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回到了御书房的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去把兵部尚书江渊叫来,再把于少保叫来。」「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江渊知道陛下找他来做什么,行了个大礼,挨打要恭敬,
既然做错了老老实实的挨骂就是。
「行这么大礼作甚?平身,坐。」朱祁钰并没有生气,而是对着先来的于谦说道:「这五城兵马司不能再在驸马都尉手里攥着了,屁大点的权力,都能惹出乱子来。」
「不对,朕说的不对,这可是关乎民生的权力,可不是屁大点。」以民为本,以民为重,这关乎民生之事,就不是小事。
朱祁钰把江渊叫来不是骂人的,这事儿也怪不到江渊头上,五城兵马司名义上是归兵部管辖,可都是驸马都尉任事儿,京师的五城兵马司归焦敬、石璟、薛桓三人掌管,江渊就是想管,人家都是驸马爷,江渊也管不了不是?
于谦想了想说道:「陛下,臣以为,顺天府、应天府、松江府的五城兵马司校尉,当以京营锐卒充任,而将校当以讲武堂庶弁将充任。而其余州县皆以放归军卒充任为宜,主事当以锐卒、庶弁将充任。」
「江尚书什么想法?」朱祁钰看向了江渊。
江渊还是有点懵,他以为来挨骂的,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陛下是奔着解决问题去的。江渊愣愣的说道:「那驸马都尉们怎么办?」
朱祁钰想了想说道:「一律去勋军,占着茅坑不拉屎就不要占着,去勋军领俸就是。」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二十四章 朕不把他灭了,朕跟他姓!
「在南衙时候,店塌房的生意,于少保还记得吗?」朱祁钰说起了当年亲征平叛时候的一件旧事。
城里的百姓们房子塌了,便不能修了,因为城里的没有砖石土木,只能拿着自己的房契,低价转让给当地的势要豪右们,而要实现对砖石土木的控制,就要通过南衙五城兵马司对城门的控制,势要豪右,他们手中并没有这个权力,这个时候,利益输送便出现了。
势要豪右们想做这店塌房的生意,就得给驸马都尉们分润,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势要豪右再有事求到驸马都尉们,驸马都尉们便抹不开这个面子,那桐园、矿山、山林、甚至是粪道,都逐渐被势要豪右所掌控。
失道天下,便是权力的丢失过程,这道、权力,便是如此这般,一点一点失去的。
「臣记得,也不止应天府一府。」于谦的语气有些感慨万千,当时皇帝在推行考成法,甚至都逼反了一群野心家,在那个时候,再折腾,陛下岂不是成了建文君了吗?
饭是一口一口吃的,路是一步一步走的。
江渊一时间有些沉默了,他有点想不通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驸马都尉是什么?是皇亲国戚,是帮衬。
驸马都尉掌控了这个权力,也相当于皇帝掌控了这个权力,到时候皇帝和朝臣们的意见向左的时候,就可以利用这个权力,进行博弈。
比如卢沟桥抽分局会对西山之煤抽分,这个抽分局在五城兵马司的掌控之下,当朝臣们对着抽分局有异议,大喊着与民争利,那皇帝争不过朝臣,也可以绕开朝堂众臣继续抽分,你骂你的,我收我的税。
这种事不只是抽分局,方方面面皆是如此,外戚通常和武勋合称勋戚,都是皇帝和朝臣们博弈的工具。
这就是帮衬的意义,这也是大明在洪熙年后给外戚封伯、侯的原因。
陛下先是将外戚以恩荫封爵的路给堵死了,非汗马功勋不得封爵,三皇子他外公唐兴,屡立奇功,可现在别说世侯了,连个伯爵都没恩封,而后陛下又借着驸马都尉赵辉的案子,把驸马都尉从伯爵之上,侯爵之下的超品,降级为了五品,这品秩虽然降了,可是驸马都尉的权力还是没有变化。
若是日后陛下和朝臣们在某些事儿起了争执,还怎么通过帮衬和朝臣们以及他们背后庞大的利益集团博弈呢?
再说的大一些,陛下这是在将部分世袭罔替的皇权,转交给了朝廷。陛下或许不明白,可是擅长国家之制的于少保能不明白吗?
再说陛下真的不明白吗?
南下西洋的番都指挥可是三皇子他外公,唐兴。
朱祁钰继续对于谦说道:「朕不是没给他们机会,这都多少年了,还是这个模样,朝阳门外,城郭草庙百姓们居住其间,仍有耕种农户,有几家共养牛马若干,好嘛,就这都能赚到钱,下了告示,要把这牛马都集中圈养,百姓不肯就是强拉硬拽,冲突不断,这牛马的草料钱,五城兵马司要赚,连那马粪,这五城兵马司也要拿去堆肥赚钱。」
「哪怕他们去开矿挖煤料铁料、去办桐园、去倭国吹银、去婆罗洲淘金、去暹罗搞办榈园,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说也是产业,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大明的政治格局,大抵来说,就是皇帝团结世袭宗亲勋戚,来压制朝堂流官,从而达到一种平衡,朱祁钰并不是不给宗亲勋戚机会,襄王可是嫡皇叔,大明一个四皇叔燕王直接得了天下,一个二皇叔汉王直接举起了反旗,至德亲王五皇叔襄王殿下,朱祁钰礼遇有加,委以重任。
「要是不乐意在勋军,也可以去海外折腾,折腾出一番作为来,朕也不是不认这门亲戚。」朱祁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驸马都尉去哪里?朱祁
钰给了两个选择,可以去勋军混吃等死,领那点俸禄,绝对饿不死,权,一毫没有。
或者可以出海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愿意圈多大的地就圈多大的地,称王称霸,朱祁钰也可以当没看见。
朱祁钰说完了处置意见后,这讲武堂内,便沉默了下来。
江渊硬着头皮说道:「陛下,这事儿,要不从长计议?此策一出,朝中议论,恐失亲亲之谊。」
江渊已经把话说的非***婉了,维持现状,或许是朝野内外都有的想法,因为一个放归依亲的军卒当街杀人,这军卒不仅没有偿命,还把驸马都尉们的权力收了回去。
「亲亲之谊,朕有过吗?」朱祁钰一乐,看着江渊反问了一句。
自打当初被人从郕王府拉到奉天殿,坐在四方凳上监国,朱祁钰就已经跟亲亲之谊这四个字绝缘了,皇帝被瓦刺人俘虏,作为郕王去监国,最后登基,击退瓦刺人后太庙废稽戾王太上皇帝号,炸了稽戾王的坟头,最后太庙悍然弑君,朱祁钰哪来的亲亲之谊。
襄王为何在大军凯旋之时,立刻马上,连口水都不喝的奔着大宁卫去了?朱瞻墡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皇帝这儿亲亲之谊,那是一点没有,陛下对襄王府的种种恩赏,是看在朱瞻增为大明奔波的份上,和亲亲之谊没有半厘钱的关系。
「这..」江渊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亲亲之谊这块,陛下自然有,嫡皇叔、沂王府,不都是亲亲之谊的体现?
「江尚书的意思是,这件事儿,想要推行,会有阻力。「于谦为江渊分辨了两句,江渊是个干实事儿的人,就是这张嘴就不讨人喜欢,没事就怼户部尚书沈翼一句,江渊说不清楚的话,于谦要说清楚,这是百官之首的职责。
朱祁钰非常认可于谦和江渊的话,他看着于谦颇为认真的说道:「那自然会有阻力,但凡是把手伸向老百姓的政令,都会得到广泛拥戴;但凡是维持现状的政令,大家都会真心认可;但凡是把手伸向了肉食者的政令,就会备受攻讦,阻力重重。」
「中原数千年,风风雨雨王朝更替,大事小事莫过如是。」
「陛下圣明。」于谦沉默了片刻,为皇帝陛下点了个赞,有些道理臣子明白,但是臣子不能说,这话只有陛下可以说。
江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虽然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陛下和于少保论政,可每次,江渊都胆战心惊,这等话,能讲的这么明明白白吗?
于少保这头不劝也就罢了,还顺着陛下的话说陛下英明!
朱祁钰靠在软篾藤椅的椅背上,对着于谦底气十足的说道:「皇叔不在京师在大宁卫,这郑王被坑没了,这沂王、崇王还小,我倒是要看看,他们闹起来,能去找谁?忠国公府,我们的京营大都督石亨石都督算一个,浚国公算一个,浚国公领宗人府事,也回来了,能请得动,就让他们请!」
这最后一句,朱祁钰以前是万万不会说的,朱祁钰以前喜欢拿石亨说事,是知道石亨不敢、更不会跟着胡闹,亲疏有别,朱祁钰能拿石亨说话,但是之前朱祁钰绝对不会这么说陈懋。
他清楚的知道老爷子忠于大明,至于是否忠于他这个皇帝,那就尚未可知了,他自然不能点陈懋的名字,容易出事儿,君臣相隙。
这问清楚了,这便能说了。
于谦摇了摇头,笑意盎然的说道:「浚国公年事已高,回京后除了到讲武堂,概不见客,想请浚国公出面,还不如从臣这里想办法来的简单。」
大明头号权臣、皇权和臣权斗争的漩涡中心、大明晋国公于谦于少保,分量确实够了,可是拿什么筹码让于少保为他们这群废物点心说话?
废物就是废物,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驸马都尉权柄丢失后,这两京一十六省的五城兵马司也有人管理,无论是锐卒、庶弁将,还是放归军卒,那都是陛下的忠实拥趸。
朱祁钰笑容更甚,敲了敲桌子说道:「从于少保身上想办法,他们能想出什么法子来?朕都奈何不了的晋国公,他们要是有这能耐,朕把位子让给他们坐!」
朱祁钰有时候对于谦也颇为头疼,这个人执拗起来,朱祁钰也拿他没办法,就这帮只知道极限朘剥百姓的家伙,能拿于谦有什么办法?
卑鄙是卑鄙者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可是卑鄙者面对高尚者是不堪一击的,是无可奈何的。
「陛下言重了。」于谦是心里有数,他之所以无敌,是因为陛下的庇佑,是陛下在给他遮风挡雨,没有陛下的庇佑,这朝中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于谦一个臣子,又能扛得住几波汹涌的攻势?
皇帝怎么可能拿一个臣子没办法?于谦又不是权臣,他自己放弃了武力。
「吕宋国王赛义德·艾布伯克尔,请封吕宋总督,朕不愿,不知于少保的想法?「朱祁钰说起了南洋事,眼神中露出的却是凶狠,他语气不善的说道:「一个大食人也敢请封这个职位,他又不是大明人。」
狭隘的大明皇帝,依旧狭隘。
「臣以为不能封。」于谦立刻表态,态度异常的坚决。
在松江府万国荟的时候,于谦就见过赛义德的亲弟弟安塞亚,这群大食人实际统治了吕宋,当时于谦就和皇帝谈论过关于吕宋问题,永乐年间许柴佬被文皇帝册封为了吕宋总督,大明不再南下西洋,没有了大明支持的许氏总督,很快就失去了在吕宋的统治权。
于谦深吸了口气,从袖子里抖出一份奏疏,吕宋遣使到大明请封,于谦也早有听闻,陛下肯定会问他,那作为百官之首,自然要言之有物,他将奏疏递给了兴安对陛下说道:「正统九年,贼酋赛义德,大屠侨民。」
朱祁钰并不知道这段往事,面色凝重的拿过了奏疏,耐心看完之后,朱祁钰的眼神已经不是凶狠了,而是平静,这是准备操刀子杀人的平静。
朱祁钰的确不喜欢侨民,可那也是大明的海外弃民!
「赛义德好大的狗胆!干了这等事,以为把人杀绝了,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他!还!敢!请!封!」朱祁钰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段话。
正统八年,赛义德说要兵发他国,厚价购买铁器铸造兵器,侨民不知内情把这铁器都卖给了大食人,贼酋赛义德令人录侨民姓名,三百人一院,入即歼之。
纸包不住火,贼酋如此大屠,事情败露,侨民群走菜园,联袂相抗,贼酋赛义德发兵攻打,侨民无兵器可用,死伤无法计算,逃奔大仑山。
贼酋赛义德继续发兵复攻,侨民殊死斗,因为不熟悉大伦山地形,贼酋赛义德屡战屡败,旋即后悔,遣使议和。
侨民首领根本不相信赛义德这种狗东西会反悔,扑杀了使者,大伦山到底是山地无粮食用,侨民再攻城遭到了埋伏,一战先后死者二万五千人。
贼酋赛义德更是下令,诸君所掠侨民赀,悉封识贮库。
在奏疏中,于谦对赛义德已经不是吕宋国王,而是贼酋二字,这代表着于谦已经把赛义德定义为敌人。
被于谦定义成敌人,那就是大明的敌人。
打狗还特么看主人,这些海外侨民无论和大明有什么样的龌龊,那都是关起门来的龌龊,赛义德劫掠侨民,大屠特屠,吕宋侨民从十数万众,一下子锐减到了四十家,这四十家还是赛义德的狗腿子,最后也没落得个好下场,正统十三年,这四十家狗腿子系数被诛。
吕宋惨案,大明朝廷并不知晓,实
在是赛义德心狠手辣至极,杀人时将所有船舶付之一炬,要不是这惨案的幸存者千辛万苦的逃回了大明,才奏闻朝廷,这件事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可是这奏闻石沉大海,堆积到了古今通集库的书山之内。
于谦也是要跟皇帝奏对,才差人到古今通集库里翻找吕宋文书,这才让这奏闻,重见天日。
要确定这件事的真伪很简单,十数万众死难,只要想知道,稍微调查一番,就清楚了,这些人是活生生的人,不会凭空消失,吕宋是不是还有这么多的侨民,问问海商就一清二楚了。
于谦通过鸽路询问松江商总叶衷行,叶衷行一听晋国公吩咐,行动极为迅速,寻找了诸多海商,询问详情,这桩陈年旧案才浮出水面,不仅仅是旧怨,还有新仇。
「陛下消消气,气大伤身。」兴安给皇帝倒了杯茶,小心的放在案几之上。
于谦低声说道:「据叶衷行奏闻,这赛义德自大明开海后,还在做这些事,不过不敢明目张胆而已,证据太少,臣没写在奏疏里。」
叶衷行不敢诓骗于谦,于谦手里的证据太少,没写到奏疏里,可赛义德仍屠掠大明侨民之事,根据于谦多年的从政经验,九成九是真的。
其实就是路径依赖,侨民富硕,抢了就能发财,抢习惯了,自然要路径依赖的抢下去。兴安第一次这么讨厌于谦这实话实说的性子,陛下这会儿火气正大,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朱祁钰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血债血偿,赛义德是吧,朕不把他灭了,朕跟他姓!欺我南洋侨民无军备傍身是吧,朕就让他看看,什么是军备!」
「敢杀大明百姓,敢杀朕的子民!!」
于谦往前半倾的说道:「陛下啊,臣有一策。」
此时此刻于谦的神情,代表着于谦不是大明的晋国公,而是读书人在为陛下分忧解难。
于谦可是会试第一,殿试第三甲九十三名的正经进士出身,怎么也不会辜负这读书人的名头,出主意的时候,于谦总是尽显读书人的风采,他出的主意,阴狠毒辣。
于谦为人正直,也是这刚正二字的光环太过耀眼,让人们常常忘记于少保读书人的身份,被他定性为了敌人之后,这些敌人会见识到什么叫做残忍。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二十五章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在大明得罪了皇帝,还是有活路的,比如徐有贞,比如刘永诚,比如萧镃,只要还在踏踏实实做事,叨叨几句惹得皇帝不快,皇帝那么忙,也不会闲的没事抄家灭户,大明这么大,容得下反对的声音。
可是在大明,得罪了于谦于少保,被于少保定性为了敌人,那就是人神共弃的存在,那便没有一点活路可言了。
所以,朝臣们一般情况也不招惹于少保,被皇帝骂两句,说不定还能博个刚谏的美名,被于少保骂两句,那可是耻辱中的耻辱,败类中的败类了。
很显然,赛义德的所作所为,得罪了于谦,于谦这卸下了晋国公的伪装,露出了读书人锋利的爪牙来。
朱祁钰听完了于谦的谏言,又补充了几个细节,最终将这个计划完善的极为周详。皇帝喝了兴安倒的茶说道:「于少保,不愧是..读书人。」
朱祁钰实在是找不出更贴切的形容词了,只能以读书人来形容了。
「臣确实是读书人,相比较陛下的英明睿哲,臣还是稍逊一筹。」于谦坐直了身子,丝毫没有不觉得自己刚才出的主意有损他的名声,对待敌人,就应该手段尽出,怎么狠毒怎么来,恶这个时候不用,那才是是非不分的大恶。
在这种事上忍气吞声,只会让大明在外交中陷入被动,连中原侨民的利益你大明都不维护,那些番国怎么可能跟你大明一条心?
于谦出的主意虽然阴毒,但是绝对比不上陛下折腾倭国的狠辣,日拱一卒,把倭国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于少保谦虚了。」朱祁钰笑着说道。
于谦俯首说道:「哪里哪里,还是陛下厉害。」
兵部尚书江渊一杯一杯的喝着茶,神情木讷,皇帝和于少保面不改色的谈论着绝户计,让江渊大感震撼,若是被面前这对君臣盯上,还不如直接去阎王殿报到来的痛快。
于谦出的主意,再加上朱祁钰的补充完善,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里挑外撅。
赛义德有个弟弟叫安塞亚,这个安塞亚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有上进心是好事,但是到了安塞亚这个位置,还有那么大的上进心,他安塞亚到底要上进到什么地步呢?
这里挑,便是挑拨兄弟阅墙,给安塞亚一些似是而非的承诺,安塞亚那不安而躁动的心,就会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来。
赛义德为何专门遣使到大明来请求大明皇帝恩封吕宋总督?原因就在于安塞亚掌控海贸,势力越加庞大,再加上安塞亚那昭然若揭的上进心,赛义德自然要想方设法增加自己的筹码,以保证自己在博弈中,或者可能的冲突里,稳操胜券。
这外撅,便是有两层,大明有高道德劣势,即便是吕宋侨民尽数被屠,大明水师征伐吕宋,也没法干出太过于残忍的事儿来,可是这海外,有的是人干这种脏活,比如倭寇,比如失去了高道德劣势,拥有了低道德优势的海外豪奢之户,刘天和就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外撅更是简单,只要放出吕宋的机易山中有金银矿,那闻着腥味的鲨鱼就会蜂拥而至,而后将盘踞在岛上那些大食人们撕得粉碎。
折腾的差不多了,大明朝廷再出面收拾局面便是。
阴毒吗?确实阴毒,可是朱祁钰就是想看到血流成河,血债血还。
朱祁钰看着江渊一杯一杯的喝茶,对着江渊说道:「我中原南洋侨民、西洋侨民数不胜数,这番国见我大明势大则竞相攀附,不敢对侨民如何,可一旦我大明势弱,他们就忘记了大明的种种恩惠,反咬一口,而且是血债累累,想要立规矩,不流血,这规矩决计立不起来。」
「朕就是要让他们怕,怕到哪怕中原势弱,他们为了利益再对我中原侨民下手之时,便两脚发软,想到中原回过劲
儿来,会施加何等雷霆手段。」
「陛下圣明。」江渊赶忙俯首说道,和坊间流言不同,江渊知道陛下是个好说话的人,这些年陛下好说话,以致于江渊都忘记了陛下以暴戾著称。
人,其实是一种很健忘的动物,无论是撕心裂肺的悲伤、还是锥心刺骨的仇恨、亦或者转辗反侧的思念,时间就像是万能的神药,会抚平这些伤口,恐惧同理,朱祁钰此刻的手段阴毒,可又有几人能够记得呢?
活在当下,是一种常态。
朱祁钰很清楚人性,他是个俗人,他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就是为了出气,朱祁钰这个至高无上的大明皇帝看了奏闻,生了一肚子的气,就需要有人承受这个天子一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盘踞在吕宋诸岛的大食人,就是平息天子怒火的代价。
朱祁钰拿起了另外一份塘报,说道:「收到了鸽路塘报,唐兴、刘永诚奏闻,李成武已就任大明旧港宣慰司宣慰使,此番再设宣慰司,旧港宣慰司不掌兵权、不设世官土酋,一应由大明水师驻军,举人赐同进士出身至旧港任事,九年期满归明。」
「李成文已经乘船入明,若是李成文顺利抵达,朕即给印赐绶,李成武可用,李成文若是不至,那这海外势要之家便不可信。」
于谦提出实践,先用着再说,朱祁钰同意了,这李成文是否顺利入明,可不仅仅是只干系到了梅州李氏一家,甚至还关乎到了整个南洋侨民,在朝廷、在皇帝陛下这里的地位问题。
于谦信心十足的说道:「臣以为李成文必然顺利入明,他不会生什么幺蛾子,李成武、李成文是有恭顺之心,李成武之所以能够顺利接掌旧港宣慰司,是旧港内外都知道让李成武当家,不会给旧港招致灾祸,而是带来安定,这是旧港上下所期盼之事,也是两兄弟期盼之事。」
朱祁钰思索片刻说道:「但愿如此,可省不少的麻烦,李成文若是真的顺利入明,朕决计不会亏待李成文分毫,大明开海,唯有中原内外同胞,勠力同心,方得始终。」
大皇帝当然殷切的期盼海内外的同胞能够劲儿往一处使,把肉烂在自己人锅里。
「陛下,不说话的往往是大多数,陛下在京师,奏闻于陛下案前的都是跳上岸的鱼,心念故土者大有人在。」于谦再次上谏,他这话里话外,都说陛下对侨民的认知是片面的。
心念故土者,就是于谦力谏要争取的人,也是陛下所期许的,中原内外同胞,勠力同心。
朱祁钰能听懂于谦的意思,幸存者偏差,如果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看着案桌上,不是这里民变,就是那里民变,多少会觉得天下黎民百姓都是刁民,可大明天下,最多的还是老实巴交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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