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太子入学,即便是朱祁钰不喜欢排场,汪皇后已经尽力安排让礼部少点排场,但仍然是声势浩大,甚至泰安宫深居简出的吴太后,都来到了讲武堂为太子入学见礼。
吴太后就是朱祁钰这个邮王的生母,邮王登基之后,母凭子贵成为太后,但是吴太后和孙太后不同,吴太后从来不干涉朝政,甚至连泰安宫的事,一如邮王府那般交给汪皇后处置。
朝臣们等闲看不到吴太后抛头露面,除了在过年过节大祭的时候,才能见到一面。
吴太后之所以深居简出,主要是担心自己给儿子惹出麻烦了,毕竟吴太后的出身是汉王府罪眷。
京师也有传闻,说邮王
朱祁钰并非先帝宣德皇帝亲子,乃是当年汉王府汉庶人之后,是先帝爷有好生之德,留下了汉王府一丝血脉。
这个传闻传的有鼻子有眼,时间地点人物清楚,甚至还有血书、信物等等细节。
这个传闻,在朱祁钰没有登基还是邮王的时候,就流传甚广,等到朱祁钰登基称帝后,这传闻已经发展到证据确凿,众所周知的秘闻了。
朱祁钰懒得理会这等流言蜚语,吴太后本身就有些怕事,就更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越描越黑。
倒是另外一位太后,住在宫里慈宁宫的孙太后,听到这种传闻罕见的给礼部递了话,让礼部和五城兵马司彻查这等流言来源,禁止传播。
但是秘闻这东西,越禁越让人信以为真,胡濙还专门入宫跟孙太后说了此事,最终孙太后也只能任由流言流传了。
孙太后之所以急的原因,若是朱祁钰的爹是汉王府的遗脉,那这按大明继承法,襄王就是稽戾王被俘后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孙太后不急才怪。
到了襄王手中,这稽王府满门焉有命在
但好在,薄凉寡恩朱祁钰,这皇位坐的比泰山还稳。
今天是孙子上学的日子,吴太后也从泰安宫里出来送孩子一起到讲武堂来,住在皇宫慈宁宫里的孙太后,自然也到了讲武堂。
毕竟按照规矩讲,孙太后算是嫡祖母,这自然要出面的。
孙太后其实也担心过朱祁钰会不会废掉她的封号,甚至幽禁,给她的慈宁宫宫门砌筑灌铁等等,这些猜度,像是个笑话,她显然想多了,只要她不出现,皇帝陛下似乎也忘了她这个人的存在,慈宁宫一如既往,甚至还能和宫外沟通。
朱祁钰向吴太后见礼,而后他和朱见济、朱见深说了两句,他打量了一番身强体壮的朱愈,叮嘱了几句,就走进了聚贤阁内,任由礼部安排太子入学之事。
一直到晌午时候,汪皇后才带着朱见澄来到了聚贤阁的御书房见到了朱祁钰这位讲武堂的山长,算是拜山头了。
“拜见山长。“朱见澄先行了弟子礼,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他平身即可。
“孩子入学,夫君在这聚贤阁里倒是清闲了。”汪皇后忙前忙后一上午,这礼节最是熬人,但是这是太子第一见朝臣,自然都得周全。
朱祁钰举了举手里的一大堆堪舆图说道“京宣驰道修建在即,于少保递了一大堆的奏疏,我这不是在忙吗?“
京宣驰道可是大明第一条驰道,至关重要,即便是交给了于谦,朱祁钰也时常督促查闻,不是直接甩手当了掌柜。
”国事为先,国事为先。”汪皇后坐在椅子上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胳膊,无奈的说道“高婕妤这几天见到我就哭,说见不到陛下,这孩子陛下就去抱了两次,就再没去过了。”
高婕妤好歹有了个闺女,自古以来,这高墙内,多少宫嫔一辈子就见过一次两次皇帝,别说皇子公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不过泰安宫与以往不同,以往是某个妃嫔独得圣宠,泰安宫则是陛下忙于国事,别说高婕妤,忙起来的时候,汪皇后也是整月整月看不到陛下。
“今天太子入学,那帮翰林院的老翰林们,脸都是绿的,甚至还有几个翰林上书来着,太子应该在文华阁读书,而不是到讲武堂来。”朱祁钰拿了几本奏疏,笑说着朱见澄入学。
朱见澄入讲武堂,而不是去翰林院找讲筵学士,这日后,培养太子的是一群武夫,那培养出的储君,该是个什么样子?
“胡少师那是太子少师,王直也是太子少师,就是教太子,那也是胡少师和王少师,跟他们这帮翰林、讲筵学士有什么关系。”汪皇后没好气的说道。
翰林的一些老翰林们,在国事上恶了陛下,在太子教育的问题上,恶了汪皇后。
之前王直在文华阁给太子讲学的
时候,会带讲筵学士,若是商辂来还好,商辂是个斯文人,讲规矩,从来不和宫嫔们闲言碎语,若是其他人来,这帮巧舌如簧的翰林经常哄得宫婢直乐。
若是闲聊几句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些翰林撩拨这些宫婢,还被兴安给查到了,汪皇后把这涉事的宫婢赶出了泰安宫。
要不说这最是无情读书人,这前脚撩拨时候,山盟海誓的翰林,在这个宫婢出宫之后,立刻就变成了负心汉。
宫婢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她是泰安宫的宫婢,这没了这层身份,这读书人的狠心肠就立刻露了出来。
朱祁钰得知此事之后,就禁止王直带除了商辂以外的讲筵学士入泰安宫了,至于那位负心汉的翰林,朱祁钰安排去黑龙江出海口的永宁寺,修碑去了。
当年王直对皇帝住在泰安宫,不住皇宫有些微词,就上谏了几句,朱祁钰直接一句问王直那么好奇他吃几碗饭?
这诛心之言,差点把王直给弄致仕。
朱祁钰当年画的线明明白白,他的线一点都不灵活,既然想要在泰安宫埋钉子,还被他知道了,他能轻饶才怪。
“朱愈那孩子,是个打仗的料儿,人狠话不多,上次袁彬回京,还说要收他当徒弟,可惜袁彬人在倭国短时间回不来。”朱祁钰说起了这个养子,朱愈这个孩子沉默寡言,但是极为凶狠,而且朱愈很有军事天赋。
朱祁钰觉得一个孩子谈军事天赋,实在是有些纸上谈兵,这要是弄个赵括出来,岂不是贻笑大方?
所以讲武堂很少有人说朱愈的军事天赋如何。
“这孩子养着养着就养大了,日后再离开,便是舍不得了。”汪皇后靠在椅背上,朱愈成丁之后,肯定要改回本姓,这孩子养的久了,那就是自己的孩子了。
“看他自己的想法吧。“朱祁钰还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朱愈自己,等到他成丁后,自己选择,一如当初朱元璋让沐英自己选择那般。
汪皇后示意朱见澄去上课,而后坐直了身子,郑重的问道:“夫君,最近京师流言广众,就是夫君身世的事儿,不处置下吗?“
“不去理它。”朱祁钰颇为确信的说道:”朕不在乎,也没人真的在乎。”
自从朱祁钰在太庙杀了稽戾王之后,他这皇位无论怎么论断,那都是篡来的,成王谦恭未篡时。
这个事实改不了,京师的流言飞语,他就止不住。
他现在皇位固若金汤,流言随他去便是。
朱祁钰可以不在乎这些流言,但是修史的左春坊大学士商辂不能不在乎,他又来到了胡濙的小阁楼里,就是问胡濙这段历史该如何记录。
“一些流言蜚语,你也找到我这里来,你这实录不修也罢。“胡濙没好气的说道,商辂问这个问题,就显得很蠢,坊间流传那是坊间,作为当朝大学士,敢这么问,不是找死吗
商辂也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很蠢,但是他还是说道“按照中书舍人起居注所录,吴太后是在永乐十六年被召入掖庭侍奉先帝。可是这就有了出入,在另外一份宣德年间的起居注上,则是记录吴太后是宣德二年入宫。”
商辂话没说完,若是宣德二年入宫,那陛下宣德三年出生,是汉王府遗脉的几率就增加很多,事实的真相就像猫爪子一样在商辂的心里挠着。
“我还找到了人证。”商辂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十分确信的说道“是当初宣德年间的宦官陈符,吴太后和陛下在宣德三年到宣德十年一直住在陈符家中,宣德十年才建成王府。”
商辂好悬没憋出一句,先帝在临终前,后悔杀了汉王府满门,在愧疚之中,认了汉王府遗脉为自己的孩子。
这是商辂排除掉除所有不可能,剩下一个再不可能的真相,唯一的情理之中。
“后人臆想罢了。”胡濙看商辂说的认真,摇头说道:“传闻我也听
了,先帝从未后悔杀汉王府满门,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知道当初的凶险,和今日稽王府的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太仁慈了,以至于眼下朝臣们略显稚嫩了。”
“陛下太仁慈了”商辂瞪着眼睛问道,胡濙是如何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的,陛下登基十年办了多少大案要案,砍了多少人?
解刳院还开着门呢!
胡濙嗤笑一声说道“翰林院那个想往泰安宫埋钉子的翰林,陛下只是流放,而不是族诛,这不是仁慈是什么?”
“这要是在永乐年间,汉王府往太子府埋钉子的幕僚,都是什么下场?流放?做午时三刻的大梦!”
“全都夷三族了,大多数,连名字都没留下一个。”
“你修的稽戾王实录,我拿份东西给你看,你也不用写到实录里,当年汉王府满门族诛,这是汉王府幕僚的名录,这些人,都被夷三族了。”
胡濙打开了自己的小匣子,自己拿着这份名单给商辂看了看,又放回了匣子里。
胡濙继续说道:“什么后悔?后悔什么?那是夺嫡的你死我活。”
“用儿女情长去猜度政斗的凶险,是坊间百姓们的权力。”
“作为朝中大学士,商学士你也用儿女情长去猜度,不仅仅是你,还有很多朝臣们用儿女情长去猜度,不是陛下太仁慈,把你们保护的太好导致的怪相吗?”
“骂陛下亡国之君,换到什么时候,都是死路一条,灭门绝户的那种死路。”
“也就景泰年间,这些清流言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做。就这,这帮人一点都不感念圣恩,毫无恭顺之心。”
胡濙是在建文年间中了进士,这么些年来,若问什么年代为官最为轻松,胡濙的答案是景泰年间。
因为从建文年间到正统年间,因为顶层权力交割的种种问题,严酷的政治环境,当官,就面临着一大堆的站队,稍有差池,全家老少都跟着一起完蛋的严酷。
连官僚这个统治阶层都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这种高压之下,没有人日子过得轻松。
“这…这…”商辂一时间有些失言,他一时间觉得胡濙说的很有道理!
他能跑到知名谄臣胡濙这里,问陛下身世这种的问题,不是稚嫩是什么,因为在商辂的潜意识里,陛下就是知道了,也只会一笑而过,根本不会在意,所以他才会来探究真相。
似乎、好像、可能、也许,当下就是大明建立以来,政治环境最为宽松的时候。
胡濙摇了摇头,满是感慨的说道∶“陛下是个好人啊。”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八百二十八章 襄王欲夺大位效燕王事
胡濙只是觉得朝堂这种冷漠的地方,居然罕见的有了一些温情,这种温情对于朝臣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当他们习惯了这样的朝堂,在朝中局势发生了重大变故之后,就会无法适应急转而下的朝堂风气。
这种温情是随着政治稳定和宽松带来的必然结果,就像是太阳升起之后,一切魑魅魍魉遁形,一切都在按着规则行事,而重大变故比如于谦病逝、皇位更替等,就会给朝堂带来剧烈变化。
而这种时候,隐藏在暗处的阴谋家们,就会用自己的没有底线和没有道德,击败朝堂上的所有的正人君子,而后摇身一变,营造出众正盈朝的假象,讲一些狗屁不通自己都不信的道理,湖弄哄骗世人。
就连这个读书读的脑子都有些迂腐、三元及第的商辂,都在追求真相和浪漫。
商辂当然知道胡濙在说些什么,想了很久才说道:“其实蛮好的,陛下正年轻。”
这种稳定和宽松风气,会让景泰年间的大思辨百花齐放,而年轻的陛下只要能够稳定执政下去,商辂大概率看不到朝中发生重大变化的时候。
他人都死了,死后的事儿,也管不着了。
时至今日,陛下仍然是个十分谨慎的人,好奇陛下吃几碗饭、在泰安宫里埋钉子的翰林,被扔到了永宁寺去。
等到商辂离开的时候,商辂才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儿,那就是胡濙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训戒了他在政治上的幼稚和天真。
站在胡濙门前的商辂,稍微思索了一下便摇了摇头,既然胡濙讲明白了先帝从未后悔杀了汉王府满门,那陛下的身世,便没有什么疑惑的地方了。
只能说谣言就是谣言,至于那个宦官陈符的话,商辂认真想了想,大概是在胡说八道。
其实商辂就是追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他打太极的功夫和胡濙比起来,还差着九个无耻的刘吉。
胡濙站在小阁楼里,冷漠的看着商辂在门前驻足而后摇头离开,才拄着拐杖,拿出了火盆,在匣子里拿出了几张纸,扔到了火盆之中,而后取了些水,倒了进去,冲散了所有的灰尽。
胡长祥还以为小阁楼失火了,吓得赶紧提着桶跑上来,才看到了坐在躺椅上休息的胡濙,他奇怪的问道:“父亲烧了什么吗?”
“人老了,写字不利落,看的生气,就烧了。”胡濙笑着回答道,这个答桉很是合情合理。
胡濙是老了,不是傻了,这找理由甚至都不用费心思。
至于胡濙到底烧的是不是自己写废的字,只有胡濙自己知道了。
“爹以后要写什么,跟孩儿说。”胡长祥拿出了毯子盖在了胡濙的身上。
“前几日陛下赐了宅院,明日你找些人收拾下,我也致仕了,再占着这么好的官邸,朝臣们又该骂我不要脸了。”胡濙靠在躺椅上,看着院子里的落叶,对着胡长祥悠悠的说道。
忙忙碌碌一辈子,终究是要彻底远离这个权力的漩涡了。
“陛下不让搬。”
“宣旨赏赐的小黄门说,收拾归收拾,日后再有旨意,还是再这里宣旨。”胡长祥说到了宅子的事儿,就是一乐,收拾着火盆,抬着头说道:“爹,你说陛下也是有趣,这赏了宅子,又不让咱们搬过去,宣旨还来这里,这是为何啊。”
“你不懂。”胡濙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才说道:“王直那厮早就搬出去了,陛下也没特意叮嘱过,陛下是让我啊,临闭眼前,都得给大明继续效力。”
“挺好。”胡濙靠在躺椅上悠闲的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陛下还是蛮看重的。”
王直和胡濙的情况大不相同,王直在京师之战前,是百官之首,稽戾王被俘群龙无首的时候,王直拿不准主意,把这个百官之首的位置交给了于谦,后来在朝局稳定后,吏部尚书的位置也交给了王翱。
这王直和胡濙在办事的能力上,还是差了些。
比如这次陛下交待官船官贸的事儿,胡濙就办得极为周全。
胡濙乐意不乐意为陛下继续效力?他自然是乐意的。
胡濙这辈子都在朝堂上,这眼瞅着都五十多年的时间,除了朝堂他唯一的爱好,就只有医术了。
他致仕完全是精力不济,占着坑不干活会被人戳嵴梁骨便退了。
胡长祥笑着说道:“咱们家现在有三万三千六百多银币,这可是卖书赚来的,就是那本动物志书,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去看。”
胡濙还领着朝中俸禄,太子少师可是从一品的大员,胡长祥除了太医院的俸禄,还领着一份世袭的锦衣卫镇抚使的俸,这份世袭俸禄,每代降袭,五代而绝。
“持家有道。”胡濙不咸不澹的夸奖一句。
其实知道朱祁玉和吴太后为何住在宫外,不住在宫内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在大宁卫主持鞑靼王化的襄王朱瞻墡。
襄王朱瞻墡是在宣德四年才离开了京师,就藩长沙府,对于宣德三年出生的朱祁玉知之甚详,甚至还去抱过孩子。
朱瞻墡这离开了京城之后,立刻就变了个模样,气色都变得红润了许多,这塞外风沙再大,也没有朝堂里的歪风邪气来的骇人。
朱瞻墡不用过着上面怕陛下误会、下面怕朝臣陷害的监国日子,这人轻松了下来,精气神立刻就不一样了,神采奕奕。
心宽体胖,朱瞻墡这又胖了几斤,每次监国都要瘦十斤,要不是他是嫡皇叔,打死他也不肯干这种苦差事。
干得好,你是皇帝亿兆供养不是应该的?
干得不好,文人墨客各种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骂你,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昌平侯杨俊又带着四勇团营又去剿匪了,这昌平侯来到了鞑靼,不是在剿匪,就是在剿匪的路上,这地界有这么多的匪吗?”罗炳忠给朱瞻墡倒了杯茶。
他就是襄王府长史,是朱瞻墡的幕僚,俩人又是过命的交情,说话自然不用那么的拘束。
“嘿,这你就不懂了,没有匪就不剿了吗?马蹄声不在这些一个个毡包外面响起,你信不信明天这地界上,就满地的马匪?”襄王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就要威慑。”
只有听得见、看得到的军事羁縻,才是羁縻,看不到大明军队,鞑靼人怎么可能乖乖接受大明的王化?
王化又不是请客吃饭,王化是彻底同化甚至是消灭对方文化为目的所进行的政治活动,哪有那么多的客客气气和柔情?
这可是生死存亡。
就这,鞑靼这几年,也爆发了几次民乱,不过都被大明军给很快平定了,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倘若是大明军不天天剿匪,那鞑靼地头上,漫山遍野都是马匪。
“这天天剿匪,这剿匪都剿了几年了,连山里的鸟都被剿了,这人吃马嚼的,可不是个小数目啊,陛下也真的是阔绰,这都养得起,四武团营刚走,这四勇团营就上来了。”罗炳忠颇为感慨的说道。
朱瞻墡则是十分笃定的说道:“陛下这是在练兵,你晓得吗?”
“大明最缺少的就是骑兵,现在在补这块短板,骑兵好,就是贵,组建的贵,维护的贵,用的时候贵,连伤病老退丧葬也贵。”
杨俊也是不闲的没事干,四处打猎,大明仍在训练骑兵,其目的自然是远在天边的瓦剌人。
瓦剌人西进了,就躲过大明对他们的清算了吗?
土木堡这笔血仇不报,地下的亡魂何以瞑目?
陛下登基之初就被兵临城下的耻辱,又用什么去洗刷?
罗炳忠似乎有些不明白的说道:“那咱们大明不是有火铳队吗?那家伙,三排填弹、瞄准、射击,这骑兵不是活靶子吗?冲过来,不是排队枪毙吗?还练什么骑兵。”
“哼,肤浅的很。”朱瞻墡嗤之以鼻不屑的说道:“老罗啊,咱们这都处了快十年了,你这以后不知道的事儿,不要瞎说。”
“你一个书生,打过火铳吗?那玩意儿看似凶狠,但是骑兵冲过来的速度那么快,你能打几枪?被骑兵冲进火铳队里,那场面,想想都可怕。”
骑兵仍然是当下破阵最为凶险的兵种,也是最昂贵的兵种,但是威力强大无比,朱瞻墡当然没什么军事天赋,他的天赋都点在了保命这件事上。
朱瞻墡亲眼看到过骑兵冲锋的模样,马蹄声如同天雷一样奔涌,而烟气的烟尘遮天蔽日,镇魂摄魄,而后都督杨俊告诉他,那只有一千人的时候,朱瞻墡陷入了沉默。
朱瞻墡后来看百万军马场放牧,数千匹马一起奔走的似乎,朱瞻墡并没有觉得害怕,稍加思索,这种感官差异出现并无意外。
马是百里挑一的战马,是最好的马,兵是千里挑一的兵,是最骁勇善战的兵,武备是千锤百炼的军备,是夺命利器,这三样加起来,才最让人害怕。
“这可不是我说的,可是朝中的一些个清流言官说的,他们说,殿下在大宁卫啊,要彷照当年燕王事,天天剿匪是养寇自重,训练骑兵,是枕戈待旦,铁蹄踏京师呢。”罗炳忠这才说道。
他人就在大宁卫,大明军剿匪全仰仗骑兵,刺探消息,全仰仗夜不收搜集情报,否则大明军就是聋子、瞎子,被人包了饺子成了馅儿都不知道。
他说的是朝里的观点,襄王要彷照当年燕王事儿,在大宁卫枕戈待旦入京师。
“放他娘类狗屁!”朱瞻墡勐地站了起来,目眦欲裂的指着自己说道:“我都到大宁卫了,还不放过孤是吧,孤明天就给陛下上书,去川藏去,我看躲到川藏去,还有谁能放这种屁!”
“孤是知天命的,燕王府当年也是知天命的!若是懿文太子仍在,若不是那建文君不是欺人太甚,燕府犯得着拼这个命?”
“一群只知道狺狺狂吠的长舌鬼!”
造反这种事儿是闹着玩的?南衙僭朝的笑话看的还不够多,想看他朱瞻墡的笑话?
造反是争道,跟陛下在陛下最擅长的领域争道,那倒是搞一堆笑话出来,岂不是活成笑话了?
他朱瞻墡可是三枚奇功牌的拥有者,也是目前到现在唯一拥有奇功牌的宗亲!
朱瞻墡发了好一顿的脾气,只是他发着发着,自己就不气了,又安安稳稳的坐下,慢慢平和了下来。
罗炳忠愣愣的问道:“殿下,不气了?”
朱瞻墡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说道:“道理很简单,朝臣们怎么说是朝臣们的事儿,只要陛下不理他们,那孤就仍然是大明最尊贵的嫡皇叔。”
“陛下要是不信孤,就是朝臣们不说,孤还是自缢留给体面比较妥当。”
“孤跟这帮酸腐文人置这个气,根本没用。”
罗炳忠这才恍然的说道:“殿下,昨日陛下专门差遣人来送了冬服,怕殿下在这大宁卫冻着,陛下还赏赐了不少财货,以表亲亲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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