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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儿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YY的劣迹
“元谧,百善孝为先,做人做事,都得先孝敬父母啊。等你以后自立门户了,再去求学问也不迟。”
这一次,许宁被他老子打断了一条腿。
而他父亲的一句话,则是更狠狠打击了他。
“小子,你嫌弃家里,可知道你先生拿着你的消息来问我换取银两时的嘴脸?”
“我们卖货卖人卖钱,他们,哼,卖得可是满嘴的仁义道德!”
槐叔来看他时,抱着他痛哭道:“少爷,我们就忍一忍,忍到你能自立门户,不行吗?”
忍?
许宁浑噩地想,耳边又传来那一声。
【还好我不曾活在那个时代。】
可他就偏偏活在这个时代,连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啊。
这次之后,许宁就被他父亲打发到乡下一个小村,抄写经书。然而经书还没抄到一半,他人就被喊了回来,回来后也不见父亲召见,就把他晾在偏房。
许宁有些奇怪,又惦记被忘在乡下的小哑儿。第二日一早,便去找父亲询问缘由。
“我经书还没抄好,不敢在家里久待。”
他父亲,许家二老爷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你有那心思抄书?”
许宁又道:“我有些事物忘在乡下,想回去取。”
二老爷不耐烦地挥手,“随便你什么玩意,有什么值得取的,过了这几天再——”他突然笑了一下,“过几天也不必取了。”
许宁一惊,抬头看向他的父亲。然而许二老爷一惊不耐烦理睬这个不孝子,背着手走了。
那天晚上,许宁试着第三次从家里逃跑,然而还没逃出大门,就被人抓住了。
他父亲知道后,讥嘲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把他关回房里去。”
许宁被关在房里,三天三夜,以绝食来抗议。
而第四天,许二老爷亲自来给他开门。
“你想回去?”
“回去吧。”许老二爷冷笑道,“回去看看你那宝贝东西,还有没有保得住!”
许宁一个寒颤,浑身发抖地往乡里赶。
在一路上,他听到许多消息。
“听说万乡前天被土匪劫了?”
“哎呦,听说死了好些人呢!”
“还好曹军长去的快,把土匪给清了,不然匪患就要祸害到我们这了吧。”
“曹军长这次可是大功一件啊!”
许宁不信,一句话都不敢信!然而他当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看到焦黑的土地,走过一幢幢倒塌的屋舍——却不由得不信。
最后他颤抖着手推开关押哑儿的柴房,看见里面一片凌乱,只留一地鲜血时,心底最后一根支柱也倒了。
万乡死了二百零三人,许宁亲眼看到村长家的儿子,被割下头颅挂在房门上。
曹军长剿匪有功,连升三级。那阵子,许宁看到很多人穿着华服来往许家,其中就有这位曹军长。
他们杯盏交换,谈笑风生。许宁却仿佛看到,他们喝的不是美酒,是亡者的鲜血;吃的不是佳肴,是亡骸的尸骨。
土匪袭击万乡?
曹军长恰好赶到?
一个穷乡僻壤,哪个窝土匪愿意去劫——除非有人走漏风声,县上首富的儿子住在乡里。
县里长期没有外患,曹军长怎么就恰恰准备万全,将匪徒们一举剿灭——除非他事前就得知了消息。
那一晚,许宁吐了,像是要把心里骨里魂里的血肉全都吐出来。头一次,他恨自己为什么姓许,为什么活在这个世道。
然而,或许真是老天有眼。
三个月后,许家被报复,满门尽灭。
许宁当时被他爹关在别庄,阴差阳错逃过一劫。等他回去时,只看到满地的灰烬。那些光鲜亮丽,那些吃人的场景,都被这一场火焚尽了。
他带着槐叔,离开了县城。
从此再没有回去半步。
因而他也不知道,在许家灭门两年后,有人循着线索前来找他——得到的却是他已身死的消息。
……
“许先生,许先生,您没事吧?”
副官看见许宁突然捂着胸口蹲下去,吓了一跳。
“我去喊医生来。”他起身就要走,却被许宁拽住了袖子。
“……没事。”许宁抬起头,眼睛里有些红血丝,“只是旧疾犯了,休息一会就好。”然而,他拽着副官的手却没有松开。
“我有一事相求。”
“您说。”
“我想去北平。”许宁闭了闭眼,再开口道,“我有一个学生在那,我担心他的安危。”
他害怕重蹈覆辙。他害怕这世道,再次夺走他一个学生!
许宁做好了准备,在对方拒绝后该怎么再次开口才好,谁知道副官想也不想道:“可以,我去问问将军。他正好也要回北平,可以带您一块去。”
“你们将军……”许宁这时候才注意到不对。
老将军几次三番催将军北上。
他说去北平,说的是“回”。
许宁顿时注意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你们将军,姓什么?”
“将军姓段。”副官回答,显然觉得这不是什么不可以说的。
段,锥物之段,不折手段之段,也是现今的北平政府临时执政——段祺瑞之段。





哑儿 第10章 北
“他……姓段?”
许宁说出这句话时,不知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然而他也不知道,就在此刻,姓段的段正歧正隔着一扇窗户,悄悄看着他。
北平的消息,段正歧昨晚就已知道。而许宁有一个学生北上,生死不明。段正歧之前不知,在知道许宁是许宁后,也很快查到了。
和许宁一样,很难说清他此时的心情。
【你为这个学生如此心痛,当年可有心痛过我?】
他很想这么问,然而在看到许宁惊痛表情的一瞬间,段正歧却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个人也可以这么脆弱,原来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不再是一座大山,时时刻刻横在自己心头,而是化作了块块碎末,碎泥填满沟壑,碎屑漫天飞舞,却是触手可及。
段正歧抚上窗户,在印着许宁身影的那块轻轻摩挲,转身,遁入黑暗中。
在由副官向将军申请后,许宁被允许和段将军一块北上,即日启程,而槐叔却被留了下来。
对于自己要被单独留下来的这件事,对于少爷要远离他去另一个城市这件事,槐叔无可奈何,只有不安。
“这次出门少说得十天半个月,槐叔,帮我去学校请个假吧。”
许宁这么一说,槐叔倒安静下来。少爷这样说就是还要回来的,还是要回金陵的。他就没有想更多,好像许宁一个保证就能安下他的心神。槐叔念念不舍地和许宁告了别,看着许宁坐上车,车驶离视线。
段正歧这次来金陵,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然而他既然决定离开,就不打算再掩饰。所以许宁这一次,亲眼见识到了什么叫非常手段。
段正歧调来一辆专列,直通北平,中间不停站。而这列车上,除了他的属下和亲兵,就只有许宁这么一个外人。
许宁被分配到一个单独的车厢,第一天下午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他,他就静静准备自己的事。然而这份平静,却在第二日一早就被打破了。
“你没和将军说什么吧?”
孟陆伸进一只胳膊,先是挡住许宁要关门的动作,然后整个人往里面一挤,跟泥鳅一样挤了进来。
许宁看着他不说话。
而孟陆,他是真的有点后怕。
他们上列车的第一日就被段正歧叫了过去,吩咐不准向许宁泄漏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无论是名字,哑疾,还是其他什么。至于姓氏,反正到了北平也是藏不住的,就不去管它。
这次小会结束后,孟陆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左等右等,才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来和许宁摊牌。
许宁心情正不好,看见他送上门来,笑了。
“我还没和将军见面,能和他说什么?”
孟陆松了一口气。
“不过改日若有机会,定要和将军好好聊一聊,尤其是治下这一块——”
孟陆恨不得上去堵住他的嘴,虎牙摩擦,似乎要一口把许宁啃了。
“好!说,你有什么要求。”孟陆豁出去道,“只要你不告诉别人是我泄露了将军的哑疾,我都答应你。”
“包括叫你去行刺你们将军?”
“你敢!”
孟陆抬头,这次眼睛里真切露出了杀意。
许宁不再逗他,挥了挥手,示意孟陆坐下来。
“我当然不敢。”
他问:“你们将军……是什么时候哑的?”
“反正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呸呸!你再套我话我就不客气了!”孟陆反应过来,连忙啐了自己几口,“这些事你要真想知道,就去问将军,反正我们是不能说的。”
“哦,他不让你们告诉我。”许宁了然。
孟陆:“……”
他怎么又被套话了呢?
看着孟陆不再说话,许宁却已然确定了。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所有不该有的宽容,最终化归一个答案——竟然真的是他,是他丢了十年的小哑儿。
他怎么活下来的,他如何姓了段,如何当了将军?
许宁一时心绪复杂,想到很多,然而千言万语最后却化为一声叹息。
哑儿不想认,那自己就装作不认得罢。
一时间,车厢里没有人再说话。
许宁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想着心事。孟陆闭了会嘴,又觉得无聊,他玩弄着腰侧的枪袋,乏味了又抬头看着许宁。
许宁脸上还有被他打出的青紫,尤其是鼻梁上那一块,颜色紫红,看起来颇有些滑稽。他戴着用胶简单粘好的眼镜,还没怎么来得及收拾自己,就跟着段正歧北上了。
孟陆想,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说他书生气,可偏偏敢当着自己的面对外放暗号,被打得半死都不吭声。说他有几分硬气吧,此时又自愿被他们俘虏,跟着将军北上。
他似乎可直可屈,那脊梁不像一般读书人恨不得挺得笔直朝天,却也是旁人轻易压不弯的。
“你在看什么?”
许宁突然开口。
孟陆心下一个激灵,“谁,谁看你了?我就是想问,对!”他一拍大腿,终于想起一件正事,“我就是想问你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你是在给谁发讯号?
然而这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火车骤然减速,吱呀吱呀的声响,将孟陆的话全都淹没在噪音里。
许宁看着窗外那熟悉的景色,前呼后拥地挤进眼帘。
北平到了。
“许先生。”
甄副官推开车厢门,走进来道:“将军请你先——,孟陆!”看到车厢里多余的一个大块头,副官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吼了出来,“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糟糕!
孟陆一边向门口退,一边道:“我只是怕许先生无聊,过来陪一陪他。”
“呵。”副官狞笑,“还是让将军的鞭子陪一陪你吧。”
“别啊!”
许宁听着哀嚎,看着他们一唱一和,镇定地整了整衣服,提着行李。
“那我先下车了。”
“许先生慢。”
副官一脚把一个混货踢了出来,“现在街上不太平,让这家伙陪着您吧。他脑子虽然蠢了点,但身手还是有点的。”
孟陆爬了起来,不满道:“什么叫还是有点,我和将军切磋都能五五开好吗?”
“好。”
许宁点了点头,知道他们不放一个人在自己身边监视不放心,便径自应了。然后抬脚,下了列车。
“哎,你等等我!”
“你个读书人,怎么跑得比我还快?”
“你急什么!”
许宁当然急,他着急方筎生的安危,他怕方筎生死了,更怕他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
所以他一出车站,就找人打听收治受伤学生的医院,包了辆黄包车赶去。医院离这里不近,车夫看他脾气好,便寻找话头与他说。
“先生,看您也是读书人,是去看望朋友的吗?”
“嗯。”许宁轻轻应了一声。
“我一看您这样就知道。”车夫感叹道,“这几天有不少人从外地赶来看望亲友。哎,运气好的还能抱头痛哭一场,运气不好的,却只能回去准备丧事了。”
许宁心下一紧,车夫继续道:“那天枪一响,我就知道不好,赶紧往人少的地方跑。嘿,后来再回去看,地上的那血啊,冲都冲不干净。听说死了四十七人呢!”
四十七,那不是一个数字。是四十七个有血有肉的生命,四十七个破灭的家庭,四十七个戛然而止的人生。
死亡只是开始,悲伤却在之后酝酿更深。
“那都是些学生啊,哎。”
车夫似乎也很同情。
许宁却问:“只有那四十七人吗?”
“哎?您说什么?”
许宁这次却闭上嘴,不再说话。车夫有些悻悻的,也安静了下来。
不过一会他又道:“先生,身后那个人你认不认得,他老跟着我们,要让他一起坐车上吗?”
许宁回头看了一眼。
“不用了,他太重。我怕你拉不动。”
太重的孟陆露出一个吃人的狠笑,咽下这口气,继续追在后面。
等到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孟陆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喘着气,感觉心脏好像都快炸开。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孟陆算是见识到了。这许宁,肯定是在报那晚的一箭之仇。他咬牙切齿地想,一抬头见许宁又要走远,连忙追了上去。
……
“将军。”
宅邸,副官有些担心道:“许先生去探望游(you)行的学生,您就不怕他对我们产生误会?”
段正歧睨了他一眼,像是在问,误会什么?
“就是,许先生会不会恨上老将军和您,认为是你们……”
段正歧却笑了。如果他能说话,此时应该能听见他笃定的声音。
带着笑意,又带着感慨的。
【他才不会。】




哑儿 第11章 悖
“方筎生?”
护士回答:“好像是有一位姓方的学生。”
许宁松了一口气,道:“我是他的老师,我想见见他。”
护士却有些为难。
“难道他——”许宁紧张。
“不,不是!他伤得不重,只是有些……您跟我来吧。”护士给许宁领路,一边道,“既然您是他的老师,也希望您可以开导开导他。”
方筎生的情况,比许宁想象得还严重。
他没有在冲突中受伤,醒来后却不言不语。一连几天,坐在病床上一句话都没说,任谁上去安慰都没用。
许宁进病房的时候,看到的是方筎生的侧脸,他消瘦了许多,眼下一片青,整个人都好像失了魂灵,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筎生。”
许宁试着喊了喊他,没有反应。许宁蹙眉,他感觉方筎生像是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龟缩在壳里,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而拒绝任何外界反应。
不过许宁没有气馁,他走近些,又道:“筎生,奶奶还在家里等你。”
“奶……奶?”
方筎生的眼珠微微转动。
“是啊,筎生,你奶奶给你的花布包裹呢?”
花布包裹,奶奶亲手织的花布包裹,裹着那亲手做的甜点,送自己意气风发的孙子,踏上开往追求心中抱负的列车。而那车,却没有靠站。
方筎生恍若刹那被点醒了,他看着许宁,眼眶瞬间红了。
“先生!”
“啊啊!先生。”
他一把扑到许宁怀里,嚎啕大哭。
许宁拍着他的后背,轻轻叹息。方筎生却扑在他怀里,像是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将多日的悲愤全都宣泄出来。
“我就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啊!”
“那一枪打出来,阿四的脑袋就开了个窟窿。”
“前一刻他还在与我说话,后一刻人就没了。先生!先生,我好恨啊!”
那满腔的悲愤,如果化作洪水,大概可以淹没半个北平。
许宁默默听着,直到听见方筎生在他怀里咬牙切齿道:“我好恨啊!我恨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活饮其血!”
许宁手一僵,扶着方筎生的肩膀。
“你说什么?”
他看着学生的眼睛,却只在昔日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看到滔天恨意。
“我说,我要他们死。”方筎生冷冷道,“他们都不得好死。”
许宁缓缓松开扶着他的手。
“先生?”方筎生困惑。
下一秒,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声轻响传开。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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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为什么这样认为?”
副官却不太放心道:“现在外面的流言,都将责任推到老将军身上。文化界更是上下一气地声讨,许先生也是读书人,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
段正歧想,或许副官更该担心的,是许宁那名学生。
毕竟早在十年前,段正歧自己就吃过这个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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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方筎生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他捂着自己被打的半边脸,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你说的他们,是指哪些人?”许宁却在他之前开口,“是那日下令开枪的官员,受令开枪的士兵,还是有朝一日将站在你对面的所有人?”
方筎生明白了!先生竟然觉得那些人不该死!
他怒了,好像信赖一个人却被生生背叛那样愤怒!
“他们都该死!”
“他们杀了我们那么多人!”
“我们只是想抗议啊,抗议八国通牒,我们想要为自己国家争取一个更好的未来!我们有错么?”
方筎生愤怒道:“然而那些*的官僚不想让我们得逞,他们让人开枪,他们以为杀了我们就能堵住我们的嘴!总有一天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所以,你要杀了这些人,杀了他们的妻老,杀了他们子嗣。这些够十倍偿还给你吗?”
“——我不杀无辜!”方筎生气道,“我不像他们。”他又哀求道,“先生,你为什么要帮那些人说话?”
“你听着。”
许宁淡淡道:
“孟陆,告诉他,那一日究竟死了几人。”
许多人错愕地看向许宁,站在他身后的孟陆有些尴尬道:“干我什么事啊?”
“我知道你们有消息,方便的话,还请麻烦告诉我们,那日游(you)行到底死了几人。”
“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孟陆拉了拉帽檐,道,“据我所知,五十人是不止的,更多就不知道了。”
“五十人!”方筎生瞪大眼,激动道,“先生你听见没有!不止四十七人,他们杀了人竟然还谎报数目!”
“咳,你理解错了。”孟陆打断他,“我说的数目,是指一共死了五十多人,但是你们学生和一般市民,的确是死了四十七人没错。”
方筎生僵住了,好似有点不能理解。四十七与五十多,那中间多的这些性命,又是——
“是国民军的士兵。”
许宁开口。
“在冲突中,国民军也有牺牲。这些伤亡,国民军却是不敢对外报的。”他看了看方筎生的脸色,又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几个人是死有余辜,因为他们向你们开枪?”
方筎生扭过头去不说话,但是神色暴露无遗。
许宁叹了口气。
“筎生,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来北平吗?还记得那天在学校,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我要为那些枉死在大沽口的士兵呐喊!
“日本人在大沽口打死的,是保卫国土的国民军士兵。而死在你们手下的,同样是国民军士兵。”
“五千多个人的□□队伍,情绪激动,又都是意气正盛的年轻人。筎生,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他们先死在你们手下,还是士兵们先朝你们开的枪?”
许宁这一番话说出来,全屋寂静,连之前在一旁偷偷看热闹的其他人,都忍不住沉默下来。
方筎生却茫然了,他只记得自己枉死的同胞,只记得流干的鲜血,却不记得是谁先叫他们带着削尖的木棒上街,不记得是谁呐喊让他们冲击国(guo)会。
许宁说的问题,他真的无法回答上来。为什么,他明明是为了无辜死亡的同胞才去游(you)行,而最后却酿就了更多的牺牲!
许宁却看的清楚。
五千多人的规模,在蓄意的引导下很容易就会转变为□□。也许这些学生们本身不是这么想,但是他们却成了被人利用的棋子。一些晦暗的影子在其中隐隐若现。
更令人绝望的是,国民军开枪打死的恰恰都是学生和市民,而不是任何有力量的组织者。
这究竟是巧合,还是蓄意?
不能深思。
国民军当然有错。他们配枪,本是为了御敌,却不是用来杀害自己的学生。哪怕学生们手拿铁棍来敲打他们的头颅,开枪也是不占道义的。可如果不做些什么,放任学生们冲进国会,又会造成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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