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酒徒
“如果徐兄在,肯定能猜出阿史那却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惜徐兄还在新开河畔,领着人马防备契丹人的偷袭!”李旭摇了摇头,尽力把心头纷乱的想法甩在了脑后打造兵器需要心神专一,他可不希望即将诞生的两把弯刀中出现任何一件次品
“你这孩子,终究还是心善!”铜匠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不经历风雨的翅膀永远长不大,有些道理只有吃了亏后才能明白他爱怜地看着将大锤抡得呼呼生风得李旭,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大锤小锤嘈嘈切切,奏响一曲牧歌牧歌声中,时间渐渐被淡忘第一把黑蓝色,线条柔和顺滑的刀坯渐渐成型,金色的火焰在刀刃间流动,时而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师徒二人都不说话了,锻造工作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铜匠深厚的经验和李旭悠长的体力让完工速度大大加快,待刀刃和刀身过度部分打平后,一件精品又要诞生
“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打铁!”作坊门被人一脚踢开,冷风包裹着一个人影,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娥茹!当!”李旭一分神,大锤偏离了目标,将刀面砸得向下凹了一块星星铁锻打后形成的天然花纹被打碎了,整个刀身看上去不再浑然天成他懊恼地放下了铁锤,把目光看向了娥茹
“快走,跟我去中央大帐!”娥茹红着眼睛,疯了一般拉起李旭的衣服角向外扯眼前这个傻瓜太没脑子,老婆都要被人抢了,居然还顾得上帮别人打刀
“怎,怎么回事!”李旭有些不高兴地拉住娥茹,低声询问今天所有功夫都因为娥茹的鲁莽而功亏一篑,要想恢复刀面上的花纹,整把刀坯都得重新回炉
“打,我打死你!”向来温柔体贴的娥茹瞪着泪眼嚷嚷,“他们要把陶阔脱丝嫁到突厥去,你居然,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打铁!”
“什么?”李旭愣愣地,一时没有做出反应来陶阔脱丝要嫁到突厥去,不是说突厥人的女儿要嫁给阿思蓝么?怎么刚过了几日,所有安排都变了?
“去,尽力为之!”铜匠在李旭肩膀后推了他一把,低声劝道
“噢!”李旭答应一声,跌跌撞撞地跟着娥茹跑出了作坊秋风一吹,他的脑子立刻清醒了过来陶阔脱丝要嫁入突厥,可陶阔脱丝分明已经与自己有了白首之约啊?西尔族长认可了这件事!额托长老祝福过这件事!整个苏啜部,整个草原都曾经为自己和陶阔脱丝祝福过!
他跳上马背,疯狂地冲向中央大帐怪不得自己总觉得却禺酒醉后的笑容那样神秘,此人那天根本没喝醉,却把整个苏啜部都灌醉了!
‘阿思蓝只是一个部落贵胄,他的儿子娶阿史那却禺的女儿,必然打破苏啜部内部的权力平衡!’疾驰中,李旭感觉到自己变成了徐大眼,双目瞬间穿破了那团漆黑的迷雾‘为了维持西尔家族在苏啜部的权威,族长家中必须有人跟阿史那家族中地位更高的人联姻’草原人性格耿直,却不代表草原人不懂得交易李旭知道自己真的很傻,傻到那么轻易地相信了阿史那却禺的大度傻到相信身边所有人都像九叔一般真诚和善良,傻到把自己当成了苏啜部的一分子……
从却禺手中赢来的黑风不愧为一匹宝马良驹,几个窜越,它就冲到了部落议事的中央大帐后李旭跳下马,握着弯刀冲向中央大帐的前门,就在身体擦过浑圆的帐壁瞬间,他听到一个哽咽的声音…….
“附离不是逞能,不是,附离是为了部落的荣耀才与却禺赌酒狼骑那么凶,他不愿意咱们的牧人失掉锐气!”
“是陶阔脱丝,她在为我说话!”李旭的脚步一滞,心中立刻被幸福和酸楚交织的滋味添满,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她在为我说话,她没有背弃我!”颤抖着,少年人的脊背挺得笔直他整顿衣衫,缓步向大帐前门走去无论前方有多少风雨在等着,他必须用理智而不是莽撞去化解
“西尔族长,难道诸部长老会议,可以让女人随便说话么?”一个阴恻恻声音打断了陶阔脱丝的哭诉是那弥叶长老,李旭知道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就是这个无耻的老家伙在面临强敌时犹豫退缩,如今他却又打起了牺牲陶阔脱丝换取突厥人青睐的鬼主意
“这是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当然可以说话!”陶阔脱丝泪眼看向众人,回答声里带着几分绝决这些人都发疯了,他们没有良心附离为部落做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居然毫不客气地就选择了背叛
“这不是你自己的婚事,这是关系到几万人生死的大事!”额托长老站了起来,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突厥人为启民可汗的侄子提亲,咱们没有力量拒绝”
“白天鹅的子孙何时依靠过别人?”杜尔的老父亲嘎布勒站起来说道诸位长老中,他向来以吝啬和寡言少语闻名今天,为了一个外族小子,他居然当面反驳起了威望最重的额托长老
几个平素不爱管事的苏啜部长老在下面交头接耳,把帐内吵成了一锅粥今天的事情的确非常棘手,西尔家的女儿嫁给启民可汗的侄儿,这简直是长生天赐予苏啜部的恩典几百年来,霫族还没和这么强大的盟友联姻过但是,附离是圣狼的侍卫,他来部落后付出的一切,有眼睛的人都不应该选择忘记!
“如果拒绝了阿史那家族的提议,咱们根本没有力量抵挡突厥王庭的愤怒咱们只有几千武士,突厥人却有二十万狼骑!”苏啜附离站起来,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平缓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那个夺走了他的名字和荣誉的人如果不除,白天鹅的王冠不知道将来会落在谁的头上
大帐外,李旭的脚步越走越慢,明明只要一转身,他就可以绕过大帐侧面,闯到帐门口可身体却沉重如铅,让他无法迈出那关键的一步苏啜附离说得一点儿也没错,自己能为苏啜部提供的,已经全部提供了,而突厥王庭却拥有二十万狼骑!
二十万狼骑,想想当日攻破索头奚部时的屠戮,李旭眼前就只剩下一片血光
“附离可以和咱们并肩作战,抵抗外辱!”陶阔脱丝声嘶力竭地喊在苏啜附离说话时,她看见很多长老频频点头就连对自己和附离最好的舍脱沙哥长老,也爱莫能拄地垂下了头去一股绝望的感觉笼罩了她的全身,但她不能接受这个命运,决不!
“那个汉人不会和咱们并肩作战,他是个逃兵!”苏啜附离冷笑着,把目光转向在座所有人,“我私下找过几个商贩,问过那个汉家小子的来历大隋皇帝要攻打高丽,那几个汉人小子不敢去,所以才借着经商的由头逃到咱们部落来你们想想,一个不愿意为自己的族人而战的懦夫,会为别人的部落而流血么?”
“附离不是懦夫,附离不是……”陶阔脱丝绝望地大哭起来她想为心上人辩解,但她无法否认叔叔说得是事实李旭对她无所隐瞒,为什么来霫部,为什么不着急回家的原因,她清清楚楚
“一个不愿意为自己的族人而战的懦夫,会为别人的部落而流血么?”李旭呆立在了毡帐旁,脸色苍白,身体瑟缩成了风中枯草娥茹已经追了上来,拉着他的手向毡帐门前走,却怎么也扯他不动
绝望中,他看见陶阔脱丝哭着从毡帐里冲了出来他看见娥茹哭着向陶阔脱丝追去,他看见毡帐门前的苏啜武士瞪着自己,目光中充满鄙夷
家园 第五章 猎鹿 (九 中)
第五章猎鹿(九中)“那个汉家小子告诉他的属下对敌人要仁慈,劝大伙放下刀箭,和仇人做朋友这样的懦夫,凭什么要我部族勇士……”空荡荡的大帐里,苏啜附离的声音往来萦绕
各部长老们静默无言,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苏啜附离的话未必属实无论那个汉家小子因何而来,他半年来在苏啜部的所作所为却与“懦弱”二字扯不上半点关系但为了一个异族小子去得罪西尔族长的弟弟,这个头实在没必要出况且,除了牺牲掉那个汉家小子外,眼下诸霫联军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供选择
联姻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有了突厥人这个大靠山,西尔族长可以名正言顺地从执失拔大埃斤手中接过祖先留下的王冠,重新将所有白天鹅的子孙整合成一队周围数不清的小部族,将一个个陆续臣服在霫人的马蹄下大漠东部,弱洛水到栗末水(松花江)之间千里草原上将无人再敢于霫族争雄,重现祖先辉煌的时刻指日可待
比联姻的好处更显而易见的是拒绝阿史那家族的善意后那可怕的结果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二十万狼骑的部族绝不是只有几千人马的诸霫联军所能抗衡的即便圣狼的力量再强大,徐贤者的智慧再深,狼骑到来之时,就是草原被血染红之日即便突厥人不因为苏啜部的拒婚而发兵征讨,只要阿史那家族旗帜鲜明地对执史拔大埃斤表示支持,那些处在观望状态的小部族,肯定立刻投身到执失拔帐下留给苏啜部的,依旧是一场灭顶之灾
退一万步来考虑,即便阿史那家族大度到将拒婚之辱一笑了之,有阿思蓝家和却禺家的婚约在,强者为尊的草原上,西尔族长的位置将放于何处?
大伙根本不需要选择,在突厥使者提出由启民可汗的侄儿阿史那骨托鲁和苏啜部联姻这个建议时,结局就早已写定阿史那家族背后有一个国家,而附离大人除了他自己外,什么都没有
“那个汉家小子试图教狼吃草,表面上的善良和虚伪已经迷惑了很多牧人……”苏啜附离大声历数着李旭的“罪状”,为部落的最后决断寻找理由从长老们的表情上,他知道自己赢定了白天鹅王冠是属于苏啜部的,无论哪个外来人威胁到自己,都要在其苗头尚未露出前将其彻底铲除
突然,苏啜附离的话塞在了嗓子眼儿他看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侍卫被人撞倒在地上紧接着,他看见一头愤怒的豹子缓缓向自己逼来
“苏啜附离大人,如果你想巴结阿史那家族,请不要侮辱我,也不要侮辱你自己!”李旭手按着刀柄,一步步走到了大帐中央几个负责大帐安全的部族武士试图冲过来拦阻,被他的目光一逼,带着些愧意停住了脚步
“附离,你要干什么?”苏啜部的长老们大叫道按照附离目前的身份,他绝对有权力参与部族的决议但圣狼侍卫大人天性懒散,很少到中央大帐来,所以长老们议事时也习惯不忽视他的存在
今天,没有人请,他却突然来了一进来,身上就充满了杀气,仿佛在座所有人都是他的仇人,仿佛随时准备拔出刀来血洗大帐
李旭冷笑着,愤怒的目光在长老们脸上一一扫过在进入大帐之前,他心中还充满了自卑与自怜的话,此刻,所有自卑与自怜早已被桀骜所取代他看清楚了隐藏和善背后的虚伪,看清楚了需要他一个“懦夫”为之奋战的部族每个目光与他相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将头偏了开去是白天鹅的子孙辜负了自己的朋友,无论背叛的理由多充分,大伙都无法理直气壮地面对圣狼侍卫的眼睛
“按草原规矩,如果一个人受了侮辱,可以用造谣者的血来为自己雪耻苏啜附离大人,一柱香时间后,我在帐外空地上领教您的箭术!”李旭收回自己的目光,稳稳地站在大帐的中央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无比学了近一年突厥话,每个词汇他都能用得恰如其分狼群之中没有那么多法律,相互之间所有争执都可以用牙齿来解决如果今天苏啜附离不接受他的挑战,从此之后将永远无法在部落中立足
大帐内登时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想到平素善良老实到有些迂腐的附离居然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来解决争端有人惊诧,有人呵斥,还有人在心里暗暗为李旭鲁莽的行为暗自摇头苏啜附离是部落中有名的勇士,无论是平时打猎还是两军交锋,他从没遇到过敌手
大伙正慌乱间,耳边又响起了李旭异常平静地声音:“附离大人地位尊崇,不至于找别人替自己来接受一个汉家小子的挑战!”
汉家小子四个字,李旭咬得很重,还故意带上了苏啜附离说话时那轻蔑的语调
“你”苏啜附离被李旭身上的杀气逼得心里发慌,本来想毫不犹豫地将挑战答应下来,不知怎地,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了另一种说辞:“你是族中晚辈,按规矩不能挑战长者!”
“你们,在座每个人,今天曾经把我当作是自己的族人么?”李旭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刹那间,他感到自己的头脑分外清醒
凌厉的目光再度在每位长老的脸上扫过,依旧没有人敢抬头和他对视我是个汉家小子,他们根本没把我当作自家人李旭的脸上慢慢浮现了几丝冷笑,微笑着,他向所有人说道:“我不是苏啜部的战士,挑战族长之弟不算不尊重长者此后,我也不会在留在此地,明天早上,我会在日出之后离开!”
“那圣狼怎么办?”
“你把圣狼如何安排?”乱哄哄的追问脱口而出问完了,说话的人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问得愚蠢,嘴巴里像被卡了个鸡蛋般,张得开,闭不拢
“西尔族长,你会允许我带着甘罗离开么?”李旭没有回答众人的话,将目光转向高坐在铁椅子之上,一直没有说话的苏啜西尔明澈的目光凛冽如电,代表着族长权威,曾经高不可攀的铁椅子在他眼中瞬间矮了下去
半年多来,只要在部落营地内,甘罗就跟陶阔脱丝形影不离而方才陶阔脱丝奔出帐篷时,身边却不见了甘罗的身影
苏啜部早已做好了最坏准备,李旭知道,今天无论自己做什么,甘罗都无法跟自己走圣狼只有一个,而圣狼侍卫却可以经常换
狼对自己的种群爱护有加,对族群外的生物却从不吝啬露出自己的牙齿
局势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西尔的控制,这决不是他希望见到的结果他还有一个最小的女儿叫雅伦,只需要再等三年时间就可以选择别人的帐篷和部族中所有怀春少女一样,雅伦提起圣狼侍卫时满脸崇拜
只需要三年,而附离今年只有十五岁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安排,没想到居然突然卡在了半路上在李旭刀一样的目光中,西尔族长缓缓地站起了身,脸色像作贼被人抓住了手腕般,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张开嘴巴,他听见一个不似自己的声音在喃喃地解释道:“我,我也是不得已雅伦,雅伦只有十岁娥茹,娥茹已经不是,不是完美的宝玉阿史那家族世代与中原通婚,风俗和汉人一样,万一惹怒了他们,部族,部族……!”
“西尔族长,这个理由是你自己想到的么?”李旭感觉到自己像刚才月牙湖中爬出来,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结冷冷的秋风从窗口吹进,吹散他眼前所有迷雾
这不是西尔自己想出来的办法,霫人的头脑和突厥的词汇里,根本没有‘完壁之身’这个概念‘阿史那家族世代与中原通婚,风俗和汉人一样’这句话,也不应该出自西尔族长之口整个苏啜部,除了徐大眼之外如果还有另一个人对阿史那家族的历史和习惯如此清楚,这个人的身份已经用不着去猜
只有她,才如此迫切地需要突厥人的力量二十多年过去了,在她心内,对大隋的仇恨她一点儿都没减少
“我,当然是我我是一族之长,不能拿族人的安危做赌注!”苏啜西尔大声吼道,唯恐有人听不见他的回答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愤怒,但满腔的怒火在附离明澈的目光前,却如遇到了雪山一样快速崩溃
是苏啜部对不起附离,舍脱部的沙哥长老轻轻摇头但是,他不打算站起来说一句公道话西尔族长的回答有道理,大伙不能拿族人的安危做赌注所谓公平,本来就是有限度的此事过去后,各部愿意奉献最美丽的少女给附离作为补偿但是现在,陶阔脱丝必须履行族长女儿的责任这份责任与她与生俱来,无法逃避
苏啜附离感觉到了哥哥的内心的尴尬,挺直身体,挡在了李旭和西尔族长的中间尽管内心深处依然负疚,尽管面对附离的目光依然感到了巨大的威压,他却义无反顾地展示了自己的勇气
“我接受你的挑战,一柱香后,让长生天见证你的勇敢!”苏啜附离冷冷地回答,说完,转身走出了帐篷
“打扰族长大人和诸位长老!”李旭双拳前抱,躬身向四下行了一个汉礼“请诸位记住,你们身上流的是白天鹅的血,不是跟在狼群身后拣碎骨头的乌鸦!”
说罢,他亦转身走出了大帐长老们如何决定,他无法干涉但无论最终决定的结果如何,他都会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李旭突然想起了铜匠师父,二十多年守着一个承诺,他真的无怨无悔么?他所守候的人,真的值得他为之付出那么多么?
将两匹马拉开三百步的距离,额托长老奋力甩响了手中的皮鞭这个解决办法也不错,汉家小子如果输了,苏啜部再也不必背负什么十五岁的初生牛犊挑战一头成年公狼,胜负的结局几乎没有悬念
苏啜附离用力一夹马肚子,向不远处那个侮辱自己的野小子冲去整个部落里,除了阿思蓝,没有人可能胜过自己手中的弯弓他调整着马速,尽量让身体与战马起伏的节奏协调,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苏啜附离取弓,搭箭,看到了胜利在向自己微笑
角弓传来温润的感觉让李旭心里一片空明,被欺骗被愚弄后的愤怒,被辜负被出卖后的绝望,全部被那一瞬间的沉静所消融他没有策动战马,急奔而射不是他的强项他需要静静地等,等属于自己的机会送上门来
“那汉家小子没动!”苏啜附离楞了一下,旋即心里涌起一阵轻松一百步左右射静靶,从十七岁以后他就没有失过准头“这是你自己找死!”苏啜附离咬着牙,配合着马蹄的韵律拉开了弓弦
“嗖!”一道急掠而过的电光扼住所有人的呼吸
一百三十步外,苏啜附离的战马高高跳起,悲嘶一声,将主人甩了出去“嗖!”失去准头的羽箭从苏啜附离的弓弦上脱出,直冲云霄
李旭收弓,策马,抽刀,旋风般向跌落在尘埃中的苏啜附离卷去中原角弓最大的优点在于它的力道,当初射斥候头目,徐大眼就曾经指点过他这一手为了保证准头,今天他选择了对方战马的脖颈“射人先射马!”九叔传授的歌诀中,清晰地写明了无数中原战士用生命换回来的经验额托长老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苏啜附离完了,被摔了个晕头转向的他没有任何机会逃脱对手的弯刀除非有人不顾一切冲上前拦住李旭的战马,但那个破坏草原规矩的人,随后将被绑在马背后活活拖死
预料中的血腥味道和惨叫声并没有传过来,代之的是一阵纷乱嘈杂额托长老艰难地睁开双眼,看见李旭站在地面上,弯刀死死压住了苏啜附离的脖颈擒而不杀,这是对决斗失败者更大的侮辱从此之后,苏啜附离的身份就是战胜者的奴隶,按草原规则,除非主人开恩允许其家人以财物赎回,否则他将永远无法摆脱奴隶身份
“我不是懦夫!你才是!”李旭把弯刀架在苏啜附离的脖颈上,静静地说道苏啜附离双目紧闭,整个人被羞辱折磨成了血红色,却鼓不起勇气用自己的脖颈去撞弯刀的锋刃
“额托长老,我可以不可以用自己的奴隶向贵部换一个人?”李旭收起弯刀,冲着老额托大声喊这是草原规则,他知道额托长老无法拒绝
“陶阔脱丝是族长的女儿,不是奴隶”老狐狸额托答非所问
“这关陶阔脱丝什么事?”一些不明白事情缘由的牧人小声打听以李旭的身份和苏啜附离决斗,这显然是违反部族规矩的行为但为什么额托长老不制止他?西尔族长为什么躲在大帐里不肯出来?负责维持部落秩序的武士们呢,为什么他们看向李旭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是阿史那家族向西尔族长家提亲!”一个多少知道些底细的人压低了嗓子回答今天的事情恐怕不好收场,族长的弟弟遭受了羞辱,如果对方不是圣狼侍卫,这会儿估计已经有半个部族的武士挺身捍卫族长家的尊严
晚风凉凉的,吹透人背后的冷汗
家园 第五章 猎鹿 (九 下)
第五章猎鹿(九下)“我要用苏啜附离换阿芸,额托长老,这笔交易可否做得!”李旭冷笑着问他感觉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尽管这快意如刀子般捅得他遍体鳞伤
“阿芸是你自己的奴隶,你想放了她随时……”额托长老万万没想到李旭费了这么大周章,豁出性命不要只是为了一名女奴,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答道
“他只是为了一个女奴和苏啜附离决斗!”牧人们低声议论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了一个女奴连命都不想要了!”有人轻轻捶打着胸口说道,他心里还在后怕,如果方才不是苏啜附离大意,此时那个异族少年早就身首异处草原战士的弯刀挥下来可不像少年人那么慈悲,他们习惯于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报复的机会
“从今天起,阿芸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她想在部落中住多久,都是你们的客人想离开,你们不能拦阻!”李旭用力推了苏啜附离一把,后者如失去了魂魄般晃了晃,跌跌撞撞向前冲去
“成交!”额托长老一把扶住苏啜附离,带着几分恼怒回答道
“额托长老且慢,我忘了问,你是代替整个苏啜部回答我,还是仅仅代表你自己?”李旭手按刀柄向前踏了一步,笑着追问徐大眼曾经说过,如果你想算计别人,就千万别让人猜到你的下一步既然已经和额托长老等人将面子撕破,他不介意把双方关系弄得更僵一些
这小子太过分了,自己的部落虽然对眼前这个小子有所亏欠,但此人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苏啜部的信誉!额托长老恼羞成怒,欲以长老身份给李旭一些教训他以探询的目光向周围扫去,却看到舍脱部的哥撒那,必识部的侯曲利等人纷纷将头转向了别处
“长生天听见了苏啜部长老额托的回答,阿芸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她是苏啜部的客人”额托长老铁青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承诺说完,搀扶着失魂落魄的苏啜附离,慢慢走向中央大帐一瞬间,他和苏啜附离都好像苍老了许多,背影佝偻着,脚步看上去也有些跌跌撞撞
“李旭感谢额托长老的慷慨!明天一早,我会向大伙告别!”少年人冲着额托的背影拱了拱手,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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