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上次骨托鲁跟着始必可汗一道南侵部族视为圣狼的甘罗却是我的朋友,不肯给他帮忙,弄得他士气大丧他吃了一次亏,所以这两年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硬凑出五匹银色的狼来!”李旭知道草原民族对圣物素来看得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解释
“怪不得那些牲口满身晦气,看上去根本没有半点圣洁模样!”刘季真恍然大悟为了让大伙听清楚自己的结论,他刻意将声音提得很高,冷笑着补充道:“如果圣物可以凭人力养出来,又怎能称得上圣物?骨托鲁擅自篡改长生天的旨意,早晚要被长生天收拾大伙等着瞧热闹!”
“这厮看上去疯疯癫癫,倒也是个貌粗心细人物!”听完刘季真的话,一直在偷偷观察众人的李建成心中暗想自打众豪杰出现后,他便在心中盘算,哪些人值得结交,哪些人将来可能有机会收归帐下越是看,心里越是欢喜
李旭自然不必说,建成对其志在必得与李旭走得最近的谢映登既然不想回瓦岗山了,不知道唐王府开出什么条件,才能招揽得到他?就凭此人当即立断亮出瓦岗旗号的果敢劲儿,就能肯定他是个有勇有谋的河间郡守王琮是个厚道人,当地方官可以让上司放心时德睿和韩建紘两个出身差了些,可听其言辞,也是两个敢做敢为的剩下这些.......,李建成把目光又转向刘季真背后的马贼们,这些人的身手个个了得,稍加训练,便可成为一支精锐还有那个上官碧,好一个女中豪杰,真的是巾帼不让须眉望着对方那雪白的脖颈和花一样的笑容,不知不觉间,李建成的目光竟有些发直
按照先前分工,负责大伙粮草辎重的主官本该是建成李旭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反应,只好替他代劳快步走到众豪杰当中,笑着说道:“大伙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涿郡地方偏僻,拿不出什么好吃的来招呼就请跟我去军中随便吃些酒水麾下的弟兄们,尽管交托给心腹带着,然后跟着我的左司马时德方走,将营盘扎好后,他会将米粮逐个给大伙送去!”
说罢,从身后的幕僚当中拉过时德方亲自将其向众豪杰引见待介绍到时德睿这儿,对方看了看李旭的脸色,突然笑了起来
“有件事情不该瞒着大将军这厮!”时德睿手指身穿三品武官服色的时德方,满脸得意,“这厮是我的堂兄弟但我们两个自幼性子和不来我嫌他穷酸,他嫌我粗野霸道自从他入了大将军的幕府,我就再没鸟过他!”
“这事儿,我早就听德方说过难得你们兄弟重逢,找机会多聚聚不过话说回来,想通过德方多给你手下的兵开小灶,可是门也没有!”李旭身手拉过时得方,毫无芥蒂地说了几句玩笑话
“哪能呢,你也把俺老时太看扁了俺兄弟眼下是老时家最大的官儿我这当哥哥的不能给他帮忙,却也绝不敢添乱误他的前程!”
有时大总管的亲兄弟做纽带,众豪杰跟李旭的关系又被拉近了一步都放心将麾下弟兄交给了时德方,由其负责分派扎营地点,增添补给过了片刻,李建成也被陈演寿强行从失神中扯了回来,走到众人面前,笑着许诺道:“这回我从长安来,搬空了大隋武库中的兵器铠甲诸位原来是客,我和仲坚也拿不出什么好的见面礼每家赠送五百把横刀,三百幅牛皮硬甲待会儿安顿停当后,诸位尽管派人到我家长史,陈老前辈那边去领”
绿林好汉手中,最缺的便是正规兵器铠甲因此听完李建成的话,个个喜出望外“多谢世子仗义!”众豪杰一齐肃立拱手,看向对方的目光,也由陌生变为热络
“不必客气!”李建成非常大气一摆手,笑着补充道:“不是说要同生共死么,有了趁手的兵器,弟兄们也能多杀几个敌人!”
说罢,他快速用目光向某个方向瞧了瞧,然后又快速地将心思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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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第七章 盛世 (一 下)
第七章盛世(一下)“这唐王世子还真有些眼光!”看到李建成有意无意之间总向上官碧那边描,刘季真在心中暗自偷笑“只可惜俺家妹子是匹野马,想靠近她,自有你的苦头吃!”
一阵风名义上归刘季真统属,实际上内部结构非常复杂细分起来,六千多人能分出三十几个绺子大的绺子不过五百多人,小一点的连一百人都不到这些人平素各赚各的钱,很少沟通遇到实在解决不了的困难时,才会聚集在一起共同面对
此外,各绺子的头领也不尽是汉人有突厥人、有鲜卑人、有奚人、有匈奴人,反正当了马贼后,大伙便与自己原来的部落脱离了关系由于各民族混合,所以马贼们的婚丧嫁娶等风俗也与中原和草原俱不相同基本上是绺子中那个民族的人多,就类似于哪个民族,并且还要受其他民族些影响
像上官碧这种鲜卑大姓,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甚至能熟读汉家典籍,其族中某些规矩,连刘季真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有些受不了所以明知道李建成一见惊艳,却不说破,等着看对方吃苦头
当天下午,李旭在自己的帅帐外摆了酒,款待各路英豪因为他是大伙公推的主将,所以坐了正座李建成在左上首相配,接下来陈演寿、张江、方延年、雷永吉等人按照目前各自的官职,一路排了下去右侧位置,全部留给了前来助阵各路豪杰众都是一方诸侯,谁也管不着谁,推让了半天,最后在谢映登的建议下以年龄的高低顺序落座
由于受到人才稀缺的困扰,李旭的中军帐前还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这回却被挤了个满满当当各路豪杰几乎每人都带了数名心腹将领,看上前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我中原有如此多英雄,还怕他突厥来欺?”李建成看得高兴,举盏祝辞“贺李将军,祝大将军带领大伙,一战破贼!”
“贺大将军!”众人同时举盏,“带领我等一战破贼!”
“一战破贼!”李旭双手捧起酒盏,高举及眉,一口饮尽了然后将酒盏横过来,盏底对着众人亮了亮,再举正,缓缓放下
“破贼!”众将领与豪杰们互相学着对方的模样,举盏,饮酒,然后放下酒盏,坐正身躯
“能得诸位倾力襄助,李某定然不叫狼骑跨过燕山!请饮此酒,来日携手杀敌!”李旭举起第二盏酒,向大伙致意
“不叫狼骑跨过燕山!”陈演寿领头,众将领和众豪杰轰然响应
三巡过后,众人到达眼花耳熟境界豪气开始伴着酒劲一道向头顶升腾在座豪杰中,有很多是没跟狼骑打过交道的,上午时虽然在长城上远远地看了一眼,却没觉得对方有多大本事无非是人数众多一些,盔甲兵器整齐一些罢了可论盔甲兵器,谁能比得上大隋当年三十万府兵三十万府兵攻一座辽东城都久攻不克,凭着万里长城,骨托鲁还不是等着铩羽而归么?
“话说起来容易但阿史那家族能在草原上称雄多年,自然有几分真本事!”刘季真听几个来自时家军的大头目说得轻巧,有些不满地提醒
“想必是山中无老虎!”几个山寨头目显然喝得有些高了,不顾刘季真从长城外被骨托鲁追到长城内来的感受,大咧咧地道
“草原上没有老虎,但有的是苍狼!”坐在刘季真身边的一阵风头领马二宝皱起眉头,冷冷地道“但群狼面前,任何猛兽都得避让”
“那不尽然,白天时,五匹苍狼,都没敢奈何李将军!”时家军头目严明复撇着嘴接茬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起来,坐在他们对面矮几后的周大牛赶紧走上前调停“几位将军都不要急咱们今天只管饮酒明天到了战场上,伸伸手就知道敌人的斤两了!”
“对,今天只管喝酒明天酒醒了,两军阵前见真格的!”一阵风当中的马贼哪里受过这等气,举着酒盏叫劲儿
“喝酒,是爷们的,战场上见!”时家军将领不能不给刚刚单挑击败敌军将领的周大牛面子,一边喝酒一边嘟囔
双方暂且放下了口舌之争,心里面却都憋下了到战场上把这口气找回来的心思,因此越喝气势越盛恨不得把酒当成敌人,先比出个高低上下来老长史陈演寿私下里察觉了,也不干涉
酒宴罢后,天色已经发黑,李旭与建成结伴送众豪杰回去休息然后又派人将谢映登请到自己的居所,另开一桌小宴李萁儿以女主人的身份出来与谢映登见了见,敬了了盏酒,然后借口家中有事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两兄弟一叙契阔
“你怎么来得如此快,我算着至少还要半个月,茂功送的军粮才能到达长城?!”李旭给双方面前的酒盏倒满了酒,然后笑着追问
为了避免罗艺中途打劫,他曾经派了一哨人马前去接应来自黎阳的粮草如今接应的人没回来,谢映登却先回来了,这个结果着实出乎人的意料
“很简单,我直接从运河转蓟县,然后沿桑干河北上怀戎呗!走得几乎都是水路,船行得虽然慢,总比肩扛手抬省功夫!”谢映登诡秘地一笑,边饮边答
“水路!”李旭听得身体一晃,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难道是罗艺放你过来的么?他怎可能放你过来?”
在上一次双方交手时,幽州军的年轻将领被李旭阵斩了一半所以虎贲铁骑中的老将军们无不恨博陵军入骨就在五天之前,小翻山上的弟兄还报告说,居庸关的幽州军又在增兵与骨托鲁决战在即,罗艺不抄博陵军的后路,李旭已经觉得庆幸了,哪敢再指望对方给自己让开一条水上粮道出来?!
“当然是水路我手里可有幽州军少当家罗成亲手写的通关文牒,身边还有时德睿、韩建纮、王琮的兵马护送罗艺如果不让我平安通过,就意味着同时把河北群雄得罪了个遍过后瓦岗军内有没有人找罗成麻烦,他也难以预料!”谢映登喝了杯酒,满脸得意
他说得高兴,李旭却听得更迷茫了罗成败给自己后,负气南下,博陵军几乎是暗中护送者这个骄傲的少年离开的按当时情况看,罗成混不出头来则已,发迹之后,肯定要带兵回来一雪前耻又怎可能不计前嫌地从他老爹那给博陵军讨人情?
“你也不用谢他按理说,他需要谢你你们之间的恩怨已经扯平了!”谢映登伸出两个手指头,在李旭面前轻轻摇晃他抢了走了你未过门的老婆,觉得理亏到黎阳找我时,恰好看到我准备粮船所以就不声不响地写了封通关文牒给我,又给了我一个玉佩做信物!”
“我老婆?”李旭用力看了看谢映登,以确定对方没说醉话萁儿就在后宅,二丫故去经年其他能称得上是他妻子的人,根本不存在?让罗成又到哪里去抢?
“是襄国公主”谢映登见李旭额头上已经快开始冒烟,耸耸肩膀,给出答案“罗成领兵去抄王世充后路,结果半路上看到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在跑他以为强盗打劫,就仗义将那女子抢了下来过后一问,才知道那女子不想嫁给王世充的儿子,所以逃婚在外而追捕她的人,正是王世充帐下的亲兵!”
简直越来越乱了!李旭知道王世充负责护送杨吉儿北上,半途却找借口留在了河南却未想到王世充胆子大到可以把杨广的旨意不放在眼里,强给自己儿子娶公主为妻子的地步如果事实真的如此,想必杨广麾下臣子的控制力更加薄弱了原来他的命令还能在江都附近得到执行,现在,恐怕能不能出得了皇宫都很难讲了
“罗成那小子长得英俊潇洒襄国公主又没说清楚自己是谁,所以两人越看对方越顺眼,便稀里糊涂成了亲后来罗成带公主与大伙见面,公主却不肯给李密敬酒弄得双方都很难堪有心人仔细一打听,才明白罗成稀里糊涂成了驸马爷!”
“如此,倒也省得她在外颠沛流离!”李旭终于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感慨地说道他与公主从来没见过面,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感情,更不会傻乎乎地觉得自己被人戴了绿帽子但据他对李密的了解,杨吉儿当众给李密下不来台,后者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更何况罗成有了驸马和幽州大总管之子双重身份后,地位陡然提高,已经威胁到了李密的大当家“宝座”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担心地问道,“罗少将军偷偷在我和他父亲之间穿针引线,难道不怕李密找他麻烦么?罗艺呢,他就那么容易听了儿子的话!”
“罗艺不想同时得罪太多的人,也不想给自己儿子添麻烦更重要一点是,幽州军内部对你抵抗突厥的事情,争论很大我经过蓟县时,罗艺自己也举棋不定所以就做了顺水人情,放了粮船一条通路!至于李密,他目前还不知道情况知道后,也奈何罗成不得!”
“此话怎讲?”李旭惊异地追问白天时谢映登所言将永远不回瓦岗,已经让他隐隐猜到,瓦岗军肯定又出了大变故再加上罗成修书这档子事情,可以预料,瓦岗军内部面临的问题肯定比所有人设想都严重得多
提到瓦岗,谢映登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消失了他先是长出了口气,继而连干了几大盏酒,想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犹豫了好半天,才摇着头道,“瓦岗?自从翟大当家死后,哪里还有瓦岗啊还不是李法主带着一炉香在里边虚应故事看着烟很盛,来阵风,也就散了!”
“怎么会这样?”李旭听谢映登说得离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李密杀翟让,必然会影响瓦岗内部团结但作为纵横河南多年,屡屡将官军打得丢盔卸甲的大绺子,瓦岗军也不是短时间就能败掉的但按照谢映登的说法,眼下其却成了个空架子,只要随便有人一推,便会轰然倒塌于地
别人的安危李旭不想管,如果瓦岗军真的完蛋了,秦叔宝、罗士信、徐茂功的未来怎么办?特别是秦叔宝,他已经快五十岁了,好不容易才被李密赏识,封了个内卫大将军的官职,瓦岗山倒了,齐郡也归不得了,他要流落到哪里去?
“还不是被李法主忽悠了!”谢映登又喝了一口酒,悻然道,“当**说李密那人徒有虚名,大伙还不相信毕竟你是官军,我们是土匪你说的话,未必按着什么好心可谁知道,此人不但徒有虚名,而且心胸狭窄翟大当家将自己的位置都拱手相让了,他却为不相干的人几句混话,从背后砍了翟大当家!”
“这事儿我听说过,还以为茂功也死到那厮的手里老天有眼,茂功命大!”李旭也饮了一口酒,拍案叹息
“不是茂功命大,是外边弟兄的人来得快一刀没砍死,如果当众再补第二刀,肯定会犯众怒!”谢映登气得直撇嘴“他杀了翟大当家砍伤了徐二当家强力压服的单雄信亏得咱们这些人还曾经拿他当真命天子如果真命天子都是这个德行,还不如当初跟着杨广混呢好歹不担心挨黑刀!”
“陛下的确肯推赤心待人前提你必须是被他视为心腹大隋朝内部的事情,不比山寨简单有时候陛下都无能为力我当年总觉得只要朝中无昏君,百姓日子就会好过后来自己治理一地才知道,光主事儿者一个人不昏是没用的!得想办法让所有人都不敢肆无忌惮地胡闹!”李旭想了想,以亲身经历为例子点评
“的确如此想李密刚上瓦岗时,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是弟兄们自己非要将他抬过头顶去,结果将他抬上去了,他便露出了本性!是我等自己给脖子后安刀子,怪不得别人!”谢映登又是失望,又是伤心,一盏盏酒灌下肚子,一声声叹息从喉咙里向外冒
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鬓角之处已经见了白发想必是忧心过度,伤了血脉接连灌了自己数盏酒后,谢映登咧了咧嘴,继续说道:“倘若他杀了翟大当家,大权独揽后,能带着大伙走正路也罢了顶多说他私节有亏,大事无过谁料,那件事没过几天,他就趁着程知节在外领兵打仗,没回来的机会,把瓦岗上下的职位调了个遍等程知节闻讯赶回来了,山寨也不再是山寨了完全按照大隋官府那一套来,连金墉城内魏公府邸的规格,都比照洛阳的行宫来修程知节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说是为了给大伙充门面,别让天下英雄小瞧去若是修了宫殿就能折服天下英雄,这江山世代还不应该都是大秦的!”
“还不如陛下!”李旭撇嘴冷笑杨广虽然开凿运河,弄得民间疲敝但运河的开通,主要是为了向北方前线输送粮草物资,而不是单单为了摆阔而李密不过刚刚于河南落下脚,连天下还没得到呢,已经开始挥霍
“我们私底下也这么议论但大伙的军权都被李密收了,谁说话都硬不起来!”谢映登继续摇头苦笑“他不肯信任瓦岗原来的弟兄,手下有没有几个会打仗的,所以被王世充逼得节节后退再后来,连柴孝和、郑德韬、杨德方这些二半吊子都战死了,只好亲自披挂上阵!”
“那不更要吃亏?”对李密的领兵“才能”,李旭是深深领教过碰到绝顶的庸才,凭着偌大的名头,李密还能抽冷子打个漂亮仗碰到一个按部就班的将军,或者一个领兵高手,李密肯定半点便宜都从对方那捞不回来
“可不是!”谢映登苦笑了几声,愤懑地回应,“跟王世充打了三仗,输了两次自夸是互有胜负,却把家底越打越薄不得不从洛口仓里拿出粮食来,就地招兵招了兵,又舍
家园 第七章 盛世 (二 上)
盛世(二上)杨广死了?大隋亡了?李旭的身体晃了晃,半盏酒水全洒在了自己的手上但是很快,他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放下酒盏,甩了甩湿淋淋的手然后站起身,向谢映登长揖及地,“多谢师弟将此事告诉我但决战之前,还请师弟尽量将消息隐瞒,以免动摇了我军军心!”
“这个不劳你叮嘱,我自有分寸!”谢映登不敢受李旭的揖,侧身摆手,“但师兄也该早做打算,以免事后匆忙!”
“无论陛下在与不在,眼下这仗都得打我守长城,本来就不是为了陛下!”李旭苦笑着将自己面前的酒斟满,然后向空中泼出半盏,仿佛在祭奠某个不甘心离去的灵魂,“至于大隋,在年前已经亡了又何须再为它难过!”
说罢,他将剩余的半盏洒在了地上跌回自己的胡凳,脸上的表情再也看不出半分波澜
见到对方如此镇定,谢映登反倒茫然了起来他这回主动请缨押送军粮到涿郡,一方面是为国守疆土另一方面,也存着待突厥狼骑撤去后,如果博陵军能保全下来,便借李旭之势实现自己平生之志的主意箴言说代隋者必为李氏,如果击败了突厥,李旭的声望一时五两,难保箴言最终不是落于此子头上
再者,放眼此刻天下英雄,不是格局太小,就是阴狠毒辣之辈像李旭这样既拥有强大武力,又能善待部属和百姓者,几乎没有第二人辅佐李旭做了中原之主,总比让李密、王世充、李渊这些混账东西抢了皇帝宝座的好至少从先前的表现上看,李旭是个可以共患难,也可以共富贵的英主,不会做那些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勾当
但这些话,需要找个合适的切入点李旭的武艺虽然出自江南谢家,但他的师父却从来没告诉过李旭自己的真正身份和姓氏其既然放弃万金之躯,躲到塞外部落做一个铜匠,肯定就不会再理睬什么谢家、王家的是非师门这层关系用不上,能激发李旭雄心和野心的,也就剩下了杨广当年的君臣之恩可目前看来,李旭对杨广的恩情,也看得非常淡然也许他上次实在被大隋朝廷伤透了心也许在他心里,杨广和大隋都早就死了,活在江都的,不过是个躯壳而已
宾主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餐桌上立刻冷了场数支蜂烛吞吞吐吐,火苗跳动的声音烤得人口干舌燥片刻后,李旭叹了口气,自斟自饮谢映登咧了咧嘴,却也跟着叹了口气,将酒盏举了举,一口闷干
李旭摇摇头,将自己和客人面前的酒盏再度斟满谢映登看了他一眼,端起酒盏,干了,然后伸手去抓酒坛他的酒量远远不及旭子,相对着饮了数盏闷酒后,舌头便慢慢大了起来,呼吸声沉重急促,听上去像冬天里的北风
“师兄,师兄难道一点儿也不难过?”他涅斜着醉眼反复打量李旭,越看越觉得气闷,“你的陛下当年待你不薄,高官显爵,重兵大权,还曾经把杨坚的金刀赐给了你难道一点你也不想着领兵给你的陛下报仇?”
“映登是说,我有足够的借口讨逆?!”李旭快速接过对方的话头,“拿着金刀号令群雄,诛杀宇文化及兄弟然后拥立新君,挟天子而令诸侯!”
谢映登被人一语戳破了心事,脸一热,索性将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你手里有大隋开国之君用过的宝刀借此号令天下,群雄没理由不答应宇文化及兄弟手中的兵马只有五万出头,其中能战者,大部分还出身于你当年带过的雄武营待铲除了宇文氏之后,凭着守卫长城和讨伐叛逆两样功劳,天下还有谁威望大得过你?你想做天子便做,即便念着杨广的旧恩,周召之位也是跑不了的!”
“可我分明记得昔日群雄无不骂陛下是昏君‘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李旭直直地看着谢映登,顺口引用了一句来自瓦岗山的讨隋檄文
当年李密麾下的记室参军祖君彦为了打击隋军士气,大笔一挥,写就了《檄洛州文》文中列举了杨广鸩父、yin乱、贪婪、好战等十项大罪从血脉、品行、天像和图箴四方面论证了隋朝的国运早该断绝该文语言华丽,气势雄浑,传檄诸侯后,的确为瓦岗军的举动增色不少
可如果按照祖君彦当年的檄文中所言,宇文化及兄弟杀了杨广,就等于是替群雄铲除了暴君亡了大隋,也是顺应天命群雄先前还天天咒骂杨广不得好死,如今杨广终于不得好死了,他们反而又替其报起仇来,这讨逆大旗下所包裹着的目的,还不是昭然若揭么?
谢映登被李旭看得脸越来越热,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避开,“这事情由别人来牵头,借口当然十分勉强但你不会,你是现在还打着大隋旗号的又是大隋的冠军大将军!”
“也不过是个借口就是看上去真一些,不像别人那么假模假式!”李旭对此无动于衷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真的有些倦了特别是在东都附近被段达等人从背面插了一刀后,大隋在他心中基本上已经死透如今,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尽一个武将的职责,或尽一个男人的职责而已守护珍惜自己和自己珍惜的那些人,至于东都和长安宫殿,偶尔想一想可以若搬进去住,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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