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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朱祁钰点头说道:“李爱卿有何高见?”
李贤赶忙俯首说道:“臣不敢当。”
“首先金银铜铁锡,乃是物料,累计供给,正因为其使用价值较低,交换价值极高,所以被定为了御制银币和景泰通宝的用料。”
“这样一来,即便是有投机,哪怕是飞钱,本身也有一定交换价值,而不是像大明宝钞那般,废纸一堆。”
朱祁钰点头,涉及民生,再稳妥,也不为过。
大明财经事务是极为脆弱的。
李贤继续说道:“其次,金银铜铁锡,不用短时间内大规模的换钞,钱法比之钞法,更加耐折耐用,大明不铸钱印钞,也导致了投机者的擅权。”
“定御制银币和景泰通宝的轮廓文章,乃是制斗斛量权,即便是投机者想要僭权,成本也极为高昂。”
“陛下,其实有很多前宋铸钱,还在市集上流通,臣以为应当全都更换为景泰通宝。”
于谦想了想开口说道:“李御史,我提醒你,大明不是不铸钱,宝源局虽然铸钱不多,但是还能满足朝贡赏赐所用。”
即便是每年铸钱两千万枚,相比较三十亿的需求来说,杯水车薪,但这是国家之制,大明是有这个制度的。
李贤的话如果被御史们听去了,是要被抓着喷到致仕的。
“谢于少保教诲。”李贤惊了一身的冷汗,赶忙俯首说道。
朱祁钰点头说道:“你继续说。”
李贤俯首说道:“其三,则是金银铜铁锡,供给大致固定,但是,一旦发钞,则数量可以随意增加,完全不受供需限制,面值虽小,但亦有利可图,一旦有人仿制,随意增发,怕是物价横飞,介时真的是比天灾还要恐惧。”
李贤督查私发盐引之事,盐引毫无疑问是一种货币。
盐引涨跌,牵动多少民生?
朱祁钰感慨万千,李贤是有才能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一旦朱祁钰解释了一些问题,他就会触类旁通。
他点头说道:“你把你写的这三条,送于北衙,做题注本注解,的确如此。”
“那你得第三问是什么?”
李贤颤抖的问道:“陛下,于少保曾言,天下人人为私,陛下,臣请问,朝廷应该承认私权吗?”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六十一章 钞法比钱法,更安全
于谦沉默不语,这个话题在李贤一开口,终于变得危险了起来。
于谦至今不知道那十四问里到底有什么,但是他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承认不承认私权,是一个极为重要的话题。
于谦是承认私权的,所以他从来不掺和户部和内帑争斗,金濂是承认私权的,所以户部天天跟陛下撕扯。
户部和内帑的有序竞争,也是有益于朝政的。
朱祁钰是提前看过李贤的十四问奏疏,这是李贤在僭朝最大的收获。
他既然让李贤开口,朱祁钰自然是准备好了答案。
“我们作为朝廷,执掌公器,自然要承认私权的,否则不就是再兴井田制了吗?”朱祁钰首先直面回答了李贤的这个问题。
朱允炆在方孝孺的一力催动下,甚至想要开启井田制,这不仅得罪了武功军勋,甚至得罪了势要豪右、缙绅、富商巨贾。
江南本身应该是势要豪右之家的基本盘,朱允炆都把自己的基本盘得罪了,争道之事上,如何能成呢?
朱祁钰话锋一转,十分郑重的说道:“但是朕不承认:私权,神圣而不可侵犯!”
“公权,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于谦终于松了口气,满是笑意的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在陛下手下做臣子,不用费任何的心力。
陛下身后有高人,这是于谦一直以来的认知,但是陛下身后的高人,也跟着南下了吗?
于谦并不打算溯源这个问题,陛下说得对,他没有什么好劝谏的。
于谦他只打算做一个臣子该做的事。
臣子有六正六邪。
谄言以邪,坠主不义,朋党比周,以蔽主明。
入则辩言好辞,出则更复异其言语,使白黑无别,是非无间,伺侯可推,而因附然,使主恶布于境内,闻于四邻。
如此者,亡国之臣也。
若是国家昏乱,所为不道,敢犯主之颜面,言君之过失,不辞其诛,身死国安,不悔所行,如此者直臣也。
于谦只打算做个忠直臣工,不打算做亡国之臣。
对于私权和公权的讨论,要追溯到于谦在京师之战后的那句人人为私,陛下一人公耳。
这种争论一直从于谦第一次这么说,再到开海的时候与民争利论,再到现如今平定叛乱之后,面对南衙的抵抗,都是私权和公权的一种争锋,而且这种争锋会持续存在,永久存在。
李贤有这个想法也不例外。
事实上,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这句话的的源头。
是13世纪,封建领主、教士、骑士和城市市民逼迫约翰王签下《大宪章》为根基。
自由和皿煮,是为了所谓的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而服务的。
东方世界里的私人财权的确权,应当是在商鞅变法的废井田,起阡陌,就正式确定了私权的存在。
但是所谓的私权,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在东方世界还是西方世界,都是一纸空文罢了,其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因为这在根本上,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大宪章签订之后,约翰王在贵族们撤军之后,立刻撕毁,开始互相征伐。
而后大宪章的内容从六十三条,锐减到了三十七条。
朱祁钰极为认真的说道:“分工是财经事务的开端,没有人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
“如果我们站在一个很高的角度去观察,就会发现分工,在这个寰宇之中,是无处不在的,从事着各种各样工作的人们,构成了宇宙的洪流。”
朱祁钰的宇宙自然不是后世的宇宙,而是指古往今来,天下四海。
朱祁钰是皇帝、于谦是天下臣工执牛耳者,李贤是僭朝没有轰然倒塌,失纲导致南衙大乱的中流砥柱。
他们都站的足够的高,自然可以讨论这个问题。
生产力的提高,从分工开始。
劳动因为有分工,所有人所表现的更多的娴熟程度、技巧和判断能力,这是是生产力提高的源头。
人们把自己的技艺记录下来,然后去培养更多的拥有这个技艺的人。
朱祁钰接着说道:“从蒙昧时代的男耕女织,到现如今我们的生活,根本无法离开其他人劳动。”
“比如遍布整个南京城的成衣店内,一件丝绸衣物或者麻布、棉布、棉衣,都离不开农民耕种收获、染工、粗梳工、纺工、织工、裁缝工,最终才成为一件衣服。”
朱祁钰见过汪皇后弹棉花,确切的说,汪皇后带着后宫四人,在一辆轧车上将棉花脱粒,弹的棉花变得松软,然后再从棉纺为棉线。
母仪天下,亦表大明重农桑之本。
分工能让人变成熟练工种,相同的劳动时间,可以获得更多的劳动成果。
分工能够大幅度减少劳动的学习成本,更快的变成一个熟练工种。
分工能够让工人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改进劳动机械,简化和节省劳动时间。
比如汪皇后和四个宫人,摆弄的那辆轧车,辊式扎花机就提高了生产效率。
朱祁钰看着李贤依旧是有点懵懵懂懂的神情,在看看于谦若有所悟的模样。
“正是因为分工的存在,每个人工作不同,劳动成果不同,当我们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去交换他人的劳动成果的时候,就产生了交换,最终产生了集市。”
“商品不会自己出现在集市上,买卖双方,相聚进行交易,也就是以商品交换货币,或是以货币交换商品。”
“交易要确保能够完成,买卖双方,就必须对他们手上的商品和货币,拥有专属的处置权和占有权。”
“所以朝廷必然承认私权,因为这是社会运行的基本原理。”
朱祁钰看着李贤和于谦都点头的样子,自己这次的讲解,似乎不需要胡尚书去翻译了。
他忽然满是笑容的问道:“于少保,李爱卿,你们说大明没有朝廷行不行?”
李贤面色痛苦了起来,无奈的说道:“陛下,肯定不行啊。”
李贤感触可太深了!
遇到了一个糜烂的、不懂规矩的、不知道如何斗、权、印、义的朝廷,是何等的模样,既要维持国家之制的存在,又要防止它炸了,把他李贤一起炸死,把南衙变成人间炼狱。
这可真是太难了。
于谦思考了片刻,认真的说道:“如果没有朝廷,不过是一片散沙罢了,瓦剌人、建奴就可以长驱直入,抢走我们的粮食、奸辱我们的妻儿、夺走我们的财富,我们的子子孙孙,必须要刺字为奴,永世沉沦。”
“这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燕云十六州沉沦敌手五百八十余年,北方沉沦两百余年,神州陆沉一百余年,刺字为奴,永世沉沦的惨剧就在眼前。
朱祁钰点头说道:“所以公权,必然要存在,而且必须需要强大,才能保证,个人私权才能自由行使。”
“所以朕才会说,承认私权,但是公权,神圣而不可侵犯。”
“朝廷制定了那么多的律法,对官员、百姓做出了那么多的约束,不也是在侵犯私权吗?”
“但朝廷征收税赋,维护朝廷这个磨坊的运行,不就是在保证公权的强大吗?”
“如果公权不够强大,又如何保证自己的个人的私权,能够自由行事呢?”
朱祁钰忽然想到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的资本家们打量购买英国的国债,最终荷兰海上马车夫战败,荷兰便再也无法暴力保护自己的私产。
搅屎棍英国立刻满脸无辜的看着荷兰资本家:我们发行过国债吗?就赖掉了国债。
于谦并未搭话,陛下很喜欢赚钱,泰安宫里灯盏只有一颗灯芯,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是因为陛下要占用武力、暴力的合法使用权。
朱祁钰看着窗外的村落,久久未成说话。
车窗外是一片徽式建筑,白墙之上皆是黑瓦,棱角分明,条理清晰,如同水墨画一般点点晕染,而又有几分清新雅淡。
天大寒,地冰如镜,路的两旁都是些枯木,在冬风之中哀嚎不已。
朱祁钰看着很远的宽阔的长江,水面正在结冰,寒潮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席卷整个江南。
大寒潮之下,如果失去了朝廷,就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朱祁钰叹息的说道:“其实应该把王文调过来,他最擅长赈济,但是朕也没想到会有寒潮,也是来不及了。”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在南京留都,尤胜千百王文。”
臣子有臣子的权力,皇帝有皇帝的权力,正如京师保卫战中,朱祁钰哪怕是从居守到监国都不可以,必须要从监国到陛下,才能确实守住北京。
于谦是臣子,没有陛下,他能做的其实有限,正是因为陛下的信任,京师保卫战才能够获胜。
王文即便是来到了南京,他也有太多的事儿掣肘,无法安排、无法调度、更无法安土保民。
“陛下,南京留都需要的不是王文,而是陛下。”于谦进一步的说道。
朱祁钰明白于谦到底在说什么,他合上了车窗搓了搓手说道:“朕只是想到了王文擅长赈济。”
“聊回我们刚才的话题。”朱祁钰忽然想到了当初李宾言按照惯例,合并卫所儒学堂,被朱祁钰打了廷杖的事儿了。
朱祁钰笑着说道:“公权可以保障私权的自由行使,所以公权也必然存在。”
“集体的、公共的物品,比如官道驿路、市舶司、码头、社学卫所儒学堂、惠民药局、军队的维护成本是极为高昂的,是国家必须处理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要征税。”
“市集失灵的时候,我们也要投入大量的柴米油盐,来稳定物价,稳定民生。这不需要成本吗?”
“而且朕征税也不多,市舶六分,商舶一成,给银还优蠲四分。”
“只不过是所有人都要缴税纳赋,就跟杀了他们亲爹亲妈一样!”
“着实可恶。”
“襄王就很明白这些,他就立刻交上了鱼鳞册。”
朱祁钰这税率只有10%,如果肯纳金花银或者使用银元,还能免4%的税。
就这,还有人支持叛军,要武装抗税!
就这,朱祁钰不让宁波市舶司优蠲,他们就要让陛下见识见识厉害!
好言劝不住找死鬼。
李贤目光闪烁的俯首说道:“陛下,臣僭越。”
“你尽管问,朕从未因言降罪。”朱祁钰点头让李贤畅所欲言就是。
王复是站在公堂之上,为自家私利说话,才被革职。
这是为臣六邪之一的具臣。
安官贪禄;营于私家;不务公事;怀其智藏其能,主饥于论渴于策,犹不肯尽节;容容乎与世沈浮上下,左右观望;如此者具臣也。
朱祁钰当初只是将王复革职,而没把王复斩首,一是因为王复有从龙之功,二是因为王复的顶撞。
王复是真的那么想的,也认为那样是对的,而且敢于直言,他是可以挽救的,当他真的从朝堂到地方,深入民间事务之后,立刻就改悔了。
陛下永远正确。
王复是个具臣,但只是一点点。
朱祁钰无奈摇头,这个该死的家伙!跑去和林,为瓦剌人“建功立业”了!
“陛下臣以为钞法比钱法,更…安全,利于国家社稷的安泰。”李贤俯首说道,讲出了一个很大胆的观点。
朱祁钰看着李贤眉头紧皱的说道:“理由呢。”
李贤从袖子里掏摸出几枚大钱说道:“皇宋元宝,这是前宋时候铸造的铜钱,时至今日,依旧是百姓手中主要使用的铜钱。”
“至今已经两百年了,乃是宝佑元年至宝佑八年所铸。”
“正如臣之前所言,前宋铸钱,还在市集上流通,应当换为景泰通宝方可。”
“改朝换代,王朝兴替,似乎不能改变钱法的私权,陛下。”
“至正宝钞,在元廷北逃之后,就立刻作废了,但是这钱法,却从前宋用到了现在。”
“臣以为钞法比钱法,更安全。”
“臣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否正确。”
朱祁钰从兴安手中接过了那几枚铜钱,又递给了兴安说道:“李爱卿说得对,钞法,某种意义上,的确比钱法更安全。”
钞法,是把百姓、缙绅、势要豪右、勋臣外戚,全都融入国家的所有利益和目标的保障手段。
朝廷本身沉沦,纸币跟着沉沦。
钞法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比钱法更安全。
南衙,到底在争取什么?
争取咨政院参政通政、争取优蠲海税、减少钞关,手段是通过争夺管理货币的垄断权。
朱祁钰手中的货币是御制银币、景泰通宝,而势要豪右之家手中的则是金花银,和无数的私铸钱、前朝遗留钱币。
朱祁钰要大规模铸造景泰通宝和御制银币,本身也是在争夺管理货币的垄断权。
“但是朕行钱法,并非钞法,短时间内不会更张。”朱祁钰摇头说道。
安全归安全,可是…百姓呢?
钞法对百姓而言,并不安全。
朝廷大量印发、发行大面额纸钞、一贯一两为计、势要豪右之家僭越权柄、王侯私请等等,都是对百姓百害而无一利。
钞法再好,不适合当下的大明,朱祁钰也不用。
“这就是你的第三问吗?私权与公权之间的矛盾?”朱祁钰继续问道。
南京到马鞍山约有百里,这一路上时间很多。
李贤俯首说道:“这就是臣的第三问,臣的第四问,既然朝廷承认私权,保护私权。”
“那是不是代表着允许抢劫、偷窃、诈骗、贪污、青稻钱、掠夺、暴力、强迫、垄断、操纵、囤积、操纵物价,以及击鼓传花等等不光彩的做法,来不断的获取社会劳动创造的财富?”
大明广泛的社会劳动,创造了寰宇之下最多的财富,但是一些人,正在如同窃贼一样,盗窃着大明的财富!
朱祁钰理所当然的说道:“当然不允许!”
“否则朕为何要亲自督办媚香楼大案呢?这件事和朕在德胜门外亲屡兵锋夺稽戾王龙旗大纛,一样重要啊!”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六十二章 舍本逐末,礼乐崩坏
朱祁钰看着愤怒的李贤。
那种发自内心的愤怒。
如果称呼李贤为儒学士,那是在骂他,应该叫他道学士。
因为大明的儒学士,更多是称呼那些在社学和儒学堂读书,刚刚读完蒙学的人。
若称呼李贤这位正经的科举出身的大学士为儒学士,就像是在骂他小学还未毕业一样。
但是李贤读的的确是儒家经典,的确可以称之为儒学士。
儒家的经典,对道德是有一定的约束和要求的。
这也是朱祁钰不喜欢的一点,这种约束和要求,发展到了现在,变成了一种宗教性的东西,甚至僭越公权。
大明的这片土地只能有一个太阳!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学问,亦或者正经的宗教的总经,都是劝人向善,这是招揽信众的基本诉求。
那么这群连儒学士都嫌弃的重利盗跖,人厌狗嫌的东西,该怎么具体定义呢?
朱祁钰笑着说道:“一群虫豸!”
“虫豸的下场只有死亡,不肯交税的虫豸,更加该死。”
朱祁钰已经很克制了,作为一名皇帝,他到了南京之后,徐承宗去给他们开会,这算是朱祁钰第二次好言相劝了。
他把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抄了家,砍了头,杀鸡儆猴。
如果还有人胆敢在大寒潮的时候,继续僭越公权,谋求私利,朱祁钰一定会让大军,将他们尽数抄家。
朱祁钰从来不是个好人,而是个被骂作是亡国之君的恶人。
这一点朱祁钰自己清楚的知道,而且认可,也希望大明上下清楚的认知,到这一点。
他是个无道昏君,别用枪指着他,真的会死。
他话锋一转说道:“但是我们无不注意到,也存在通过自己双手来积累财富的人,也就是正常劳动,纳税而富的人。”
朱祁钰在南京天天没事溜达,看到了很多的手工户,在努力的赚钱,养家糊口,这些人做生意,按时纳税。
大明有没有研究贫富差距的人?
有,而且很多。
比如浙江监察御史陈以谨就曾上奏:「百年以来,末利大兴,游惰成习。田多汙莱,数口之家室无余蓄,重以急征私求,愈不堪命。富者越富,贫者越贫。」
比如翰林院文林郎蔡羽上书陈言:「民之贫富,由来尚矣。富者起于勤,而贫者由于惰业。」
「故勤者日众日樽,以至盖其藏;惰者日荒日废,以至于流亡。是故贫者役于富,流亡者庸于土著。」
「此利其利,彼资其力,亦犹农末相资,而不相病也。」
民生在勤,勤则不匮。
这个道理没错,但是把复杂的贫富差异问题,简单归咎到百姓是否勤劳上去,是片面的,是把复杂问题简单化,这是官僚惰政的主要手段。
翻译翻译就是树靶子。
关于贫富差距的思考,在大明的历史上,比比皆是。
比如兰陵笑笑生的神书《金瓶梅词话》,里面对于贫富的描写更多。
“所以,你究竟想问什么?朕已经用实际行动,给出了答案,虫豸就该去死。你还想问什么?”朱祁钰笑着问道。
李贤的十四问是一个很模糊的问题,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他很疑惑,所以需要陛下解开一些疑惑。
“臣想问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已经很有钱了,为何还要囤积银两呢?”李贤低声问道。
朱祁钰了然,这才是一个大学士该问的问题。
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
如此疯狂的敛财背后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明知道被陛下发现,他们在操作铜钱的多寡,来威胁朝廷屈服,他们必然要死。
但是他们还是在铤而走险。
陛下已经明明给出了答案,还需要魏国公亲自去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来威胁他们,不要擅动。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在第一次盐铁会议的时候,就提到了,财富即是权力。”
“因为社会劳动的不可描述,御制银币的本质无法描述,只能通过御制银币的事实,也就是一枚枚银币去描述。”
“道可道,非常道也。”
“那么只要御制银币保持制作精美,依旧可以做为社会劳动的储蓄和量度,私人必然就会不断的、无限的积累货币。”
“所以他们跟朕争夺财权。”
李贤认真的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摇头说道:“陛下并未解开臣的疑惑。”
“臣知道了他们为何如此大胆,但是却还是有不太明白的地方。”
朱祁钰眉头紧皱的说道:“那你问啊,你不明白什么?”
李贤摇头,迷茫的看着于谦,他不知道自己在迷茫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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