。
他微一愣神,听到窗外的更声。
“咚——咚!咚!咚!咚!”
已经是五更了吗,这天,快要亮了呀。
打更的人敲打着走远,不知多久以后,远处城楼传来碎碎声响,继而传来隐约人声。
城门开了,又有更多的人迈着脚步踏入这座城市。许宁望着窗外发呆。然而此时他却没有料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也在此刻,踏入了同一座城。
段正歧混在人群中进城。城门打开的那一刻,许是凑巧,他同样望了眼东方——那即将破晓,却依旧黑暗的方向。
然后他低下头,拉低帽檐,进了金陵。
哑儿 第4章 奉
“少爷。”
老槐端着早点进屋的时候,就冻得直打哆嗦。一抬头,只见三月的冷风呼啸着从窗外席卷至屋内。
“少爷!”他又叫了一声,快步上前关了窗户,一边责怪道,“这出冬月没多久,你这样开着窗,是要把自己冻病吗?”
“槐叔。”许宁看着头发已经全白的老人,无奈道,“我只是觉得屋里太闷了。”
“闷!叫您一天到晚待在屋里,都不出去走走,当然闷!除了去学校去书局,我就没见您出过门。”老槐一边叨叨着,一边把早饭端到桌上。
“这样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您才能给我添个少奶奶回来,也好为家里续了香火。”
“许家的香火,我去续它做什么?”许宁拿起筷子,“我还巴不得他们家断子绝孙呢。”
“哪有您这样咒自己的!”
“好了。”许宁失笑,“不谈这事。中午我不回来吃,槐叔,午饭不用做我的那份。”
“您要去书局吗,可今天才十三,不是十五啊。”
书局每月十五进新书,许宁必去走一趟。
“我是有点事。”许宁放下筷子,不愿意多说。
老槐哦了一声,一边悄悄打量着许宁。自从十年前老宅那场大火之后,他发现自己是越来越难理解少爷的想法了。或许是因为少爷总算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也或许少爷是读书人,总是有他们俗人难以理解的心思吧。
老槐这么想着,一边收拾着离开了房间。
快中午的时候,老槐在门口和木匠讨论修缮的事,就看见少爷行色匆匆从侧门走了出来。他张嘴正要喊声,却兀地止住了。只看见许宁脸色异常惨白,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许宁快步走在大街上,往学校所在的干河沿走去,可他走到一半,就被路上的学生挡住了。
今天正是周六,本不该有这样多的学生。
这样多的学生聚集在一块,肯定是有事要发生。街上的小贩们探头探脑,很是好奇,却不知道缘由。
许宁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匆匆绕了开去。直到走到学校大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也有很多人。门前几十人几乎将校门给挡住,有几个学生振臂高呼,一群人跟着他呼喊,他们满脸的义愤填膺,满腔的赤子热血,满胸的愤懑不甘。
许宁不敢去看。
他绕到学校后面的小路,在一家小饭馆门口,见到了想见的人,顿时又气又恼。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一见面,他几乎是咬着牙,上前抓住那人的胳膊。
“现在是什么情况,今早又是什么消息传来?你怎么还敢留在这!”
“我也不想啊,元谧。”他面前的人苦笑道。
张习文站在他面前,全然没有了几天之前的精神。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也油腻腻地耷拉在头顶,显然好几晚没有休息。
“前几天消息出来,我本来准备立刻就走,但是有事耽搁了。今天我准备走,却走不了了。”张习文压低声音道,“元谧,有人知道我在金陵,他们要抓我。”
许宁抓着他的衣领正要再说些什么,身边突然走过几名男学生,他只能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站着。
那几个学生却没有注意到他们,他们自己正情绪激动地讨论着一件大事。
“日本人炮击大沽口,又拿那耻辱条约威胁我们。”
“张作霖为虎作伥!”
“他们怎么敢!”
断断续续的几句话,传进许宁两人耳中,却让他们脸色变幻再三。
一开始,谁都没料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大。
3月7日,奉军偷袭天津大沽口后,国民军便封锁了港口,禁止任何舰只往来。没人想到的是,3月10日,英、法、日、美、意等国参与进来,打着《辛丑条约》旗帜,抗议国民军违反条约,要求撤除一切入京障碍。
敌强我弱,国民军无奈,不得已于12日再开港口。可当天下午,日军军舰就擅自闯入大沽口,并炮击国民军,造成数十人伤亡!
炮声下,刻在这个民族背脊上的伤痕,再次被血淋淋地揭开!
消息一日便到了金陵,顿时引发一片舆论,爱国学生们群情激昂,已经在各校门口聚集,准备游(you)行(xing)。这个情况下,张习文再待下去,就是羊入虎口。
“元谧。我下午试着闯关离开,我不要求你帮我。”张习文压低声音道,“只是有一样事物要交托给你,你替我照看好。元谧,如果我活着,改日再向你来取回。”
许宁没有说话,眼睛盯着远方,整个人好似一座雕塑。
张习文苦笑道:“连你也厌恶我了吗?”
“拿来。”不知多久,许宁才开口,声音中有无限的疲惫,“东西拿来,就赶紧走,我不想明年还得替你烧香。”
“好!”
张习文大喜,连忙将一件事物隔着布郑重交到许宁手里,又紧紧盯着他,“如今人人都在骂我叔叔,元谧,为什么你还肯帮我?”
许宁说:“党阀争议不是我能干涉的。而我帮的也不是张作霖的侄子,只是救过我一命的朋友。”
张习文松了口气,冲他点了点头,便抽身离开,许宁看见他在拐角与另几个人汇合,很快消失不见。只有他自己站在街口,握着手上的东西,目光复杂。
当天夜里,金陵城传来了几声枪响。
而许宁则是一夜未眠。
再到周一,已经是三月十五日,许宁去学校上课时,事态已经愈演愈烈远超控制。课堂上的学生们寥寥无几,街上到处是群情激昂的年轻人。
今天的课是上不成了,许宁只能收拾了教材,准备先去一趟书局。他走到学校门口时,却看到一群男女学生抗着血字横幅,义愤填膺地嘶吼着。许宁脚步一顿,因为他看到其中一个站在高台上的年轻人,竟然是方筎生。
高台上,方筎生扎着头巾,一群学生将他团团围住。
“同学们!列强欺我至此,已实不可忍!”
“日本人杀害我们的士兵,侵略我们领土!张作霖与日苟谋出卖主权!我们还能容忍吗?”
“不能,不能!不能!”
台下的年轻人们挥着手臂,高声呼和。
“北京的同胞已经组织万人大会,抗议八国的无耻举措!他们已经行动起来了,我们还能沉默吗?”
“不能,不能,不能!”
“旧帝国签订的卖国条约,我们认不认!”
“不认!不!”
学生们振聋发聩的呼声,震动得旗帜都微微颤抖。许宁心脏颤了一下,那一声声“不”就是敲打在他魂灵上,让他想起少年时的自己,也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想要在这悖逆的现实间挣扎出一个生路来。
许宁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学生们一次次呼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聚会结束,学生们渐渐散开,他才迈动僵硬的步伐,往人群中走去。
“方筎生。”
“先生?”满头是汗的方筎生刚从高台上跳下,“您怎么在这里?”
许宁问:“为何今天不来上课?”
“上课?”方筎生失笑,“都这个时候了,课业哪有……”他停了下来,看向许宁的眼神渐渐充满了戒备,“我明白了,先生。如果您也是来劝诫我的,就请您回吧。”
许宁淡淡道:“你们准备组织游(you)行(xing)吗?”
方筎生立刻警惕地看着他,“这和您有干系吗?”
学校里有很多老师并不赞成他们这种激进的行为,是以方筎生以为许宁也是要阻止他们的人之一。他有些失望,不太开心地转过身,“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与您无关,不会牵扯到您的,放心吧。”
“你是我的学生,怎么会与我无关。”许宁看着他,“我只问你一件事。筎生,你有认真想过,游(you)行(xing)真能达到你们的目的吗?”
方筎生一愣。
许宁继续道:“一场游(you)行(xing),就能切实地带来改变吗?筎生,现在主政的无论是哪派,他们也都是从青年走过来的。当年签订《辛丑条约》的时候,他们有不少人也向你们一样上街抗议。可为什么,这群人现在要选择忍耐,你有想过吗?”
“先生……”方筎生有些不知所措。
许宁却是着急了,上前抓住他的手,“你反奉系,因为日本人在背后支持张作霖!可你有没有想过,又是谁在背后支持冯玉祥和国民军呢!你有没有想过,偌大的中国被瓜分成如今这个局面,远远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筎生,先生不是要阻止你游(you)行(xing),我只是不想你白白牺牲心血——”甚至是生命。
“先生。”
方筎生甩开了他的手,原本有些困惑的眼神在听到许宁的最后一句话后,却又恢复了清明。
“您说的没错,也许我们一场游(you)行(xing)的确无法改变什么。”方筎生认真看着他,“但是不游(you)行(行)的话,那些枉死的士兵们,可知道还有人在为他们的无辜呐喊?那些想要瓜分我们的豺狼虎豹,可知道中国还有许许多多人宁死也要一雪国耻?如果连我们都不出声,谁还能听到这个国家的声音!”
“筎生!”
一旁有学生来找方筎生,方筎生跑去和他们汇合,最后对许宁道:“先生,这是我的义。”
许宁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苦笑,本来一心良言劝诫,却反被学生说了回来。许宁啊许宁,妄为人师。
他皱眉思索着什么,有些魂不守舍地离开学校。
“许先生!”传达室的李叔在他经过时招手,一嗓门将他唤醒,“这儿有一封您的信!”
“哪儿来的?”
“北平!”李叔高举着信封。
许宁停住了脚步,望着信封的目光,一时间竟是无法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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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副官听着电话那头的消息。
“好,让人盯着,别轻举妄动。”
他挂了电话,抬头看向长官。
段正歧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书,手上依旧戴着皮质手套。
副官做段正歧的副官也有两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位阁下拿下过手套,简直像是有什么奇怪的洁癖。然而对于他这个怪癖,除了老将军,任何人都不敢质疑。那些曾敢置喙小瞧段正歧的人,都拿他们的性命付出了代价。
这是一只沉默的野兽,静默却是他最恐怖的武器。副官深吸一口气。
“将军。”
他上前,行礼,汇报。
“已经查到张习文离开金陵前最后接触的人,是否行动?”
哑儿 第5章 逢
许宁今天回来的有些晚。
他在学校取了信,又去了书局一趟,因为迟迟没有张习文的消息,他还去了趟火车站。
一座城市发生变动,最容易看出变化的地方就是车站。
许宁在车站附近观察了一圈,没见到有增加的巡逻警司,也没看到哪辆列车突然停运或戒严。金陵火车站安静得一如既往。那一晚的枪声,好似融化了在夜色里。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再看见。
许宁狐疑着,正准备离开,却遇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方筎生?”
“哎?”
背着一个小包袱的方筎生正在与亲人告别,听到喊声看到许宁,神色顿时耷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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