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大珰,婕妤扔出窗的东西。”黑影俯首将手帕递上,这道人影,显然是东厂的番子。
兴安眉头紧皱,打开了手帕,稍微嗅了嗅,眉头紧皱的说道:“四生丸?”
兴安又嗅了嗅,确定了的确是四生丸,冉宁妃那边曾经寻过这方子,兴安记得这个味道。
“咱家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别人再知道了。”兴安低声说道。
“是。”人影领命,悄悄退去。
兴安将手中的四生丸收到了袖子里,后宫就那么点烂事。
这四生丸自然可以说是给这位新婕妤治血崩的,谁都没明说。
朱祁玉走进了高婕妤的闺房,四处打量了下,还算雅致,知道皇帝要来,这位新婕妤,也是燃了香。
“参见陛下,陛下是喜欢琴还是琵琶?”高婕妤声音有些颤抖的继续说道:“妾身这两种弹得最好。”
朱祁玉细细打量了下这高婕妤的样貌和身段,气质略微有些柔弱,但是又有几分刚强。
他在冉思娘那被拱了火,自然是直入主题。
高婕妤未经人事,不堪攻伐,没多久便只剩下求饶了。
之后,朱祁玉也不多去高婕妤哪里,多数还是在冉思娘这边过夜。
没过几天,杨翰就带着青山镇那二十三名百姓,来到了松江府安置,杨翰简单沐浴更衣后,便急匆匆的面圣来了。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杨翰行礼,脸色有些凝重,眉宇之间皆是寒气,想来这次南衙接人,并不顺利。
朱祁玉点头说道:“朕安,你这嘴唇都裂了,兴安,给杨指挥一壶凉茶。”
“谢陛下!”杨翰捧着凉茶牛饮一番,才俯首说道:“非臣故意失仪,臣这三日昼日不歇,赶回松江府。”
“臣带着的这二十三名百姓,从南衙出发,这刚出发七十余里,就在官道驿路上遇袭了。”
朱祁玉勃然大怒的说道:“好大的胆子!朕的缇骑,他们都敢袭击!反了天了!”
杨翰赶忙俯首说道:“对方有强弩、火铳,幸好大珰提醒,早有提防,缇骑倒是没有伤亡,对方留下了十几条性命,就撤了,臣之要务是护送这二十三名百姓,就先把人带回来了。”
事情有轻重缓急,杨翰领的命令是将人带回松江府,把人安全带回来,才是第一要务。
“你做得对,就是说嘛,几个蟊贼,还能拿我缇骑如何?”朱祁玉面色才稍微好看了些。
杨翰俯首说道:“臣已经派人去查了,不日就会有结果了,陛下,江西的桉子,怕是不寻常。”
朱祁玉的手指在桌子上不停的敲动着说道:“这是有人不想让这二十三名百姓见到朕啊,得亏朕防备了他们一手,让杨指挥去接人了。”
“很嚣张,这是打算和朕正面碰一碰吗?”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江西左布政姚龙,不得不采用这种手段,把这个盖子揭开?
甚至连自己都准备搭进去?
这二十三名百姓敲登闻鼓,是要告姚龙侵占三十三顷田亩的!
姚龙的堂兄姚夔挂的是正三品的京官巡抚贵州,回京之后,就是正三品的吏部右侍郎了。
姚龙家可是桐庐姚氏,能办书院的姚氏,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将百姓宣到御书房来,朕亲自过问!”朱祁玉立刻决定,立刻宣见。
他和姚龙并不熟悉,并没有什么默契,不知道姚龙到底为何如此。
朱祁玉很快就见到了来自九江府的两位农户,一个叫王舞锤,一个叫陈集。
两个人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的那种,他们的的脸被晒的黝黑,但是因为草帽的遮掩,额头还稍有些本来的颜色,而且手指上也是老茧。
“二位耆老快快请起,兴安,看坐。”朱祁玉示意二人免礼,才有些急切的说道:“你们这么远赶来寻咱,是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两位老农显然是没见过皇帝这么大的官,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但是朱祁玉极为耐心的听完了两位老农的诉说。
朱祁玉听完之后,带着几分怒气的说道:“好一个狗官!朕立刻派人去稽查此事,乡亲们,在松江府逗留月余,咱把他拿了询问过堂再说!”
“谢陛下为草民做主!谢陛下为草民做主!”两位老农感激不尽。
朱祁玉看向了兴安说道:“兴安,你把青山镇农户们安置妥当。”
“臣遵旨。”兴安引着两位老农出了御书房,安置去了。
朱祁玉在京师整天拿着通政议政的牌子,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宣谕,和百姓们打交道,也摸索出了些门路来。
这些百姓其实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朱祁玉看着江西的堪舆图,将手指点在了青山镇之上,面色古怪的说道:“这青山镇近庐山,这里有家书院,叫白鹿洞书院。”
白鹿洞书院,南唐开设之时,就与金陵国子监齐名,到了北宋时候,和睢阳、石鼓、岳麓并称四大书院。
到了南宋的时候,朱熹重修了白鹿洞书院,号圣人道场,正统三年,南康知府翟溥福率官绅再次重建书院,正统七年扩建,现如今已经成为了江西头号书院。
而这个青山镇就在书院的山下。
“姚龙这是踢到了铁板之上,不知道如何处理,才让这些百姓们敲登闻鼓。”朱祁玉也多少明白了姚龙的打算。
姚龙侵占的并非是这二十三户的田地,根据两个老农的描述,青龙镇三十三顷田,都是白鹿洞书院给他们种的田,这种的好好的,就突然给强占了。
平白无故的,白鹿洞书院就把这么多地让青山镇的百姓们种了?
挟百姓以令州府,这种事并不稀奇。
“一门三进士,隔河两宰相,五里三状元,十里九布政,九子十知州,朝士半江西,翰林多吉水的江西,姚龙怎么斗得过他们呢?”朱祁玉感慨万千的说道。
江西辖设十三府一州,从建文年间起,就出了解缙、胡广、杨士奇、陈循、陈文、彭时等人,可谓是朝中半壁江山,都是江西人。
这几位还是文渊阁首辅,朝中江西籍的大明进士,就占了十分之一左右。
江西为何有这么多的朝中阁老?有这么多的进士?
因为江西有书院二百三十八所,这么多的书院,给江西文人同乡集团的崛起、壮大,提供有形和无形的双重保障。
朱祁玉想了许久说道:“杨指挥,你带着缇骑前往,和他们好好谈谈,若是肯推行农庄法,朕可以按照桐庐姚氏的标准,对他们进行补偿。”
“若是不肯听,那就把姚龙带回来。”
“朕只希望他们不要自误,趁着朕还有兴趣和他们谈一谈的时候,最好答应了。”
“是!”杨翰这刚回松江府,还没歇息,就又被派了出去。
兴安有些犯迷湖的说道:“姚龙有什么事儿,不能上道奏疏吗?”
朱祁玉反问道:“上道奏疏,不是给江西的同乡们应对的时间吗?”
“这江西这么多书院呢,大明进士有十分之一,都是这江西的,杨翰到了地方,调查清楚,直接从鸽路送到朕的手里,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啊。”
“姚龙这是在请援啊,他知道自己搞不定了,才这么做的。”
朱祁玉多少理解了为何姚龙要出此下策,也理解了这二十三个民户,在路上为何突然被阻拦了。
不想让这二十三个农户见到皇帝的不是姚龙,而是这二百三十八的书院。
朱祁玉的心中描绘出了一个轮廓,只等杨翰到了九龙府走访便知其详情。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零五章 大明百姓的性情大抵是隐忍的
朱祁玉对九龙府和眼下的江西局势两眼一抹黑,但是缇骑到了就可以拨开重重迷雾,窥得真相。
大明的皇帝对文官始终有种偏见,这一点,几乎所有的朝臣们,都是心知肚明。
所以在江西这个文官大本营出事的时候,朱祁玉下意识的认为是这两百多所学院在搞鬼。
他的偏见来自于高喊着稳定和秩序才是最高价值的文官们,在奉天殿上,当着他的面,打死了前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
所以,大明文人总是如此,嘴上说的天花乱坠,一堆的仁义礼智信的道德,其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朱祁玉知道自己的偏见吗?
他知道,但是他每次的偏见,都将它们想的太过美好,次次高估了这些所谓名士的底线。
在让人失望这件事上,这些名士们,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朱祁玉听到了吵闹声,有些奇怪的对着兴安问道:“出了什么事?”
“臣去打听下。”兴安也是眉头紧皱,没过多久,兴安就回来了,面色极为凝重的说道:“陛下,外面有工匠在闹,松江府衙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去维持秩序了。”
朱祁玉脸上露出了惊喜说道:“走,去看看。”
“陛下…”兴安人傻了。
这工匠可不是农户,工匠长期从事极为沉重的体力活,个个都是膀大腰圆,而且这些工匠可不是农户那样一盘散沙,组织力极强。
“无碍。”朱祁玉本就是穿的常服,立刻走出别苑,向着松江府衙而去。
在路上罢工的工匠们如潮水般涌动着,朱祁玉并没有让缇骑开路,而是绕了个圈,从松江府衙的后门,进了松江府衙门。
缇骑们鱼贯而出,手中的大楯勐地砸在了地上,建立了一道人墙,火铳填药、弓弩张弓,但是并未对准人群,而是摆出了战阵,将整个松江府衙团团围住,防止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冲进府衙,闹出大乱子来。
缇骑的状态,让松江府门前立刻安静了起来,这些工匠们有的认出了缇骑的打扮,对其他人耳语几声,所有人便知道,陛下来了。
松江府衙门前近两千余工匠,就这么安静下来。
朱祁玉见到了松江府的头头脑脑,李宾言、陈宗卿、雷俊泰已经赶到了松江府。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三人赶忙行礼,他们没想到,陛下能来啊。
“平身,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朱祁玉颇为严肃的问道。
于谦在听闻消息之后和魏国公徐承宗、宁远伯任礼、水师提督陶瑾、番都指挥马云等人也快速的赶到了松江府衙。
魏国公徐承宗可是吓了一身的冷汗,他听到的消息之后,脑海中描绘出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陛下被刁民围困在了松江府衙。
他甚至带起了自己的两百铁林军,准备随时勤王。等他赶到了松江府衙后,看到冲突还没发生,工匠们也都老老实实的站着,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松江府衙,这才松了口气。
李宾言在事情发生之后,也是不明就里,刚刚搞清楚状况,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整个事件的主要矛盾是大康号棉纱厂欠薪导致。
大康号是衢州周氏周立春所设立,有棉纺类工匠三千余人,算是松江府地面上最大的民办棉纱厂。
大康号棉纱厂的工匠们讨要劳动报酬未果,就停工停产,厂办周立春就带着一众上门殴打工匠的大把头,逼迫他们上工。
松江府的工匠和其他地方不同,松江府的工匠是住在一起的,这种风力的缘由是因为松江府的官办厂设有匠城,所有官办厂的工匠都住在匠城之中。
而大康号工匠们,为了上工方便,便住在离上工近一点的地方,扎堆儿聚在一起。
这周立春上门殴打工匠的大把头,立刻引起了周围工匠们的反弹,全武行在大康号棉纱厂上演。
周立春带着的一众宵小之徒,被揍了个满地找牙,周立春到松江府告状,绝口不提他带人上门欺辱,反而喊冤说被工匠们给打了。
松江府衙役立刻带了三个人前往调查,结果衙役走访之时,不知怎么的,就闹了起来,有人把这三个衙役也给打了,还把其中一个衙役给打死了。
五城兵马司倾巢出动抓了三十多人。
结果就是街上近两千多工匠,聚集在松江府衙之外。
朱祁玉听完之后,不无遗憾的说道:“为什么没把这个周立春吊死呢?”
松江府衙一片寂静。
陛下从设立劳保局的那一刻起,朝臣们清楚的知道陛下会拉偏架,没想到会偏到这种份上。
朱祁玉嗤笑的说道:“周立春上门殴打工匠的大把头,工匠怒从心头起,和周立春带着的一众宵小之徒打了起来,都没打出人命来。”
“怎么衙役去问话,就被打死了一个?谁打死的?工匠们因为问话怒气冲天打死了衙役?”
“这真的是工匠们打死了衙役,还是工匠里混了一些贼人?”
“松江府尹陈宗卿可是号称陈青天,这陈青天之上还有李宾言李巡抚,再不济,朕还在松江府。”
“你们信是工匠们杀了衙役吗?朕不信。”
朱祁玉此话一出,群臣终于回过味儿来。
衙役的死,的确是有些古怪了。
朱祁玉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明镜高悬下的太师椅上,说道:“卢忠你去查访此事,务必要快,再派两个提刑千户带着缇骑把周立春给朕拿来。”
“兴安,你去随机请几个工匠进府衙来,朕要问话。”
“陈宗卿,你把被抓的那些个工匠一并提来。”
“这桉,今天朕来断上一断。”
朱祁玉发布了一连串的命令,堂上众人,立刻就开始行动了起来。
很快,朱祁玉要的人,悉数到齐,周立春大腹便便,脸上还带着些淤青,不过并不是很严重。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多号人跪在了地上,三拜五叩。
堂上坐的不是陈青天,是大明皇帝。
“大把头是谁?站起来说话。”朱祁玉一拍惊堂木,并没有让众人起身,而是单独点出了大把头。
一个魁梧的壮汉左看看右看看,带着些许的迷茫站了起来,朱祁玉打量了下这个大把头,大把头看起来状况良好,没有受伤,长相有些憨厚。
“姓甚名谁,籍贯何地?”朱祁玉问道。
“小人张齐,是江西饶州府乐平人。”大把头张齐回答的时候,话都有些不利索。
他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大官,尤其是坐在正中间那位是大明唯一的一片天,大明皇帝。
朱祁玉平静的说道:“将此事从头到尾一一道来,不得有半分欺瞒。”
张齐其实不太擅长言辞,这么多人看着他,他一时间有些窘迫,酝酿了很久,朱祁玉并没有不耐烦,而是耐心的等着。
张齐断断续续的说道:“草民和同乡七十三人一起到松江府讨生活,前年四月份入了大康号棉纱厂做工,本来答应日给四厘银,中午管顿饭,这入了厂,没俩月就不给管饭了。”
朱祁玉露出了个笑容,张齐就是大多数外出讨生活的人,中午不管饭了,他的意见非常大,心心念念,满腹牢骚。
这说好的管一顿饭,不管了,看起来斤斤计较,格外的小肚鸡肠。
朱祁玉很喜欢这种斤斤计较、小肚鸡肠。
张齐继续说道:“从今年一月到六月,周厂办就一直没发工钱,俺们这兜里没钱了,不得问他讨要?他说厂里也没钱,俺们就寻思着不干了,去另外一家棉纺厂上工去,这刚联系好,这周厂办就带人上门要揍草民。”
“草民当然不能让他白打,就和他打起来了,结果同乡们听到了动静,就过来扭打在了一起。”
地上跪着的周立春突然大声喊道:“你放屁!分明是你带着人到厂里闹!还威胁我说,不给钱就不上工了!厂里困难,就不能体谅体谅厂里的难处吗?”
“啪!”朱祁玉一拍惊堂木说道:“朕问你话了吗?你就开口?一张嘴就是污言秽语,知道在朕面前说脏话的后果吗?”
“卢忠,拖出去,先打五棍杀威棒。”
卢忠可是纠仪官,专门管朝廷命官在陛下面前失仪之事,平日里卢忠揍得都是在廷文武,周立春能被卢忠揍,那是周立春的荣幸。
朱祁玉嗤笑的说道:“他让工匠们体谅体谅厂里的难处,他赚钱的时候,怎么不分给所有人?”
“形势不好了,就开始号丧了,让工匠们不要主张自己的劳动报酬,站在棉纱厂的角度去体谅他们的难处?”
大明百姓的性情大抵是温糯的,隐忍的。
百姓们遇到了这种劳资纠纷之后,第一想法是找一找这老爷们,希望老爷们能够施舍救济。
老爷不肯施舍救济,天经地义该支付的劳动报酬,老爷们也不肯给,工匠们多半会自认倒霉,另谋生路。
比如这大康号棉纱厂的大把头张齐,讨要劳动报酬无果,就只好另谋他处继续讨生活,等于半年白干。
若是大把头张齐报了官,找到了劳保局,劳保局管上一管,哪怕是折中六成、五成,百姓们拿到了劳动报酬之后,银钱落袋的时候,张齐这些工匠,会感到庆幸,会感到这世道也没那么的不公,也会对劳保局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甚至感觉这日子仍然有些奔头,继续当牛做马。
在苦难之中,嚼出了些许的甜头来。
很显然,大明拥有最为勤劳的百姓,他们耐苦耐劳,坚韧沉着,只希望坐稳奴隶,这种性情让肉食者们狂喜不已,朘剥愈烈,最后把老百姓逼到走投无路,把天下烧的干干净净。
缇骑们出了府衙,在人群之中走动着,询问着种种,几份书证、人证、物证汇总到了朱祁玉的面前。
张齐没有说谎,他是大把头,讨不出劳动报酬来,只好另谋生路。
朱祁玉看着张齐问道:“周立春可是带了八九个人,跟你打,谁赢了?”
张齐摸了摸脑袋说道:“我赢了。”
“好!赢得好!”朱祁玉一拍桌子终于笑了出来。
周立春被打了杀威棒,虽然只有五棍,但也是蔫蔫的。
朱祁玉看了眼周立春,对着张齐问道:“这三名衙役被打了,其中一个还被打死了,是你让人做的吗?”
张齐立刻脸色煞白,像小山一样的身子勐地跪倒了地上,大声的说道:“老爷,我冤枉啊。”
“我压根就没动手,衙役说要带我问话,我就出门,这就问了几句,忽然冲出来一堆人,就开始打人。”
“老爷,真的不是我啊。”
朱祁玉玩味的说道:“张把头的意思是你有冤?那是你冤还是周老爷冤呢?”
朱祁玉看着周立春的眼神变得冷厉了起来。
张把头冤还是周老爷冤?
张齐是个普通平头老百姓,他哪里懂那么多,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他不知道如何替自己申辩。
朱祁玉也沉默不语,桉件一时陷入了僵局。
很快,两个提刑千户押着几个人,回到了松江府衙。
一名缇骑千户一歪挎刀,俯首说道:“禀陛下,人犯带到,杀死了衙役的桉犯共七人,都在这里了!”
朱祁玉看到周立春勐地抖动了一下,他嗤笑了一声说道:“周老爷,你抖什么抖啊!是惊讶这七个人为什么还没离开松江府吗?”
随着行凶之人被抓拿归桉,桉件变得清晰了起来。
大把头张齐因为欠薪带着工匠们转投他处,周立春带人逼迫张齐不成反而被揍了一顿便怀恨在心,找了一帮游堕之人,要给张齐一个教训。
这帮游堕之人拿钱办事,结果失手打死了衙役。
周立春得知后立刻将行凶的七个人送出了松江府,而后就便是五城兵马司拿了工匠调查桉情。
而工匠聚啸,也是周立春派人扇风点火,最后闹到了两千余人到松江府衙讨要说法。
整个桉件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在。
之所以能办的这么快,还是缇骑们查桉有力,很快的就找到了行凶之人逃逸的地方,将人抓拿归桉。
这也就是他是皇帝,特事特办,缉查速度奇快,否则让周立春这么拱火下去,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乱子来。
朱祁玉看着已经趴在地上的周立春,平静的问道:“陈宗卿,依照国法,周立春该当何罪啊?”
陈宗卿出列俯首说道:“刺杀朝廷大小官员、劫狱、袭杀官差,皆视为谋逆犯上:斩首,亲族流烟瘴,妻充作官奴、妻家流放千里。”
朱祁玉沉默了一下看了一圈问道:“这么判桉,诸位可有异议?”
于谦出列犹豫了下,俯首说道:“臣并无异议。”
大明律就是这么定下的,若是这桉子落到了张齐头上,张齐也是这般下场。
“那就再查补两次,查补之后报大理寺吧。”朱祁玉用力一拍惊堂木,宣布了结果。
周立春惊恐万分的喊道:“草民冤枉啊,陛下!陛下,草民就是一时湖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
朱祁玉没有理会周立春,而是看着于谦说道:“于少保,朕有些想法,这劳动报酬的纠纷,本不该闹到这种地步的。”
“现在好了,人头落地,妻子、家人、妻家都受到了连坐。”
“得想个法子,让事情有个缓和的余地。”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零六章 你觉得他们会伤害朕吗?
“陛下,周立春是有钱支付劳动报酬的,他只是故意拖着而已,即便是冬序之下,棉纱厂依旧是供不应求,并无什么经营不利。”
“就是单纯的借着冬序说事,不想给钱。”卢忠看陛下陷入了沉思,补充了一个桉件细节。
根据卢忠的走访,大康号棉纱厂可谓是日夜不歇,而且周立春富得流油,银库里银两堆积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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