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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是宽恕过袁彬的。
袁彬迷路走到了东胜卫,被季铎在城下救了起来,袁彬还要回瓦剌大营。
当时的皇帝是非常的愤怒,稽戾王怎么可以配有忠臣!他不配!
但是事情发展到了后来,袁彬在景泰朝也是以忠贞著称。
陛下要遣使,三个人二话不说就站了出来,直接就去了。
朱祁钰拿过了李贤的奏疏,看了许久说道:“他有贤才能。”
利用自己知道的粮饷调度,估算兵力和大约的布置,这种能力,不是才能吗?
若是佐以夜不收进行确定,大军进剿的时候,能少死多少人?
“不过他这里面提到了一件事,就是希望运银两入京,换取银币,造反没钱,还得问朕要吗?!”朱祁钰点着桌子愤怒不已的说道。
兴安犹豫了片刻说道:“陛下,按照陛下的圣旨,他们现在不交的税赋,等到大军进剿之后,还要交一份,这是两份。”
“若是把银两送进京师压印成御制银币,岂不是,岂不是得交三份税?”
“这铸币税,也是税啊。”
铸币税指的就是发行货币的收益。
其利极厚,即便是朱祁钰反复调整之后,兵仗局取了一钱四分之后,朝廷和内帑各有八分利。
而且兵仗局因为水力螺旋压力机的运用,因为生产力的提高,在保证劳动报酬的情况下,这让出去的四分利,也是可以慢慢还给朝廷和内帑的。
朱祁钰有计省,有劳保局,兵仗局也属于大明皇家内署,只不过因为预期到了未来货币需求量还会进一步增加的可能,朱祁钰暂时没有收回这四分利罢了。
不过金濂已经开始怀疑户部让出的二分利,已经被内帑给吞了!找了好几次了!
毕竟兵仗局和内帑都属于内署。
“啊,好像是三份啊。”朱祁钰挠了挠头说道:“这他们造反图了什么?该交的税一份不少的交给僭朝,还欠了朕一份,铸币税还是照纳不误。”
因为「威不两错,政不二门」的缘故,他们必须要做的比朱祁钰还要狠,才能够把僭朝维持下去。
于谦笑着说道:“好好得做个富家翁不好,明知道陛下会惩罚,却依旧执迷不悔,自古以来,自今以后,这种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还会有。”
朱祁钰看着那份僭朝来的檄文忽然发现了一个亮点,愣愣的说道:“这是正统之宝?兴安,朕记得,咱们也有一块,对吧。”
兴安站起身来,去了印绶监,过了很久之后,兴安才取来了落满了灰尘的正品正统之宝,掀开了红筹,拿进了御书房内。
“没有毁掉吗?”朱祁钰兴趣大增,当初稽戾王的正统之宝,掉进了金水河里,稽戾王还想捞,朱祁钰还过去拉了一把,防止他落水。
后来兴安就让金水河两端落闸,将正统之宝给找了出来。
这居然没有被毁掉。
兴安赶忙说道:“大学士陈循告诉臣,这正统之宝,日后修实录的时候,要用以勘验留存真伪。所以才会留下来。”
“但是这稽戾王实录一直没修,这就一直没毁掉了。”
这就是信息差了,修实录、修史那是翰林院的活儿,这种规矩,等闲人却是不知道的。
估计孙忠父子,还以为都已经太庙杀人了,那宝玺还不毁掉?
可惜,他们不懂国朝的规矩,所以他们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哎呀,这,大有可为啊!”朱祁钰眼神闪着光,这要是大军进剿,就可以矫诏让他们投降!
于谦无奈的摇头说道:“陛下,正朔相承,安有矫诏的道理?”
“圣人为之符玺而信之,焉有并与符玺而窃之理?陛下,焚符破玺,而民朴鄙,小道耳。”
陛下压根不擅长阴谋诡计,这好不容易想了点歪点子,还歪了。
朱祁钰理解于谦说的话,这符玺是正朔相承,定下就是取信于民的。
这皇帝带头弄坏朝廷的信誉,那不是失信于民?会让百姓产生疑虑,这是小道。
朱祁钰将正统之宝扔回了盘子,叹息的说道:“可惜了,朕是皇帝,所以朕就不能用阴谋诡计,就得被阴谋诡计给欺负?”
当个皇帝太委屈了,还是当小人巴适,什么乱七八糟的招数都能用。
朱祁钰可不信,孙忠得到景泰之宝,会无动于衷,肯定欣喜若狂。
于谦摇头,其实陛下也知道这完全没必要,大道碾过去便是,陛下也最擅长此道,弄小道反而落到了下乘。
“不行,朕得写封敕谕,骂这群人一顿。”朱祁钰提笔,想了想之后,写了四个字,然后下了正统之宝的印,送去了会同馆。
京师对岳谦三位使者的工作,做出了高度的评价,并且要求他们再接再厉,随时禀报僭朝的各种事儿,而且还要继续寻找类似李贤的人,皆以袁彬旧事论。
平定社稷有齐力者,可以免死,有头功者可以宽宥,有奇功者可以功赏。
此类的文书,顺着驿路向着南京而去。
孙忠收到了京师来的圣旨,一封薄纸,上面写着四个字:狗屁不通。
用的印是正统之宝。
孙忠收到大皇帝的敕谕时,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用的大义就是这个宝玺,两个居然一模一样。
这大皇帝要是把这玩意儿用在鬼蜮伎俩上,甚至可能不用动兵,就把他们平定了。
孙忠紧急忙去寻李贤。
李贤正在开盐铁会议。
他梳理了皇帝国富论的内容和盐铁会议的内容,认真研读之后,他感觉到一些不太对头的地方,盐铁会议上有些内容和国富论的论点,格格不入。
他正在召开太子府僭朝的第一次盐铁会议,这还没起头,就被孙忠叫来了。
李贤怒气冲冲的说道:“我这儿忙正事儿呢!十五万贵州兵,八万湖广军,吃喝拉撒都等着我呢!”
“非要把军士逼急了,然后闹出哗营兵谏,把我们都逮捕之后,送到京师去吗?给陛下看个大笑话才行?”
“我这开盐铁会议梳理朝政,你能不能让我消停点!让我干点正事?这不梳理好盐铁,有钱造反吗?”
两广军队并没有动,因为还有黄萧养的叛军在琼州,还有黎朝枕戈待旦!
这要是两广军队调动,黎朝从交趾北上,后果不堪设想。
这次造反的笑料已经很多了,没必要再弄笑料了。
难不成想笑死陛下不成?
“李尚书稍安勿躁,北衙来信。”孙忠赶忙安抚,拿出了皇帝的敕谕。
李贤很确信这的确是陛下御笔亲书,他收到过陛下的敕谕。
陛下的字如其人,若是天日当空。
“这不是陛下写的吗?有什么问题吗?”李贤疑惑的问道,就因为这四个字把他叫来?
那檄文他写的,他能不知道吗?的确是狗屁不通。
放下碗骂娘,端起碗来真香,不是狗屁不通是什么?
有本事别用皇帝的大道呗?既然要用,被骂不是很正常吗?
孙忠指了指那个正统之宝的位置说道:“印玺。”
李贤歪过了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学无术,不懂规矩,不就是这些势要豪右之家最大的特点吗?
不生气。
他又吐了口浊气,才转过头来,详细解释了下,为什么正统之宝会被打捞,为什么没有被马上毁掉,因为修史要比对,确定真伪。
修史乃是大事,规矩很多,这要说三五天是说不完的。
皇帝这是左一巴掌扯在了僭朝的脸上,知道什么是规矩不?
孙忠面露疑惑的说道:“为什么,陛下要把印绶还在的事儿,告诉我们呢?”
李贤歪过了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
他又讲了一番道理,将印玺的重要性说了一遍,这也是为什么襄王要回京的原因。
因为朱瞻墡并没有襄王之宝,襄王之宝在皇帝的手中。
朱瞻墡只是朱瞻墡,陛下的嫡皇叔,却不是襄王。
印玺乃信,皇帝怎么可以像僭朝一样,失信于天下?
陛下这是拿着正统之宝的印戳子,右一巴掌抽下来,告诉他们,僭朝就是僭朝!做事都是鬼蜮伎俩,阴谋诡计哪里是正道的对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孙忠呆滞的看着手中狗屁不通的四个字,确实是狗屁不通,他也是连连点头,然后欲哭无泪。
这正面对决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治国里的门道,会这么多!
这特么闲的没事干,为啥要造反啊,累不累啊!陛下又不是让会昌伯府全都去死,甚至连发财都可以。
商舶已经合法了,倒腾点大明的货物到倭国,那一趟能赚多少银子?
孙忠在被儿子坑了之前,已经打算弄点商舶,发财去了。
闲的没事干,造这个反干嘛!
孙忠看着孙继宗,只感觉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他眼睛通红!他怒气冲冲!
这是岁数大了,打不动了,否则他一定把这老大打死了。
皇帝查私印盐引,查到了三王府的头上,关你蛋事!
非要把整个会昌伯送到绝路上去!
这皇帝位,哪里是那么好坐的?
真的和皇帝正面对垒的时候,孙忠才知道这大道二字,多么难缠。
孙忠将书信收了起来,满是和煦的说道:“辛苦李尚书了,盐铁会议等很久,快去吧,快去吧。”
李贤站起身来,一甩袖子离开。
李贤走后,孙继宗看出了孙忠的怒气,扶着凳子,伸出手,惊慌失措的说道:“爹,爹,您岁数大了,别,动怒,真的!”
“爹,您冷静,冷静啊!”
孙忠举着拐杖,不停的点着地面,满脸悲苦的说道:“你现在还觉得造反,是容易的事儿吗?你现在还觉得皇帝好对付吗?就是陛下糊涂了,你造反都不能成,更别说陛下不糊涂了!”
“看看你找的事儿!我打死你这个龟孙!”
“爹,哎呀!”
一时间,父慈子孝。
……
李贤前往南京户部衙门,继续主持盐铁会议。
他看着这群南京户部这些老头子,就是挠头。
南京只是留都,这里的官僚多数都是些赋闲、荣养的官员,这群人,压根就不懂什么财经事务。
李贤坐下之后,一言不发。
他看着这群人,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个可能,在他的心头愈演愈烈。
读书人真的使坏,连正朔相继的大明朝都能玩坏了,何况一个僭朝呢?
因为皇帝手中也有一块正统之宝,这层稽戾王的大义之旗,就扯不起来了。
那只能用太子府朱文圭了,但是朱文圭被圈禁了五十年,现在的表现已经可以用优秀来形容了。
李贤的想法越来越大胆了。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昂贵的军费,昂贵的朝廷
“李尚书?”南京户部右侍郎谢琏,提醒着陷入了沉思中的李贤。
应该开盐铁会议了,眼下紧要之事,就是如何搞到足够的粮饷,来安抚远途而来的军队。
在经过了繁杂的改组之后,贵州军和湖广的卫军,终于被改编为了十二团营,但是很快一个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军队实在是真的太昂贵了。
李贤回过神来说道:“哦,那好,开始吧。”
谢琏叹了口气说道:“我按照李尚书提供的北衙京营的历来发俸、各种恩赏、农庄法收成,得出几个数字。”
“每名军士平均核算,一年需要三十枚银币,十二团营每年需要支出将近七百二十万银币去维持,这还不算大军犒赏、军备以及日常操练。”
谢琏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军队之昂贵,即便是连皇帝都需要分成三份去支付。
一份是京畿地区附近的土地收成,土地本身只是生产资料,只是劳动赋予了它价值。
第二份是大明这个磨坊,也就是户部去支俸,这部分粮、银各半,一年维持所需粮食就超过了八百万石。
第三份,是皇帝的犒赏,这部分的花费更是不菲,大军动,就是银子,这份谢琏没算。
谢琏继续说道:“诸位明公,值得注意的是,这还是陛下以庶弁将和掌令官,再加上锦衣卫巡营、掌令官风闻、律例多方面保证粮饷能够发放到位的情况下。”
“如果团营发生了贪腐之事,这个成本的维护还要增加,而且会成倍的增多。”
“我们需要维持现在南衙团营,并且加强训练,我们就需要最起码八百万银币。”
“我们还需要额外的八百万银币,一旦陛下讨伐南衙,我们必须用厚赏,防止我们的团营哗变,阵前投献,这部分的负担,是北衙京营完全不用考虑的问题。”
什么是正朔相承?
北衙团营,压根不用考虑大规模叛变投敌之事。
一千六百万银币这个数字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已经夏天的南京户部衙门,瞬间变得燥热了起来,在场所有的人都变得惊恐了起来。
这个数字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真的是太贵了。
孙忠在上演了父慈子孝之后,就来到了户部衙门,他要看一看,这盐铁会议就是何物。
结果他听到这一千六百万银币的时候,人都吓麻了。
连小声议论都不见了,所有人呆滞的坐在原地,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
李贤坐直了身子说道:“你们想过没有?”
“这仅仅是北衙团营,十二团营开销极大,但是兴文匽武已经被证明了是个错误,武备松弛的结果,甚至连皇帝都会被北虏所俘。”
“而京营只是天下军队的一部分。”
“还有边军,尤其是三边军队,辽东都司,都是极大的负担。就像我们现在只算了南衙京营费用,但是两广军费呢?”
“而戎政,只是朝廷支出的一部分,还有政务,还有吏治需要支出,这部分的费用,相比戎政,只多不少。”
维持一个朝廷是很贵很贵的!
这一点是这些在南京混吃等死的官吏们,完全无法理解的事儿。
他们现在从不视事变成了视事,这种昂贵,就变成了迫在眉睫的大事。
这件事如此的紧要,如果搞不到钱,军队就会哗变,甚至把他们所有人都抓到北衙去换功赏牌。
群臣沉默。
李贤继续说道:“所以你们理解为何陛下要让人一体纳粮的时候,襄王犹豫的时间连一刻钟都不到,直接交了田册吗?”
“襄王做过监国,他深知其中不易,朝政千头万绪,岂止耗费心力?”
“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为何陛下势必要拿下河套,设立靖安省,设置钞关了吗?”
“是为了让延绥、甘肃、宁夏三边卫军有足够的、肥沃的土地,来降低朝廷的消耗,是为了维持大明的体统。”
“所以你们现在可以理解陛下为何要设置密州市舶司,将商舶纳入其中了吗?”
“所以你们知道为何陛下泰安宫和户部的灯盏里,只有一颗灯芯了吗?”
“陛下尚节俭,不是陛下不知奢靡享受的好处。大家都是人,谁不喜欢享受呢?”
“只是外有瓦剌、建奴逞凶,麓川不断反复,交趾黎朝伺机,内有福建、广州、贵州百姓流离失所,呼啸山林,万民难安。”
“陛下是大明的天,陛下必须要撑起这片天,陛下在土木天边之前,和你们一样,不过是不视事的郕王罢了。”
“哦,对了,当初郕王府还经常被扣俸,万石俸禄到手不过三成,还要再折钞七成。”
“你们有没有理解过陛下呢?有没有关心过这些呢?”
“不,你们没有,你们只关心你们自己。”
“关心你们那些蝇头小利。”
李贤的话其实是点到为止,他只是从最最单纯的功利的角度,去分析了陛下做事的动机。
他并没有过多渲染陛下的勤勉、也未曾渲染陛下的神圣,更没有从君父理论,去说他们谋反这种行为,何其不忠不孝。
只是单纯的功利的角度。
即便是如此,李贤一番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整个南京户部衙门,变得诡异的安静,风在窗外呼啸,一群人内心五味陈杂。
因为李贤说的内容,都是大实话。
他们聚在一起谋反谋叛,何其不忠不孝,不能体会陛下的难处。
李贤打开了自己的会议记录本说道:“好了,我们来关心下我们的钱袋子吧,怎么弄到这些钱?”
“钞关折银必须要快,宁波市舶司的设置也要快,尤其是商舶的税收一定要加快速度。”
“而且我们要最快的速度,厘清至少各府千户以内的丁口、田册,不是每年糊弄朝廷的黄册鱼鳞册!”
“我再提醒你们,我们是在造反!”
“我们要弄清楚我们收税的潜力,然后把税收起来。”
“我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考成细则,这一个月内,按照酌量道里远近、事情缓急、立定程限置,立文簿存照。”
“如果限期内不能完成,就按制罢黜。”
“这些事,有司如果办不成,这银子根本不可能够,那只能让靖远伯去抄家了。”
“或者自缚手脚,去北衙向陛下请罪,让陛下乐呵乐呵。”
李贤将早就拟定好的公文分给了有司各部,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这活儿实在是太多了!
李贤合上了自己的记录本说道:“诸位下次参会,都带好笔记本好吗?”
“你们这是参加盐铁会议吗?带着一张嘴来的吗?财经事务之复杂,难道没有笔记,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吗?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你们真是比陛下还能耐,陛下每次都带笔记本。”
“请认真一些吧,散会。”
群臣沉默了许久,默默的离开了会议室。
李贤知道孙忠有话问他,就没走,直到所有人都走干净了,孙忠才走了过来,颇为感触的说道:“李尚书厉害啊,短短十日内,就制定好了考成之法,这财经事务居然有了点起色。”
“辛苦李尚书了。”
李贤其实这段时间主要是跟玉娘你侬我侬,从各种粮饷派遣推算各地军力部署,给皇帝搞情报。
只是用了闲暇的时间,做了这些考成之法。
李贤仔细查勘了一下自己的考成,确定无误后,才无奈的说道:“会昌伯,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当初我要一头撞死,是你们让我当了贰臣贼子。”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没搭理我的家属吗?”
孙忠已经十分确定了,李贤并没有和皇帝唱双簧,因为陛下没搭理李贤的家人。
孙忠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见识了李贤的能力,他甚至有点希望陛下杀掉李贤的家人,让他死心塌地为僭朝卖命了。
“哦?为什么?”孙忠疑惑的问道。
李贤坐直了身子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其实,会昌伯你有所不知。”
“我挂的是户部浙江清吏司郎中,到浙江做巡盐御史,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员罢了。”
“在大宴赐席的时候,我甚至连个座位都没有。”
“朝堂上比我厉害的,还有很多很多。陛下可能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或者知道也对不上号。”
“我的名字一共在陛下那里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我从迤北逃难回来,被于少保保下,回了翰林院,第二次是盐铁会议上,我被举荐为了巡盐御史,第三次,就是这次檄文了。”
“陛下喜钓,我在京师,连被陛下下饵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李贤是想多了,能被袁彬亲自盯着的人,是稽戾王、是喜宁小田儿、是渠家三兄弟,现在是他李贤。
朱祁钰还是知道李贤的名字,而且能对得上号,李贤咬饵的资格还是有的。
李贤说完就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了有些呆滞的孙忠。
但是李贤这话一出,孙忠人傻了,因为他觉得李贤这番话是对的。
他依仗的这个能臣,不过是京官正五品罢了。
在京师的时候,这五品官到他府上递拜帖,都得使银子,他孙忠还不想见呢。
他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离开了户部,回到了南京皇宫,四处找孙继宗,一看到孙继宗,他便高举着手杖,愤怒的说道:“逆子!真是逆子!”
李贤忙碌了一整天,踩着月光回到了曹国公府,刚入府没多久,走到了体仁沐德院,准备去梦坡斋书房的时候,就听到了竹林中,传来了一阵阵的鸟鸣声。
他走进了竹林里,竹林有小亭榭,风吹动着晚间的竹林,飒飒作响,袁彬带着面甲坐在亭榭之内。
“李尚书着实勤政,这个时辰才回府。”袁彬满是笑意的说道。
李贤却笑着说道:“陛下也不愿意看到叛军所控弦之地,生灵涂炭,血流漂杵,我勉力维持,也是为了安民。”
“读书人说话,怎么说怎么有理,跟你饶舌,自找没趣。”袁彬将一封书信交给了李贤笑着说道:“陛下敕谕。”
李贤打开了完好的火漆,显而易见,这是专门下给他的敕谕。
“哈哈哈。”李贤看完便笑了起来,又将敕谕递了回去说道:“陛下宽宥了我的家人,还垂怜臣之不幸,说若是立奇功,可宽宥,降功一等授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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