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克夫长公主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衣十一
在这段如梭的时光中发生了不少事,对于俞云双来说,最好的消息莫过于卓印清的身体慢慢健朗了起来,除却在天气最严寒的那一月月中旧疾发作昏睡过两日,其余的时候便与平常人无异。
据楚老先生解释,卓印清的身体之所以会好转,一来是因为有俞云双的长公主令庇护,减缓了他体内毒性的扩散,二来也与他这些日子清闲下来有关,需要操心的事情少了,自然身体轻快不少。
不过有好消息,当然也少不了坏消息。
大宁军队自那场惨烈一役之后,在宁彦两国交战的战场上似乎彻底失去了优势,几场交锋下来,裴钧所率的军队胜负参半,但即便是胜,也胜得颇为吃力。
朝中有不少大臣为此进呈奏疏请求与彦国议和,俞云宸却觉得都已经行到了这一步,现在放弃未免可惜,加之他身前还有一个处处迎合上意的季正元率领的季派挡着,一时间所有议和的谏议,都被俞云宸以“尚可再战”四个字打了回来。
今日休沐,俞云双本与卓印清约好一同去城郊十里亭饮桂花酒,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出门,便被姚永泰和李明济的拜见给挡了回来,最终俞云双无奈爽约,在书房之中接见了二人。
姚永泰和李明济前来自然与朝堂的局势有关,三人在一番彻谈之后,俞云双起身将姚永泰和李明济送出了书房,正打算回后院去见卓印清,便见到赵振海由映雪领着,脸色惨白地向着三人的方向疾步走了过来。
赵振海素来沉稳,能让他如此失态的,必然是不得了的大事。俞云双顿住了步伐,目露询问之色。
赵振海停在了俞云双的面前,连呼吸都不稳当,便惶急道:“殿下,前线那边传来了新的战报,裴将军……裴将军他……”
俞云双的眼皮蓦地一跳。
赵振海的背脊抖了抖,直挺挺地跪在了俞云双的面前,声音发颤道:“裴将军所率的中军倾覆于臧山,他自己也没有回来……”
此话一出,俞云双的瞳孔一缩,而赵振海身侧的映雪更是没有掩饰住情绪,一声惊呼破口而出。
“你且将话说清楚。”俞云双一字一顿道,“那句没有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死了或是没死,给我一个答案。”
赵振海方才那话其实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俞云双会再问他一遍,不是因为她没有听到,而是她在心存期冀。
赵振海以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断断续续道:“战报上说,裴将军的尸骸已经找到,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有百余处,致命伤……有两处,一处从左肋插入,穿透胸腔……另一处在右肩,向着脖颈的方向劈下,长约……长约三寸。”
三寸长的伤口,那脖子便只剩下了一层血皮了。
俞云双阖上了眼眸。
“如今裴将军的遗体已然入棺,只等今上允了,便可送回凌安。”赵振海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封战报乃是由监军所书,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裴将军的身上。他言在裴将军在攻下臧山之后,自己曾建议裴将军守住臧山,待兵将养精蓄锐之后,再行进攻事宜,谁知裴将军居功自傲,不仅不听劝诫,还莽撞出兵,才导致了此次战役的失利……”
赵振海的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李明济已然暴怒出声:“纯粹一派胡言!就连我这个久不上战场之人,都知道臧山易攻难守,裴钧夺下臧山想必是因为臧山是向前进攻的必由之路!这种鬼地方,大军过路后弃守才是正途,在那里修整军队,不是找死是什么!”
姚永泰亦愤慨道:“这监军听说是季正元的人,裴将军大捷的时候他腆着脸皮上疏,将功劳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已是厚颜至极。如今裴将军尸骨未寒,他竟然为了摘干净自己,将脏水泼都到裴将军的身上,如此行径简直是令人发指!”
俞云双沉默地听着他们说着这一切,待到姚永泰将话说完,她才扬了扬手,示意他们都停口。
除却苍白的嘴唇,她的神情称得上是淡定,对着赵振海缓缓道:“战报上可说裴钧歼灭了敌军多少?”
赵振海道:“这个我未打听到。”
“差人再去打听。”俞云双道,“即便没有确切的数字,我也要个大概。”
赵振海应了一声是,起身行了一礼便向着门外走去。
俞云双又转向一旁神情激动的姚永泰,有条不紊吩咐道:“裴钧……裴钧死了,这场仗若是再打下去,只会将整个大宁都赔进去。既然我们三人收到了战报,今上与季正元那边必然也收到了。你这就回去草拟议和书,以臧山为线,西为彦,东为宁,彦国需每年向大宁缴纳岁币银十万,绢十万匹。明日早朝你先将这封议和书呈给今上,等收到敌军的情况之后,再酌情修改。”
此封议和书对于彦国来说极为苛刻,不过如果彦军在此次战役中也是元气大伤,便有谈成的可能。俞云双将条约拟成如此,自然是想要以最大的利益诱使俞云宸迈出议和的第一步。
裴钧与俞云双的关系,姚永泰是略知一二的,是以他想象不出俞云双在经历如此噩耗之后,依然能思虑周密至此,原本激愤且慌乱的心情因着她感染,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俞云双又对李明济道:“你去向所有中立派的官员传话,让他们做好准备,明日一同奏请今上同意姚大人的议和书。中立派的官员不少,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人一一通知到。”
李明济拱手应是,与姚永泰一同向俞云双道别,而后分头行事。
俞云双目送着他二人离开,待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之后,她依然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此刻虽为午间,天空却翻涌着滚滚浓云,阳光被层层乌色云朵滤去了暖意,落在人身上时只剩下了彻骨阴寒。
秋风萧瑟,将枯叶卷起,打着转儿往人的衣角上蹭。映雪想到方才赵振海口中描绘的裴将军惨死的模样,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发冷。再侧眸偷瞧俞云双,她的唇角敛起,神色寡淡,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担心俞云双着了凉,映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俞云双的眼睫一颤,开口便问:“怎么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映雪抿了抿唇:“起风了,外间冷,我送殿下回房罢。”
俞云双迷茫望她,似乎都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殿下……”映雪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
俞云双荒芜的视线终于重新凝聚起来,微微一颔首,转身便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映雪跟在俞云双的身后,初始还留着小半步的距离,后来却发现她的步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到了最后竟然称得上是踉踉跄跄。
映雪看得胆战心惊,唯恐她哪一脚没踩稳摔在地上,便小跑两步追到了她的身侧,伸出手来想要去搀扶她,谁知刚碰到了她的手,俞云双却似不认识她了一般,冷硬的掌风袭来,将映雪推开了几步。
“不必。”俞云双淡淡道,挺直了背脊继续向前。
映雪收回了手,她知道俞云双一直以来从容的表象正在决堤。
自幼一起长大的交情,可以放心托付彼此性命的知己,这辈子最信任的人……即便俞云双方才表现得再镇定,对于裴钧的惨死,她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直以来秉持的骄傲让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形容狼狈,而不断堆积的隐忍却是一把利刃,一旦划破了表象,她将会崩溃得比谁都要厉害。
俞云双走得跌跌撞撞,在行至书房的大门时,她的脚绊到了高出半截的门槛儿,人跟着失了平衡,眼看就要向前摔去。
映雪匆忙追上来将她扶住。
俞云双重新站稳,这回没有再推开她。
映雪注意到俞云双的手一片冰凉,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殿下。”映雪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可用我将驸马叫过来?”
“不必。”俞云双一口否决,“不必叫他。”视线迷茫地环顾一圈书房,问道,“裴珩呢?”
映雪的心被俞云双无助的神情搅得发慌,咽了一口吐沫道:“裴郎将这个时候应该在校场,殿下您忘了么?”
俞云双皱了皱眉,似是在思索。
“这事他不应该最后一个知道。”半晌后,俞云双缓缓道,“派人去校场……”话说了一半,却又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的话,“不必派人了,给我备马,我亲自去。”
她现在这幅模样,映雪哪里敢让她单独走,便小声道:“我要与殿下一同去。”
“可。”俞云双道。
映雪咬了咬嘴唇,又道:“那我先将殿下送回去换身衣裳罢。”
俞云双闻言垂下头来一扫身上胭脂色的宫装,既然是去报丧的,自然不能穿这样一身。
“衣服我自己换。”俞云双神色出奇的执拗,“你去备马。”
映雪不敢在这个时候忤逆她,只能松了她的手,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地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克夫长公主 第120章
身边的人都走了,书房之中一片空落,唯有寂寥相伴。
俞云双麻木向前,腿脚仿佛有千钧重,每跨出一步,都要耗尽所有心力。
眼前隐隐发黑,她踉跄了一下,指尖摸到一件坚硬平滑的物事,俞云双知道那是书房正中央的桌案。
身体有了倚靠,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便就此松懈了下来,俞云双脚下发软,顺着桌腿滑坐下来。
裴钧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他那人一诺千金,只要他说了,她便会信。
但是俞云双却没有想过,以为会一辈子陪在身边的人,会离开得这么突兀,让人措手不及。
视线隐隐模糊,泪水坠落在胭脂色的裙裾上,晕染出来的颜色宛如鲜血一般殷红。
俞云双伸出手来,将那块泪渍死死攥住,气力大到指尖都泛起了惨白。
一时间空荡的书房只剩下压抑到近乎于无的呜咽声。
半阖着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来者的脚步声极轻缓,走到了俞云双的身旁,静默着凝视她许久之后,终于蹲下身来。
手指修长有力,泛着玉一样的光泽,揽过俞云双的肩头,轻轻唤她:“云双……云双……”
俞云双的抽泣声一滞,动作僵硬地侧过头来,嘴唇颤抖,眼白发红。
卓印清的呼吸发紧。
“他死了。”俞云双张了张口,声音抖得厉害,“裴钧死了。”
卓印清伸出手来为她将眼角的泪水划开,分明没有触觉,却觉得自己的指尖也被湿意灼烧了起来:“我听说了。”
俞云双痛苦地阖上了眼睛,攥住裙裾的手也越来越紧,似乎唯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情绪隐忍下来。
卓印清能感觉到掌心下她的身体在颤抖,拥她进自己的怀中,口吻极尽温柔:“没事的,哭出声来,哭出声来就好了。”
俞云双却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咬着嘴唇不发一声。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诉,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这样厚重的无声,却是最强烈的哀泣,强有力地宣誓着她对裴钧的不舍与悲恸。
她在哭,他的心口仿佛有一把锋利的刀在翻搅,刀口的每一次撞击,都比五觉散带来的折磨激烈。
卓印清轻抚上她瘦削的肩头,垂下眼帘,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半阖的睫毛下:“你知道么,自我记事开始,便羡慕二弟有母亲呵护着,而我却没有。他们都说我的母亲死了,唯有蒙叔说我的母亲并没有走,只是我看不见她了而已。”
他说到此处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裴钧其实并没有走,只是你见不到他而已。”
怀中的俞云双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垂在身侧绞紧裙裾的手,气力狠到几乎锦缎将撕裂:“我要报仇。谁害死了他,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俞云双的声音喑哑,却带着狠绝的恨意,重复道,“一个都不会放过……”
卓印清手上安抚她的动作一滞,轻轻“嗯”了一声。
屋外是一片黑云密布,屋内烧灼着悲恸与仇恨,无论哪一个,似乎都无法化解。
~
秋季是凌安最善变的季节,晌午十分还是一片乌云沉沉,午时过后,云将散未散,伴着习习凉风,倒是隐隐有放晴的架势。
凌安城的城门前,一队商旅打扮的车马正由城门的守卫做着入城的检查。
这队商旅为首一人是一名面相方正的汉子,衣着朴实,就连笑容看起来也憨憨的:“咱做的就是小本买卖,就是给城南头的养乐堂供货的,货卖完了就走,卖完了就走。”
话毕,上前一把掀开盖在牛车上面的麻布,车的前半截是一堆药草,后半截放置着一个大竹笼,笼中关着的乌鸡一见到光,便扑腾着翅膀咯咯哒地边飞边叫。
如今正当战时,进出城门按理说都应该严格检查的,只是这鸡笼子又臭又脏,自然没人愿意沾手。
前来检查的守卫以右手掩鼻,左手挥了挥扬在面前的鸡毛,瓮声瓮气道:“过罢过罢。”
那汉子“嘿嘿”一笑,冲着车夫招了招手,正要入城门,便听到一声嘹亮的马鸣声。
城门口的几个人皆不约而同向城内看,便见到一名身着劲装的女子从马背上动作矫捷地一跃而下。
她的身形婀娜柔软,却生了一双眼角微挑凤眸,一颦一笑间风华耀目,美是美,却也美得像一把锋利的刃。
守城的几名护卫一惊,正要迎上去行礼,便见那女子微微一摇头。
这几个人轮班的时候常常见到无双长公主出入,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是莫要小题大做,遂只是远远拱了拱手,没有跪拜。
俞云双牵着马僵走近:“远远便见到城门这里堵着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为首的护卫连忙回答道:“如今是战时,上头交代我们每个入城的都要严加排查,这人拉了一大车货,我们上前每个都去仔细翻了翻,便耽误了些时间。”
俞云双闻言“喔”了一声,视线顺着守卫所指的方向扫了过去。
那目光太过锐利,拉货的人浑身上下一个激灵,匆匆忙垂下头去躲避,头垂到了一般又发觉到自己的举动太过可疑,便僵在那里,动了动嘴角扯出来一个笑意。
俞云双的视线越过他,一看牛车中的物事,与他闲话道:“给哪家铺子供货的?”
汉子摸了摸鼻子道:“就是城南头的养乐堂,老板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来来往往也有十来年了。”
俞云双转向守卫:“你在这当值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见过他?”
守卫闻言仔仔细细瞧了瞧,口中“咦”了一下,挠了挠头:“似是没见过啊。”
汉子心里咯噔了一声,便见那守卫一直自己身侧跟着的小伙计:“不过这小子我见过,可不是养乐堂的小伙计么?前一阵子我训练的时候脱了臼,还是他给我正回来的。”
小伙计紧张搓了搓手:“军爷好记性!”
俞云双点了点头,牵马上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几人的牛车旁,倒也不嫌上面一股子臭味,凑近去看了看,而后从药草堆中翻出来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审视了一番,蹙着眉头问道:“这药我看着眼熟,叫……叫什么来着?”
话是对着为首的汉子问的,其他人自然不敢答话。
那汉子一扫她的手,那玩意他熟悉得很,不禁松了一口气,回答道:“这药材叫骐竭,是用来做金疮药的。”
“原来叫这名儿。”俞云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将那块骐竭丢回到牛车里,拍了拍手道,“既然养乐堂的伙计也在这儿,便不用再查了,快些将药材送过去,莫要耽误了别人的生意。”
守卫心道:若是没她这么一出,人家这牛车早就入城了,怎么这人还反过头来倒打一耙。
只是心中这么想着,守卫嘴里却不敢说出口,便按照俞云双的吩咐予以放行。
待那牛车行到远处,俞云双回身招来了跟在身边的映雪:“去吩咐人盯着些。”
映雪将俞云双的话传了下去,与俞云双一同出城之后,才策马追上前来问道:“殿下是觉得方才那人有问题么?”
俞云双的马速未减,闻言颔了颔首道:“那人的目光躲闪,我觉得有些可疑。”
“许是那人看到守卫对殿下恭敬的态度,心中觉得怕,所以才目光躲闪罢。”映雪猜测道,“我头一次见到殿下,心中也觉得怕。”
俞云双却言不是:“方才那味要你不认得么?”
映雪凝眉想了想:“骐竭?”
“那药有两种叫法,西边通常将它唤作骐竭,东边却将它叫做血竭子。”俞云双说完,补充道,“我说的西,是潼城以西。”
潼城为宁彦两国的边境,潼城以西,自然就是彦国了。
映雪闻言,神情也严肃了起来:“那人是彦国人?不过看他的容貌,与宁国人没什么区别……”
“有些问题不是用眼睛能看出来的。”俞云双道,“给凌安城药铺供货的都是城郊周边的,方才我特意注意了他的鞋服,上面满满铺了一层灰土,而他旁边养乐堂的伙计,却没他那么风尘仆仆。你看那人对药材的称谓,再加上这个,多多少少能猜出来他有些问题,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如今时刻敏感,小心着些总归是好的。”
映雪紧了紧马僵,应了一声是。
裴家校场距离凌安城其实并不算近,映雪原本担心俞云双在今日之内经历悲恸噩耗,再经历一番奔波,身体会吃不消,如今见到她这幅沉稳的模样,倒是能安下心来了。
“裴郎将与裴将军自幼相依为命,也不知道他猝然听到长兄离世的消息,能不能承受得住。”映雪叹道。
俞云双沉默了一瞬,而后淡淡道:“能。”
裴钧走了,裴珩还有她。只要她能为他撑起这片天,他便能站起来。




克夫长公主 第121章
药贩子随着牛车入凌安,却并未同伙计一道回养乐堂,左右张望一番见四周无人注意,便侧身闪进了一个巷子口,穿过曲折小道,最终停在了一栋青竹雅然的院落前,重重扣了几下门扉。
应门的是个神色冷峻的年轻男子,面上的轮廓深邃,一看便是大彦之人。
认出来眼前之人是隐阁主身边的护卫屈易,药贩子对他拱了拱手:“在下黎政,奉家中主人之命前来拜访隐阁主。家主言在我来之前便向隐阁递过拜帖,想必阁主已经收到了。”
屈易鹰隼一般的视线将他细细审视了一番,开口冷冷道:“我记得你,那日在潼城时,你跟在他的身边。”
那个他,说的是太子翊。
黎政被屈易视线看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道:“正是在下。”
“进来罢。”屈易侧身让出门口的位置。
这不是黎政第一次来凌安,却是他第一次入隐阁。对于隐阁,黎政的印象只有自己每每乔装身份进入凌安城时,从坊间听到的各式各样的传闻。
隐阁主大隐隐于市,隐阁主翻云覆雨,手腕了得,与凌安城中的众多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黎政这个彦国人看来,隐阁是一个遥不可及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所以黎政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有踏入隐阁的大门的一天。
只是黎政的受宠若惊并没有持续多久,屈易将他引入隐阁的正厅,说了一句“稍候”之后,便将他一个人晾在了那里不知所踪。
这一稍候,便让他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
黎政一人枯坐在隐阁空旷的正厅中,隐阁主迟迟不来也就罢了,连个上茶的人都没有,时间耗尽了他的耐性,嗓子干得几欲冒烟,心里也是一团窝火。
当屈易再一次回到正厅的时候,黎政已然火冒三丈,偏偏屈易只是对他扬了扬下颌,简洁道:“走罢,阁主在楼上等你。”
听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黎政的面色发黑,胸口的怒意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开口讽刺道:“隐阁的待客之道当真让人大开眼界。”
屈易却似是没听到一般,转身便走。
黎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得不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隐阁主这间会客厅的布局与上次在潼城的那间布局略有不同,正中间却都有一道屏风隔于正中央,将里间与外间严严实实地隔离开来。
黎政看了一眼自进入房间之中便恭敬负手立在一边的屈易,压了压心里的不满,也不管屏风对面之人能不能看到,上前两步对着屏风的方向长揖一礼,开口道:“在下黎政,拜见隐阁主。”
屏风之后的隐阁主口吻歉然道:“黎先生到来之时我恰有要事处理,是以怠慢了先生,还请先生莫要怪罪。”
隐阁主的声音温润琅然,说出来的话也比屈易要随和很多,黎政的心情舒坦了一些,落座于屏风之前的一把藤木椅子中,道:“我今日是奉太子之命,来请阁主兑现承诺的。”
“原来如此。”隐阁主笑道。
这话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倒是让黎政拿不准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阁主差人送信与太子殿下,指明要裴钧的性命,太子殿下虽然对于阁主的要求大为不解,却还是一口应了下来。作为交换,殿下让阁主在事成之后前往沂都,辅佐他成就大业,阁主也是答应了的。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将裴钧的性命奉上,是时候轮到阁主有所表示了。”
言毕,黎政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道:“阁主助太子殿下大败宁国,谋无遗策,必然也明白在战场之上,掌控一人的性命,比歼灭一队要难上许多。阁主的这个要求,是着实让太子殿下花费了一番功夫啊……”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卓印清抬眸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捧起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手指的颜色竟然比白瓷茶盏还要莹润上几分,“只是太子殿下若是今日便让我启程去沂都,我恐怕恕难从命。”
1...4748495051...5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