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有点儿怕!”李旭据实而答铜匠师父的好处就体现在这儿,于此人面前,自己不需要装腔作势
“如果你用一根长槊,给徐大眼一根弯刀,双方交手,谁胜?”铜匠摇了摇头,问道
“徐兄胜!”李旭对自己的斤两心知肚明
“若两将相遇,一人执槊,一人执刀,谁胜?”铜匠继续追问
李旭眼前立刻闪过了罗艺和步校尉二人气宇轩昂的英雄模样若是此二人交手,胜负还真未必那么容易区分了想了想,他终于明白了铜匠话中的深意,挠了挠脑袋,笑着回答:“自然是谁学的精,谁胜!”
“这就对了,儒子可教!”铜匠伸出手指又来砸李旭脑门,李旭侧身闪避,动作不慢,却被铜匠结结实实地敲中了一记
“莫跑,我若真心想敲你,你哪里躲得过去!”铜匠一边撤手,一边大笑
李旭却瞬间得了他几分“真传”,顺手拎起一个铜盆扣于脑袋之上,边走边答“如此,又何必逃!”
铜匠大乐,一边笑骂着李旭愚笨,一边从别人送来回炉的兵器中挑出两把弯刀,一把交给李旭,一把持于自己之手传了他几句军中常见的用刀歌诀,便命令他与自己对炼
李旭怕伤了铜匠,留下了三分力气结果一招未完,已经被铜匠踢翻
家园 第五章猎鹿 (一上)
第五章猎鹿(一上)当晚,李旭就将自己随铜匠习武的事情拿来与徐大眼分享铜匠没有要求他保守秘密,所以他也乐得邀请好朋友跟自己一起去学艺徐大眼却微笑着拒绝,直到李旭再三相邀,才低声解释道:“这一人敌之术,我已经炼了十年战场上自保绰绰有余,再想有什么大的进境,恐怕不是找师父指点就能获得的而万人敌之策,除了眼下,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去!”(注1)的确,除了这塞外部落外,在中原怎会有一个将军在相见之初就肯放心的把兵马交给陌生人折腾?李旭刹那间明白了上苍赠给自己和徐大眼的机会实在难得,便不再强邀对方去学武徐大眼见李旭如此大方,自己也不藏私,拉着李旭将自己最近通过实际练兵与古之兵法对照所感悟出来的道理一一述说李旭听得晕晕乎乎,头大如斗,但看在好朋友一番苦心的情面上,把这些心得一一硬背下来,留待日后参详
第二日,李旭睡到辰时才爬起来当他策马赶到铜匠家的作坊门前时,铜匠也是刚刚爬出毡包师徒二人相视大笑,喝了口暖身体的小酒,找了两把弯刀继续开练照例是从大劈开始,一个出招一个拆招,在李旭被击中后便重新来过照例是不到一招李旭就趴到了地上,然后爬起来挥刀再战
铜匠为人随和,对练武的要求却甚为严格,身体的协调,出招的角度,步伐的配合,无不要求李旭做到一丝不苟高、低、中、平,每个可能出手的角度都要李旭做上数十遍才肯罢休练了整整一个早晨,勉强把大劈的十几个常用变化一一练全了眼看着周围人声渐起,铜匠又一脚把李旭踢出了家门
李旭从雪地上爬起来,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了毡包带着甘罗应付完每天的日常巡视,接茬儿继续找没人的空地射箭舞刀陶阔脱丝带着甘罗,一天来看他好几次见李旭脸色不像原来那般阴郁了,少女也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比又穿了什么别致的漂亮衣裳还开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去铜匠家习武就成了李旭每天早的第一要务陶阔脱丝跟着去了几回,受不了铜匠的踢打,一招过后便不再肯炼铜匠却也受不了她站在旁边让李旭分心,另教了一套姿势优美,却没有任何实战价值的剑舞让她回家去揣摩陶阔脱丝有了事做,便不再早起隔三差五拿了把镶嵌了宝石的长剑在雪地中卖弄,漫天飞雪、如霜宝剑,配上她一头流瀑般的长发,倒也令旁观者看得惊心动魄
如是过了两个多月,李旭手中的弯刀渐渐生出风来八个基本招式以及诸般变化都练全了,差得就是火候而已跟师父拆招虽然还逃不掉被用刀面拍翻的命运,却也能对付上一两个照面铜匠经验丰富,知道李旭如果想有更大进境尚需时日,所以也不逼他太紧把基本招式和变化演练娴熟后,便让李旭从步下转到了马上
马上用刀又是另一番光景步下练习时讲究的是全身协调,步伐配合招术,大腿、腰杆和手臂同时发力而马上杀敌,却将身体的主动权交托给了战马战马的速度和灵活性最为重要,人的动作反而要掉过头来配合坐骑先前的横扫、直刺等气势磅礴的动作很少有机会能用得上,顺抽、挑撩、斜斩等几个靠速度杀敌的招术一跃成为了主流再度拆招,铜匠手中的弯刀就裹上了毡子,沾上了冷水,以免掐拿不准要了李旭小命
李旭纵马急冲,弯刀劈到空处,二马错蹬,被铜匠用沾了水的毡子在背上拍出了一条污渍他猛然记得此招是徐大眼当日狙杀斥候时所用,心有所悟,掉转马头冲回来试图给铜匠一个惊喜二马刚一靠近,铜匠手中的弯刀却斜挥出一道冷风,“噗”地一声砸在了他前胸上
“啊!”李旭被毡子上渗出的冰水冻得打了个冷战,惨叫着跑了出去待他讪讪地拨转马头,铜匠挥舞着裹了毡子的弯刀又杀了上来,边用刀向李旭乱砍,边呵斥道:“招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清楚么?冲杀时容不得分神,一眨眼睛就决定生死只要能砍中敌手,你又何必管他正抽还是反抽!”
李旭被打得落荒而逃,奔出好远才敢兜回马来再度迎战一早晨功夫不知道被劈中了多少刀,连胯下战马都被砍得不好意思了,每次见了铜匠举起手就向两旁窜铜匠见这样对炼下去未必能收到成效,便替李旭想了个主意命令他找个空旷之地树起两排战马高的木桩,每个木桩上绑一个装了沙土的草袋子,自己去炼攻击准确性和控马能力李旭殃殃地去了,一个人炼了两天,第三天早晨再来找铜匠拆招,果然挨打的频率大减
铜匠再度与他捉对厮杀,熟悉马上的基本动作要求练了十余日后,又命令李旭将木桩拔起来重新摆放,不准再排成直直的两排,而是交错埋成各种步兵队列形状
李旭领命照做,慢慢能做到纵马在木桩群中穿梭,可以于瞬间挥刀砍开草袋子却保证不被木桩蹭到的地步铜匠见状,便令他撤了木桩,改为在空地上支起十几个高低不一的木架每个子上吊一个装满的泥土的草袋子李旭纵马从草袋旁跑过,用木刀抽砍草袋,却要避免被荡回来的草袋砸中
这一下比应付固定目标难得多,李旭又对付了足足一个月,才勉强把此关过掉在他练武的这三个多月内,徐大眼如何与索头奚部就赎买俘虏的事情讨价还价,如何指导诸霫联军演练骑兵列队冲击,如何暗中给其他部族的长老设圈套替苏啜西尔巩固兵马的控制权,等等重大问题他都心思去想徐大眼偶而向他提起来,以李旭目前的心机,也领悟不出其中奥妙之处,更甭说提什么好的有效的建议了
他这般专注于习武,在刀马骑射方面的进境自然比一般人迅速铜匠开始还骂他笨,到后来,“笨蛋”两个字骂出来已经有了嘉奖意味师徒二人马上对刀,也不再是一个刀上裹毡,好整以暇,另一个拿着开了刃的弯刀就可上场乱抡了两个人的刀上都裹了毡子,浸了冷水,李旭被打得落荒而逃之余,偶尔也能拼着被砍中要害的风险,给师父制造一个惊喜每当此时,铜匠总骂他出手不知道轻重,打得老骨头一整天无法干活
李旭抱着满脸歉意去替师父抡大锤,占了便宜的铜匠又眉开眼笑,夸他膂力惊人,身体本钱雄厚建议他给自己打一把更重些的弯刀来与过人的臂力相配
“若是太平年月,凭你的身材、相貌,足可以为皇帝老儿去擎礼刀”铜匠一边替女人们磨着镜子,一边向给火炉中鼓风的李旭夸道
礼刀是帝王出巡的仪仗专用,长而华丽持刀者要求高大魁梧,如此才能举着刀保持同一个姿势数个时辰一动不动李旭不知道师父是夸自己臂力大还是骂自己笨,正琢磨着词汇反唇相讥,又听铜匠说道:“只可惜你小子的胡子长破了相,才十五岁,居然有黑毛从腮上鼓了出来今后少吃些牛肉,否则胡子长得更快!”
这是李旭最烦恼的事情之一,读书人讲究“廉廉颇有须”,胡子要长也得长得漂亮稀疏可他这几个月来却因为日日吃肉喝酒,身高明显窜起了一大截,脸上的寒毛也渐多,一根根又粗又硬,足以和甘罗身上的硬毫相较
“长就长,反正你也当不成什么读书人了虬髯贩马,往来塞上,不也逍遥快活!”铜匠见少年捂着脸发愁,笑着安慰他已经知道李旭为何而来塞外,对少年的遭遇甚为同情,却不觉得失去考科举的资格有什么值得惋惜
“当官这件事情比练武打仗都麻烦练武么,你只要肯下功夫就有进境打仗么,胜败一眼可知,想搪塞也搪塞不掉唯有当官,凭的不是谁有真本事,而是谁会讨好上司你本领再强,不会拍上司马屁,也得不到好结果拍了上司马屁,弯腰做人做习惯了,难免就弯成了驼背捱到有直腰的机会,自己也直不起来了”师徒二人喝酒时,铜匠曾经如是向李旭灌输
刚刚踏足红尘的少年哪里听得懂这些精辟之言,支支吾吾地听着,心里却想起了步校尉当日的威风
“槊不是这么用的!”当李旭拿着铁锤瞎比划时,铜匠忍不住出言指点这个怪人的武艺很杂,从常见的刀、槊、棍、矛到不常见的铁蒺藜骨朵、大锤、狼牙棒,几乎每样都懂一点一次趁着酒性舞剑,动作的潇洒利落,比陶阔脱丝的舞姿还飘逸绝尘,如不是对方身上那一袭油渍渍的皮裘,李旭简直怀疑自己遇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山中隐仙
“前辈若是在闹市持剑而舞,恐怕全城的女子都会轻招彩袖!”追随铜匠这么长时间,李旭多少也学得有些狂放不羁,笑着说道
“此舞并非为别人而设!”铜匠举囊狂饮,满脸年少轻狂每每与少年喝到眼花耳熟的地步,他就想起当日的诺言来,传给李旭一些用槊的招式、口诀第二天待李旭拿了第一天所学的东西请教,他却又忘记了下一次喝醉时,李旭趁着酒性发问,他又改槊为锤,教导李旭一个大力士领军冲阵,最强横的杀法教完了锤,又指导李旭如何破解锤招,占力士便宜如此醉醉醒醒,破槊、破锤、破矛、破铁蒺藜骨朵的招术传了一大堆,至于这些招术将来在战场上是否有效,铜匠却一摊手,坦诚地说道:“这是我打铁时自己琢磨出来的,好使不好使我也不清楚!”
碰到这么一个“暗师”,李旭也毫无办法只好把心思集中起来,力求在刀术上有所突破越练下去,手中的弯刀越不顺手,有些招术明明可以把威力发挥得更大,却因为弯刀得长度和重量影响了挥击时的效果此时他已经初窥了刀术门径,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臂力、臂长和弯刀重量不相配的缘故想请铜匠帮忙量身定制一把弯刀出来,师徒两人忙活了好半天,却因为成品的质量太差不得不半途而废
“刀之所以打成弯的,是为了保证同样刀身长度下,让刀刃的长度达到最大这样才能发挥出骑兵在马上劈、抽两个动作的威力被弯刀砍中的**多数不是被砍死的,而是伤口太长,流血流死的!”对着一大堆不成功的刀坯,铜匠如是总结
“这个长度和宽度是草原上弯刀的极限,如果想突破,重心、重量、平衡性和结实程度就得重新考虑以我的手艺,用普通的精铁估计做不到找星星铁应该可以,但没个三年五载你也凑不出那么多星星铁来!”在又一次尝试失败后,铜匠有些丧气地说道
在打刀的材料收集方面,李旭倒不像铜匠那么悲观他想打一把弯刀的消息被几个朋友知道后,神箭手阿思蓝,只剩下一只胳膊的杜尔,还有野丫头陶阔脱思、娥茹等人都答应帮忙草原上长达五个月的冬季马上就要结束了,地面上的积雪已经有了融化的趋势待冰消雪尽后,大伙即使走遍整个草原,也要给李旭凑出一把弯刀来
“雪马上化了!”一天傍晚在毡帐里,徐大眼几个月来第一次有了闲暇时刻,像霫人般品着奶茶,跟李旭说道
“嗯!”李旭心思还沉浸在白天新领悟的几招刀术上,一时没有反映过来,含混地回应
“明天你别去帮铜匠打铁,缓缓体力后天一早咱们领军出发!”徐大眼又喝了一口茶,闭着眼睛,如陶醉于其中滋味般闭目低语
“出发?”李旭楞了一下,“上哪!”
“奚部?!”没等徐大眼回答,李旭惊问
“嗯!”徐大眼闭着双目,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雪已经开始化了,半夜的时候,毡帐外冰凌落地时发出的声音错落有致泥地上,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家犬大小的甘罗对着天空中的圆月,发出一声声嘹亮的长嚎“嗷―――”
“嗷―――”附近的野狼以声相和,刹那间,整个草原都被狼嚎声从睡梦中唤醒
注1:一人敌,指武术万人敌,指兵法见于《史记.项羽本纪》
家园 第五章猎鹿 (一 下)
第五章猎鹿(一下)望着外边一天天开始融化的积雪,索头奚部的大埃斤俟利弗就不住地叹气春天又要来了,但这个春天却是个死亡的春天,去年冬天的时候自己的部落去偷袭苏啜部,结果却被对方杀了个大败亏输五千名部落身体最结实的牧人只回来两千余,并且个个都吓破了胆
“苏啜部有银狼庇佑!”每个被赎回来的长老都这么说仿佛不提到那头皮毛银灰色的怪兽,就不足以遮掩他们被敌人俘虏的羞耻可越是这样,牧人们越提不起抵抗敌人的勇气一个冬天过去了,还有八百多名牧人在对方手中做牛做马部落里的百姓对长老们只赎自家子侄,不肯赎回普通百姓家儿子、丈夫的不公平行为非常不满,时常聚集在中央大帐门口抗议可俟利弗没办法解决他们的困难,去年秋天部落被突厥人驱逐时已经大伤了元气冬天那场惨败又让他们失去了仅有的牛羊储备苏啜部狮子大开口,一名牧民要十头羊或两匹骏马来赎,索头奚哪里去弄那么多牛羊和骏马去?
“俟力弗,苏啜部不是准许咱们分批支付么?公库里好像还有几百匹战马”最早被放回来的长老乌一勒没头脑地提醒老家伙被敌人吓破了胆子,明知道付出了赎金后,索头奚部的大部分人都无法熬过下个冬天,他还是坚持要与苏啜部停战
“把战马给了他们,万一他们打来,咱们拿什么给自己的战士?”俟力弗大声反问,模样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人理解他的难处,牧民们笑他胆小,不敢和弟兄们同生共死长老们嫌他固执,舍不得公库里最后那几百匹骏马但谁肯替他想想,如果他当日战死了,索头奚就没了埃斤,貌和神离的长老们一定会趁着内乱把索头奚部瓜分掉如果他今日用战马赎回了百姓,敌人杀过来时,勇士们就得徒步迎战在宽阔的草原上以同样数量的步兵对抗别人的骑兵,这有获胜的可能么?
万般无奈,俟力弗只好一次次派乌一勒这个胆小鬼去向仇敌告饶这老家伙被霫人羞辱的次数多了,已经练就了一幅铁脸皮俟力弗不指望恶毒的霫人能松口,只希望乌一勒老家伙能把敌人进攻的时间拖上一拖,只需要一个春天远在额根河畔的突厥人阿史那家族已经得到了消息,看在索头奚部多年恭顺有礼的份上,他们答应雪化后派人出面调停此事以各部落共主的身份命令诸霫联军放下他们的屠刀,给索头奚部留一条活路
乌一勒去了五天,第六天清晨面色灰白地返了回来他只带回了一句话,“苏啜西尔说他要自己来取赔偿!”然后就昏了过去
俟力弗大惊,赶紧命人吹响号角,点燃狼烟,命令所有在外放牧的族人回营地备战可除了几个长老的家族外,大多数族人都没有听从他的号令河边的青草已经发了芽,如果春天时给牲口抓上膘,夏天时它们就会繁衍下一代到了下一个秋末,家境稍富裕些的牧人们就可以自己赎回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埃斤大人只顾自己逃命,长老们只顾赎回自己的子侄,大伙也只好自家为自家想办法这很公平,谁也别抱怨谁心狠
俟力弗一遍遍吹号角,一遍遍点狼烟甚至亲自擎着代表埃斤尊严的大纛跑遍了方圆百里之内的草场他一次次对着长生天发誓,一次次跪地祈求,答应牧人们只要部落挺过这次危机,他一定掏空公库把被俘的牧人赎回来
第三天中午,俟力弗终于纠集起了四千名可以上马作战的牧人其中有一千多人是老人和孩子,力量不足以拉满角弓营地内部,还集中了五千多名妇女,关键时刻,她们也可以冲上前为自己的族人挡刀递箭派出去的斥候也陆续送回了情报,诸霫联军行军速度缓慢,几乎是带着羊群和牧奴,边放牧边行军每天的前进速度不超过五十里,走半天歇半天
俟力弗长出了一口气如果照这种速度行军,敌军还需要三天时间才可能接近自己的营地自己还有机会通过亲情把更多的牧人召回来,筹集更多的弓箭和战马
傍晚的时候,斥候却送来截然相反的报告诸霫联军三千多人突然加快速度,当天行军一百余里,照目前的走法,他们只要半天时间就可以突入索头奚的营寨
俟力弗登时又慌了神,赶紧命令所有参战者严加防备上次敌军就是趁自己夜里疏忽,把毡子绑在马蹄下劫了大营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同样的悲剧重演
众人一夜未眠,第二天早上却又收到情报诸霫联军昨日停在了距离部落五十里左右的搭拉甸子,一夜没有前进俟力弗形神俱疲,他实在弄不懂以苏啜西尔为首的霫人到底要干什么?如果想与索头奚决一死战,快速掩进,快速接触才是最有效的战术这种走走停停的行军法,不是由着对手做准备么?
百思不解的俟力弗无奈,只好命令牧人们先入帐休息命令刚刚传下,报警的号角又在草原上响起一拨疲惫不堪的斥候匆匆来报,霫部联军再次拔营,以最快速度冲了过来
“吹角,吹角!”俟力弗大声命令,他听见自己的嗓音里充满恐慌这是他一生中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即便当年独行在草原上遭遇到狼群,他也没吓到这种程度当然,那件事情发生在他十六岁的时候,而现在他的年龄已经接近五十
刚刚躺倒的牧人们又叫骂着爬了起来,每个人都疲惫不堪,每个人都希望战争早点发生这么打下去太折腾人了,是死是活,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
万恶的霫人在距离索头奚部营地三里远的地方再次停住了脚步近千名脚上套着牛皮索,瘦骨嶙峋的奴隶被从马队后押了出来扛着木桩,在凶神恶煞般的霫人监工的皮鞭下,开始为宿敌搭建营垒
霫人武士纷纷下马,不顾远处的哭喊声和仇恨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喝酒、休息然后,他们让俘虏传来的口信,要求索头奚人要么一次性支付全部战争赔偿,要么离开月牙湖畔,否则,霫族武士的战马将踏平这个营地
哭喊声和咒骂声响彻了整个索头奚部落,大部分长老的子侄都赎了回来而那些陷落在敌人之手的,全都是普通牧人的子弟他们的父母、兄弟此刻正拿着兵器,替大埃斤看守营垒眼看着他们在敌人的皮鞭下受苦却无法去救,如果两军交战,万恶的霫人肯定拿俘虏当挡箭牌
“他们说后天明天中午之前必须得到准确答复!”被遣送回来的族人喘息着说道于敌方做牧奴的四个多月,他吃尽了苦头,在寒冷、饥饿和恐惧的多重折磨下,整个人已经变得形销骨立
“召集族人,我们马上凑赔偿!”俟力弗无奈地说道对方正在扎营的阵容他看见了,那不是目前伤痕累累的索头奚人能抵挡得了的近三千名训练有素的武士,六千多匹战马,还有无数跟在队伍后护送给养的普通牧人草原已经在这股力量下震颤,索头奚部不得不在恶魔面前屈膝
徐大眼和苏啜西尔并络站立在联军的正前方大营外围的木栅栏已经接近完工,在皮鞭和弯刀监视下的奚族俘虏手忙脚乱地替自己的族人挖掘着坟墓而经过一个多时辰休息的武士们已经把体力调整到最佳状态,重新整理过鞍、镫、缰绳的战马也焦躁地打着响鼻,等待着最后一刻的来临
匆匆搭起的栅栏只有两尺高,虽然整齐,却挡不住骏马一跃而残酷的监工和伤痕累累的牧奴吸引了对方全部视线,几乎所有奚人都忙着筹集物资赎买自己的家人,没人想到苏啜部的木栅栏只是为了迷惑他们的判断力
跟在徐大眼身后的李旭有些不忍看向远处的营帐,身边的半截香燃尽后,那里将成为骑兵冲击的目标徐大眼是个天生的阴谋家,他故意把交割的最后期限放在了明天正午而对面营地中的大部分人,已经注定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他们杀了拔细弥和萼跌泰!”李旭感觉到自己握刀的手在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攻击别人,除了一点点兴奋之外,从头发到脚底的肉皮都感到紧绷得厉害可面前的徐大眼却镇定自若,仿佛正在玩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跟在我身后!”徐大眼听见了李旭的呼吸声,回过头来,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然后,他举起左手,在苏啜西尔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苏啜西尔手中的羊毛大纛突然举起,斜指向正前
“轰!”仿佛天河在刹那间决了口子养足了精神的霫族武士跳上马背,在各自旅帅(隋制,百夫长)的带领下纵马越过营寨围栏和目瞪口呆的牧奴头顶,风一般向奚族的营地卷去(注1)徐大眼四个月的心血终于见到的成果,二十几个百人队在高速奔跑的过程中组成了三把利剑,一把砍向奚部营垒正中,一把砍向左,另一把砍向右
没有呐喊,没有角声,只有扑面而来的罡风,夹杂着隆隆的马蹄声和浓烈的杀气,卷进了奚族的营地
“敌袭!”一个正在清点自家凑出的牛羊的奚人抬头,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随后,他的尖叫就被撕心裂肺的号角声所淹没
俟力弗留了个心眼,没有让所有牧人都去收集牛羊他将最精锐的一千名士卒安顿在寨墙后,并且在每隔二百步的距离上都放了一名带着号角的斥候
只可惜,他没有计算过三里的距离战马需要多长时间能穿越那点时间够不够他在得到敌方进攻的消息后做出正确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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