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就以刑部为例,为了保证粮道畅通,从去年提起北伐的时候,刑部就带着各按察司,对大明官道驿路、漕运两岸进行了一番梳理,保证粮草军备的顺畅入京。
朱瞻墡、罗炳忠讲话知道拉上户部,沈翼讲话,更是知道拉上六部。
马瑾要是再论,就不礼貌了。
「陛下,臣的话说完了。」襄王朱瞻墡洋洋得意的看了一眼马瑾,才俯首恭敬的说道。
别以为只有你马瑾是读书人,罗炳忠那也是正经的进士,你马瑾会的那些烂到家的招数,罗炳忠也会,于少保、胡少师那些招,是八仙过海,罗炳忠是真不行,但是对付马瑾,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就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吗?谁不会似的。
朱祁钰笑着说道:「皇叔辛苦,前些日子交趾送来些鲛珠,都是上等好物,等下了朝,咱差人给皇叔送些,穿个门帘。」
「谢陛下隆恩。」朱瞻墡谢了恩,一甩袖子归了班。
马瑾也灰溜溜的归了班,没人给他找台阶,他也得下台不是,要不是这都景泰十一年了,马瑾还是个七品的监察御史,的确是有原因的,一句话能把六部和五军都督府都给得罪,这别说升官了,不横死街头,那是在皇帝的眼皮底子下,
没法下手罢了。
佥都御史蔡愈济颤颤巍巍的出列,俯首说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蔡卿已经年过七十了,这件事也要掺和?」朱祁钰眉头紧蹙,他这话就是不让蔡愈济参与这事,这是保全。
蔡愈济这个佥都御史朱祁钰很有印象,在正统年间,蔡愈济做了十四年的监察御史,万年老七品,在景泰年间熬资历,也到了四品,都这岁数了,朱祁钰不想他参与到这等是非中,弄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蔡愈济最出名的事儿,就是骂白面小生唱《精忠旌》是人妖物怪,这骂的太狠了,朱祁钰一直记得,可蔡愈济这十一年来,一直是勤勤恳恳,为国效力,朱祁钰其实对这样在其位、则谋其政的官吏,还是很认可的,朱祁钰不求人人都是于谦那般有旷世才干,只要人人都是蔡愈济这般,百姓们都能松口气儿。
蔡愈济乐和和的摇头说道:「臣哪还有那个心力,臣老了,眼花了,耳也背了,也糊涂了,陛下说话,臣都听不真切,恳请陛下准了臣的致仕奏疏,放归依亲,占着坑却不做事,总是被人说三道四的。」
朱祁钰知道蔡愈济可能真的想致仕了,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说道:「朕准了,不过蔡卿年事已高,不便长途奔波,就住崇明坊
吧。」
崇明坊是朱祁钰建的离退官邸,从位子上退下去,便可以过去住,能住崇明坊的明公,致仕了也领俸禄,一直到去世,虽然不配享皇陵,可也有官葬主持,不会寒酸。
像胡濙那样退了还住大小时雍坊官邸的,也就胡濙自己,王直退了也不住官邸的。
「谢陛下隆恩。」蔡愈济想要行大礼,可是纠仪官扶着,他也跪不下,他也没想到致仕了,还能住崇明坊里,蔡愈济一直觉得自己很不起眼,做的事都是该做的,享受不了这个待遇,更没有那个圣眷。
「蔡卿言重,蔡卿为国奔波四十载,朕都知道。"朱祁钰满脸笑容,示意蔡愈济归班。
贺章左右看了看,站了出来俯首说道:「陛下,臣弹劾文安侯、少保于谦,以粮草为饵,置大军安危不顾,京营乃是国之重器,轻易涉险,更置江山社稷不顾,急于打破僵局开创局面,贪功冒进之实,愧为百官之首!」
「臣以为,荣恩文安侯为国公之事,应当暂时搁置。」
贺章此话一出,奉天殿上只剩下了罗幕吹动的声音,百数朝臣,一言不发。
英国公张懋咬了咬牙说道:「这不是涉险,陛下给东路军准备的粮草是十分充足的,东路军如此做,也是前锋受挫之下,士气低迷,并非急于求成。」
贺章看着张懋说道:「英国公刚才也说了,战场瞬息万变,以粮草为饵计成了,若是不成呢?贼寇愚钝,不知兵法攻心为上,若是不蠢,我若是阿剌知院,于少保之计,无论成与不成,我都会在东路军散播谣言,大明粮草已焚,不足三日所需,那大军军心只会更加动荡。」
「大明将士天下无敌,难道也要指望敌人愚蠢而得胜吗?」
张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其实可以胡搅蛮缠,说贺章不懂兵事胡说八道,可那样做,他张懋和马瑾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祁钰明知道贺章在演戏,而且贺章已经收着劲儿了,不敢过于用力,可这张嘴皮子之锋利,依旧是难以让人招架。
贺章第一次让朱祁钰记住,就是贺章弹劾礼部尚书胡濙无德,把胡濙逼得承认自己无德。胡濙在朝堂上,混了五十年了,没一个人能把胡濙逼到这份上。
姚夔刚要出列,刘吉拉住了姚夔的衣袖,姚夔是尚书,姚夔要是败了,难不成了礼部去请胡濙来当救兵?
刘吉出列笑着说道:「贺总宪,此言差矣。」
「贺总宪这说的都是假设、如果,事实上,于少保计成了;事实上,陛下在大宁卫囤积了四十余万石粮草,足够东路军一年用度;事实上,陛下在大军开拔之前,就对武清侯石亨说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许败。事实上,庙算也是,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五次,五次不行,就十三次,而不是一次定胜。」
「即便是前线败的只剩下口粮,只要还有军纪,大军不至于溃败而归。」
「陛下用兵从无置江山社稷不顾,更没有穷兵黩武之说,于少保的料敌于先人人皆知,于少保在经过了充分的权衡之后,才会设计,而正是这次设计,斩敌四千众,敌人士气土崩瓦解,奠定此战胜局。」
「不知贺总宪以为呢?」
刘吉没有胡搅蛮缠,没有无耻,而是讲事实,实事求是,这是刘吉发现和贺章做对手的先决条件。
贺章这个人的嘴皮子锋利就在于他实事求是,无耻可以对付其他读书人,对付不了于少保、胡少师、贺总宪这类的人物。
「你说的没错,事实的确如此。「贺章看着自己这个同门,那该死的胜负欲,差点就犯了,不过贺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选择了就坡下驴。刘吉乘胜追击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若是
旁人如此,我决计
和贺总宪一个想法,简直是胡闹,但是放在于少保身上,我觉得并无不妥之
处。」
贺章嘴角抽动了下,他真的差一点点就破功了,只是想到了去胡濙府上拜访的时候,胡濙专门叮嘱他对刘吉手下留情,贺章才将攻击力下降了七成问道:「刘郎中,说事就是说事,什么叫放在于少保身上并无不妥?这里是奉天殿,不是九重堂,要磕头去九重堂磕头去。」
刘吉被这一句话给噎的差点思绪都乱了,只有作为对手,才知道这压力有多大,贺章这丢了一条右臂,简直是任通二脉都打通了。
刘吉定了定神,才说道:「不知贺总宪是否知道诸葛孔明的卤城之战?」
刘吉此言一出,贺章虽然面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可是眼角还带了些笑意,刘吉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不用他过多看顾敲打,刘吉已经领悟了他老师的独门绝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酸儒最喜欢干的就是崇古,你崇古我比你更崇古,在崇古这件事都论不过,还论什么?走了你的路,你便无路可走。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一十一章 宣皇是谁?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绝技,你最擅长的武器我比你还擅长,便无往不利。
可这一招,对个人的才学要求极高,刘吉不缺的恰恰就是才学。
贺章其实对刘吉之前的做派多少有点不屑一顾,胡淡的无德、不体面,是为了大明朝廷能够体面,贺章之前就没看穿这一层,才弹劾胡淡。
那刘吉无耻又是为了什么?而且就朝堂这战斗力而言,刘吉别说跟贺章过招,顶多就是比马瑾之流强上几分。
在贺章的眼里,刘吉就是那种只会死读书之人,有些才学,也愿意为陛下洒水洗地,可是他多少配不上胡淡关门弟子这个身份,贺章自称胡淡门下弟子,胡淡虽然没反对,可胡;并没有应过,贺章提到胡淡家里的东西,都是怎么提过去,怎么提回来。
如今,胡淡已经老到礼部事都已经无法主持了,姚夔中正有余,变通不足,眼瞅着朝堂之上,连为陛下洒水洗地的人都没有,贺章也着急,陛下可以不在乎个人名声,但是这舆论的高地,若是不占领,一定会被敌人占领,真的弄的风力大盛,即便是英明如陛下,也很难处置。
朱祁钰很欣慰刘吉的这个改变,无耻的确无往不利,可无耻、无德都是旁人扣来的帽子,刘吉的确是成长了,这是进步。
「卤城之战。」刘吉摇头说道:「都说卧龙善文不善武,此言差矣。」
在《三国演义》里,诸葛亮用兵如神,三国第一军师,可在正史里,诸葛亮的形象,似乎更偏内政一些,那诸葛村夫,到底有没有军事天赋?
「宣皇平定孟达,自宛城至新城,一千二百里昼夜星驰,火速登程,三日至,围城杀孟达,破蜀吴合兵之策,声名鹊起,宣皇征辽东攻公孙渊,正月启程,八月至,九月平,其疾如风,侵掠如火。」刘吉说起了宣皇,侃侃而谈。
「宣皇是谁?」马瑾低声询问着旁边一位御史,这一问,几乎朝堂半数的臣工都看向了马瑾。
这朝堂之上,正在上演同门相残的大戏,胡淡虽然不应,但也没否认,在外人看来,贺章可不就是胡淡的弟子?只手遮天贺总宪,对谁行弟子礼?这刘吉则是胡淡正经认得徒弟这一出同门相残大戏,大家看的起劲儿,奉天
殿上极为安静,马瑾这一开口,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朱祁钰左右看了看,愣是没人给马瑾一个台阶下,就让马瑾在那里尴尬的脸色涨红,此时同门相残,不好随意搭腔,朱祁钰只好轻声咳嗽了一下,说道:「宣皇是晋高祖司马懿。」
「谢陛下解惑。」马瑾如蒙大赦,赶忙谢恩,这得亏陛下给了个台阶,否则马瑾今天就是第二次下不来台了。
朱祁钰没怪马瑾不知宣皇何人,朱祁钰也是去上书房补课的时候,听闻胡淡说起过,才知晓。
修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规矩很多,门道也很多。
这个宣皇,便是司马懿,这是历朝历代对晋国皇帝的称呼,以皇相称,而非以皇帝二字,如若不是修史,称谓只要知道是谁便是,若是修史,说司马懿,那就是宣皇二字。
晋朝作为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其皇帝皆不以庙号相称,而是以皇一字称呼,是一种耻辱,这不是大明独特的叫法,也不是大明读书人穷讲究,比如唐初李世民谈起司马懿时,也是以宣皇称呼,而不是晋高祖,历朝历代对晋朝都不是很尊重,称呼也差一等,这是因为晋朝自己不尊重自己,那别人自然不会尊重他了。
胡淡在讲史解释这一段的时候,还谈到了土木天变,胡淡直言,若非陛下和于少保挽狂
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大明怕是也要变成晋朝,后世评断大明历代皇帝之时
,也都是皇字相称了。
西晋灭亡是两任皇帝被俘,北宋的灭亡是两任皇帝被俘,稽戾王被俘了,大明没变成晋朝,仰赖陛下和于少保的力挽狂澜。
司马懿打仗的风格,从平定孟达开始,就是其疾如风,侵略如火的做派,一副我就是比你强,怎么打怎么赢。
事实上,司马懿的确是在曹操病故以及一众老将打不动之后,最能打的那个。
刘吉继续说道:「可是宣皇在五丈原碰到了忠武侯的时候,反而是其徐如林,不动如山,满朝文武皆言,司马懿,畏蜀如虎。那请问贺总宪,这武侯,可会打仗?」
「忠武侯不会打仗,怎么会是武侯呢。」贺章像是有些为难的说道。
诸葛亮有没有军事天赋?那自然是有的,军事天赋就是军事天赋,这东西罕有,没必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司马懿一生打仗讲究的就是一个速战速决,来去如风,在曹丕称帝后的三国时代里,司马懿若是没碰到诸葛亮,司马懿就是三国最亮的那个仔,打谁都是一个我必胜,砍瓜切菜,而且速胜,小胡子看到司马懿都得叫一声祖师爷。
曹丕去世,孙权觉得魏国国主新丧,正是伐魏的好时机,孙权便在黄初七年八月出兵攻魏,司马懿百日之内先打败了孙权,又击败了诸葛瑾,斩杀张霸,这还算上动兵之前,黄初七年十二月,司马懿班师升为了表骠骑将军。
司马懿用兵突出一个雷厉风行,突出一个干净利落。
司马懿碰到了诸葛亮之后呢?
诸葛亮送妇人装扮,司马懿受到如此屈辱,仍然按兵不动,什么兵法、什么阵法、什么奇谋、什么速胜,什么旁人指摘,统统四个字,缩头乌龟。
「你承认就好。」刘吉见贺章不反对,才继续说道:「卤城之战,忠武侯以粮道为饵,乃是奇谋,司马懿不明,命张邰追击,被伏击,最终导致卤城之战险些成为宣皇陷阵之地,自此之后,宣皇便有了畏蜀如虎的名号。」
「宣皇怕的是蜀国,还是怕武侯呢?」「倘若是因为于少保设奇谋就要论功过,那忠武侯以粮道为饵做奇谋,也未见蜀后主责罚忠武侯,说忠武侯不该如此。」
「贺总宪,又将陛下置于何等处境?今日论出过错来,陛下岂不是要得一个不如蜀后主的评断?」
「忠武侯以粮道为饵定胜合乎情理,文安侯以粮草为饵,亦合乎情理。贺总宪总不能说,于少保不会打仗吧。」
说于谦不会打仗,那才是睁着眼说瞎话,那西晋、北宋皇帝被俘之后,西晋衣冠南渡变成了东晋,北宋泥马渡江变成了南宋,当初徐有贞要播迁南衙,只有徐有贞一人吗?连俞士悦都把妻儿送走了。
正统十四年,大明皇帝被俘了,大明反而在京师城下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而后再接再厉,逼得瓦刺西进跑的无影无踪。
这是于谦事实上的功绩。
贺章沉默了片刻,才对着月台之上的皇帝俯首说道:「于少保自然有军事天赋,陛下,臣没有异议了。」
贺章见火候差不多了,选择了认输,这便是撤回了对于谦的弹劾,贺章做了这左都御史,成了这总宪之后,就没有一次把弹劾收回去的,就连黔国公府的案子,贺章都是一劾到底。
当初萧铉被钱溥牵联,朱祁钰出面,贺章都是一步不让,若非朱祁钰出了个孬垫资,让萧铉提领这个案子,算是交待,也算是有了个说法。
「诸位爱卿还有异议吗?」朱祁钰坐直了身子,巡视了一圈问道。
刘吉将于谦和诸葛亮相提并论,于谦配不配?在朱祁钰本人看来,于谦当然配得上,在满朝文武的眼中,于谦也是配得上的,诸葛亮是活在史书里的人物,于谦可是活生
生的擎天博云柱、架海紫金梁。
以粮草辎重为饵,忠武侯诸葛亮用过,那文安侯用就不行了?
要论过,就要先否定诸葛亮,这个即入文庙又入武庙的诸葛亮,要否定,那可真的太难了。
朱祁钰等了片刻,仍然没有人出列要跟刘吉论战,作为皇帝,作为裁判,朱祁钰这才开口说道:「诸位爱卿不说话,那朕就默认你们没有异议了,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刘郎中此番言论,深得朕心。」
「朕从未认为于少保以粮草为饵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粮草也是后勤,后勤不就用来消耗的吗?前线如何消耗了粮草是前线的事儿,如果后勤没有补给上,那是朕的过错。」
这一场论功过,刘吉大胜贺章,朱祁钰作为本就拉偏架的裁判,把这次于谦用粮草为饵的事儿,定性为了粮草消耗,日后再有人拿这件事说事,那就是跟皇帝作对了,赢家通吃,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谈判桌上。
「陛下,臣无故弹劾于少保,臣有罪。」贺章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请罪。
「《纲宪条例》九十六条,是俞尚书和都察院一起修的,朕熟读纲宪,贺总宪并无诬告行径,句句为实,何罪之有,这奉天殿是大明的神器所在,贺总宪一心为公,职责所在,何错之有。」
「无错无罪,免礼吧。」朱祁钰脸上带着笑意,贺章又不是诬告,事实清楚,作为廷臣,作为朝臣,作为都察院总宪,提出异议是他的职责所在。
都察院的御史就是要咬人的,于少保贵为百官之首,也不是咬不得,要是巡按天下、监察百官的御史们,和地方官、京官沆一气,一丘之貉,这都察院不管,锦衣卫管不到,东厂不能管,那岂不是要再设个西厂管管?
在原来的历史线上,朱见深要是有办法,他放着东厂、锦衣卫不用,非要再设个西厂?
「谢陛下宽宥。」贺章再拜谢恩,才起身归了班。
贺章站定,其实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若非提前上了个奏疏,尽显读书人的秉性提前表明了心迹,今日陛下是否会就坡下驴,他请罪,陛下就直接应允,放归依亲倒不至于,可是外放出京,倒是有可能。
朱祁钰看了看刘吉,刘吉是有些得意的,但是朱祁钰太清楚了,贺章手下留情了,是贺章不想赢,不是刘吉打赢了,刘吉学问好,贺章学问就差了?卤城之战,朱祁钰都研究过,贺章要弹劾于谦,能不做准备?
尤其是贺章听刘吉提起卤城之战后,贺章就开始放水了,确切的说,从一开始,贺章就在放水。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兴安一甩拂尘,大声的说道。
朝会还在继续,国事纷扰,除了北伐凯旋的大事之外,最大的事儿,便是浚国公陈懋押解交趾秋粮藁税入京。
交趾十三司的遮洋船已入密州市舶司,船只卸货南下松江市舶司,因为密州市舶司的海港会结冰,再不走只能明年春天冰雪消融再走了,而陈懋本人带着藁税奔京师而来,礼部因此议礼。
朱祁钰觉得应该给陈懋等王爵之礼,可礼部在这件事上,非常坚持,坚决要以国公礼,朱祁钰是皇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诺了,哪有撤回的道理?可是礼部在这件事上,甚至可以说是顽固,朱祁钰让姚夔和贺章留下再议。
「陛下,臣以为还是礼部说的有道理。」贺章留下之后,也是赞同礼部的公爵迎送礼法,而不是王爵。
「贺总宪!」朱祁钰略微有些不满的说道:「兵部的事儿,你要管,礼部的事儿,你也要管吗?是不是哪天,泰安宫的事儿你也要管!」
「臣不敢,臣万死。」贺章吓了个趄,赶忙俯首请罪。
***
朱祁钰这才说道:「说
说理由。
贺章俯首说道:「陛下,若臣是浚国公,回京看望,陛下给等王爵礼,臣只能自缢以谢天恩了,有些圣眷,消受不了。」
「有理,那就依着礼部吧,筹备去吧。」朱祁钰认同了贺章的说辞,让礼部去筹备。
「臣遵旨,臣告退。」姚夔刚才被陛下发火吓的一个激灵,赶忙离开了奉天殿,在姚夔一只脚踏去的时候,姚夔就听到了皇帝陛下的话。
「你们都察院那个马瑾,不勤勉也就罢了,这学问怎么回事儿?宣皇他都不知道是何人,打发去翰林院学习一二。」朱祁钰的话里显然带着嫌弃。
「臣遵旨。」贺章俯首领命。
朱祁钰看着姚夔离开,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贺爱卿啊,你…明白吗?」
贺爱卿这三个字一出,贺章就知道陛下并不是真的在动怒,说到底,刚才那顿脾气,发给姚菱看的。
可是,陛下这一怒一喜,真的只是演给姚夔看的吗?有没有敲打的想法?
贺章俯首说道:「臣明白。」贺章明白什么?明白陛下在心里,仍然把文官看做敌人,泰安宫一年五十万银的安保费,防的不是武将,是文官,陛下从来没有真的信任过除了于少保以外的文官,就连出入泰安宫的胡溃,也是如此。
「你知道朕要你做什么?」朱祁钰满脸笑意的说道。
「有些事陛下不方便,东厂不合适,锦衣卫太招摇,臣来做正正好。」贺章言简意赅的说道。
说穿了,陛下要他像这次一样,做水猴子。朱祁钰乐呵呵的站起来说道:「兴安,把鲛珠拿来些,给贺总宪穿个门帘,不妥不妥,拿一千银来,门帘不能花销,银币可以,有过就罚,有功就赏,这次贺总宪为这事儿奔波,有功,该赏。」
「莫要推辞,为国事奔波,有奖有罚才长长久久。」
「谢陛下隆恩。」贺章也没推辞,这事儿今天定了性,日后便不能起幺蛾子,若是日后再提起,于少保免不了,要被逼到不视事的份上,兴文医武自于少保起,不把于少保给绊倒了,想兴文医武也是无计可施。
见陛下拿出了银子恩赏,贺章也放下心来,陛下刚才一怒一喜,就只是单纯演给姚夔看的,给贺章涂上一层伪装,而不是什么喜怒无常的御下之术,并没有敲打的意思。
皇帝陛下,连银子都拿出来恩赏了,足见皇帝陛下对贺章这趟差,办得非常满意。
整整一千银!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一十二章 金山银山手头过,一厘钱也不敢沾
从陈循开始,到现在的胡濙,其实也很多次说过,皇帝做事说话,应该让朝臣难度上意,出了事都是朝臣的,有了功劳都是皇帝的,这才是一个皇帝正常的做法,陈循不止一次跟皇帝讲解过御下之术,胡濙也多次进言。
朱祁钰承认他们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他现在还不用这般端起来,弄些阴晴不定、高深莫测的把戏,因为朝中的百官之首是于谦。
这便是刘吉所说的,用粮草为饵,这件事的确很离谱,可是放在于少保身上,却很合理。刘吉在朝堂上大胜特胜,一番话语让只手遮天的贺总宪认了输,名声大噪的同时,刘吉也颇为得意的提着东西来到了胡濙的府邸,迫不及待的来邀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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