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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之前还说朕北伐是隋炀帝行为,嘿,朕打仗,朕就是穷兵黩武,朕是亡国之君,他们要狠狠的打,岂不是个个都是亡国之臣?」
「这么些年了,咱也看明白了,这些个朝臣只管说,这说的不全对,但也不是全错,但是他们有个缺点,那便是空谈,能不能实现,他们才不管。可咱是皇帝,咱得管,得把他落实了,阿剌知院要杀于少保,朕就把大军塞到他的嘴里,把他逼得他自己去死。」
「他们骂朕亡国之君骂了这些年,嘴巴最后都是抽在了他们的脸上。」
「那倒也是。」胡濙没有说服陛下,反而是被说服了一些,但是保证陛下英名无损、功业无亏那是礼部的职责,这不冲突,至少不能让他们把这些下三路的故事,编排在陛下头上。
胡濙靠在椅背上,忽然开口说道:「若是太子有陛下一半的才能,我大明国祚可延百年。」
「胡老师父慎言,这可是太子国本,你私议此事,卷入皇嗣不妥。"朱祁钰敲了敲桌子,提醒胡濙。
「臣这话如果在燕兴楼说,在家里对长祥说,那是私议,可是臣对着陛下说,怎么是私议呢?」胡濙坐直了身子,陛下让他打住,他就是不打住,还是要说。
朱祁钰看着胡濙,思索着胡濙坚持的态度,随后才极为认真的回复道:「太子的才智,的确不如济儿,也不如濡儿,可在朕看来,并无错漏不端之处,守成之人可为人君,开拓的事,交给他的哥哥便是,大明太小,容不下济儿和濡儿的志向。」
「胡老师父教得好啊,济儿和濡儿这心思,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胡老师
父建议朕换太子不成?」
朱祁钰疑惑了,这胡濙可是坚定的支持太子,还给朱见澄出了不少的主意。
朱祁钰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的志向还不如俩小孩子,很多事,朱祁钰就特别小家子气,他比较狭隘,就是只顾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关内关外、西域川藏、东北交趾这些四方之地,朱见济和朱见深这俩孩子,则是天高海阔,普天之下,哪怕是天边,也是王土。
「陛下谬赞。」胡濙赶忙谢恩,这也不是他教育的问题,崇王沂王自己争气罢了,沂王眼下人在和林,十三岁还未成丁,就已经在军伍中奔波近万里了。
胡濙还教过稽戾王呢,不也教出了那么个贵物来?
「臣其实就是看看陛下是否有意换太子。"胡濙也选择了实话实说,其实胡濙比较担心陛下越看太子越不顺眼,这换太子,那可是天大的事儿。「朕不能给你许诺,他要是哪天学了刘据、李承乾,朕就是再不想换,也没得办法。「朱祁钰并没有做出承诺,但也相当于做出了承诺,只要他不学了刘据、李承乾,那朱祁钰也没废太子的理由。
皇位的安稳更替,对于大明,对于朝廷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臣谢陛下圣恩。」胡濙临走的时候,突然转过身来,要行三拜五叩的大礼,兴安立刻扶住了胡濙,这岁数了,这万万是不能跪了。
朱祁钰深吸了口气说道:「朕也谢胡老师父这些年的辅佐。」
「臣,告退。」胡濙不再坚持,景泰十一年,胡濙,无愧于心。
「胡老师父这是彻底把身上的担子卸了?」兴安看这架势,面色复杂的说道。
「他想得美,礼部的事儿卸了,太子少师的差事他还得办,朕让他办差,他还能不办?"朱祁钰却摇了摇头说道:「他老了,可没糊涂,只要不糊涂,就得一直办差。」
兴安面色不忍的说道:「这都致仕了,按照惯例,该歇歇了,都这么大年纪了。」
朱祁钰拿起了奏疏说道:「朕的圣眷哪有那么好消受的?顶多以后少给些差事。」
兴安尽力了,可面前的陛下,奉行的用人第一准则,就是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可持续性很重要,竭泽而渔也很重要。
胡濙还以为自己这次卸了任,就彻底轻松了下来,搬离官署,没事到泰安宫点个卯,然后钓钓鱼,颐养天年,可是他搬离官署的陈情书到了司礼监,便是石沉大海,再没了回音,胡濙也就彻底明白了。不干到死,陛下是不会放过他的。
话分两头说,这何尝不是一种来自皇帝陛下的认可?
「胡老师父。」太子朱见澄伸出了手,等待着戒尺落下,胡濙对着朱见澄的手心用力的打了一下,
疼的朱见澄一个激灵,又不敢捂着手。
「揉一揉吧。「胡濙放下了戒尺,让朱见澄揉手,缓解下疼痛。
「三弟也错了,胡老师父不打三弟,偏心。」朱见澄搓着手心,委屈巴巴的说道。
胡濙颇为郑重的说道:「你是太子。」
旁边的朱见浚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的说道:「我听一个宫婢说,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有太子少师打太子的,胡老师父是头一个,到时候二哥肯定秋后算账。」
「胡说!"朱见澄猛地瞪大了眼睛,转头盯着朱见浚说道:「父亲跟我说的很明白,若是我登基了,就没人敢打我了,骂我了,老师父打我是为了纠正我的陋习,我的确做错了,错了就是错了!」
朱见澄第一次挨了打,就去找朱祁钰告状,朱祁钰问清缘由之后,将其中的道理说的明白,胡濙冒着大不韪打太子,是希望他成才,一个朝臣犯不着为了太子成不成才,担这个风险,是帝师的担当,如果因
为怨恨,不肯好好向学,反而辜负所有人的期许。
泰安宫密不透风,胡濙用戒尺打太子,这天大的事儿,朝臣一点都不知道。
「参见父亲。」朱见澄看到了人影,看到是父亲,赶忙行礼。
朱见浚满不在乎的说道:「父亲这会儿廷议呢,少吓唬人。」
「老三,你这里拱外撅的本事哪里学来的?」朱祁钰一进来,就听到了朱见浚在拱火,拎起朱见浚就对着他的屁股打了一下,朱见浚一点都不老实,不停的挣扎,张牙舞爪的想要挣脱。
「跟父亲学的!」朱见浚挨了打,大声的喊着。
皇嗣里面,唯一不害怕朱祁钰的就是老三朱见浚了,这个孩子随娘亲,三岁就开始爬树掏鸟蛋的主儿,可是把泰安宫内外折腾的鸡飞狗跳,朱见浚挨打,那是家常便饭,而且不知悔改。
朱祁钰也不恼,捏着朱见浚的脸颊说道:「嘿,你这小兔崽子,骂谁呢!」
「父亲你自己骂自己,不是我骂你,我是小兔崽子,父亲就是兔子!」朱见浚见挣脱不了捏脸的手,气急败坏的说道。
朱祁钰乐呵呵的放开了朱见浚,朱见浚鼓着腮帮子赌气,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成功拱火,还被老爹捏了脸,实在是太失败了。
至于挨打,朱见浚并不在意,习惯了。
「胡老师父今天要讲什么道理?」朱祁钰摸了摸朱见浚的脑袋,朱见浚赌气的扭过了头,仍然气呼呼的。
胡濙看着朱见澄极为认真的说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是好听话,就是好意,辨忠女干。」
「那胡少师讲吧,朕也听一听。」朱祁钰如同一个学生一样正襟危坐,等待胡濙开课。
胡濙面色复杂的说道:「陛下,臣教孩子们,陛下也要听吗?」
「朕彼时只是郕王,赶鸭子上架做了皇帝,补补课,补补课。」朱祁钰颇为认真的说道,他来补课也不是一次两次,一天两天了,只要不忙,他都会来,总不能朝臣引经据典的时候,朱祁钰一个字听不懂,那就太尴尬了。
朱祁钰的那些狡猾,多数都是从胡濙这里现学现卖。
朱祁钰和胡濙这对儿君臣也是奇怪,一个敢说,一个敢学。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零八章 以粮草为饵,贪功冒进
帝王教育,朱祁钰真的没有,他真的是来补课的。
而胡濙人已经将近九十岁,可是这说话的条理,依旧是顺畅无比,他在讲经典史集的时候,那是引经据典,连书都不用看一眼,可是在讲道理的时候,那是一句文绉绉的话都没有。
胡濙端着手说道:「这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若是履任一方为父母官,比如那殷谦,对左右说这女子唱的音正,而后这女子被自愿送到了殷谦的住处,殷谦拿了好处,到时候旁人求他办事,他就得办,到了春秋两税,他就得报灾逋蠲免,这藁税便不能足数,朝廷就得催缴,而后就是一笔烂账,一笔又一笔。」
「想当个清官要比做个女干臣难得多,需要个七窍玲珑心,这类的笼络,将会伴随殷谦的一生,他若是持节守正,有恭顺之心,那便能够踏踏实实的走下去,若是在任意一个地方,没有守住,就是和萧晅一样,从中流砥柱流芳千古,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女干佞。」
「可这人都有私欲,一念之差,便是万劫不复,这也是之前杨善在认罪伏法之前和陛下所言的人心五毒。」
朱祁钰面色稍微有些无奈的说道:「杨善也为大明鞍前马后这么些年,临行前,朕去看了他一眼,朕记得他的叫嚣,他说,这天下最终成不了于少保口中的大同世界,因为人性使然,人心五毒;他说,朕肯与天下妥协,朕就是如何穷凶极奢,天下仍称颂赞礼。」
「杨善是个有才能的人,他并不顽固,甚至还知道沧溟流和沧溟海,朕一直以为他这种老学究对朕捣鼓的那些东西,不屑一顾,可就是这么个人,最终还是走上了歧路,可惜了。」
当皇帝近十二年来,朱祁钰感觉最棘手的事儿,就是人才,人才哪里有够的时候?有不凑手的时候,朱祁钰就会念道在康国的王复和王越,俩人在西域逍遥快活,丝毫不考虑朝堂人才紧张,毫无恭顺之心。
殷谦是个人才,朱祁钰对他有些期许。
殷谦上奏言那女子的事儿,非常详细,甚至殷谦觉得有负皇恩,才如此周详。
那女子是自愿的,给青天大老爷做个小而已,总比在楼子里卖唱强上了万分,而且这官面上的人物,总是最要脸面的,即便是丢弃,也会安排个去处。
殷谦事无巨细的讲解了作为一个县令,他的权力,在他的地界,只要想就可以为所欲为,李宾言为何讨人嫌?李宾言仗着圣眷在隆,伸手伸到了别人的地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殷谦用了三个字精准的描述了作为县令的权力,那便是县太爷,只要做了县令,就是这个县里所有人的太爷,是所有人,那些遮奢豪户,也要看你的脸色。
这种权力让新科进士殷谦,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在长乐县当差,殷谦做的事非常非常多,修桥补路,惩戒贪腐、稽查县库、兴办乡学等等,数不胜数。
让朱祁钰印象最深的便是,殷谦杀了三个县里的恶霸头子,其中一个危害已久,甚至手伸到了衙门,管着所有的衙役,长乐县地地道道的土皇帝。
殷谦为了办这个土皇帝,还专门请了驻在月港市舶司的京军,防止生变,而办了这三个恶霸之后,长乐县三年向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朱祁钰非常乐意为这种臣子站台,就像他非常乐意给李宾言站台一样,他这个皇帝不就是这点用处吗?
有些人得了权力,就像殷谦这样如履薄冰,有些人得了权力,则是忘乎所以,在权力带来的享乐中迷失,全然忘记了科举时的雄心壮志,忘记了初心,忘记了为何要做这个官儿。
「这边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臣子一样,作为皇帝亦是如此。「胡濙的话多少有些不恭顺了。
作为皇帝还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做皇帝那不应
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吗?
朱祁钰清楚的知道并非如此。
胡濙继续说道:「这就说到了王振,王振可是好听话变着花样说,整天投其所好哄着稽戾王,有些事,稽戾王知道王振办得不对,比如正统十年,王振要折腾于少保,弄的朝野内外沸反盈天,最终不得成行。」
「可是大多数时候,稽戾王都说帮亲不帮理,不过是拿着王振索贿的银钱,拿了好处,便不能站理,稽戾王就是想处置王振,也无法处置。」
「王振并无恭顺之心,不过是扯着稽戾王的大旗谋私利罢了,可是兴安大珰则不会,都是皇帝近臣,陛下不拿兴安大珰的好处,兴安大珰便不敢胡作非为,反而处处小心,分寸火候恰到好处。」
「这也是御下之道。」
兴安直接给干破防了,争辩的说道:「胡老师父,陛下一心为公,咱家追随陛下左右青史留芳,还是弄些银两义子这些表面文章,孰轻孰重,咱家还是分得清楚的!」
朱祁钰也不管,任由兴安为自己申辩,这也就是他这个皇帝,胡濙敢这么直言不讳,要不胡濙只
会牵强附会的引经据典,说一堆自己的都不明白的话糊弄了。
胡濙则满是笑意的说道:「兴安大珰,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别急,容我慢慢道来,陛下,据臣所知,太白楼和燕兴楼这两桩都是皇庄,兴安大珰管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北衙最大的两座酒楼背景硬的很,但几乎没人知道,这两个酒楼的背后,是东厂番子。
朱祁钰一愣,疑惑的说道:「是,不过胡老师父如何知晓?此事机密。」
「这京师里的事儿,臣还是知道一二辛密的,比如襄王殿下的世子养了个外室。「胡濙对着兴安说道:「这燕兴楼和太白楼就是个口子,敢请问兴安大珰,若不是内帑太监查的严,陛下要过这账目,这口子,是不是能来银子?」
「是。」兴安眉头紧锁,但还是不得不点头说道。「陛下过这账目,这内帑太监就不敢糊弄,不敢糊弄,这个口子没开,若是开了,小的们孝敬老祖宗是不是理所当然?」胡濙继续追问。
「是。」兴安的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还是得承认,这胡濙人老成精,看的通透,若不是看的严,这两桩买卖,就是他不拿,小太监也要拿,拿了孝敬老祖宗,顺理成章。
这就是开始。
胡濙这才继续说道:「所以了,你拿了银子,这小黄门犯了点小事,你是不是得担待一二,说些好话?这一来二去,这犯小事,犯着犯着就成了僭越神器,王振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女干宦的位置,你让他自己说,他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所以兴安大珰贤德,是因为陛下勤勉,明察秋毫。」
「是。」兴安感觉这背后的冷汗都出来了,上一个跟胡濙掰扯的是贺章、陈循,兴安真的有些怕,作为大珰,若是被文臣给弹劾倒了,也就罢了,若是因为陛下不让贪腐,却贪腐被主子砍了,那他和王振之流,有何区别?
朱祁钰越琢磨越不对劲,眉头紧蹙的说道:「胡老师父想说朕抠唆,连两个酒楼的账都要看,锱铢必较,分毫必究,拐弯抹角一大堆,胡老师父不就这个意思吗?要说就明说,咱又不是不让人说。」
侃侃而谈的一副万事尽在掌控的太子少师胡濙胡老师父,直接给陛下一句话给干哑火了,他愣在原地愣了好久,表情呆若木鸡。
胡濙慢慢的转过头,才对着太子朱见澄说道:「殿下,你看陛下,这就是陛下,臣拐弯抹角,铺垫了一通,就想赞颂陛下勤勉乃是大明福事,可是陛下就是不接这个话茬,不听这等谗言,反而数落臣说话拐弯抹角,指桑骂槐。」
「殿
下,如何避免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事上,殿下,可曾学会了?」
在找台阶下这件事上,难不住胡濙,这么些年了,还没有胡濙下不来的台。
可胡濙作为大明朝堂上,建文年末、永乐年初到正统十四年最大的那个谄臣,进谗言四十多年,第一次在称颂皇帝这件事上,栽了十一年的跟头。这十一年,胡濙愣是一句谗言都没进过,甚至还不如那不善言辞的武夫武清侯石亨,不是胡濙不努力,实在是陛下不吃这一套,十一年了,胡濙让自己的谗言极其客观,可是还是不行。
「我学会了!」朱见浚那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声的说道:「父亲就是指鹿为马,明明知道是鹿,非要说马!你们文人玩的那套,还不如我爹玩的好。」
「老三啊,你这腚,昨日刚好。「朱见济看着朱见浚眼神极为怜悯,这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这不是找揍吗?
胡濙继续说道:「朝里那些个假山头,就是利来利往,礼尚往来,来来往往便有了,不过大难来了,什么山头都得塌,这些假模假式,便是朝政僵化的根源之一。」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殿下作为太子,日后登极,亿万瞻仰,当谨记于心,上梁不正下梁歪是自然之事,这不是禁人欲,而是为人君之道。」守成之君,哪有那么好当的,皇帝这位置,但凡是有些进取心,都是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
「谢胡老师父教诲。」朱见澄真心实意的说道,朱见澄听明白了一些,听不懂没关系,谨记于心,等日后遇到事,立刻就能想起这些话来。
朱祁钰见胡濙说完了道理,才开口说道:「胡老师父,朕眼下就有个棘手的事儿,都察院总宪,只手遮天的贺总宪,今日联合都察院诸御史联名弹劾武清侯石亨、文安侯于谦,北伐之战中,以粮草为饵,贪功冒进。」
于谦在景泰年间,也遭到过数次弹劾,多数都因为于谦不知感恩,当初朝臣为了救你于谦连王振都敢得罪,现如今你于谦当了百官之首,却不知感恩,对当年有恩之人,亦痛下狠手,铁面无私。在大明所有人的共识中,似乎是因为朝野内外沸反盈天,迫使王振和稽戾王让步,可在朱祁钰看来,稽戾王哪里是不想办于谦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分明是没法办。
于谦出了狱,连一天都没歇着,直接奔着山西去做巡抚了,山西闹了旱灾蝗灾,处置不好就是民
乱,稽戾王也想办,可是办了于谦,便没人给他救火了。
正统年间的大明朝,千疮百孔,按下葫芦浮起瓢,于谦一个人只能堵得住山西这个窟窿,按住山西这个葫芦,福建波及五省百万之众的叶宗留、邓茂七起事,还不是浮起来?
乾隆皇帝不想办不上道的阿桂,还不是兵事要仰仗阿桂,办不得?只能让阿桂天天拐着弯的骂,临到了阿桂还咒乾隆赶紧去死。
于谦当了百官之首,就得对当年所有上谏之人感恩戴德?
可是这恩情,又从何说起?
「贺总宪,还真的是铮臣啊。」胡濙一听这话题,满脸严肃的说道:「陛下,臣已经退了,可还是要给贺总宪说几分好话,贺总宪不提这茬,日后也会有人提,还不如现在提出来,趁着大军还没回来,把事儿解决了,定了性,日后有心人,也没法借着这个事儿当由头,兴文匽武了。」
只手遮天的贺章,弹劾百官之首于谦,而且还是在大军刚刚大捷凯旋之时,若是皇帝和百官之首的于少保之间有龌龊,贺章这番弹劾还能说是皇帝授意,怕于谦这番凯旋功高震主,可皇帝和于少保并无间隙,这次大军得胜,皇帝的后勤保障,难道就没有一点功劳吗?
京营上下都清楚,火炮对龙庭和林的洗地,没陛下提供的炮弹,绝对不会如此轻松。
贺章
的这个弹劾,激怒皇帝、激怒京营、激怒武清侯文安侯,出力不讨好。
可贺章还是带着都察院上谏了。
「贺章当年在奉天殿上弹劾胡老师父无德。」朱祁钰旧事重提,显而易见,他对贺章的这个弹劾,非常的非常的不满,大军凯旋,你贺章给朕填什么堵!
皇帝的态度,表达的非常清楚,作为和贺章有旧怨的胡濙,作为谄臣胡濙,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胡濙颇为恭敬的说道:「贺章忠君体国,拳拳之心,公事在前,臣与其旧怨不值一提,臣恳请陛下息怒,三思而后行,贺章若是真的要为兴文匽武摇旗呐喊,决计不是现在,此时,大军在外,这个时候贺章提出来,显然是让所有人都投鼠忌器。」「是忠是女干,陛下三思阿。」
胡濙说到后面有些急了,人在满心怒火下很容易冲动,他这才明白,今天陛下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跑到这上书房来听课了,感情是静静心,把事情想明白想清楚。
胡濙知道陛下英明,心里早就是怒火滔天,还能波澜不惊这么久,才开口。
大军在外,天功在手,凯旋之时,贺章这个时候,提出论功过,那朝堂得出个过的结论,大军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炮有炮,惹急了,大军推出黑龙炮,问问朝堂的一干大臣,到底是功是过!黑龙炮那可是十寸弹,放的可不是烟花,是铁蒺藜。
贺章又不是蠢货,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显然不是为了兴文匽武。
「本是天功,还要论功过,朕不乐意,不过真的要论,论功,能有几成把握?」朱祁钰不藏着掖着,直接问论功几成把握,这本就是天功之事,何须论?
胡濙长松了口气说道:「十成,不用臣去论,姚夔去论就是,刘吉也行,十成十,陛下安心,贺总宪压根就没想论过。」
「陛下,眼下朝堂清明,事实胜于雄辩。」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零九章 作为进士的自我修养
于谦的担心成为了现实,在国家之制这一道,于谦的才能无出其右,面对已经形成的以文安侯、武清侯为核心的军功集团,面对越加庞大、实力越来越强的京营,兴文匽武已经拉开了帷幕,而以都察院总宪贺章为首的第一轮对弈,正在风平浪静的水面下酝酿着。
胡濙保证这一番论功过,必然只是论功,而非轮过,毕竟贺章发起这轮弹劾的时机真的不对。若是等大军回了营,等到这粮草、火药等军备完全受制于朝廷之时,再弹劾于谦、石亨贪功冒进,论功过,而后就是指鹿为马,否定北伐的意义,再进一步的将北伐定性为皇帝为了野心的穷兵黩武,最终形成兴文匽武的大势所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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