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这降袭制,也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想得到的,襄王殿下怕是在襄阳的时候,就在思考了。”
“此时此刻上奏,也应当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什么心思?
苦一苦宗亲,骂名他朱瞻墡来担,好人皇帝来做。
这就是于谦说的心思。
朱祁玉一愣,他看着手中的奏疏,削减宗亲待遇兹事体大,朱瞻墡在京师监国,万事稳妥为主,这个时候上这么一道奏疏,怕是被于谦给说中了。
要解决宗亲问题,就得打组合拳,不能只有棒子,也要有甜枣,还得有缓冲,不至于宗亲沸反盈天。
“皇叔有恭顺之心。”朱祁玉依旧压着手中的奏疏,犹豫了片刻,最终递给了兴安说道:“发京师吧。”
于谦看陛下已然定策,才面色复杂的说道:“陛下,之前议定记账货币时,户部请旨准设钱铺,为钱铺法定之始。”
“以市镇中殷实户充任,随其资金多寡,向官府买进银币通宝,以通交易。”
“但是经过宝源局的广泛调查,臣以为不可。”
于谦将一封奏疏郑重的递给了兴安说道:“不仅不可准设钱铺,还要有序关停,防止生乱。”
朱祁玉看完了于谦的奏疏,呼吸都重了几分。
“烂泥扶不上墙!他们的脑子里都是浆湖吗?除了会收租子这一种盈利的法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朱祁玉将手中的奏疏重重的拍在了桌上。
根据缇骑、各按察司的调查,发现市镇的钱庄,都在坑蒙拐骗。
这些钱铺从宝源局买进银币通宝,以通交易,本来是件喜事。
大明银庄数量较少,即便是随着官道驿路的地面硬化,推向全国,但是辐射止于县,不可能辐射到大明的角落里。
而这些钱铺,就成了大明钱庄的补充。
这本来是件喜事,但是缙绅富贾们,最擅长的就是喜事丧办。
这些个私人钱庄,也有纳储之能,他们随意挪用储蓄、不考虑风险放钱、死账赖账无数更无准备金之说。
百姓们去取钱,又百般推诿,甚至推到了大明银庄的头上来。
出了事,钱庄的东家们,就是扬帆出海,跑的无影无踪,把烂摊子丢给朝廷。
得亏这两年巡检司逐渐恢复,这等出了事就润,润的风险变得极大。
杭州仁和县德馨乡有两个钱庄,仁和夏氏被抓,这两个钱庄,捅了二十万银币无法承兑的大窟窿来。
“大明这类小钱铺有多少?”朱祁玉意识到不妙。
于谦面色沉重的说道:“止于今岁,浙江、江苏、凤阳、湖广、江西、福建、山东等地的钱庄,就有一千三百余家,臣预计整个大明大约有一千八百余家。”
两家钱庄是二十万银币的窟窿,那么整个大明一千八百家钱庄,即便是发展不均衡,保守估计也超过了亿计银币的大窟窿。
“于少保可有什么良策否?”朱祁玉极为凝重的说道,四舍五入一个小目标。
大约等同于大明二十万里道路硬化和四万里水路疏浚的总投入,他怎么可能不严肃对待。
于谦俯首说道:“有,酷烈至极。”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零三章 德,大明皇帝本就没有
于谦开口说道:“陛下,这些糟心事,在正统年间,是不会呈至御前,直达天听的,不算什么稀罕事儿。”
“正统年间不过是九年前而已。”
于谦在说自己的法子之前,首先先表明了陛下的功绩。
在正统年间,这种事儿,连御史都不会上奏,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解决,比如瓦剌式强、东南麓川反复、湖广苗民不稳、广州福建百姓连鞋都没了闹起了民乱。
这里面哪一件事儿,不是让朝中明公们大呼大明要亡的大事?
就钱庄搞出这些‘小事’,在正统年间也配上奏疏?也配百官之首亲自问询调查?
福建布政使弄出的冬牲逼反了近百万的百姓,这才是正统年间的头等大事。
“朕不想听什么鲜花锦簇。”朱祁玉立刻摇头打断了于谦的话。
于谦总觉得有些怪异,他可是以刚直着称,是地地道道的直臣。
那骂起人来,连太宗文皇帝都怕。
毕竟于谦在永乐十九年,真真切切的把自己的会元骂成了第三甲九十三名。
这到了景泰年间,他怎么就越来越像那拍马屁还拍不好的谄臣了?
于谦放下了那些心思,继续说道:“陛下,这其实不难解决,哪里出了事,哪里就去审计,这钱庄背后,拿不出钱来承兑,就籍家补足便是,鸡笼岛需要人手啊,陈镒最近一直问朝廷要人。”
“陛下,若是问他们要钱,他们肯定是不肯给的,但要是说籍家流放,他们大抵是愿意拿钱的。”
“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各巡检司通力配合,防止这些富户外逃。”
于谦本来是劝仁恕的,结果整天喊打喊杀。
“善。”朱祁玉点头,其实于谦的说辞和朱祁玉的想法是大致相同的,这种事你不把刀举起来恐吓,是不会怕的。
若是还不怕,送解刳院几个,便也是知道怕的。
势要豪右、富商巨贾们对大皇帝的印象并没有错。
陛下的确是个残暴无比的君主。
朱祁玉看着偌大的堪舆图,感慨的说道:“朕以前还以为禁止下西洋的风力,完全是为了海贸所利,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他们完全是为了能够无法无天。”
鼓励海贸,收紧海禁,巡检司日夜巡查,防止这帮内鬼榨取了民脂民膏后,外逃出海。
于谦听闻,也是点头说道:“陛下高见。”
下西洋要维持一个强大的水师,那么这个水师的巡检就会非常的严密,陛下所思所虑,的确是事实。
大明的记账货币必然会稳步推行,伴随着大明银庄广泛拓展业务,必然和民间私人钱铺产生冲突,这个过程是长期的。
于谦又拿出了一份奏疏,递给了兴安。
但凡是于谦需要面呈陛下,甚至一定程度上绕开了文渊阁、司礼监的奏疏,那都是需要陛下拿主意,甚至是不上台面的事儿。
朱祁玉看完之后,眉头紧锁的说道:“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于谦面带沉重的说道:“诚如陛下所见,奏疏之中,大明景泰八年七月,浙江台州太平县内,男子为六万余,而女子只有三万。”
“其中丁男为三万一千四百八十二人,不成丁为三万一千二百四十二人。”
“女大口为两万两千四百零四人,小口为八千六百四十人。”
浙江台州太平县十五岁以上男女比例为一百四十比一百。
而十五岁以下的男女比例接近361:100。
女童人数,只有男童的四分之一。
这个比例意味着,大明将存在大量的光棍。
“这是缇骑亲自数的,并无隐户,也无欺瞒,陛下。”于谦面带不忍的说道:“得想想办法了。”
海潮村的杨铁,娶媳妇要二十二枚银钱,杨铁给高昌杨老爷种一辈子的棉花,这工钱也不够娶亲。
之所以要价这么高,核心就是男多女少,供小于求,自然是卖方市场。
再加上老爷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夏时正就有十八房小姨太,老爷们都占下了,下里巴人怎么娶亲?
朱祁玉敲着桌子说道:“朕听闻民间弃女婴稀松平常。”
于谦点头说道:“是。”
杨铁五岁可以放牛,十岁就开始下地干活,可是这女娃娃不能放牛,也不能下地干活,弃女婴、溺女婴便蔚然成风了。
大明不是有那么多的博爱乡收买女童吗?
大明不是有成熟的瘦马产业链,对女童进行社会化抚养吗?
大明不是有那么多的老爷们喜欢妻妾成群、丫鬟如云吗?
大明不是有豢养童养媳的风俗吗?
就像在牲口市场很少有买刚出生几天的牲畜幼崽,孩子一出生就嗷嗷待哺,而且在年龄尚浅的时候,孩子不抗病,极容易夭折。
无论什么样的买卖,大抵都是七八岁才会收买。
这七八年的口粮谁来出?
如果从极其功利的角度来看,养一个女娃,完全是入不敷出的赔本买卖。
劳动使人自由,工作赋予人格。
再说了,哪个父母生下了孩子,就是为了卖的?
朱祁玉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不是一纸圣旨可以解决的。”
于谦看着陛下,犹豫了下低声说道:“陛下眼下倭国群雄蜂起,交趾黎越僭朝、安南也是及及可危,这乱世之下,流匪遍地,这三地的女卷也是朝不保夕,臣以为可以将其接到大明来。”
读书人说话,都是环环相扣,先是摆出了三地现状,黎朝在天灾之下,依旧不断的提高着粮食出口大明的绝对值,而黎朝内部还有黎宜民这等废太子准备随时造反。
交趾、安南、倭国深陷战争泥潭,国内流匪遍地,治安极差。
将三地女人接到大明来。
谁去接?怎么接?多少价格去接?谁来组织三地女卷上船?
捕奴是不可能捕奴的,大明解救这些深陷战乱的女子来到大明,嫁于良人,这是不是拯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读书人向来如此,窃不是偷,接不是捕。
“于少保此言,怕是要被清流言官口诛笔伐了。”朱祁玉看着于谦,嘴角抽动了下说道。
于谦想了想说道:“那臣被骂两句,总比大明遍地光棍的强。”
光棍是什么?
光棍在大明要归到游堕之民之中,是影响社会稳定的不安定因素,是造反的生力军。
吃饭和繁衍,是人类乃至生物的天性,这些荷尔蒙泛滥的男人们,再吃不饱饭,立刻就给天捅个窟窿。
儒家的核心教义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其实就是将秩序和稳定,视作最高价值。
那荷尔蒙泛滥的光棍们,自然有统战价值。
于谦其实不怕被骂的,相反,他还得让自己不那么完美。
白璧微瑕,太完美的玉石,就会给人一种虚假的感觉,人太过完美,就不是活在人间了,稍微有些缺点,就像是个人了。
于谦的身份特殊,在他这个位置,总是要谨小慎微一些,能往自己身上破点脏水的时候,绝对不要含湖。
即便是陛下再信任,自污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国悍将王翦一直问始皇帝要美女、豪宅、财富,就是这等道理。
朱祁玉想了想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臣遵旨。”于谦领命,准备督办此事。
朱祁玉当然可以提高女性地位,为女性提供工作机会,来提高养女娃的获利,缓慢调整大明的人口结构,比如织造局,比如巾帼堂,比如讲医堂,这些都是他在做的事。
但是这些政策都需要时间。
大明有将近三成的成丁都是光棍,这就是迫在眉睫之事。
利用占城、交趾、倭国战乱的不稳定局面,获得大量女卷来缓解大明的人口结构危急。
这的确很缺德,德这东西,朱祁玉本来也没有。
有德的是至德皇叔,和他这个皇帝没关系,他这个皇帝要是有德,大明的光棍们就没有女人。
倭国、交趾、占城的男人们,一定会感谢大明皇帝的大缺大德。
朱祁玉和于谦关于这件事细细商谈了一番,于谦俯首告退。
“又是一年中秋节。”朱祁玉站起身来,拿起了三炷香,来到了灵台之前,灵台之上放着一块灵牌,灵牌纪念的是土木堡之战中无法瞑目的亡魂。
烟雾缭绕,朱祁玉就静静的坐在灵台之前。
一个小黄门匆匆的走到了兴安耳边低声耳语了两声,而后兴安俯首说道:“陛下,香燃尽了。”
“嗯,何事?”朱祁玉睁开了眼,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
兴安俯首说道:“江西九龙府青山镇有农户二十三户到了南衙敲了登闻鼓,应天巡抚李贤奏禀,询问如何是好。”
朱祁玉站起身来,冷冰冰的说道:“还有人能敲的响登闻鼓?朕还以为南衙无论如何都会阻止呢。”
登闻鼓院的院墙还有门锁,朱祁玉至今还记得,他当时下旨把院墙拆除,他还以为他走后,登闻鼓院会被再次锁起来。
显而易见,并没有如此。
为何会有人这么害怕百姓敲响登闻鼓?还专门垒了砖墙,落了锁?
因为按照大明朝的祖训,登闻鼓被敲响了,皇帝就必须过问。
有些事儿闹到了皇帝面前,不死一批人,是决计没办法收场的。
朱祁玉南巡的消息,通传天下,江西九龙府青山镇自然也收的到消息。
“让李贤送到松江府来,百姓为何敲响了登闻鼓?”朱祁玉眉头紧蹙的问道。
兴安将奏疏呈于御前说道:“这是应天巡抚的奏疏。”
朱祁玉拿过来了奏疏看了许久说道:“真的是有趣啊。”
江西百姓敲登闻鼓状要告状,告的是江西左布政使姚龙侵占田亩三十三顷。
姚龙是浙江桐庐姚氏子弟,和其堂兄姚夔,在正统七年进士及第。
相传在三代以上,舜帝有两位大臣,一名叫夔,为乐官,一名叫龙,为谏官,后世常常以夔龙来代表辅弼良臣。
而姚夔、姚龙两兄弟和朝中的连中三元的商辂为同乡、同年,关系极为密切。
姚夔本人为乡试会试皆为第一,未能在殿试拔得头筹,没有连中三元。
姚夔现在领礼部右侍郎,巡抚贵州,主持云贵改土归流和官吏升降。
而姚龙自景泰五年起任江西左布政已经有三年之久。
朱祁玉靠在软篾藤椅上,看着手中的奏疏说道:“这姚龙历年考评皆为甲上,连宁阳侯陈懋都称其贤。”
姚龙到任江西左布政之前,是景泰元年至景泰五年的福建右布政。
当时宁阳侯陈懋刚刚平定了邓茂七民乱,对福建地方行农庄法。
而姚龙在景泰元年受命至福建,和陈懋配合行事,将战后的福建,打理的井井有条。
而在江西地方,姚龙亦素有贤名,历次考成法考成,皆为甲上。
朱祁玉看着手中的奏疏,嘴角玩味的笑容越来越重,他笑着说道:“朕记得姚龙和姚夔两兄弟,可是桐庐姚氏的大宗,在桐庐县,有一万七千顷地,快抵得上襄王府了,姚氏家主叫什么来着,姚惟德对吧。”
兴安拿出了一个大部头的备忘录,仔细翻找了一下说道:“姚惟德,字建和,号学山,又号贤二处士,行辈二十五,学山书院的山长,也是姚龙的父亲,他们家有田一万七千顷。”
“姚惟德的胞弟弟叫姚惟善,是姚夔的父亲。”
“六月初,姚惟德和姚惟善二人,将良田纳入了农庄法,桐庐县令唐子昌专门上奏说:姚氏满门忠贞,荣禄学宾,以文行知名,好话说了一箩筐。”
姚氏半桐庐,想在桐庐推广农庄法。
没有姚氏点头,那能办的下去吗?
能是能,但是办的就不是现在这么温和了。
姚氏两山柱姚龙和姚夔,在朝中为官,姚龙坐到了左布政,地方官从二品,可称方伯。
方伯在周礼曰千里之外设方伯。
方伯这个官职,就是周天子在所分封的诸侯国中,委任王室功臣、懿亲为诸侯之长,代表王室镇抚一方的。
大明民间对左布政尊称为方伯。
姚夔更是京官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再进一步,就是大明的师爷了。
为了两个孩子的仕途,桐庐县令唐子昌上门的时候,姚惟德和姚惟善一商量,一狠心,就把手中的良田纳入了朝廷的农庄法。
不准备跑路的大明缙绅们,也逐渐摸索出了一些皇帝的性格来。
大明皇帝第一次和你谈的时候,那是条件最丰厚的一次。
若是不配合,那第二次再商量的时候,条件就会变得极为苛刻。
第三次?
没有第三次。
桐庐姚氏这一万七千顷田,每岁除给佃户外可得粮约一百万石,江南米贱,一石三钱银,不过三十万银币。
朱祁玉给了姚氏每年二十张勘合船证,这二十张勘合船证,可以让二十条千料三桅大船出海,即便是姚氏在松江府售卖船证,也回本了,还有的赚。
若是姚氏肯出海去,那赚多赚少,就看姚氏的命了。
姚惟德和姚惟善收到勘合船证的时候,人都有些蒙了,似乎、好像、也许陛下和传闻之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他们还以为陛下要明抢呢。
姚龙作为江西左布政,桐庐姚氏作为闻名遐迩的投献皇帝的缙绅,姚龙犯得着侵占青山镇那三十三顷田吗?
“这个姚龙,怕不是在自己告自己啊。”朱祁玉敲着桌子说道:“这青山镇二十三户百姓的路引都是他亲自办的啊。”
“有意思。”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零四章 白鹿洞书院
若是青山镇的二十三户百姓,是在江西左布政姚龙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跑到了南衙洪武门敲响了登闻鼓,那就是姚龙是个典型的两面人。
但是朱祁玉看到了这二十三户百姓的路引,是由姚龙亲自批的。
要么是姚龙太嚣张了,压根不怕这二十三户百姓告御状,也不怕皇帝对他心生芥蒂,不怕被砍头,不怕被抄家。
要么就是姚龙所图极大。
朱祁玉一时间还看不明白姚龙的打算,想等这二十三户从南衙到松江府来,细细问询之后,再做打算。
朱祁玉沉默了一下说道:“让杨翰去一趟,去接人,走水路到松江府。”
“臣领旨。”兴安也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便去寻了杨翰,细细叮嘱了一番,令其把这二十三户全须全尾的带到松江府去。
眼看着天色,兴安又回到了御书房,看陛下处理完了公务,将石灰喷灯拧暗了一些问道:“陛下今晚还是去冉宁妃那边吗?”
冉思娘因为有了身孕,也就顺利的晋升为了嫔妃,封号为宁妃。
“不了,泰安宫不是送来了个女子吗?让她今晚侍寝吧,对了,她叫什么?是哪里人士?”朱祁玉摇头,想起了那天在八角亭看到的女子。
冉思娘多少有些贪欢,仗着自己是个医倌,就为所欲为,善泳者溺,孩子差点掉了,冉思娘就不让朱祁玉上炕了。
“名叫高延祥,这延祥二字还是离宫之前汪皇后给取的,原来唤作祥儿,顺天府密云卫百户高庆女。”兴安介绍这姑娘的来历。
陛下不要倭婢、也不要高丽姬、也不要海拉尔,陛下对这些人不放心,而南衙这边,兴安也不好给陛下找个番夷的女子。
陛下要学拉丁语、要学希腊语,宫里已经有了埃来娜了。
汪皇后也提前做了些准备,冉思娘有了身孕,就把这高延祥给送到了南衙来。
在兴安看来,陛下这后宫人数太少了些。
稽戾王宫里不算侍寝的宫女,仅仅有封号的妃嫔就有十八个。
陛下这宫里几年还不进一个人,实在是让兴安这个花鸟使感觉汗颜,总觉得自己失职,可是他也多次安排过,陛下都是不为所动。
这也就是眼下没人了,兴安才算是见缝插针的安排了一个进宫来。
朱祁玉站起身来说道:“那就先去冉宁妃那边看看,再去这个高婕妤那边看看。”
“得嘞!”兴安在前引路,先去了冉思娘这房里。
朱祁玉没让兴安高声呼喝,就径直走了进去,看到了冉思娘在伏桉写写画画,手里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顿打,随手一拧,将算盘归位,而后眉头紧锁的在账本上圈了一下。
“忙什么呢?”朱祁玉轻轻咳嗽了下,笑着问道。
冉思娘看到了朱祁玉便露出了一个颇为恬静的笑容,站起身来,行礼说道:“参见陛下,上个月密云大镰药厂送来了账本,盈余又多了不少。”
“哦?”朱祁玉瞥了眼账本笑着问道:“咱家这个小财迷,这盈余多了些,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冉思娘靠在了朱祁玉身上,喃喃的说道:“有人觉得我不在京师,就耍起了滑头,这密云大镰药厂的两个账房串通起来做账,被我看出来了。”
“他们也不想想,这是泰安宫的产业,我能看得出来,汪皇后那些计省的算账太监们能看不出来?到时候这好差事丢了,脸面也丢尽了,送到石景厂做几年苦力,出来之后,谁还用他们俩儿?”
“这俩账房先生也算是密云厂的老人了,这贪念一起误终身。”
朱祁玉揉了揉冉思娘的头发,笑着说道:“有了身子,就别操心这些了。”
朱祁玉和冉思娘说了许久的话,这说着说着,冉思娘又有些不安分要研墨,差点就擦枪走火了。
此时的高延祥高婕妤,正看着手中的四生丸,陷入了沉思,这是种凉药,吃多了,月事也就不来了。
汪皇后让她到了南衙问冉思娘讨要,这倒是要到了,可是她不想服用。
陛下对她显然没有多少心思,到松江府已经小半个月的时间,陛下都没想起她来,她侍寝的机会本就不多,再服用这等凉药,怕是得孤老终生了。
她打开窗,将手中的四生丸扔到了窗外的草丛之中。
她关上窗的一瞬间,一道黑影闪过,
这道黑影用一方手帕将四生丸捡了起来,随后等在门前,待兴安引路来到这偏院之后,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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