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袁彬嗤笑的说道:“他们就不能提前对好口供吗?各执一词,不去管他,足利义政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在龙潭虎穴的京都活下去。”
推来推去,不过是一起做的决定,为了山野银山的利益。
山野银山谁不眼馋?
趁着袁彬讨伐安艺国之时,占领山野银山,瓜分丰厚的利益。
可惜,他们连只有窑民的银山都打不下来。
菜,就是原罪。
李秉拿出了第二封书信说道:“第二条是细川胜元的堂兄堂弟都找来了,希望袁公方能够庇佑他们。”
“细川胜元倒下了,眼下细川氏群龙无首。”
“好处呢?”袁彬坐定,灌了一口凉茶问道。
不叫保护费就想得到保护?
李秉满是笑意的说道:“他们给袁公方提供每年十八万石的粮食,并且推举袁公方为新的三管领之一,这样一来,袁公方就可以上洛了。”
袁彬反问道:“没有他们的支持,我若是想上洛,还去不得吗?”
“自然是去得。”李秉倒是不以为意的说道。
有没有细川氏的支持,袁彬都可以上洛,只是时间问题。
“粮食能换成白银吗?”袁彬想了想,按照倭国的粮价,十八万石粮食能换近二十万两白银。
李秉摇头说道:“细川氏没有银山,他们没有能力换银成银子,有些粮食还是极好的,万一银山有了饥荒,也能赈济。”
袁彬频频点头说道:“按李御史说的办。”
倭国缺粮,每年从交趾和安南贸易粮食就要三百万石左右。
粮食在倭国是硬通货,这十八万石粮食留在手里,当成常平仓防饥荒,的确很有必要。
这就是为何山野银山的倭人对袁彬等人感激涕零的原因。
李秉和袁彬等人不觉得奇怪,这是应有之义,但是在倭国,这是天大的恩德。
留点粮食在手里防止饥荒,不就是防止在银山上的倭人饿死吗?赈济谁?难不成赈济袁公方和他的战友们?
李秉笑着说道:“细川氏还有倭船近千艘,虽然勘合不算多,但是去交趾、安南贸粮,还是能用的。”
“海贸所获除抽分外,他们会给袁公方三成利,换取袁公方的庇佑。”
如果商路畅通的话,可以从倭国起运白银、硫磺等物,到大明市舶司换取大明瓷器、丝绸、布料等物,到交趾、占城换取粮食,再运回倭国换取白银。
袁彬这才点头说道:“只收现银。”
李秉理所应当的说道:“那是自然。”
“第三个消息是陈福寅传来的,大内氏和尼子氏又到了安艺郡,商谈共伐石见国占据银山之事。”
袁彬想了想说道:“不急,就是占下来,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工匠来挖矿,先让他们狗咬狗,五十张勘合,足够他们去咬武田山名氏了。”
李秉拿起了最后一封书信说道:“最后一个消息是来自大明的,也是我们接下来要商议的事儿。”
“难波京市舶司、巡检司、水马驿落成之事,界港已经在我们手中了,我认为已经到了难波京市舶司建立的时候了。”
海权大会中,讨论了海权的问题,海外市舶司的港口和整个市舶司必须要归大明所有,并且驻扎大明水师。
袁彬颇为赞同的说道:“时机已经成熟了。”
济州岛、那霸港、澎湖都是海外市舶司,但是和难波京市舶司的性质又有所不同。
济州岛市舶司是通过和朝鲜商议进行了置换,而那霸港、澎湖市舶司都在琉球,大明对琉球的郡县化,济州、琉球,这三处市舶司都在大明的四方之地。
而难波京是大明第一次建立在六合之地的市舶司,其意义极为重大。
人事任免、具体职务、水师换防等等,都需要和大明沟通有无。
袁彬将最后形成的决议通过鸽路送回了松江府。
季铎还派了骑卒前往京都府,让室町幕府的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政,盖个章。
流程还是要走的,毕竟此时此刻的倭国国王仍然是足利义政。
倭国的本地守护代们不懂规矩,来自大明的山野公方还是懂规矩的。
足利义政派人和山野公方进行了一番秘密协商,难波京市舶司的公文就批复了下来。
袁彬看着已经离开的使者,愣愣的对着众人说道:“足利义政在难波京市舶司这件事上表现出的热情,让人恍忽以为他才是大明人。”
足利义政非常的热情,市舶司的建立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足利义政只是谋求了一些好处就不管了。
足利义政要每年二十万锭的大明宝钞,就将难波京及界港无限期的‘租’给了大明。
季铎嗤笑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让足利义政代表室町幕府,号召全倭国的守护代们,驱赶我们?且先不说足利义政有没有那个号召力,就是号召起来,打得过吗?”
岳谦接过了话茬,笑着说道:“就算是打得过,把咱们驱逐出海,山野银山、安艺银山回到了他们的掌控之中。咱们被赶回了大明,大明水师前来,他们又如何应对呢?”
“难道让大明放弃倭国的白银?”
李秉甩了甩袖子摇头说道:“各家的守护代各怀鬼胎,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何合兵一处?”
“指不定各家守护代还以为室町幕府在给他们下套呢。”
“到时候只需我一席话语,他们便不攻自破了。”
几个人的一番话语,确切的说明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的现状。
足利义政表现的更像大明人,他更希望大明能够早日建立市舶司,原因也是如此。
国内的军头林立根本不是一条心,就是勉强聚拢在一起,也是一盘散沙,打不过会内讧,打得过也会内讧,还要面临大明水师再度到来。
还不如谋求一些好处。
“其实倭国是有出路的。”袁彬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守阁内,感慨的说道:“但是我们为什么要废那个劲儿呢?”
李秉看着辽阔的海面,看着袁彬颇为认真的说道:“袁公方啊,山不向人去,人自上山来。”
就李秉看来,袁彬这个倭国国王的位置,他就是不想坐,倭国渴求安定的百姓,也要将袁彬拱上去。
生存和发展是一种奢侈,当这种奢侈近在眼前的时候,自然要牢牢把握。
袁彬在倭国的名气越来越响亮,就离王位越近。
朱祁玉收到了袁彬请立难波京市舶司的奏疏,朱批之后,发回了京师令朱瞻墡督办此事。
襄王朱瞻墡在京师不仅处理日常公务,还办了件大事。
在刑部尚书俞士悦、大理寺卿薛瑄、都察院左都御史贺章等人的配合下,大明关于市舶司的管理问题,设《景泰市舶则例》共计三十三条。
则例中规定了四等违禁违禁物品,福禄三宝皆在名册之上,按照携带的数量和违禁等级,犯者有斩、籍家、流放、徒刑、肉刑等。
则例明确规定了抽分的比例,大明商舶十分抽一分,给银蠲免四成,低税率鼓励出海。
而外番商舶则为十分抽三分。
不仅如此,《则例》还规定了双抽与单抽。
大明商舶舶来货物,只在到港时征税为单抽。
而外番商舶在到港抽分之后,从万国城仓库扑买集散之时,仍要抽分一次,这次是三十抽一的商税。
在大明的师爷眼中,外番蛮夷压根连人都算不上,给他们加税,那是一点负担没有,除此之外,也有固本安邦的指导思想。
鼓励本邦商贸、保护本邦商贸。
《则例》规定了外番私自理离开万国城的惩戒,按情况轻重缓急分为斩首、徒刑、驱离、杖刑等。
《则例》中还重点强调了僧、道、也里可温(传教士)、答失蛮(回回传教士)等人,下番贸易,要依例抽解。
朱祁玉看着这条,又想起了被送到迤北感化瓦剌人的国师杨禅师,他笑着说道:“这条有意思啊,咱们大明的师爷们这是多害怕朕给僧道免税?”
兴安翻动着厚厚的备忘录,说道:“这条,臣看看啊,这条是自北宋的时候就有了,宋神宗熙宁元年,定抽解数,后世沿袭此例。”
中原王朝自绝地天通之后,就是神的事神管,人的事人管。
《则例》里特意将僧道不免税这件事,明明白白的写清楚了。
三十三条《景泰市舶则例》将是大明第一部海关法,专门管理海贸的律法。
朱祁玉想了想朱批了这本《则例》,景泰九年正式实行,他在《则例》的最后写道:【世上并无长生不老仙,自然也无万世不移法。】
“陛下,户部尚书沉翼来的奏疏。”兴安犹豫的将一本奏疏放到了桌上,低声说道:“沉翼要削藩。”
朱祁玉打开了奏疏眉头紧皱的说道:“还怎么削!”
“朕都把所有的藩王送到了十王府住着了!”
“他们之前就说宗藩在地方,破坏地方司法,缙绅还在王府挂靠田地免税,庇佑奸商行不法,这都是实情,朕把宗藩拉回京师养着,也不行?”
朱祁玉说着说着就不说话了,他疑惑的问道:“是挺多的啊,朕的泰安宫除了安保费用外,有这么多吗?”
龙凤绒毡、八仙桌、漆桌、灯挂椅、综床、六角纱灯、祭帛匣、浴桶、浴盆、巨席、蒸笼、红布袋这些家具一个亲王就要一千二百五十件。
苏木、荆条、柴、炭、煤、盐、鱼肉、椒、蜜、蒜、大料、红蜡烛、粉、生姜、香油、桦皮,以斤计者,概八万五千六百四十斤。
这还仅仅是家具和厨房用的配料,这张清单还有很长很长,养一个亲王一年折银就要近十万银币。
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泰安宫去年一年用度不到七万银币。”兴安面色不忍的说道:“陛下,仅仅泰安宫有密云大镰官厂、太医院官厂等分红,不仅够了,还有结余。”
“陛下,泰安宫已经六年没从内帑支一厘钱了。”
泰安宫的事儿,一直是汪皇后在管。
冉思娘作为密云大镰官厂总办、太医院成药官厂总办,仅仅交给汪皇后的分红,就够泰安宫用度了。
兴安不懂史,他不知道历史上有没有连冕服都洗着穿的皇帝。
陛下尚节俭,泰安宫也不尚奢侈。
朱祁玉认真的回忆了下说道:“可是朕记得郕王府一年也没十万银币那么多,那时候是年俸万石,折钞七成,到手的宗俸不过三千石啊。”
兴安颇为无奈,其实也是从正统九年,也就是稽戾王亲政以后,郕王府的宗俸才被折了七成的钞。
“沉不漏这奏疏里,就是给朕算账,说宗藩用度多,也不说怎么削,意思是这个坏人朕来当是吧。”朱祁玉敲着奏疏说道:“善名归己,恶名归上,这就是沉不漏的忠君体国?”
兴安赶忙拿出另外一本奏疏说道:“那倒不是,沉尚书的削藩的法子,被襄王殿下给否了,襄王殿下上了另外一道奏疏,议论削藩王待遇之事。”
朱祁玉拿起了襄王的奏疏,看了许久,才说道:“皇叔真是好狠的心啊,他削藩王待遇,不是削他自己的待遇吗?”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零二章 虽然削减了待遇,但是获得了自由
朱祁玉看着手中的奏疏陷入了沉思。
如何解决宗室子弟过多,导致朝廷养不起的问题。
古今中文,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做法。
其中最为残酷的方式,就是奥斯曼王国的弑亲法令。
就是新苏丹上台之后,兄弟和侄子全部杀死。
比如现在小亚细亚逞凶的奥斯曼苏丹法提赫,在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溺死了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弟弟。
把所有的宗室全都杀死,就不存在朝廷无法供养子子孙孙无穷尽的供养问题了,毕竟宗室没人了。
法提赫果然是小天才。
这种方法需要继位的苏丹长寿健康、阳气足,能够生下更多的继承人,而且宗亲数量大规模减少,弑亲法令,逐渐演变成了近卫军继承法。
谁掌控了近卫军,谁就掌控了王位。
这种弑亲法令的方法在战国时代,也有人实践过。
晋国小宗曲沃武公,攻破了晋国大宗晋侯缗的都城翼城,史称曲沃代翼。
在曲沃代翼之后,小宗代大宗之后晋武公,开始大屠宗室,将晋国嫡系血脉全部斩尽杀绝。
而晋武公的儿子,晋献公姬诡诸,更是将自己小宗的血脉屠杀殆尽,为三家分晋埋下了祸根。
另外一个弑亲法令的实践者,为秦二世胡亥,将秦国宗室杀了个干干净净。
倭国解决宗室子弟难以供养的问题,非常有趣,几个世袭宫家作为皇位继承备份,代代为亲王,不递减。
天皇家和世袭宫家,只留下作为继承人的子嗣,其他统统送去庙里出家,不仅节省了金钱,还把出家的宗室们断子绝孙。
倭国一直到明治维新前,除净土真宗以外,其他出家的和尚也不能结婚。
而中国解决宗室供养最成功的当属主父偃的推恩令。
汉初宗室造反如同家常便饭,比如闹得沸沸扬扬的七国之乱,汉景帝不得不杀掉晁错,再行平叛。
在汉武帝时期,削藩依旧是朝廷的老大难,主父偃建议实行推恩令,除了嫡长子继承王位以外,其他子弟也可以分割封国土地为列侯。
子子孙孙分封之后,整个藩国被层层削弱,藩王作乱之祸根,自然消失不见了。
大明的宗室继承法,其实和推恩令的继承法颇为相似。
皇子封亲王,皇子的嫡长子承袭亲王。
诸子授镇国将军,孙授辅国将军,曾孙授奉国将军,四世孙授镇国中尉,五世孙授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授奉国中尉。
可是随着代代相传,亲王越封越多,宗室子弟也越来越庞大,朝廷供养变得吃力无比。
“皇叔之法妙极,不过要被宗室指着鼻子,喷的狗血淋头了。”朱祁玉看着襄王的奏疏,颇为感慨的说道。
兴安也满是疑惑的问道:“襄王殿下出了个什么主意,让群臣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兴安并没有看过这封奏疏,这是宗亲上的奏疏,他无权查看。
朱祁玉将奏疏递给了兴安,叹息的说道:“第一个就是降袭制,亲王薨,嫡长子降袭为郡王,郡王薨,嫡长子则降袭为镇国将军,以此类推,五世不袭。”
“第二个则是考封,一个爵位只有一个子嗣可以降袭,其他子嗣必须考评后才能得封,如果无法通过考封,可加入勋军,做闲散宗亲,冠服视四品,领俸而不视事,子嗣无封。”
除了继承爵位的子嗣,其他子嗣都得考试,考过了可以得个将军的封号。
考不过,则给官荣养,子嗣不再恩封了。
“好狠!”兴安震惊的看着陛下,瞠目结舌的说道。
陛下已经够狠了,杀了一个皇帝,三个亲王,这襄王殿下着实比陛下还要狠辣。
怪不得一向狠辣着称的陛下,都要说一句好狠。
朱祁玉看着那封奏疏说道:“我太祖高皇帝筚路蓝缕开辟大明之时,秦岭淮河以北之疆域,已经近三百年未闻王化,而燕云之地,已经五百余载未闻王化。”
“南北割裂之深,历代罕有,故此,太祖高皇帝决议建藩,设藩国以为藩篱,安定江山。”
朱元章当初建藩的原因有二,一是呆宋三百年不仅未曾收复燕云,最后还把江南给丢了。
南北割裂严重,不建藩,怎么可能是实际统治?
朱元章在世时,就一直打算迁都,朱棣登基后也一直在筹备迁都,其目的都是消除割裂,坐稳江山。
大毛和二毛,同文同种,割裂不到三十年,就开始刀兵相向,打的你死我活。
二是宋元两代,皆亡于臣强主弱,臣工僭越神器,导致国不将国,宋皇元帝都得不到宗藩屏障,元朝宗亲反复上演着背刺与反背刺的戏码,皇帝做事自然捉襟见肘。
至于朱元章有没有让自己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享受天下供养的想法,朱祁玉以为,应当也是有的。
但是应该不算是主要原因。
朱元章和马皇后是真夫妻,马皇后病逝后,朱元章再未立过皇后。
朱元章和朱标是真父子,朱元章对朱标的信任,是父亲对孩子的爱护。
朱标死后,朱元章还把皇位交给了朱标的儿子,而不是从自己的嫡子之中另外选一个。
至于其他皇嗣,在朱元章的眼里,不过就是工具人罢了。
朱祁玉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子说道:“如果皇叔的想法真的落实之后,我大明的宗室和皇帝的关系越近,则爵位越高,和皇帝的关系越远,则爵位越低,出了五服之后,不再恩袭。”
“而我大明宗室将会泾渭分明的分为两股,一股为劳碌宗亲,一股为闲散宗亲。”
“考过了得爵,为劳碌命。考不过任官,为闲散命。”
兴安认真的看完了奏疏说道:“臣去请于少保。”
这等大事,兴安作为内相,自然要请外相一起商议。
于谦很快就来到了御书房,看完了襄王殿下的奏疏之后,由衷的说道:“襄王殿下无愧于至德亲王,真是好狠的心啊。”
按照襄王设立的降袭制,他的儿子只有一个可以承袭,而且还只是郡王,剩下两个儿子都要考封,若是考不过就是闲散命了,襄王的孙子辈儿,将会变成庶民。
“于少保以为皇叔此策如何?”朱祁玉颇为严肃的问道。
宗亲事涉国家上层建筑的稳定,自然是大事中的大事。
于谦沉默了许久,思考了许久,问道:“太祖高皇帝想要让天下宗室为陛下藩篱,时至今日,陛下以为,天下宗室可还能为陛下藩篱邪?”
朱祁玉立刻说道:“怎么不能?于少保看襄王殿下。”
“朕南下时候,他在京师监国,把自己放在火架上烤,朕回去了,他去了贵州,安定云贵川黔,差点连命都丢了!后来又亲自去了和林,威胁恐吓阿剌知院。”
“现在仍在监国位上,这不是为朕之藩篱吗?”
于谦满是笑意的说道:“也就襄王殿下一个了,襄王殿下在大宁卫安定鞑靼,陛下要南巡,不也是把郑王殿下拉出来了吗?”
“郑王殿下不堪大任,湖里湖涂的,若非府上长史周瑛护其周全,京师龙潭虎穴,郑王殿下怕是撑不了多久啊。”
天下宗室数以万计,也就出了个襄王殿下,能为陛下分忧解难。
于谦继续说道:“陛下,自从太宗文皇帝靖难,得登大宝之后,我朝藩王府的藩禁愈烈,藩王出个门都得直达天听,否则就视为违禁,轻则训戒,重则削地罚俸。”
“宗室早已无藩屏之能,空耗国帑了。”
“先帝登基时,给外戚封爵,除杨士奇、一窝张等人鼓噪之外,未尝没有宗室式微之实。”
朱祁玉认同于谦的话,点头说道:“于少保所言句句在理。”
宗室冗员,但是宗室式微,就是大明魔幻现状的事实。
为了防备藩王造反,不得不一步步的收紧藩禁,但是宗室仍需供养,所需耗费,极其庞大。
于谦十分确切的说道:“陛下,惟器与名,不可轻许,臣以为襄王殿下所言甚善。”
兴安有些迷茫的说道:“襄王殿下为何如此呢?”
朱祁玉指着皇叔制定的降袭制的最后几段说道:“为了自由。”
兴安愣愣的问道:“自由?”
襄王这整本奏疏都在削减宗室待遇。
五服之外,不再袭爵,五服之内,考封袭爵。
那考封不上的宗亲,甚至连考封资格都没有的宗亲,就变成了庶民。
成为庶民之后,没有了待遇,但是获得了自由。
大明眼下宗室,要么饿的吃不上饭,要么一个人霸占大半个省的粮食,纯纯的享受。
饿的吃不上饭的宗室,又因为藩禁,什么都不能做。
藩禁,将藩王府打造成了一个华丽的监牢,即便是一个人霸占了大半个省的粮食,住在府里的藩王,也是囚徒。
降袭制一旦确立,成为了庶民,也可以自力更生了。
这等降袭之下的闲散宗室,虽然名曰庶民,但也是皇亲国戚,上了度牒,和皇帝是亲戚,他们的日子,不会举步维艰。
就像是那些朱祁玉发配到各大官厂做苦力的读书人,名义上是工匠,但那些个读书人在官厂里,待遇优握,虽然也做苦力,可是官厂一点都不会亏待他们。
“那就按着皇叔的法子来。”朱祁玉最终朱批了朱瞻墡的降袭制。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英明。”
朱祁玉合上了朱瞻墡的奏疏,并未交给兴安,而是对着于谦说道:“纵观古今中外,这解决宗室子弟过多导致供养艰难的问题,说穿了就是在甩包袱。”
“要么取消一批人的宗室封号,要么削减待遇。”
“总归是个得罪人的活儿。”
“这降袭制一出,宗亲们还不得翻上天去?压力来到了皇叔这头,朕觉得还是回京之后,朕来推行更为稳妥。”
襄王已经出了主意,那么执行的事儿,还是他这个皇帝来办比较稳妥,毕竟他才是宗室的大宗正。
于谦摇头说道:“陛下,若是实践之中,降袭制过于酷烈,陛下回京假意训斥一番襄王殿下,然后稍微再给些待遇,宗室上下必然对陛下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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