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粟特人开的赌坊你也敢进,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够了!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你信不信你今天出了撒马尔罕,明天就被人砍了脑袋被野狗叼走?”
“你们再想想,你们平日治下究竟什么模样?咱别的不说,就咨政大院堆成小山的政疏,哪一件,哪一桩,不得康国公给你们处置?”
“康国公整天干的做多的事儿,就是追在你们屁股后面,给你们摆平那一腚的烂事!烂得比臭狗屎还烂的事!”
“康国公是你们爹啊,什么事都要管!你看看你们自己的德行,连迁个坟头都能打死五百多人,打赫拉特还没死五千人呢!”
“一群草包,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给你们治理下去,康国上下遍地都是贼窝!”
“再说了,赞成了康国公的提议,你们就是真正的勋贵了,就撒马尔罕大学堂,你们儿孙作为勋贵子弟,大学堂还不给你们开个门?这学到了本事,再去治理,不一样吗?”
“我的话说完了。”
伯颜指着台下的一群肉食者们的鼻子,一顿狂喷,多大本事就干多大事儿,是伯颜的座右铭,他没能力成为康国的王,压根就不去争抢,夹在也先和王复之间抢王位,那跟虎口夺食有什么区别?
阿史那合霍站起来说道:“我代表我们突厥所有特勤,同意康国公提议,我明说,我们斗不过康国公。”
王复有九种办法悄无声息的弄死他们突厥人。
突厥人的生存法则,作为西进草原部落延绵不断的图举人,他们可以信奉佛法,也可以信奉回回,更可以信奉景教,现在信奉大明礼教,不是理所当然?
哪个强,就信奉哪个!
乌兹人哈乃菲、碎叶大学堂祭酒月别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我们乌兹人一如既往的支持康国公的所有决定,他是我们的雄狮,他剑指的方向,就是乌兹人前进的地方。”
月别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幽怨,明明,一切是乌兹人先来的。
乌兹人在西域的情况最为特殊,他们人数众多,可都是乌合之众,在西域的生态链里,乌兹人就是被抢劫和奴役的生产者。
是王复,收拢了乌兹人,并且建立了乌军团营,才让乌兹人有了尊严,证明了乌兹人并不缺乏勇敢。
明明是乌兹人最先效忠的,明明是乌兹人最先给王复送了七十二个女子,明明是乌兹人从头到尾、身体力行的支持康国公。
可到最后,康国公还是娶了阿史那合霍的女儿阿史那仪,并且生下了后嗣王永贞。
几大势力相继表态之后,迁官邸之事,正式开始进入咨政大院议政落锤敲定。
王复还以为达成表面上的一致需要他付出更多的代价,比如说日后康国公的妻子只能从所有勋贵后人中挑选,达成姻亲;比如说康宫的班直戍卫要这些贵族后人掌管等等。
宋太祖当年杯酒释兵权就许下了两个承诺,第一就是结以重恩,示以赤心,美田宅丰馔,歌童舞女,以极其口腹耳目之欲;第二就是‘我且与尔曹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
两宋三百余年,大宋皇帝近八成的皇后,都是将门所出。
王复面色平静,他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
“王御史。”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打断了王复的沉思。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零三章 李代桃僵,鸠占鹊巢
整个康国上下,都称呼王复为康国公,这是一种尊敬,连公文里都在避讳王复的姓名,用康国公去代称。
还叫王复为王御史的,大约只有大明的使臣陈循了。
陈循拄着拐杖来到了王复面前,上下打量了下,坐下后,低声说道:“陛下飞鸽传书,询问王御史近况。”
陈循的表情略微有些复杂,他对王复的观感更加复杂,他知道权力的味道有多么的诱人,虽然陈循已经知道了王复夜不收的身份,可是如何保证王复在康国坐稳王位之后,仍然忠诚大明?
什么是权力?
权力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人人追逐的资源。
权力存在于每一个人、和每一种关系中,它是在彼此需要的人之间传播的一种资源。
人们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追逐着权力,因为掌握权力的人,就能够控制别人的命运。
权力就是利用自己的力量,得到受人尊敬的地位,获得更多的拥戴后,获得更大的权力。
有了杀生之权,就嗜杀无忌;
有了行政之权,就作威作福;
有了度支之权,就为私敛财;
甚至有一点小小的权力,县衙的差役、收税的小吏、官员的随从,都可以耀武扬威。
这就是权力的吸引力。
陈循见过一个知县事的‘家人’,这个家人住的坊市,非富即贵,但是这县令的家人,是仰着脸用鼻孔看人而穿皂衣高帽的唯一的人。
穿皂衣高帽的大抵都是下吏,本身没有多少权力让人摧眉折腰,可是这位家人,就是可以用鼻孔去看人。
一群穿儒袍的名人雅士,都对这位家人点头哈腰,但凡是诗会雅集,都要请这位家人,若是这位家人肯赏脸前来,那便是与有荣焉,并没有人觉得不妥,因为这条狗的主人是知县事。
在城里如此,在乡野之内,也是如此。
陈循巡抚地方时候,也见过村里的恶棍充当村里的里长,为祸十里八乡,作威作福,无人可以处置,这些恶棍假以时日,就会摇身一变,成为乡贤,找两个读书人写两本家谱,弄点家训,门前牌额上写几个守善崇信的大字,就成为大善人,‘造福’一方。
这就是权力附带的好处。
王复这不是一个村里的里长,更不是县令的家人,他是四十个浙江大小康国地面,公认的王。
“让陛下担忧,是臣之过错,今日休宴,我便写疏请罪。”王复听闻陛下飞鸽传书也是愣了下神,才赶忙说道。
陈循犹豫了下说道:“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要杀人,没有比王御史更方便,乌军在手,军权在握,众人敬仰,亿兆拥戴,想杀谁,甚至不用明说,只需一个眼神足矣。”
杀人可以立威,这是千年来屡试不爽的办法。
王复倒是笑着说道:“老师父这番话说的是撒马尔罕的京观吗?暴戾是暴戾了些,不过死的又不是大明人,我不在乎,死绝了就迁民过来,大明什么都少,唯独人多。”
陈循听闻此番高论,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死的不是大明人,唉,老了,老了,年轻人真的是气盛啊。”
陈循本来想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劝王复修仁德,但是王复一句话,死的不是大明人,反而说服了陈循。
大明的卫道士们,总是站在道德的高地指指点点,可是很多事,必然有人要成为代价,不让外番蛮夷们成为代价,难道让大明普通百姓成为代价?
“陈学士说笑了。”王复笑着回答道,相比较陈循,王复真的太年轻了。
陈循的告戒其实是好意,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杀人者,人恒杀之,陈循是怕王复出事才提醒一下。
王复在大宴结束之后,就写了一封很长的奏疏,交给了墩台远侯,送回了大明。
朱祁玉收到了王复的奏疏已经是两个月后,也就是八月份的中旬,当然王复安全的消息,早在一个月前,就送回了大明。
朱祁玉此时正在看最新翻译好的《论世界帝国》,皇帝要的书,自然是用最快的时间翻译,而另外一边则是拉丁文原本,朱祁玉可以无障碍的
在翻译本中,有很多涉及皇权的内容被删减优化。
《神曲》的作者但丁写的这本政治哲学着作,是用拉丁文写的,作为意大利人,但丁并没有用意大利俗语写作,是为了流传需要。
但丁会也用意大利俗语写作,因为他有一本专门写俗语的《论俗语》和用意大利俗语写成的《延席》。
《论世界帝国》中第一卷的主旨思想为:人类需要统一与和平,为了世界共同利益,有必要建立一统天下的世界帝国;
第二卷的主旨是这个世界帝国的载体应当是最高贵的罗马人,这也是泰西的一种共同认知,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宣称是罗马正朔;
第三卷则是类似于中原王朝三代之上就做完的绝地天通,神国归神国,世俗归世俗,反对宗教掌管一切,一切的权力来自于神,并不是神在人间的代理人——宗教。
对于大明而言,第一卷和第二卷,很有意义,的确应该建立一个世界级的帝国,为了世界的和平与发展;第二卷则可以李代桃僵,鸠占鹊巢,将罗马人换成大明人就可以了。
毕竟大明和罗马在内海、海峡、多神、一院制、屯田、元老院与人民、世俗化等多方面都有契合之处。
所以只需要将《论世界帝国》第二卷中罗马查找替换为大明,就可以完美平替,因为但丁对罗马的叙述与想象,大明人都完全符合。
朱祁玉对大明版的《论世界帝国》进行了最高指示,添加了一些大明特有元素,比如四方、六合、八荒之地的论述之后,才拿起了王复的奏疏,认真的看了起来。
王复在收复了赫拉特之后,就一直在赫拉特设防和巩固,而后才回到了撒马尔罕,到了撒马尔罕,王复就搞了大事,废封建。
“王复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啊,他的命不是命吗?稍有不慎,人就死在了西域。”朱祁玉对王复的安危愈加担心,至于堆京观这种事,大明也没少堆,一种常见的威慑手段。
朱祁玉不在康国,他不知道王复面对的是怎样的压力,所以他不对王复的行为做任何的评判,哪怕有一天王复真的一咬牙真的在康国称王称霸,不再对大明俯首称臣,朱祁玉也会愿赌服输,点兵平叛,把王复抓来亲自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兴安斟酌了下,颇为确切的说道:“王复是大明恩封的康国公,如果康国公死在了西域,死在了康国,只要不是善终,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明都必须要做出回应,报仇是一个不错的出师大义。”
“想来,王御史也是做好了这个准备。”
大明的墩台远侯,大多数都做好了以死报君的打算,王复也是墩台远侯,也不例外。
朱祁玉看了眼挂在御书房的堪舆图说道:“王复本人善武,墩台远侯都是精兵,只要不是大军围剿,回还是能回来的,可就是要为王复报仇,我们也要打通前往康国的路才是。”
此时的西域地面上,大明和康国之间的阻碍,是大明在西域的直接影响力,还是太低了。
西域七国,也只有也密力火者的吐蕃国归附。
朱祁玉对着兴安说道:“让兵部尚书江渊递一个奏疏,廷议下西域行都司之事。”
西域行都司设立之后,大明就要对西域调兵遣将,迁民移户,对不服王化的山匪进行清缴平定,将西域变成大明的西域,这是一切的开始。
“臣领旨。”兴安领命,他给陛下的茶换上了新茶,俯首说道:“陛下,最近京师关于空气是否有重量的非议越来越多了。”
自从许敦、贝琳、万杰利提出了大气有重量,所以只能将水压到十丈、将汞柱压到两尺三寸七分二厘之后,大明京师关于这个的讨论就从来没有停过。
甚至有两个翰林院的翰林,想用认可大气有重量,来换取朝廷对士林、读书人的更多优待。
大气有重量,大气压强真实存在,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是依然有人反对,这些人到底在反对什么?
尤其是以翰林院、国子监为首的儒学士们极力反对。
反对大明小农经济向商品经济蜕变、反对大明的文脉不再是儒学士的专有、反对知识的解释权的丢失、反对权力拥有者扩大化,反对一切一切的变化。
工业革命,绝对不仅仅是某些技术突破后产物,飞梭、八十锭纺车、蒸汽机、大气压强等等,这些科技突破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工业革命,是一种思想观念体系以及社会体系的变革,这种变化很有可能消灭这些酸腐儒学士的生存的土壤。
崇古的儒学士们自然要反对,他们恨不得大明回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三代之上,回到井田制的先秦时候,以期许他们的地位可以万古不移,千秋永续。
这些故步自封、不愿改变的保守派们,正在用自己的手段,阻止变化。
阻止得了吗?
朱祁玉可是大明的亡国之君。
“从御马监挑选十六匹好马来,准备两个白铜球壳,在球壳周围用红铜垫片,既然不信,让钦天监准备下,朕要给他们看看,大气压强是否真实存在。”朱祁玉并不打算改变国策。
于谦曾经提到过一个观点,那就是哪怕一个错误的政令,只要不涉及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根本路线问题,哪怕是错的也要贯彻到底,否则只会惹人嗤笑为:朝令夕改,治大国如颠大勺。
朝令夕改的危害,远胜于一个不太明智的政令。
朱祁玉既然要做,那就打算一以贯之。
马德堡半球实验,就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
金秋八月,西山的枫树林已经染成了火红,在八月十四日的清晨,大明京师万人空巷,齐聚于西直门外,大明皇帝下了敕谕,邀请大明无事的百姓,前往西直门观礼,观礼的内容为马力与气力孰大,给大明持续了近半年的争论,做个裁决,做最后的评定。
评定的唯一标准,就是事实。
而这场观礼,因为紧邻中秋节,很快就从单纯的观礼,变成了一场大型的庙会,在观礼现场,延伸出去几条街,放眼望去全都是百种艺人献艺和小商小贩的吆喝,这场庙会红红火火颇为喜庆。
在万众瞩目之中,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大明皇帝的大驾玉辂在御道上缓缓行驶,来到了西直门下,没过多久,朱祁玉便出现在了五凤楼上。
人声鼎沸之中,十六匹白色高头大马出现在城门之外,三百二十名大汉将军站在了城墙下,他们会齐声高呼大明皇帝的敕谕,而在五凤楼下,连久未露面的前吏部尚书王直、胡濙都出现在陛下的周围。
兴安甩了甩拂尘,大声喊道:“礼,起。”
无数的宦官一声声的呼喝着,而后三百二十名大汉将军齐声大喊,压住了喧闹的人声,西直门外,慢慢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位于正中的舞台,十八匹马已经准备就绪。
兴安再甩拂尘,阴阳顿挫的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黄帝内经素问篇》有云:虚管既满,捻上悬之,水固不汇,为无升气而不能降也;空瓶小口,顿既不入,为气不出而不能入也。”
“朕听闻,今日京师议论者众,皆因空气是否有重量、是否真的有大气压强,朕听说后,觉得很是有趣,广邀万众前来观礼,看看这气力是否存在,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两个白铜半球,被两个人抬着从街尾走了出来,任何人都可以敲一敲、看一看这白铜半球,验验货,此物到底是否有异常。
而后两个半球被抬到了正中间,而后垫上了红铜垫片,开始注水,一台抽水机在几个人的合力下,将铜球内的水抽干,这个过程用了将近半个时辰。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匹白马开始入场。
而后又有数十人登台,开始查验实验条件,除了铜球和垫片之外,两个半球再无其他连接,大气压将它们紧紧的压在了一起。
待所有查验之人下台之后,朱祁玉才站在凭栏处,笑着说道:“拉。”
实验正式开始,西直门外,所有观礼的人,都将目光锁定在了铜球之上,两匹高头大马嘶鸣着,将铁链拉直,但是两个半球仍然紧紧的贴合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到了这里,已经证实了大气压强真实存在,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朱祁玉见状,对着兴安说道:“加马。”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零四章 几匹怪异的蒸汽马
在两匹马都拉不动带着两个铜环的白色铜球的那一刻,其实也就是证明了大气压强的存在,不仅存在,而且"力气"很大很大。
而现在的加马,则是验证它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另外两匹马被拉了上来,而后开始了第二次的拉动,没有任何锚栓结构连接的两个半球,在四匹马的同时拉动下,依旧稳稳当当,没有出现任何分开的痕迹。
马夫在用力的对着空气挥动着马鞭,拉动着马匹,马匹的肌肉在秋高气爽的阳光下,显得格外俊美,但是来自御马监的四匹马,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依旧对这两个铜球毫无办法。
在都察院、翰林院、国子监的观礼台上,终于有两个学士忍不住的站了起来,一位是翰林院事、翰林院文林郎宋敞,另外一位是刑部主事、翰林院文选郎陈敬宗。
宋敞就是高喊着出京辛苦,不愿让翰林们去地方任提学官考官的儒学士的代表,而另外一位陈敬宗直接问皇帝要给读书人们加点待遇,还拿王复出来举例子。
这两位站起来的时候,五凤楼下,都察院事贺章的脸色在秋日骄阳下脸黑的像煤球一样,有的时候,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为了让都察院的风气变好,为了让陛下对科道言官的观感变好,为了让大明科道言官恢复本来模样,贺章连自己一只手都扔在了塞外,甚至原谅了导致他失去右手的鸿胪寺卿、礼部右侍郎杨善,冒着被陛下问责的风险,将杨善的女儿杨菀从教坊救出,送往了南衙织造局。
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大明,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
可是时至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在惊讶大自然的神奇之时,两个人站了起来,再次前往了礼台,去查验已经反复查验过的实验器材。
这是打了贺章的脸,这两个人的身影仿佛在嗤笑着贺章自景泰四年来的所有努力。
这打了陛下的脸,这两个人的身影,在质疑大明皇帝作为皇帝陛下的公平、公正和公开。
什么是众目睽睽?什么是正大光明?
以陛下的性格,陛下在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在上面做什么不堪的手段,就是能做,难道要归咎于陛下真的是真武大帝转世吗?
子不语怪力乱神,将儒家先贤的脸面置于何处?
宋敞、陈敬宗上台之后,马夫拉住了马匹,不让马匹惊慌失措下惊扰两位翰林,同时马夫看向了负责秩序的大明礼部尚书萧晅。
萧晅是从湖广赶回来的,听闻升官,那是欣喜若狂,胡濙虽然仍在京师,但礼部的权力,的确移交给了他。
萧晅看到这场景也有些懵圈,他前一刻还在为大气压强的力气如此之大而惊讶,下一刻,就为京官胆子这么肥而惊讶。
居然敢质疑陛下在这场实验中作假!
萧晅看向了姚夔,姚夔看向了监礼的宦官,宦官则看向了五凤楼下的兴安,而兴安则看向了陛下。
朱祁玉老神在在的说道:“让他验,他能验出个好歹来,也就作罢,要是验不出什么好歹来,明天送煤井司干两年活儿,干完再致仕吧。”
真当朱祁玉是泥捏的,看他们倚老卖老没有办法?也不看看自己算哪根儿葱!
胡濙就经常倚老卖老,杨洪也曾倚老卖老,陈懋也曾倚老卖老,陛下不仅允许,还会认真听询,严肃对待。
“臣遵旨。”兴安俯首,对着小黄门耳语了几声。
而两位翰林,在两个半球面前再次查看了起来,甚至还用力的拉动着铁链,想要试试能不能拉开,却引得台下众人哈哈大笑起来,那模样实在是滑稽。
“看完没有!看完了就赶紧下去!”萧晅见耽误了时间,便走上台,大声怒斥起来,作为礼部天官,他一点都不害怕这些翰林院的翰林。
作为礼部尚书,萧晅可能辩不过这帮翰林,但是他有刘吉这个无耻之尤帮腔,刘吉擅雄辩,更擅长诡辩,太子少师胡濙培养的大弟子,着实好用。
而且刘吉和萧晅并没有利益冲突,刘吉是候补的至少还有论资排辈儿到姚夔之后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来。
“下去!”萧晅再次怒斥一声,两个翰林终于结束了他们的滑稽表演,悻悻的下了台,但是依旧不肯回到观礼台去,而是就站在了场边,目光炯炯的盯着两个半球,似乎要把铜球盯出一个洞来,破了陛下的法术。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大明皇帝再次开始加马,一共加了七次,终于在十六匹骏马的拉动下,两个白铜半球,砰的一声巨响,在所有人的期盼下,分开了。
本来大家都在惊讶这大气压强的力气如此之大,结果这俩半球,好巧不巧,被分开后,两半呼啸着奔着两个站在台下的翰林砸去。
“吧唧。”
两个躲闪不及的翰林,被两个白铜半球直接砸了个满怀,鲜血从两个人的嘴里喷了出来,喷了老远,然后缓缓软软的倒下了。
这两位,都已经白发苍苍,行动迟缓,面对呼啸而来的铜球,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正面击中,这一击,无异于被实心的大将军炮正面击中。
萧晅大惊,立刻高声喊道:“请太医院太医,快!”
陆子才和欣可敬是当世两大神医,本身就很有天分的两个良医,在解刳院有了充足的临床经验后,医术更加精进。
两个太医院院判一个探颈,一个拉眼皮,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陆子才对着小黄门说道:“劳烦禀报陛下,人,已经死了。”
心跳已经停了,童孔开始涣散,这种情况下,神仙难救。
萧晅本来打算嗤笑的脸色,在嗤笑了一半之后,变成了一副哀悼的模样,但是长期履任地方身居高位,不擅长变脸,表情格外僵硬和尴尬,他满是悲痛的说道:“真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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