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动星河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姬神霄
“你若剑式不变,仍旧斩他肉|身,也许就能得胜。”
老道士似乎不大肯定,顿了顿又道:“不过他既然能在比剑时神魂出窍,道法修为应是胜过你一些,想来仍有后手破你剑招。说来此人已是手下留情了。你不通神部道法,神魂尚不凝练,他若顺势施展神魂对攻之术,你当时定会身死。因此输也就输了,不应怀恨在心。道途漫漫,坎坷实多,我辈修道之人,应寻的是能够相互扶持的良师益友,不该争胜竖敌。”
“是,”迟少宰嘴上敷衍应承,心中却仍放不下胜负之念,转又问道:“师叔,神部道法就恁厉害?我炼气积年,他神魂出窍却能轻易取我性命?”
“世间道法有三部,对应精、气、神三宝,各具玄妙。神部道法精修神魂,你不通此道,神魂孱弱,在对方看来,这自然是最大的破绽。然而我真部炼气成丹一道,亦非轻易可欺。就说你吧,內炼一口先天真气,肉身气血远胜常人。这真气与血气,俱都属阳,而神魂一物则是属阴。他若以神魂入你肉身相攻,就如纵入火海杀人,即便最终得手,自家神魂却也会受到不小的损伤。”
“若等你真气贯通内外,能够引动外界阳和元气入体,对方就更不敢以神魂入你躯壳相攻了。三部道法之中,以神部修行最为凶险,真部修行最为安稳。非要判割胜负,因由不在道法之属,而在境界高下与手段心机。”
说到这里,老道士摆了摆手,“迟师侄,你既服了气血丹,就继续回去闭关吧。旁人也都各去修行;阿姜丫头留下。”
老道士威严深重,小辈们虽还想详询三部道法的奥妙,却都不敢开口,当即施礼退下。
待人都走了,老道士便向心存疑惑的阿姜说道:“丫头,你那同乡好友剑术高明,又是在这个时节来到琼州,若我所料不差,他该是来寻北冥剑派拜师的吧?”
阿姜闻言,面生讶色,心道:“这苦行师叔心思好生机敏,只听迟少宰那家伙讲了几句,竟就猜出了冲哥儿的目的。他可别是要出头教训冲哥儿吧?”想到这里,她便要张口扯谎。
那老道士却似从她神情上看出了些什么,这时张口安慰道:“你不要想岔了,贫道若参合进小辈的事情里,三个甲子的光阴岂不都白活了?”
听到这话,阿姜稍稍放心,垂头吐了吐舌头。
随即就听师叔又道:“我曾欠肖师妹一个人情。此番她既派你出来行走,我这做长辈的就对你做些指点。”
阿姜闻言,施礼道:“师叔请讲,阿姜必定用心听训。”
“冥河剑派传自远古,底蕴深厚,门中不乏证道长生的高人,非是本门可比。你那好友有用剑的天分,若他来历清白,又能撑道心拷问一关,当能拜入其中。你既与他有着一份情谊,就应好生维护,莫使中断、减淡。这对你日后道途,甚至对本门的前途,或许都有好处。此是身外缘法,能得便是气运。”
老道士见阿姜面色变化,知是自家话里功利太重惹她不喜,但却不以为意,又道:“另说自身缘法,却应在道法修行上。修道之人,首重伏心正性。就如迟师侄,胜负之心一生,便服下了‘气血丹’。他却没有勘破筑基功课的目的所在,不知积累真气贯通经脉是为磨练出一颗坚定沉稳的道心来,此番借力破关,日后自有磨难。他本性高傲,主意正得很,贫道当面说起,定也不肯听。只看他运道如何;若日后执迷不悟,结局唯有沉|沦。”
“你这丫头本性灵慧,常发奇想,比之迟师侄,更多了几分成道的可能;或许这就是肖师妹会收你为衣钵传人的原由。只望你不遗初心,不会行差走偏,莫让师长失望才好。”
也不知是身子累了,还是觉着该说的都已说完,老道士深吸口气撑身站起,挥挥手道:“贫道言尽于此,管是你爱不爱听,都已尽了师长之责。且去偏室做功课吧,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乱跑了。”
“师叔苦心指点,阿姜岂会不知好歹?我这就去用功啦,定不会让您与师父失望。”阿姜真诚施礼道谢,见那老道又自摆手示意,方才转身。
俄而出了大殿,她想起老道士刚刚说过的话,便转睛朝迟少宰所在的居室望了一眼,心道:“气血丹真服不得么?那为何入门弟子都会得师长赐下一颗?”一缩手,从袖中抹出一颗朱红色的丹丸,打量一阵之后,自语道:“莫非是一桩考验?回头去问问冲哥儿,那家伙心思可比我机敏得多。”
剑动星河 章十五 以直报直与落井下石
室内一灯如豆,窗外秋雨声烦。
床榻上,聂冲抱剑而卧,忍不住发声一叹。
这雨已连下了三日,早吃过雷霆之苦的他,自是不敢在这天气入定用功,每日里只好舞剑自娱,心中实在烦闷。
“算算时日,如今已是九月初八。再过几个时辰,等天亮起来,就要往南岸去寻冥河剑派撞仙缘。”
一口呼出心中杂念,聂冲举剑定在眼前,“铁木为骨,覆以丹漆……我自粗通剑术,就将你佩在身上,一路苦修精进,先后胜过了同门兄弟与授艺师长,整治过打行青皮,搏杀过拦路豪强,就连仙门入道之辈,也有两个败在我手,总算没有辱没你。假若这一世有着江湖百晓生一类的闲人,恐怕你已在兵器谱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可这人间名望到底只是虚妄,纵得凡夫俗子称颂一时,终究难逃光阴覆浪。唯有入仙道,修正法,你我才有能驻世长存,见证万世风光。机缘就眼前,明日咱就再去争上一场。若成了,说不定你日后变作仙剑一柄,威名远扬。”言罢,将剑放到一旁,敛息瞑目,养神以待。
如此过几个时辰,聂冲起身推窗。见得雨势小了些,他便将木剑插回腰上,扫了床上包裹一眼,心道:“此行若能成功,我怕也没空回转这里了,不如就将包裹留下,银钱抵作住宿花销。”随后撑起一把油纸伞推门而出。
此刻离天亮还有一段时光,各处门户紧锁。他不想扰人好梦,于是也就没唤店家开门,只使出轻身提纵的手段,翻过院墙到了街上。
下一刻,聂冲脚上一凉,顿时知晓是踩进了水中,眉头不由一皱。
倒不是他忍受不得浸水之苦,而是这城中积水实在太脏。
当世筑城鲜少设水道,多以明渠之法排污。赶上暴雨来袭,沟渠排导不利,城中便成汪洋,积水轻易可没人膝。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生百姓惯置便溺、废物于门外,每逢城中积水,便有脏污横流,实令好洁者难忍。
往日里,聂冲从不在雨天出门;可如今要撞仙缘,却顾不得恁多,只能压下心中烦腻,一路涉水而行,盼着早些赶到城外,就不必再受这罪。
闷头疾走了许久,聂冲终于来到城南所在。遥见城门洞开,并有许多佩剑之人,或着蓑衣,或举纸伞出城,他眉毛一挑,心忖:“开城门的时机好古怪……如今冒雨出城之人,十有八|九与我目的相同,却不知都是什么来历?”脚步当下又加快了几分,缒上队尾穿门而出。
琼州傍海筑城,南面城墙与海岸之间只相隔不到十里的光景。众人绕过一座矮丘般的小山头,也就看到南岸的荒滩。
不同于往日的一望无际、目无阻拦,此时大海上正生着蒙蒙雾气,隐隐与天际乌云勾连着,众人临海站定,却连三丈许外的礁石都看不真切。
见那雾气附海而生,与陆地界线分明,就有人出言猜测:“莫非仙家手段?”
在场人等均有修行在身,个个耳聪目明,无论远近,都听得真切,纷纷颔首赞同。
那人见尴尬打破,便又道:“我等至此,想来无不是为求仙缘。科场尚有同年之说,我辈同叩仙门,何不报号论交一番?无论各自结果如何,日后传扬开去,也是美谈一桩。”不待旁人响应,先就撩起头上斗笠,报出来历,“在下邯郸董超,师承藏剑阁仙剑老人,九岁练剑,十年乃成,人送绰号‘小剑仙’,愿与诸位结交。”
闻知董超师承,聂冲顿时来了兴趣,盖因那仙剑老人亦出身于杀生观。
聂冲自同门师长那里听说,仙剑老人本名韩羽,拜门后因位列三代,故又唤作韩白羽。此人天分极高,曾与观中剑术通神的庄白茅道长论剑争夺观主一职,最终惜败一招。此后他就离开了杀生观,据说要去寻访仙踪;事隔二十年后再现江湖,只身独剑赢得“剑仙”尊号之后,便去了将军岭上立下藏剑阁。
“看来韩白羽求仙问道确有其事,十有八|九是摸索到了冥河剑派的痕迹,或许还有所得?这董超该就是得了他师父的指点。”玩味一笑,聂冲心道:“庄白茅道长是我老师,这董超却是韩白羽的徒弟,能够相遇在此,倒真有趣得紧。”
许是因着仙剑老人的名气,那董超报过号后,许多人便也道出来历上前攀交,终而结成一党,占据了好大一块礁石。
东方亦有一伙人结伴而立,为首的是个英武青年。眼见董超那方声势渐大,此人蹙起眉头,不久也学着开声报号:“在下毛全安,字继之,学艺于长白山白猿剑叟门下。此来寻仙,是欲习得道法,好为家父振南公雪洗冤屈,更要承继父兄之志,逐鞑虏于关外,还生民以太平。在场有怀报国之心者,继之愿以兄弟相称,共遂此志。”
“姓毛……振南公?”有人嘀咕一句,旋即恍然:“‘振南’不正是遭袁崇焕屈杀的平辽总兵毛文龙的字号吗!这毛全安竟是再世岳飞的后人?”
鞑虏之祸,自毛文龙死后渐烈。受害百姓因恨当今将领无能,便都开始怀念已故平辽总兵的诸多胜绩,有意略去此人短处、恶迹不提,只将其比作再世岳飞,惜遭现世秦桧袁崇焕所害。在民间,不乏为其树碑立祠者;甚至有教门中人为毛文龙封神立像,引信众上香膜拜。
论名声与威望,毛文龙自是比称尊江湖的剑仙老人更胜百倍。在场众人之中,即便有谁对他毫无敬仰之心,只碍于大义压身,这时也不得不做出姿态。
毛全安一一与众人见礼,心中计较:“此番来人甚多,仙家必不会尽收门中,少不得要以争斗分出个胜负来。我有着父亲遗泽庇佑,能够压服众人不便相争,胜算已是大增。”
他正暗自得意,余光却扫到远处有一人一伞孤立雨中,定睛望去,认出是个少年人,便忍不住开声唤道:“那位小兄弟,何不同来叙话?”
聂冲两世为人,如何看不穿毛全安的计较?闻得呼唤,他暗自冷笑:“这时唤我,是在以势压人?嘿!莫说他只是个庸碌算计、眼界狭窄的鄙夫遗种,就算是他老子毛文龙复生,但敢当面讨嫌,也只有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
心中不快,聂冲冷眼望了过去,张口就给那人难堪,“我听说毛文龙发妻不能生养,只收了个义子,取名‘毛承禄’,曾任皮岛游击。毛文龙旧部投降建奴之后,毛承禄也率兵叛乱,终为皮岛总兵黄龙擒于海上,绑到登州斩首弃市。你自称是毛家后人,莫非毛文龙妾室所出?”
那毛全安不料会招来这般言语相讥,偏偏对方推断测属实,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怒火窝在心中,脸色瞬息数变。
那董超原本是迫于大义压身,不得不向毛家后人做出姿态。此刻见聂冲出头发难,他心中暗喜,当下佯装怒相,出言斥道:“谁言毛帅只有义子?即便继之兄是妾室所出,那也同样无损于身为毛家后人的事实!他有心学道报国,弥补兄长过失,更是难得之举,你实不该出言讥讽。”
闻听这话,毛全安险要吐血,心中骂道:“好奸贼,用心忒也恶毒!”
与之正相反,聂冲却险些笑出声来,心中乐道:“我只是以直报直,这董超却在落井下石,仙剑老人教的好徒弟啊。不过此人道行终究还浅,轻易就让人看穿了居心。待我借他脱身,免去一桩麻烦。”
心中计定,聂冲佯作怒容,对那董超说道:“你不知究竟就不要多话!”
转又望向毛全安,冷哼一声,道:“毛文龙生平虽有瑕疵,抗击鞑虏的功绩却总是抹不去的,我之所以询问你的出身,也是不想毛家后人遭遇祸事。”
毛全安自已恨极了聂冲,但此刻见他一副鲁直模样,只觉这话未必就假,不由脱口问道:“什么祸事?”
聂冲见他上钩,沉声道:“袁崇焕遗有一子,名唤‘袁承志’,师从华山剑宗掌教‘神剑仙猿’穆人清,习得一身绝世剑术,又于左道高人‘金蛇郎君’夏雪宜处习得一门驾驭灵蛇的阴狠道术。这袁承志认定是毛文龙的部属投降鞑虏,才害得其父征辽失利,最终落得个千刀加身的凄惨首局,因此立誓要杀尽与毛家有关之人以作报应。”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盯着毛全安上下打量一阵,才又道:“你若真是毛文龙的血脉,日后却要小心了。那袁承志疯魔执拗,一旦得知毛文龙有后,呵呵……”
毛全安与其伴当不知袁承志的师承乃是后世杜撰,这时听聂冲说得有鼻子有眼,只当确有其事,想到可怕处,顿觉背脊生寒。
聂冲察言观色,适时又道:“我一向少管别家的闲事,这会送上消息,已是难得行善。至于你是心存感激,还是恼我太过直接,那都与我无关;此番只为拜入冥河剑派,无事休来扰我。”
言罢,他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面孔,举步绕到一块礁岩之后避开众人视线,一边等待仙家显踪,一边去听毛全安的笑话。
没过多久,众人果然针对袁、毛两家的一段公案展开了议论,其中不乏有令人称艳的独到之见;唯独董超,心中别有滋味,浑无兴趣去闲话解闷,只冷眼看向聂冲借以隐身的礁岩,似要将之望穿。
剑动星河 章十六 我师兄本领第一
本该是日出的关口,南海上空的雨云却愈发地重了起来,一层叠住一层,直叫金乌无计;转而是旋灭旋生的雷光电火,正真主宰了这方天地,伴着隆隆巨响,将这浩瀚汪洋搅成了人间绝境一般。
“攒簇红莲朵朵,证见冥河道果。一朝出世授长生,招惹天发怒火。”
海面上,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狭小缝隙,随着一句唱念传出,陡然扩展成一个十数里方圆的幽深黑洞。
便在这时,漫天雷电似是有了感应,声势再度高涨,齐朝黑洞落下。下一刻,黑洞之中有人笑骂:“区区劫雷算什么,也有脸来见我?”
但见一道黑影跃升半空,张口作势,喷出一道精光,只一击便使雷光泯灭;接着伸手一指,精光忽而化为千万柄小剑,团团旋绕冲入高天,须臾间搅散了百里铅云。
俄而天光重现,照清了那身影的模样,却见是个散发跣足,身着黑袍的中年男子。
“宁师弟何必如此?区区雷火又伤不得我等,忍一忍也就是了;你出剑将它破掉,有损太清道祖的威严,万一惹得他舍下面皮出手,本门便是有冥河真符压气运,怕也生受不起。”
话落,一个容貌苍老的黑袍道人自黑洞之中飞升而出,与那中年男子站了个并肩。
“嘿!”中年男子冷笑一声,“全赖开辟这一界的盘古道尊指点,那是太清道人才能证就道祖果位;可如今他却要在曾经的盘古道场行灭法之事,借助万物自化来推演道果精进。这等人,真还知晓脸面是什么东西?”
说着,勾手上一招,万点精芒自四面八方汇聚到了而来,化作一柄光如秋水的长剑,被他挂在腰间,而后又道:“满打满算也只剩三百年时光。三百年后世间末法,本门洞天再无元气补充,必然也会崩解。我或该往天外星河一行,找祖师问个前程。此去路遥,或许百年方归,这边的事情,就劳师兄多多费心了。”
“冥河诸派,一脉同源,祖师心中必有计较。我等静待符诏传来便好,师弟何必劳苦一遭?且……”黑袍道人正蹙眉说着,却见那宁师弟已化作一道乌光飞射而出,几个闪烁便不见了踪影。
“庸人自扰!”恼火地骂了一句,道人抬手虚引,下方黑洞之中忽地涌出一道浑黄浊流,落到海面便化为一方岛屿,隐成鹿儿形状。他将身落下,轻轻跺脚,岛屿陡然射出,破浪驰向远方。
只用了顿饭工夫,这道人来到琼州岛附近,远远就见一道五色虹光相向而来。他将身下岛屿定住,稍等了等,那虹光就落在了岛上,化作一个脑后显有五色圆光的矮壮道士,稽首施礼道:“晚辈五行宗孔由,见过曲真人。”
黑袍老道略微颌首便作回礼,出言道:“贵派孔真人可好?”
“孔祖师这些年闭关静修,时而化身显圣,想来道行更有精进。”矮壮道士复施一礼,又道:“晚辈此来是代孔祖师禀告曲前辈,本宗同门近年游历时,共遇到剑道种子三十六人,并已指点他们在今日齐聚琼州,拜入冥河剑派。”
“三十六个?”黑袍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贵宗费心了。”
“孔祖师说盘古道场末法在即,到时还要借贵派洞天之助,才能带我等修为不足之人去往星河大千世界。有这般因果在,平素为冥河剑派尽绵薄之力,乃是份所当为。”
谦词说罢,矮壮道士伸手朝琼州方向一指,又道:“此番来撞仙缘之人着实不少,总数近乎百人,想来旁家仙门也有从中出力。如今我师兄邓展正带着本宗弟子等候观礼;另有南海剑派苦行道长与大荒散人门下的几位妖圣,也同在前方等候真人驾临。”
“那便走吧,实不好因本门小事令众人久候。”黑袍道人负手身后,身下岛屿便又破浪而出。
不旋踵,鹿儿岛靠上了琼州南岸,猛一停顿,激得海浪飞腾起数十丈高。
岸边原有许多赶来拜师的青年人,乍见此景大多惊惶失措;少数镇定、机敏的,借助礁岩藏了身形,却都被黑袍道人看在眼里。他随即使了个法术,双肩左右一晃,背后涌现一片乌光,转眼分化成三十几道绳索,将那些临危不乱的年轻人俱都绑住了,扯回岛上不见踪影。
这时四方传来恭贺之声:“恭喜冥河剑派又添佳徒。”
旋就有许多道装打扮的身影从常人难察之地显出,踏上鹿儿岛延伸出来的数座长桥,一晃没了影踪。
那些被海浪吓到的年轻人门看见鹿儿岛飞退而去,这才醒悟到自家已无缘仙门,登时懊悔不已。
有人心中不甘,拔腿追到海里;有人捶胸顿足,口中呼天喊地;有人怒极叫骂;有人伤心垂泪;有人黯然跪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却都无法再挽回错失的机缘。
另一厢,鹿儿岛上,前来观礼的各路有道之士聚作一团,再次对着黑袍道人施礼道贺:“恭喜曲真人收得佳徒,冥河剑派再续薪火。”
“哪里哪里,”曲真人谦道:“仅是拣选出几个种子,尚未加以考验,还无法确定谁脱颖而出,承袭本门道统。”
便在这时,有人接口道:“至少会有一个。”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出言的乃是南海剑派的一个小辈弟子,许是自知失礼,此时正往苦行道人背后都藏。
“是贫道的师侄阿姜。这丫头入门不久,不懂许多规矩,适才莽撞多言,还望曲真君与诸位同道高人勿怪。”老态龙钟的苦行道人面皮一阵抽搐,忙向众人告罪,随即望向身后弟子,“阿姜,前辈高人面前,你如何就敢放肆?还不赶紧认错!”
阿姜吃师叔一吼,吓得打了个激灵,正要依言认错时,却见冥河剑派的曲真人摆了摆手,含笑言道:“赤子天真,何错之有?”旋又听他温言问道:“小丫头,你说至少会有一人能承袭本门道统,不知指的是谁?”
见这前辈高人和颜悦色,阿姜安下心来,先自恭敬施礼,而后应道:“我所说的是冲哥儿……是聂冲。冲哥儿是我的好朋友,天生的剑道种子,只跟随高邮城外杀生观里的老道士学了几年剑术,便能将我师兄迟少宰打败。”
生怕前辈高人不明这场胜绩的可贵,她又指向愕然望来的迟少宰,解说道:“迟师兄自幼入道,练气练剑十数年,论本领乃是本门筑基弟子中的第一人!”
眼见高人前辈们纷纷循着阿姜的指引望来,迟少宰羞愤得气血上涌,心哀呼道:“我何时有说第一?”脑子里“嗡”的一响,居然就晕倒在地。
剑动星河 章十七 杀生观可不是仁善堂
聂冲被道术捆|缚,尚不及挣扎,身周天地便已改换了掉,故而并不知晓青梅竹马的阿姜姑娘正在外间为他扬名。
此刻竟他身处于一片浑黄迷雾之中,目光只能勉强望穿身前十丈,两耳更是不闻丝毫人声。
转又默察自身,聂冲发现自家气血凝实、筋骨无碍,暗想:“我心念清明无疑惑,肉|身真实不虚,看来真是到了另一方天地。这必是冥河剑派高人施展的仙家手段无疑,就不知有何考验……想来有此遭遇的非只我一个,还是先找到别人再说。”
拿定主意,聂冲抽剑在手,暗中戒备着迈开了脚步。行不多时,他眼前景色又是一变,却已走出了迷雾范围,得见草木繁茂、远山在前。只是这些景致亦都色作浑黄,仿佛就是雾气凝结而成。
聂冲伸手折下一截树枝,听到“咔嚓”脆响;摩挲体察,亦觉与外界之物无异。便在他将断枝丢出手的一刹那,却见它当空消解为一团雾气,复又飘归原处,凝结成树枝模样,当下心中称奇,“当初我服食天龙香,心神堕入幻境,习得‘天龙念法’时,便曾感叹过仙家手段不同凡响;然而与今日所见相比,那天龙香演化的心神幻境却又不值一提了。若不是此间物性终非自然,这以雾凝物的手段直能堪称造化。”
感叹一番,他便又望向远山,隐约见得山中有几条道路在,忖道:“考验或是在山上?”正想着,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转头望去,就见一男二女结伴走出了浑黄雾霭。
聂冲定睛一看,认出这三人是第二批赶到海边的。
当先那男子好大名声,乃是“中原剑神”谢尧之子,洛阳城外“神剑山庄”的少主人,江湖人称“多情剑客”,名唤“谢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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