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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YY的劣迹
“不是吧。先生,你逮我都逮到这儿来了!就算是我未来的夫人,也未必有您这样紧抓着我不放啊。”
“你说什么呢?”
许宁失笑着敲了下他额头,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另一个人,是一位衣衫朴素的白发老人,微微伛偻着背,此时正困惑地看着他们俩。
“不是来逮我的就好,来,给您二位介绍。”方筎生笑着说,“奶奶,这是我学校的老师,许先生!他才华可好了,放过去可有状元之才呢,平时把我们整治得话都不敢说。”
“先生,这是我奶奶。”
方筎生的奶奶连忙和许宁打招呼,按照旧时代的习惯,见了状元举人,平民可是要行礼的。
奶奶颤巍巍道:“啊,许先生是状元啊。”
“您别听他瞎说,我哪是什么状元。”许宁苦笑,连忙扶着老人家。
“什么,您说您是哪一年的状元?”老人家又颤悠悠道。
……看来这位耳朵不太好。
许宁无奈看着方筎生。
“把你奶奶带火车站来干什么,人这么多,她年纪又大。”
“哪里是我带她来的!”方筎生连忙叫屈,“是奶奶知道我要去北平,偏要来送我,还给我塞一堆吃的。喏,就是这些。”他指了指胳膊上的花布包裹,有些无奈又有些开心道,“解释了好几遍了,她一直以为我是去上京考科举呢。”
“你去北平做什么?”
许宁蹙眉。他这才注意到,周围不仅仅是有方筎生一个,还有好多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各个都背着行囊和家人告别,而且看模样他们之间都是认识的,竟然都是去北平。
方筎生狡黠道:“这还不是先生您说的!在这里游行,未必就能起到作用。所以为了让那些大人物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大家商量好了一块北上,到了北平,和那里大学的学生们一块游(you)行。”
“方筎生!”许宁被他气到了,“你还跑去北平游(you)行,你小子!”
呜呜——!火车鸣音恰在此时响起。
方筎生连忙甩手。
“不和您废话了,先生!我奶奶就拜托您送回家,我先走啦!”
许宁看着这小兔崽子几下就蹿到人群里,直到北上的火车开走了,许宁都没能再看道他的影子。他在原地和方筎生的奶奶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无奈从命把老人家送了回去。
因为这件事耽搁,他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然而还没走到街口的巷子,许宁就明显察觉到不对。
街上人太安静,竟然好似连树上的鸟儿和草丛里的虫儿都睡了一般,一丝声音都无,周围的阴影里好似潜伏着什么洪水猛兽。平时里会出门走动的街坊邻居,这时好像一个都不在。道旁屋门紧闭,透露出不一样的气氛。
许宁停下脚步,呼吸微微收紧。
来了。
他想,他能没有料到这一天么?
从接下张习文的包裹的那一刻,许宁就料到了这一刻。可他没料到的是,这些人来的这么快,快得他还没准备好。
许宁遥遥向着屋里看了一眼,平日里槐叔早该点起了灯火等他回来。可今天屋子里一片漆黑,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下一痛。
“出来吧。”
声音几乎是嘶哑着从喉咙里挤出来。
许宁感觉到细微的汗水从额头留下,然后他等待着,黑暗中渐渐冒出了一群人将他围在中央。那些人身上带着血气,硝烟,远不是平常人所能有的。许宁察觉到他们把自己团团围住,却纹丝不动。
“不愧是张三少的朋友。”为首一人走出来,边走边鼓掌。
“遇事如此冷静,真看不出来您只是一位教书先生。不,或许正因为您是个读书人,才更让人害怕。”
来人不怀好意道,“看来许先生已经料到我们会来了,很是大义凌然啊。”他话音一转,又讽刺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日你助张三少一臂之力,很可能不久这个国家就毁在你手里了。”
“岂有文章倾社稷,从来佞幸覆乾坤。”许宁不为所动,“我的能耐,哪有你们半分。我的家人呢?”
他紧盯着这个走出来的人,心里其实已经十分焦急槐叔的下落。
“我们只是来请客,又不是强盗,当然按规矩办事了。您的家仆已经被我们好生请了回去,现在就等先生您了。”那人笑道,“只要先生配合,立刻就是我们的座上宾。鄙人当效犬马之劳,为您侍候周到。”
言下之意,若是不配合,恐怕就没有那么好的下场了。
许宁感觉后背已经汗湿,他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又是怎么调开了这附近巡逻的警司。他只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槐叔生死不明,只能先与之虚与委蛇。
“我跟你们走。”
“好!”
来人微微一笑,笑意却没有沁到眼底,想来他也不认为许宁会就这样屈服了。
果然,只听见许宁道:“但是我要回家取一些东西。”
还就怕你不做妖!
那人盯着许宁,微微颔首,带着属下跟着他进了屋。
屋里并没有被翻乱多少,想来这些人是猝不及防拿下了槐叔,许宁有些松了口气,至少这样,就证明他们没有拿到东西。他当着这一干监视人的面,收拾了几件衣服,还带了一本书。
“真是闲情雅致,还有心思看书?”那人上前翻了下许宁带的书,确定没有蹊跷。他又盯了许宁好久,见他只是收拾衣服没有其他动作,便转身离开房间,交代下属监视。
许宁却是在他走后,打开了书桌上的台灯翻找东西。台灯靠在窗台,这里是二楼,夜里开着灯,远处都能看见。
只希望远处的人真能看见吧。
许宁心里默默许下了愿,接着装作不经意间熄了台灯,又再次打开。嘴里念叨着,“哎,这灯怎么好似坏了呢?”
在旁边看守的人不耐烦之前,这灯,明明灭灭,已经是三下。这不起眼的三下,却有可能起到鸿雁传书的作用
许宁手心里捏了一把汗,见旁边的人没有反应,他才松了口气,房门却在此时突然被人撞开!
“混蛋!”
刚刚才走的那小头目冲了进来,上来就在许宁下巴上打了一拳,把许宁打倒在地后,又咒骂周围的属下。
“你们怎么看的人!”
许宁有点头晕,撑起身子咬牙望着他。他特意等着这人出去了才行动,他不是已经出了门了吗,在堂屋里不该能看到台灯才对!就算看到了,谁又会在意这些细节?
许宁却没有预料到,这个头领却不是普通人。因为常年跟着一位口不能言,作风冷厉的长官,贴身的下属们已经培养出了观察细微的本领,是以他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许宁的不对。
只见这领头人走上前,一把抓住许宁的领口。
“说,你给谁传讯息!”
他这次不再客气,该动手就动手。见许宁被打得吐血也不说话,眼底一抹狠色闪过,他正准备把这人打晕,赶紧撤走。
哐当!
楼下却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人猛地撞开,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有人快步上楼。小头目赶紧摸枪,和下属们一起戒备地看着大门。
“谁?别动,再动我就——将军!”
他的下半句话却咽回了嘴里,目瞪口呆,像是不敢置信那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穿着风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口,夜色撩乱了他的额发,呼吸也是凌乱的。皮质的黑手套用力扣着房门,几乎按出一个引来,嘴角紧绷,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那双仿佛要点燃的黑眸环视着屋内,最后落在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许宁身上。这一刻,瞳孔,蓦然缩了一下。
灯火明灭,代替语言传讯。
这是许宁自制的暗号,这么多年来风雨走来,这个小把戏意外帮了他很多次。而没有人知道,最开始,这个讯号不过是师徒两人闲来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段正歧捏紧手指,几乎是一步一步地,走到许宁面前。他蹲下身,轻轻拨开许宁凌乱的头发,摘下他折断的眼镜。在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纵然是冷硬了多年的铁心肝,此时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小哑儿,既然你没有名字,我就替你取名。】
【叫你正歧可好?】
段正歧深吸一口气。
十年。
既已替我取了名,为何又要丢下我。





哑儿 第6章 分
“少爷,少爷。”
耳边隐约有叫喊,许宁正打着瞌睡,闻声揉了揉眼抬起头。
“嗯,怎了,槐叔。”
“小哑巴又不知道去哪了!”老槐操着心走过来,“这可都一天了,您就不担心吗?”
许宁揉着眼睛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夕阳已经西沉。
“我竟睡了这么久。”他叹道,“怪不得头这么疼,槐叔,快帮我揉揉!”
“揉,我给你揉!”老槐走上前,气呼呼地帮他揉太阳穴。
“您也该消气了。那孩子还小,您可是大人了,怎么还和一个小孩置气呢。何况那娃儿天生残疾,又无父无母,您都不知道可怜可怜他。”
许宁笑:“我哪用得着和他置气,我是——哎,疼疼疼!槐叔你轻点,这力气都快我脑袋揉扁啦!”
“您头还疼不疼了?”
许宁苦笑:“不疼了,不疼!我出去找人还不行么。”
他披了件衣服站起身,无奈道:“当初不知道是谁不赞成我收养他。现在心眼可偏了,他是小,可我也才十六呢,也不知道心疼我。”
“那时我不赞成您捡个孩子回来,因为养人不像养猫养狗,就算猫狗也不能养了就随便丢,何况人呢。我是怕您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出门找他去。”
在槐叔的唠叨刺穿耳膜前,许宁瘸着脚连忙躲出门。到了院子里,他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看了眼自己还没养好的脚,叹气道:“我这做了什么孽啊。”
至于担心那臭小子?
许宁可没槐叔那么淳朴,几个月相处下来,足够他了解小狼狗的本性。这小子要是能让自己吃亏,他就不是属狗的。
他一边撑着拐杖,一边顺着坡走出院,脑子里还想着白天和小哑儿争执的事。
其实也不能说是争执,因为是许宁单方面的发脾气。有一句话槐叔没说错,许宁的确生气了。或许用生气也不足够形容,他是动了怒。
事情起因在村长家的儿子昨天出门,到了半夜都没回来。问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同伴,也不知道那小孩去了哪。这个急坏了大人,发动了半个村子的人出去找,到天明,才在村外的山顶找到了那孩子。
听说当时那小孩浑身狼狈不堪,更差点被野狼叼走。
小孩找回来的那天早上,许宁就把莫正歧教到了屋里,问了他三句话。
“如何做的?”
“为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到后果?”
当时得了回答后,许宁气得就把书甩在哑儿脸上,立刻就把人赶出了屋子。说回来这小孩脾气也是倔,索性一整天都没回来。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许宁也不那么气了。毕竟孩子是自己捡回来养的,哪能不心疼呢。可是他在村里走了几圈,走得脚都疼都没见着哑儿,心肝的火气又渐渐冒上来了。
好小子,躲哪去了,让我找到了不一顿好揍。
这时候的许宁还年轻,脾气也是有的,奉行的更是棍棒教育,心里正琢磨着等找到了人怎么揍一顿才好,脚下却因为走神突然一崴,整个人都差点摔倒山坡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有个黑影从暗处蹿了出来,猛扑在许宁身上,才堪堪把他拉了回来。
许宁有些惊魂未定,看了眼脚边滚下坡的碎石,喘了几口气。可待看清怀里紧紧搂着自己腰的人后,火气又冒上来了。
“你一直跟着我?”许宁上去揪哑儿的脸蛋,“看着我跟个傻瓜一样满村的找你,开心吗?”
哑儿紧紧扑在怀里。他低着头,许宁也不能看见,小哑儿脸色发白,眼睛通红,整个人喘气都是急促的。慢慢地,许宁也能发现他情况不对了。他感受着怀里孩子抖得跟中邪似的身体,感受着他抱在自己腰上的力度。
许久,许宁轻轻叹了口气。
“我没事。”
莫正歧却不说话。
他心里恼火着呢,又气又怕,气自己也气别人。他今天白天在屋外蹲了一天,在许宁刚出门时就跟着了,一直跟着他一路。在看见许宁到处找自己的时候,小哑儿心里是又酸又甜,好不是滋味。
他想到早上村长那傻儿子被人找回来的时候,也是一群人围着他转,担心得上蹿下跳。哑儿是孤儿,没做孤儿前也没体会过被人关心的感觉,当时心里看得可嫉恨了。
他想,世上会不会有人也这样担心我呢?
在看到许宁出门找他,拐着脚转了一圈又一圈后,他那对别人受宠爱的嫉妒,又变为了对自己的恼恨。明知道先生脚不好,为什么不早点出来呢?可是现在出来了,先生会不会更生气?
这样纠结着,一直拖到刚才,看到许宁差点摔下去,小哑儿顿时急得什么念头都没了。
他当时心里想,要是先生没了,我也不活了!
是真这么想的。
一株生长在腥风苦雨里的野藤蔓,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让它攀缠的大树。大树给它遮风,给它挡雨,渐渐地,它们从根系到枝叶都紧密缠在一起,要是哪一天大树倒了,藤蔓还怎么活呢?
许宁牵着哑儿的小手,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才多大的孩子啊,一点事就吓成这样。自己至于跟他置气吗?
他对自己道,改不过来,就让他慢慢改。这孩子之前活得太艰难,养成这么一幅狼狗脾气,但是跟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会好的。
总有一天。
两人手牵着手回到院子门口。
这时许宁心想着,总要把今天这事给解决了,才好谆谆诱导,于是就又把白天的话问了一遍。
哑儿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摇头,或者在许宁手心写字回答他。这几个月他已经学会了不少字,天赋让许宁都吃惊。
“我知道你是想为自己出气,那些孩子平日里尽是欺负你。”
他们站在院子门口,许宁说:“我并不奉行以德报怨,但是凡事要有度,正歧。人家欺负连你,你还回去是应该。但是你也不能因为别人折了你窗前一枝野花,就去把人整个屋子都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小哑儿低着头。
许宁叹了口气,“这个季节山上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你把人家引上山去,万一人真被野狼叼走了呢?到时候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
莫正歧心里冷笑,想起昨天白日里,村长家傻儿子在他面前说的话。
“小傻子,别以为你找了个靠山,我们就会怕你!”
“不就是一个瘸子么!”
“等他厌烦了你,丢弃了你!看我们怎么整治你!”
莫正歧当时眼睛都红了,他想冲上前去揍那胖子一顿,但是知道他们人多自己打不过。他想起许宁教他的以退为进,便暂时忍了,直到找了空子趁只有胖子落单的时候,才把人引到山上,并让那傻胖子掉在坑里出不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只顾着解气,根本没想过后果。在他看来,这样整治胖子都是轻的。胖子侮辱了先生,还说先生要丢了自己!
就是让胖子真被狼吃了,那又怎么样呢?
许宁看哑儿低头不说话,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正歧。”
“你看着我。你是真不知道后果,还是不管后果怎样都无所谓?”
小哑儿抬头看着许宁。
他不想骗先生,所以没有回答。
许宁懂了,眼中爬满了失望。他没想到哑儿小小年纪,却这样轻视生命。
“你今晚不用回屋了。”
他松开哑儿的手,转身就走。
哑儿急了,要去拉他,却被许宁避开。
“去柴房里思过,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许宁把小哑儿关进柴房里,把门锁上。
哑儿是真急了,他拼命砸着门,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许宁硬了心不搭理,转身就走。
“啊!”
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宁脚步一顿。
难以入耳的嘶吼,像是放了一块燃烧的碳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小哑儿拼命发出声音,他想要许宁回头。这样许宁的背影,就好像胖子说的话都成真了似的。
【他不要你了。】
【看你怎么办!】
这两句话像噩梦一样噬咬着哑儿的心神,促使他用尽浑身力气捶墙呐喊,只为换许宁回头。
然而许宁终究是狠了狠心,没有回头。那时他想,哑儿心性太野,心中又没有敬畏。不好好教训他一次,以后恐怕要出大事。
然而,他却没能等到以后。
当天夜里,许宁接到城里家仆传信,急匆匆地返程。因为过于情急,一时竟忘了哑儿。等再想起时,却木已成舟。
沉疴难返。
从那以后的十年,无数个日日夜夜。许宁多次梦到那一夜,梦中哑儿撕心裂肺的啊啊声,那一下下捶在墙上的闷声,都让他愧疚难当,心痛难忍。
被从树上生生拔断了根系的野藤蔓,还有谁为它遮风挡雨?
……
天光大亮,许宁睁开眼。
他有些懵然,好像大病一场后浑身无力;又好像他十六岁那年,从一场大梦中醒来,大汗淋漓,不知今夕昨夕。不知道躺了多久,许宁的神智渐渐回笼了。他想起了昨晚的事,想起自己传讯不成反被人发现。
许宁心下一凉,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他手一用力,这才发现不对。他正躺在一张床上,手下触感丝滑,是上好的丝被。而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许宁顺着微弱的晨光望去,只能大略望见一个笔挺的侧影。
那人手里捧着书,读得专注。可这样的气氛下,却怎么看怎么显得诡异。
“你是谁?”
许宁沙哑着开口。
看书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
有那一瞬,许宁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个让他痛悔不已的夜晚。




哑儿 第7章 醒
“你是谁?”
在床上的人有动静时,段正歧就注意到了,然而他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么一句话。听到询问的那一刻,段正歧有那么一会出了神。
因为许宁那一问,让他想到了十年前。然而今非昔比,一切都已经不同。他已非吴下阿蒙,而许宁没能认出他。
段正歧放下书向窗边走去,想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试着像以前那样握起许宁的手,在他手心写字,却看到许宁戒备地退后,警惕地看着自己。
段正歧一愣,那一瞬,一股寒意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他这才明白,许宁的那个问题,不仅藏着对面相逢不相识的讽刺,更是十年离别的岁月间隔,以及各自拼搏忙碌的生疏。
十年,小哑儿长成了将军,也让他们的人生被一条深渊隔开。
或许再也不能重合。
许宁一愣,不明白对面的人脸色为何突然黑了下来。这个陌生男人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留下许宁一个人茫然无措——这是个什么情况?
然而这毕竟只是个插曲,陌生人的情绪和他没有干系,许宁时刻谨记着自己的处境,牵挂着槐叔的安危。他不顾身上的疼痛,硬从床上下来,想要把事情探个究竟。
这时,又有人进来了。
“许先生,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来人一进屋就看到许宁擅自起身,微微蹙了蹙眉,又开口。
“如果您是担心您家仆的安危,也许不用这么着急。”说着,他一侧身,一个人影从他背后钻了出来。
“少爷!”
槐叔扑了过来,“您怎么伤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他一边扶着许宁,一边愤怒地盯着门口的人。
副官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这是之前我们办事不力,误伤了先生,此事将军已经做了处罚,以后不会再有。许先生自可不必担心,您是将军的客人,自然就是我们的贵客。”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张三少的事也暂不再提。”
听到这里,许宁再不能察觉出不对,就是白活了二十六年。
“将军?”
“就是刚才出去的那一位。”副官笑道,“我们将军最是仰慕读书人,知道有人那样对先生,可是发了好一通火。”这后半句话可是真的,当晚伤了许宁的孟陆,现在还在刑房吃鞭子呢。
许宁想起刚才出去的那黑脸男人,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身上却有极重的威势。这样的人,如果自己见过不该没有印象。可若真是没见过,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本来应该争锋相对的两帮人,为何对方这么礼遇自己?
事情想不明白,许宁也不想再在对方面前露了怯。
他说:“我想再见贵将军一面。”顿了顿,“为各种事由。”
副官可惜道:“那可遗憾了,将军刚刚有急事出门,这几日可能都回不来。”
“那……”
“先生自然也该好好休养。”副官笑面道,“既然是我们的人打伤了您,自然该我们负责任。您就不用担心,在这里好生养伤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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