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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不祥之兆啊。”
这几天升龙城出了不少的幺蛾子,海池疏浚有巨蟒,升龙城皇城门前烈犬噬人,天大旱数日民居接连失火,国王不德的消息已经传开。
柳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是他将自己的担心说与黎宜民听,黎宜民并没有当回事儿。
“是不是有人还要袭杀黎宜民?”袁彬想到了一种可能,这种玩法格外的熟悉,就是先造势,等到这不祥之兆越来越多,烈火烹油之时,黎宜民横死,实乃天诛。
唐兴颇为赞同的说道:“很有可能,黎宜民在城郭草市分段大索搜杀,男丁一应以嘉王黎思诚余孽论罪,仅仅月余,人头砍去了三万余,这红河两岸,尸首如麻,女口一律充入宫中,供黎宜民玩乐羞辱。”
“这么干,他不死谁死呢?”
唐兴是亲眼看到了黎宜民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这已经不是人应该做的了。
甚至黎宜民还要查抄所有书院和寺庙,得亏是柳溥阻止了,否则这黎宜民这么作死,柳溥唐兴都保不住他。
“还是多加防备的好。”柳溥面色沉重的说道:“我再去拜访一下莫支,他现在提督宫禁,让他多加提防才是。”
柳溥刚站起身来,就看到了门房风一样的闯了进来,跑的太急,没注意门坎,就直接被绊倒,门房在地上打了个滚儿,站了起来,气喘吁吁的说道:“不好!太尉,君上被刺杀了!”
“嗯?谁干的?在哪里?黎宜民死了没?去把替身找来,就是黎宜民死了,现在也不能发丧!”柳溥面色剧变,这他们这里刚想到可能会有危险,这黎宜民不在铁桶一样的禁城里的待着,又作了什么妖!
袁彬和唐兴对看了一眼,这柳溥准备的还挺充分,连替身都准备好了。
管他坐在王位上的到底是不是黎宜民,黎宜民这群人必须要撑到陛下大军至升龙城,才能彻底垮台。
门房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在禁城内,刺杀黎宜民的是宫女,黎宜民倒是没有死,太医院的太医说,并无大碍。”
柳溥颇为失望的说道:“没死啊。”
柳溥是极其不喜欢黎宜民的,这样的顽劣之人,可为人君?
“走去看看吧。”柳溥知道黎宜民并无大碍后,便慢条斯理的向着禁城而去。
唐兴和袁彬并没跟过去,而是写好了塘报,发往了南衙和清化。
柳溥到了禁城的寝宫,他闻到了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在风中扑鼻而来。
他拾级而上,就看到了一个个身无寸缕的女子,倒在血泊之中,这些尸首的面目狰狞,似乎是有着强烈的不甘和仇恨,显然,死前受到了极大的屈辱。
而一些女子的身体显然是被折断,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瘫在地上。
柳溥强忍着不适,走入了宫中,看着一种甲胄森严的禁卫们,手中的刀仍然在滴着血。
显而易见,寝宫里的惨案,是黎宜民下令,让这些禁卫动的手,手段残暴至极。
柳溥的额头青筋爆抖,他再一次无比懊恼,为何当初要响应南衙僭朝作乱,若是当时和扔在福建的陈懋一道平叛,现在还有伺候这等人渣?
两相对比之下,陛下是多么的英明神武,睿哲天成!
不谋叛,他柳溥现在仍然是京师里数一数二有战功的世侯勋贵,谁见到不叫一声侯爷?
在这污水横流的升龙城打滚,愈发显得当初决定的愚蠢。
柳溥真的知道改悔了。
黎宜民看到了柳溥之后,中气十足的大声喊道:“太尉!这群宫女狗胆包天!居然敢刺杀我!”
“她们三个人用白绫勒住了我的脖子,四个人摁着我的手臂和腿,若非禁卫们听到了响动,我怕是要死了!”
“我要血洗禁城,将这些该死的女人全部杀光!”
柳溥看了看现场,这七个陪黎宜民作乐的女子,还是应该到锦衣卫进修下,既然要做,就应该用袜子塞住黎宜民的嘴,这样也就成功了。
柳溥颇为遗憾的说道:“君上啊,你不该把人都杀了,这样臣也好调查到底是谁派她们来刺杀君上的啊!”
黎宜民愤怒无比的喊道:“这还用查?肯定是老四干的!”
这柳溥还没有把这事给老四装进去,黎宜民已经自己把这事儿,给老四这个框儿装进去了。
孺子可教也。
柳溥想了想说道:“君上,既然后宫已然不宁,臣倒是有个法子,不如卖给大明去,一个女子至少也值二两银子!若是能换些军备回来,咱们升龙军平定清化,指日可待!”
黎宜民一愣神,随后用力击掌说道:“柳太尉不愧是国之重臣啊,此策甚妙,甚妙,但是换些军备回来,怕是让陛下为难啊,毕竟陛下要老四的粮食,还是换成现银好了。”
这就是黎宜民,贪财好色,横征暴敛,无恶不作,无所不用其极的敛财。
军备?哪有银子来的痛快?
这也是柳溥不敢倚武谋私的原因,有黎宜民在,柳溥就是胸有韬略,也发挥不出来作用。
升龙城禁城的这些女子,很快就被安排登船,而且郑氏女也随船,向着南衙而去。
只不过郑氏女家底厚重,是自己坐了一条三桅大船,带了无数的礼物前往大明,和另外一艘大船,近万名女子的命运,完全不同。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从出生就是骡马。
即便是卖,身价也决然不同。
而此时的清化城,清化海港成批成批的粮食正在装船,而岘港也是同理,黎思诚满脸严峻的看着装着粮食的麻袋,放入了船舱之中。
“丁尚书,孤知道,孤这么做是错的。”黎思诚略带几分痛心疾首的说道:“抓壮丁,卖粮食,甚至女子贩至大明,每一件事,都是错的。”
黎思诚和黎宜民有着本质的不同,他知道这么做不对,他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不能不做。
因为他的治下的遮奢豪户、富商巨贾、势要豪右们要赚钱,他不让这帮人赚钱,这帮人不仅不会支持他,甚至还会把他扭送升龙城。
黎思诚只能这么做。
大明皇帝、唐兴、柳溥、阮炽、丁烈,以及黎朝一众志士对黎思诚的判断是极为准确的,黎思诚称得上猛男,可是这个猛男羽翼未丰。
“权宜之计,无奈之举。”丁烈劝慰着黎思诚,不要过于纠结,既然已经做了,那只能一以贯之。
黎思诚攥紧了拳头,厉声说道:“当时就差一点,差一点就把黎宜民给杀了,若是将他杀掉,决计不如现在这么狼狈。”
“柳溥还是帮了黎宜民,难道柳溥不知道黎宜民轻佻不为人君乎?”
黎思诚用尽了心思拉拢柳溥,但是在选择的时候,柳溥仍然选择了黎宜民,而不是他黎思诚。
袭杀败北,黎思诚不得不逃回西都清化,重整旗鼓,以图日后。
丁烈满是惆怅的说道:“柳溥乃大明逃难而来,有此选择也不意外,相比之下,一个英明的君上和一个昏聩的君上,显而易见,后者在位,柳溥这样的人,才能如鱼得水。”
黎思诚颇为认真的说道:“大明皇帝之心,路人皆知啊,柳溥说的没错,大明怕是不日就要攻我大越,唉。”
“我要去大明!”
黎思诚颇为急切的说道:“我要去面圣!即便是大明皇帝要某去皇帝号,某也要争取大明的支持!否则我兄弟二人,还没分出个胜负来,大明军就来了。”
若是说黎宜民要倚仗升龙军的武力拒绝大明的王化,那么黎思诚就是想要以和拒绝大明的王化。
反正都是拒绝大明的王化,殊途同归罢了。
大明有大明的国情,大明有他的高道德劣势,大明不打师出无名之仗。
“那陛下要杀了你呢?”丁烈不同意黎思诚前往大明去,大明皇帝显然要再次郡县安南,以报当年大明之耻。
黎思诚过去,这样不是送上门去吗?
“富贵安定险中求!孤已下定决心,若是孤死了,丁尚书一定要入升龙皇城,杀了黎宜民,解救我安南百姓于水火之中。”黎思诚还是踏出一步,坐船前往了大明的松江府。
黎思诚毅然决然的前往了松江府。
松江府新港为各国市舶司的船舶专设了码头栈桥,而安南国的码头栈桥上,停满了三桅大船,一袋袋的粮食,被放在了排车上,推向了仓库。
而另外一边,是一群群的安南女子,手上系着两指粗的麻绳,被拖拽着登记造册,交接给了两浙商总叶衷行。
叶衷行对这批安南女子频频点头,黎宜民虽然不当个人,但是他的审美是没有问题的,这些女子质量上乘。
安南女子交接给叶衷行后,叶衷行命人解开了安南女子的麻绳,将其统一安置,在盥洗之后,送往松江府织造局,学习汉话和一技之长。
陛下曾经说过,工作赋予人格,劳动使人自由。
想要这些安南女子,踏踏实实的在大明生活下去,相夫教子,就要有些糊口的本事,一个踏实能干的儿媳妇,恶婆婆和那些街坊邻居,才没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
大明皇帝,一诺千金,说要给大明的光混们发媳妇,那就必然要践行诺言。
黎思诚看到这一幕,痛心疾首,他才知道每年有这么多、这么多堆积如山的粮食被送入大明,他才知道有这么多妙龄女子,被如同牲口一样贩售至此。
但是黎思诚又哑然,因为这些女子到了大明之后,反而像个人了,是安南国占据了分配地位的肉食者们,不把她们当做人。
这能怪大明?
这让黎思诚,有苦在心口,焦虑万分。
黎思诚脚步沉重的向着万国城而去,而后坐船向着南衙走去。
而在路上所见所闻,让黎思诚自我不断怀疑,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当大明人非常好的错觉。
他有些想不明白,做大明人哪里不好了?他的祖父黎利为何要造反呢?
但是认真想一想,黎思诚也想明白了,他的祖父黎利为何要造反,因为黎思诚现在也在造反。
朱祁钰仍然在南湖别苑,他手里正在处理一批奏疏。
“户部也是在做梦啊,保证劳动报酬按时发放,让工坊每招聘一名员工,要预存一年报酬。”朱祁钰看着手中的奏疏,不舍的放下。
户部尚书沈翼沈不漏是没睡醒吗?
当然不是。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七百三十八章 我只要足够烂,你就不能王化我!
沈翼真的不是在做梦,在空中楼阁幻想政治,一个从地方上摸爬滚打到了朝堂,做了户部尚书的沈翼,不是蠢货。
他的这一整套理论,其实是有模板的,而且践行了十年之久。
大明的京营的军饷发放,就是如此预存发放,而且是专款专用。
大明京营的粮饷分为了三个部分去支付,一部分是由三座京师外城的土地进行屯耕;一份是由兵部支饷,内帑国帑对半均摊;最后一部分是完全来自内帑的犒赏。
而其中兵部支饷,是月初就开始发本月饷银,日给三分,月足一银币,按品秩逐渐增加。
这种发饷的方式,是来自于岳家军,也就是南宋初年的神武后军发饷方式,发军饷是一种非常复杂的问题,如何将饷银足量的发给军士,是个难题。
简单来说,岳飞的解决方式,简单粗暴而行之有效,就是将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具体体现,有些事儿可以扯皮,有些事儿扯皮,扯着扯着就是军队哗变了。
即便是这个月军士病重,或者休假、事假等,也是从下个月扣除,而非本月。
预存军饷,月初发放,是保证大明京营战斗力和军纪的保障。
兵部虽然没钱,但是每年年初,兵部已经有了一年的专款用于发饷,这也是大明军队忠诚朝廷,忠诚于陛下的原因。
这已经近十年了,这笔专项发饷的钱,没人敢挪用,毕竟京师三大营,有马有枪有炮,还驻扎在京师附近。
沈翼的愿景是好的,用简单方法解决复杂问题,而且从制度上来看,仿照大明京营发饷方式去支付劳动报酬,也极具合理性。
大明的劳资矛盾在南衙非常的突出,大善人们明明有钱支付劳动报酬,但就是硬拖着不给,如果这个提前预存一年劳动报酬真的可以落实,那显然可以大幅度的缓解劳资矛盾。
朱祁钰很想批了这道奏疏,但是他知道,做不到。
做不到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生产力达不到,目前大明的工坊都是密集型劳动工坊,绝大多数的工坊也没有那么多的闲钱,放在宝源局支付劳动报酬,那么工坊的东家,面对这条政令的时候,就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犯法,另外一个则是破产。
另外一个则是劳资关系,大明的工匠们议价权太低太低了,工坊的掌柜们,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普世价值下,大多数百姓追求的就是多子多福,而严重的兼并,将绝大多数的农民,都逼迫成为了无地流民。
在劳动力市场上,劳动力往往是供大于求,这就导致了在大明的劳资关系中,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资方手中,而不是劳动者这一侧。
这就导致了这些东家们,违法的成本极低,而且普遍违法。
这就是沈翼这个奏疏不能批复的原因,无法执行的法律,只是白纸一张。
朱祁钰想了想,还是批复了这封奏疏。
可以在各个官厂先行推行,预存三个月的劳动报酬,试验其可行性,再逐步完善其中的条文。
分配,是个需要动刀子割肉的活儿。
一旦在官厂推行有效,朱祁钰绝对不会考虑阻力二字,会将其完全推行下去。
到那时,才是刀刀见血。
“襄王殿下被骂的很惨啊。”朱祁钰手中一大堆奏疏是弹劾朱瞻墡的奏疏,朱瞻墡在京师搞得互相告发的活动,可谓是让明公们劳心劳力,陷入了彻底的零和博弈。
过年之后,大明的京营开始了新一轮的换防,主要是在迤北剿匪的武清侯石亨回京,而昌平侯杨俊代替了石亨前往迤北继续剿匪。
石亨回京之后,朝中的官老爷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于谦的痰疾有复发吗?”朱祁钰放下了奏疏情真意切的问道。
兴安十分确信的说道:“欣可敬欣院判说并没有复发,臣也问过于少保的侍从了,并未复发,晚上睡得很安稳。”
“嗯,那就好。”朱祁钰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笑容满面。
于谦必须善终,他不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在大明前进的路上突然倒下。
《韩非子·显学》曰: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但是大明的规矩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纵观大明近三百年,仅有二十一人曾经在地方履任后入阁,或者担任六部尚书等要务。
这就造成了大明的内阁师爷们,严重脱离了基层,脱离了事实,各种政策全靠想象和辩经,枉顾事实的政令,最后都是白纸一张。
让于谦善终,是朱祁钰这个皇帝吏治改革的一个重要一环。
除了不让大明陷入求荣得辱的陷井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搭好的戏台,要遴选出贤臣唱戏。
官吏层层选拔,久经考验,到了大明师爷的位置上可以说水平、经验甚至是运气,都必然是猛人。
“陛下,安南国睿王黎思诚请求觐见,昨日就到了南衙,沐浴更衣之后,过来面圣。”兴安提醒了陛下今日的行程。
朱祁钰放下了笔说道:“宣吧,朕也见见他这个安南国唯一的希望。”
黎思诚,安南国所有有志之士公认的唯一希望。
朱祁钰之前在松江府万国荟见到了黎宜民,而现在要见见这个老四了。
对于黎思诚,朱祁钰的第一印象,这人是个读书人,第二印象就是此人的眼神格外的清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了达到目的需要做什么,所以黎思诚才来到了南衙。
敢孤身来到大明,朱祁钰只能说是好胆。
大明的立场格外的模糊,册封了黎宜民,转头又册封了黎思诚。
都册封,等于没册封。
“臣安南睿王黎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黎思诚跪在地上,三拜五叩行了大礼。
黎灏,是黎思诚对大明的称呼,每一个黎朝国王为了彰显自己不是个文盲,都要取一个这样的名字。
比如黎宜民对大明的称呼是黎淙。
为何他们要多此一举呢?
其实理由非常简单,两个名字,不同身份。
以黎元龙为例,黎元龙汉名为黎麟,那么册封的安南国王是黎麟而不是黎元龙。
黎越僭朝对内称帝,黎元龙这个名字在安南国内是皇帝。
黎思诚也不例外,朱祁钰很敏锐的察觉到了黎思诚的自称:睿王,而不是安南国王。显而易见,黎思诚对两王并封是有些意见的。
只是黎思诚没办法表达出来。
朱祁钰倒是无所谓的说道:“平身,你起来说话,睿王远道而来,是要跟朕谈什么?”
睿哲天成的大明皇帝,并不是非常清楚黎思诚的目的,难道这个人,希望用他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大明皇帝放弃郡县安南的计划?
黎思诚站起身来,颇为郑重的说道:“臣前来,是有一事,斗胆请问陛下,陛下既然要郡县安南,为何又让安南如此民不聊生?”
“这难道就是陛下的王化之道吗?若是如此,臣,不敢苟同!”
黎思诚的发言可谓是大胆,朱祁钰倒是没有怪罪黎思诚御前失仪,反而玩味的的看着黎思诚说道:“不不不,先帝曾言,安南国事自决,这是当初黎利和王通媾和之后,先帝不得不接受的结果。”
“现在,你跑来诘问朕,坐看安南民不聊生,这是何等的道理?”
“你安南国废太子黎宜民宫变杀了黎邦基和阮氏英,上奏朝廷请旨册封。”
“而你这个老四睿王黎思诚,也上奏请旨册封。”
“安南国事自决,朕践行祖宗成法,两王并封,何错之有?”
大明那群师爷很少和陛下辩经,因为陛下是皇帝,掌握了最终解释权,怎么辩,都是陛下赢,但其实朱祁钰是个思维很敏捷的人。
这一番话语,怼的黎思诚无话可说。
按照大明和安南盟书,安南国事自决,大明朝廷不能长臂管辖,都请封,皇帝都封,的确是符合祖宗成法。
当祖宗成法需要的时候,朱祁钰就会拿出来,胡濙会高声疾呼:陛下承列祖列宗之遗志。
当祖宗成法不需要的时候,朱祁钰就会收起来,胡濙就会高声疾呼:陛下常有开辟之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胡濙作为礼部尚书,坚定践行礼法不是不便之物,坚决拥护陛下的一切决议,并且为陛下扫清一切礼法不便。
黎思诚到底还是年轻了。
他万万没料到,作为四海一统之大君、万王之王、大明皇帝的陛下,居然这么丝毫不顾及皇帝尊贵的脸面。
黎思诚显然准备充足,他继续说道:“陛下!安南国十五府之地,共计百姓千五百万口。”
“眼下春耕已过,千里阡陌无男丁耕种,良田荒废,陛下索求无度,在去年的基础上又加三成米粮,陛下郡县安南之时,也是一个万民凋零的安南啊!”
“丧乱之安南,陛下如何大治?郡县之后,如何又能够长治久安?”
“臣恳请陛下三思,解救黎民于倒悬。”
朱祁钰坐直了身子说道:“不不不,黎思诚,那多出来的三成粮食,也是大明花钱买的!我们,付过钱的!”
“难道你想让大明大军直接去抢吗?”
“你乐意,朕还不乐意呢,朕的大军抢粮,军纪如何维持?那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对于朕而言,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
大明最阔气的皇帝,自然有资格如此阔气的说话,有钱,说话就是硬气。
黎思诚的核心逻辑就是:我只要足够烂,你就不能王化我。
黎思诚摆出了安南最大的筹码,既不是升龙军,也不是清化军,而是一千五百万口的半饥饿的百姓。
只要百姓足够的穷困、吃不上饭,大明就不敢去王化安南,就不会想着再把安南变成大明的疆土的一部分。
因为安南的黎越僭朝,敢饿死这些半饥饿的百姓,但是象征着文明、拥有着高道德劣势的大明,却不能饿死他们。
就如同往自己身上泼了一勺热腾腾的粪,这样其他人都会掩着口鼻躲得远远的。
大明如何应对?
只要女人,不要男人。
安南打的越乱,最好他们自己把他们全部杀死,或者逼迫百姓逃离家园,大明因为高道德劣势和为了维护军士的军纪,作不出这等大屠的事儿,那就让他们自己屠自己好了。
安南现在越乱,大明日后的治理越能长治久安。
黎思诚是个狠人,朱祁钰更是个狠人。
黎思诚是个有德的人,他心里有安南的百姓。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来到了大明,就是希望给安南百姓寻找一条活路,他黎思诚做国王也好,黎宜民做国王也罢,还是大明现在出兵将他们王化,都是活路。
德?那是大明群臣希望陛下有,但是陛下没有的东西。
大明的利益至上,大明优先是朱祁钰做大明皇帝的第一原则。
朱祁钰做皇帝,就讲究一个内忍外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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