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礼法其实如此不便之物?要因时而动。”
有些学问太古老了,陛下已经总论了财经事务,这些不让百姓明白道理的句子,不可以在拿到庙堂上去说了。
刘吉赶忙说道:“下官清楚了。”
胡濙继续开口说道:“《韩非子》曰:官职者,能士之鼎也,任之以事,而愚智分也。”
“眼下,你揽了《寰宇通志》的差事儿,朝堂之事莫问,去重庆府吧,从重庆府沿江而下,把这四万里水路勘测做好,我举荐你到礼部为官,便不再有什么问题了。”
官场是个名利场,是个熔炉场,是个鼎,只要让官僚办几次事,就能看出他的能力来。
这也是考成法的妙用。
为何考成法能够打破根深蒂固的朋党呢?
因为就是关系通天,若是考成不过,那便无法升迁。
刘吉迷茫的问道:“可是胡尚书不刚说了吗?我因擅礼法,而失礼法官职吗?”
胡濙坐直了身子,十分认真的说道:“一套明面上的规矩是大家必须要遵守的。”
“一套暗地里的规矩,这套规矩,是会随着明面上的规定去变化的。”
“你如果遵照暗地里的规矩其办事,那只能走在暗地里,见不得光,上不得称,有所求,自然会被人利用,就需要不断的妥协,忍让,去利用你手中的权柄,去交换你需要的另外一些权柄。”
“如果按照明面上的规矩去做事,那便是仁者无敌。”
“于少保就是如此的人,所以他即便是废掉了稽戾王的皇位,但是依旧无人可以置喙,并且依旧执掌朝臣牛耳。”
“我希望你能遵循明面上的规矩,这样日后,但求一个问心无愧便是。”
胡濙看着刘吉依旧迷茫的神情,笑着说道:“没事,你现在只需要记住我这番话就是了,日后,你就明白了。”
“谢胡尚书教诲。”刘吉道谢,虽然他不懂,但是当他从重庆府走到松江府,把寰宇通志修出来之后,就会明悟这番话。
他会遇到很多的权力交换的问题,他会慢慢明白这些道理,这些告诫。多么的重要。
人生有很多的岔路口,但是这些岔路口如何去选择,完全看刘吉自己了。
陈循带着翰林院的文林郎,完成了寰宇通志历代文书的整理,随后派出文林郎去了各地,勘验所有的地志是否发生了变化。
而朱祁钰回京的第十天,终于开始了第一次的奉天殿朝议。
在净鞭三声脆响之后,在天空依旧未曾完全明亮的时候,官员们终于在大汉将军的检查之后,走进了奉天殿内。
奉天殿的月台之上,再不是坐着四方凳的监国襄王朱瞻墡,而是大明的皇帝朱祁钰。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见礼。
朱祁钰笑着说道:“平身。”
兴安一甩拂尘,高声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只见左班中闪出一员大臣,配玉带金鱼,乃工部尚书石璞,他高声奏道:“臣连日接得开封等处水灾文书,道:黄河水溢,牵连淮、济,其势甚汹涌,恐有陵寝淹没,城郭倾颓之祸,介时淮南一带,尽为鱼鳖。臣不敢不奏,请旨定夺。”
朱祁钰已经和石璞沟通过了此事,石璞将自己前往开封府,治理黄河。
朱祁钰开口说道:“黄河夺淮入海,百姓苦不堪言,历代治河,皆是黄河上排列数百艘大船,号令众多船工用耙疏浚河底,这主意看起来很妙,但结果是上疏则下积,此深则彼淤。”
“摁下了葫芦浮起了瓢,这种哪里有窟窿就堵哪里的事儿,难道要一直如此做下去吗?”
用耙疏浚河底,降低黄河这条地上河的河床高度,看似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实际执行的时候,却是不尽如意,因为一旦挖掉了一个地方的河床,就会很容易导致决口,结果就是上疏则下积,此深则彼淤。
石璞站直了身子说道:“治理黄河有三,其一,以人治河,不若以河治河。”
“束水攻沙,通过筑堤束窄河道,过水断面窄后流速加,达到冲刷淤积的目的。”
朱祁钰点头,束水攻沙,好计策。
“那过往为何不用呢?”朱祁钰笑着问道,这番奏对其实早就奏对过了,现在的奏对是说给朝臣们听罢了。
石璞言简意赅的说道:“因为凌汛,河面太窄,则凌汛至则毁堤。”
“其二呢?”朱祁钰点头继续追问道。
“其二,复建贾鲁所修堤坝,使黄河复东汉王景故道,黄河由南北归,过济南府至宾州,再入渤海。”
“陛下黄河善淤、善决,善徙,黄河六徙,若摺扇的扇骨,多至数十根。武陟、荥阳是扇纽,扇骨的分布北至海河,南至淮河。黄河的改道,民不聊生。”
王景故道,乃是东汉修建。
王景筑堤后的黄河,黄河自此稳定了八百余年,并无迁徙,确是位置比较理想的一条河道。
所以有王景治河、千载无恙。
元朝的时候,贾鲁去治河也是走的王景故道,虽然大获成功,但是元朝很快就纲纪崩坏,这黄河便再夺淮入海了。
“既然有此河道,为何不用呢?”朱祁钰询问道。
石璞言简意赅的说道:“没钱没粮。”
迁民需要钱,组织民夫挖掘河道需要钱,修筑河道堤坝需要钱,维护河道需要钱。
都要钱,但是朝廷没钱,怎么修?
所以这治河之事始终停留在了纸面上,从来无法推进。
朱祁钰点头说道:“所需多少?”
“三百万银币可筑堤,若是肯增至五百万银币,可保百年不徙。若是肯持续给银,年不过十万银币,可两百年无虑。”
金濂立刻瞪大了眼睛,五百万银币!
这真的是太多了!
金濂出列说道:“陛下,大明连续两年动兵,户部空空如也了!”
朱祁钰满是怀疑的问道:“不是吧,上次金尚书不是说,户部钱粮依旧充盈吗?这次打仗也没用多少啊!”
金濂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陛下,这些钱粮都已经有了去处,五百万银币,臣真的拿不出来啊!”
“很好,金尚书。”朱祁钰却是先赞扬了一下金濂的态度。
至少金尚书是奔着百年无忧去的,涉及到了国家大事的时候,金濂虽然平日里扣门,但是还真的舍得花。
直接奔着五百万去了。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八十四章 陛下,臣请清田厘丁!
“陛下。”金濂长揖,俯首说道:“臣有本上奏。”
“不用奏了,朕知道你要说什么。”朱祁钰笑着说道:“盐铁会议再议就是。”
“这次的治河之事,朕出七成。”
金濂立刻眼睛一亮,但是五百万的三成也是一百五十万了,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治河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仔细核算,应当无碍。
“这得感谢南直隶的势要和商贾啊,他们不仅赞助了这次的平叛之战,也赞助了大明治河之事,朕甚是欣慰。”朱祁钰感慨的说道。
就像是渠家和孔府支持了大明平定河套之战一样,此次南下,叛军搜刮了一部分,朱祁钰又在南京两次对势要商贾出手,平定叛乱和治理黄河的钱,也都有了。
噶韭菜,当然是要奔着又高又壮的韭菜噶,割百姓,捞不到多少油水,还惹一身骚。
“陛下圣明。”金濂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这段奏对不需要翻译,朝臣们都明白,陛下治河出七成的意思,就是先堵住金濂炮轰陛下吃独食的嘴。
慎独的学问,被人奉若瑰宝,但是在当下的大明却不是很合适。
泰安宫和户部的灯盏里灯芯,只有一枚,但是遇到了国家大事,该出钱的时候,户部都奔着五百万去了,皇帝自然也不能落后。
这美名不能都让朝廷官员拿走了,皇帝也得有美名才是。
毕竟修完了河也要立碑著传,名声大家都可以分一分。
皇帝拿七成,朝廷拿两成,剩下一成,则是归石璞个人所有。
这个透明人一样的工部尚书,居然要去修黄河,修好了自然是美名天下扬,治不好,那是要遗臭万年的。
石璞继续说道:“其三,则是山西等地开采煤田,抑制煤价,防止靖安三府、甘肃等地大肆砍伐树木。”
“《庄子》曰: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
“凡大河、漳水、滹沱、涿水、桑乾之类,悉是浊流,其泥岁东流,皆为大陆之土,此理必然。”
“皆因柴贱煤贵,若是柴贵煤贱,则民不伐则川固,绅不烧则丘茂。”
“此为三法,束水冲沙、黄河故道、固川茂丘,其三者相辅相成,方为治河之法。”
石璞在引经据典,但是他没有引孔孟之言,而是引的庄子,这和于谦很像。
因为孔孟之法,无法解决一些问题了,幸好种花家文明源远流长,总能找到先贤们洞若观火的观察,进而引用。
大家都没有离经叛道,但是却能解决一些事。
战争给大明带来了许多的痛苦,这种思想上的转变,让朱祁钰的心跳加速了几分。
从于谦开始,大家终于不再抱着孔孟之说,而是寻找更多的根由去解决问题。
他当然知道一些朝廷里的暗流涌动的规矩,但是那些规矩,朱祁钰作为皇帝,有的可以改变,有的则不能无法改变。
因为一些想法,在朝臣内心之中,根深蒂固。
但是现在这种根深蒂固的礼法大伦,终于有了松动的可能。
这正是朱祁钰希望看到的。
朱祁钰露出了一些笑容说道:“准。”
“臣叩谢圣恩。”石璞行大礼叩首,随后归班。
金濂看了一眼左侍郎张凤,示意他赶紧出班。
张凤继任了江渊的户部左侍郎的位置,需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来,他赶忙俯首说道:“时四方兵息,而灾伤特甚,国初天下田八百四十九万余顷,去岁数既减半,加以水旱停征,国用何以取给?”
“山东无额田,甲方垦辟,乙即讦其漏赋。臣请以稽为决,准轻则征租,不惟永绝争端,亦且少助度支。”
张凤的意思很有趣,就是说大明建国的时候,天下纳税的田有八百四十九万顷,去年征税只有四百二十万顷田地了。
这是为何呢?因为灾伤。
这个灾伤二字,就十分耐人寻味了,到底是真的受灾了,还是没有受灾呢?
张凤的意思是调查清楚后,如果轻微的话,就不免税,防止诊断的同时,可以资助国家开支。
户科给事中成章即可出列说道:“陛下,祖制岂可擅自更改?”
监察御史杨穟立刻出班,高声说道:“臣亦弹劾张凤灾伤之年,强征田赋,实乃不修仁政,致陛下于横征暴敛之恶名。”
户科给事中成章率先反对,然后是监察御史跟进。
灾年了还要收税!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在张凤的奏禀之中,需要以稽为决,核查地方是否灾伤,这就需要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去配合了。
若是得不到都察院的支持,张凤这个灾伤核准定制征税,就没办法推行下去。
朱祁钰看着都察院众多御史,笑而不语,既不准奏,也不批驳,而是等待着户部继续出招。
张凤振声问道:“祖制?国初都江南,转输易。今居极北,可守常制耶?”
“给事中和监察御史,敢请问,定都江南是不是祖制!今不过稽查灾伤,尔等百般阻拦,是何居心?”
张凤反驳的是祖制,但是问的却是是何居心。
户部给事中成章,嘴角抽搐了下,高声说道:“太祖高皇帝言:凡岁灾,尽蠲二税,且贷以米,甚者赐米布若钞,以度民生!”
“今日却以稽为决,准轻则征租,怎么不是违背祖制!”
监察御史杨穟挺直了腰板,厉声说道:“陛下以民为邦本,惓惓以生灵为念,为万民谋福祉!今日你户部为了些许税赋,便灾年征租,又是何居心!”
张凤抓着风宪言官的懒惰攻讦他们居心叵测。
而成章拿着皇明祖训里的话:灾伤减税。
的确是高皇帝当年定下的爱民祖制。
而监察御史杨穟的角度则,是以当今陛下定下的民为邦本的朝纲,给张凤扣了一顶横征暴敛的大帽子出去。
朱祁钰看着风宪言官,这些人的战斗力果然很强,逻辑完整,论据十分的充足。
胡濙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他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无疑卷入这纷争,只是户部给事中成章引得祖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洪武十九年太祖高皇帝准户部奏请,凤阳等府被灾秋田粮,以十分为率,减免三分。其余七分,除存留外,起运者,照江南折银则例。每石征银二钱五分,送太仓银库,另项收贮备边。”
“以后事体相类者,俱照此例。”
礼法这件事上,胡濙始终拿捏的死死的。
大明的灾伤在洪武初年,的确是免征二税,且贷以米,甚者赐米布若钞,但是很快朱元璋就发现上当了。
这四百四十九万顷额田,累年减少!
成章眨了眨眼,有些愣神的说道:“啊,还有这等事儿?”
胡濙笑眯眯的反问道:“给事中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这个问题,它不好回答。
成章说真的不知道,是不学无术,假不知道,那是故意欺瞒。
胡濙四十年的常青树,上次被都察院的御史贺章摁着脑袋承认自己无德,他虽然时常说自己无德,但是他可是六部尚书,心里能没点脾气?
这一句话,就问的成章进退两难。
成章不愿意作答,正准备归班,朱祁钰坐直了身子问道:“余事修提,成给事中,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成章打了个哆嗦,俯首说道:“臣诚不知,洪武十九年旧事,历经靖难,文章散佚,臣不曾修史,对此所知不详,臣惶恐。”
朱祁钰点头说道:“这样啊,那成给事中,就再去翰林院学两年吧。”
这不是革职,是让成章去翰林院再读两年书,翰林院现在考算学,真的去读书,就要面对七天一小考,一月一月考,六月一大考,一年一岁考的数学考试了。
“那杨御史知道吗?”朱祁钰继续问道。
监察御史杨穟俯首说道:“臣知道,但是臣并未以违反祖制弹劾户部左侍郎。”
杨穟和成章攻击的角度不同,立场也不太相同。
朱祁钰点头,认可了杨穟的观点。
大明的灾伤是个玄学,到底有没有?规模有多大?朝廷不知道。
都察院的御史不愿意去查,也不是都察院的御史懒惰,懈怠。
而是这个去地方核查灾伤、田亩、丁口的差事,但凡是去,就得面临李宾言在山东的局面。
最好的结果就是和地方官员沆瀣一气,否则性命不保。
景泰四年的今天,已经有两百万余顷田亩,无法征税了,却是事实。
“都察院既然不愿意查,那就让缇骑去查,暗中走访好了。”朱祁钰坐直了身子,确定的说道:“事体相类者,俱照太祖旧例即是。”
陈镒赶忙站出来说道:“陛下,此事乃是外廷之事,何故动用锦衣卫呢,锦衣卫乃是国之重器,岂可擅动。”
锦衣卫虽然是法司,但实质上,它是军队性质的,如果让锦衣卫去稽查各地灾伤之事,那必然是一阵阵的鸡飞狗跳。
都察院的权力就拱手让人了。
陈镒作为总宪,当然不能看到都察院权力流失。
王文收回了自己的脚步,虽然陈镒是左都御史,但是他王文在文渊阁也是挂的左都御史职位,若是这陈镒护不住都察院的权力,只能他出马了。
就跟于谦要保住陈汝言在兵部好好干活一样。
在其位,谋其职,是臣子的本分。
朱祁钰笑着说道:“这样啊,朕还以为都察院非常为难呢,若是户部收到灾伤奏疏,都察院可不能推诿啊。”
“臣遵旨。”陈镒赶忙俯首说道。
张凤的奏议还没有完,他高声说道:“陛下,臣请清田厘丁!”
图穷匕见。
张凤的这个奏议,是户部部议出的结果,他们认为是时候到了清田厘丁的时候了。
南衙的李贤在叛军手下的时候,就进行了南直隶的清田厘丁,虽然不够精准,但是也比北衙这八十年如一日的清田厘丁要精准了数倍!
难道北衙还不如南衙僭朝的一个贰臣贼子忠诚吗!
那指定不能。
张凤此言一出,成章等人才知道户部到底要做什么了。
清田厘丁,连僭朝都能做,如果大明朝廷不能做,那岂不是说大明朝廷还不如南衙伪朝呢?
“准!”朱祁钰看了一眼张凤,随后看向了金濂,显然清田厘丁是金濂要张凤做的。
金濂身体不太好,戍边多年,又是走南闯北,把金濂折腾的够呛。
不是人人都像胡尚书那么擅长养生之道。
金濂已经在谋划着给户部找一个接班人了,而且还要借着清田厘丁的大功,将一个擅长户部诸事的左侍郎捧上户部尚书。
“金尚书,朕记得你有军功在身。”朱祁钰忽然提到了一件事。
金濂发愣,随即出班俯首说道:“臣的确有军功在身。”
“朕赐你沭阳伯,以奖功勋。”朱祁钰点头说道。
朱祁钰并不是不让文官封爵,前有于谦文安侯,后有金濂沭阳伯,不过这个沭阳伯,却不是世袭,类似于终身荣誉一样的奖励。
这并非朱祁钰临时起意,而是礼部递上来的。
国朝财经事务初行,刚走上正轨,金濂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又根本不可能此时致仕。
太医院诊断说能挺过下一个冬天,就是天幸了。
天人五衰,不是药石可以治愈的,朱祁钰先把这个沭阳伯赐下了。
金濂完全不知道此事,呆滞了一下,俯首说道:“臣受之有愧,寸功未立下,未有汉马功勋,岂可封爵?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朱祁钰十分确定的说道:“在宁夏参赞军务,与诸将论兵,指授方略,无不取胜,算不算军功?并教以军士习射演武,寒暑不断。这种亦文亦武算不算军功?南征福建,与宁阳侯抵背杀敌,算不算得军功呢?”
“朕以为算,特赐勋爵。”
这是个流爵,并非世爵,只是个嘉奖。
金濂只能俯首颤抖不已的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朱祁钰笑着说道:“朕从不亏待有功于社稷之臣工,无论文武。”
赏罚是皇帝最重要的手段,无论有多少的潜规则,赏罚只能由皇帝定,不能假手于人。
金濂本身亦文亦武,还记得郕王府的时候,金濂拿着手铳试枪,一转眼,快五年的时间了。
金濂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所以他才推出了张凤去做清田厘丁之事,就是想打破暗流涌动的规定,想让户部出身的户部官员,成为户部主事,达到一种人尽其才,才尽其用的局面。
朱祁钰笑着说道:“让年轻人多担一些担子。”
金濂再俯首说道:“臣领旨。”
陈镒犹豫了下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以为苏州省定首府于徐州,是不是有所不妥啊。”
“有何不妥?”朱祁钰十分平静的问道。
终于谈到了南直隶拆分的大事来!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三百八十五章 半数臣工朝天阙
拆分南直隶的阻力有多大?
朱祁钰不是没有考虑过,甚至在离京之前,他准备了更加温和的手段。
这南直隶有户六百万余,男女老少人口约有三千万人,整个南直隶人口占大明总人口近四成。
景泰二年,福建、京畿、山外九州因为兵祸免征二税恢复起征,南北夏税秋粮,山西为北衙第一,南直隶为南衙第一。
南直隶共缴纳了七百二十三万四千八百二十石,其余折银七十万余两,是浙江2.63倍,浙江共纳正赋不过两百七十六万石,折银四十余万两。
而北衙的山西共纳正赋不过两百八十万石,京畿不过一百九十万余石,这还是京畿地区实行了农庄法,纳赋有所增加的缘故。
南直隶的纳赋占比全国纳赋的四成。
大明一科取士,举人九百四十人,南直隶占了三百五十人。
大明一科进士及第,一科三百人,南直隶共计九十二人。
清廷拆分南直隶永乐多久的时间?
共计一百一十五年。
自顺治二年起,摄政的多尔衮看着偌大的南直隶,人都傻了,大明居然裹着这么大一个内乱的因素,就这么走了二百七十四年?
而且还在仅剩下一个脑袋的时候,在松锦会战中,差点把上升期的清廷给拖死了。
大明的血槽实在是太厚重了。
多尔衮在顺治二年将南直隶设为江南省,就开始着手拆分之时,设立江左江右布政使,在漫长的岁月中,终于在乾隆二十五年,也就是1760年八月,才彻底拆掉了南直隶,不过也仅仅是拆分成了安徽和江苏两省。
朱祁钰一步就拆成了凤阳省、苏州省和应天府、松江府,直接想把南直隶拆散架,这其中的阻力该有多大?
但是不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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