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吾谁与归
「陛下,刚才收到了塘报。」兴安将一份加急的塘报放在了朱祁钰的面前,朱祁钰打开一看,满是笑意。
来自康国保民官、大明的墩台远侯、景泰二年二甲三十三名进士王越,已经到轮台城了,按照脚程,大约在过年前可以抵达京师。
王越这次是回京述职,过完年还要回到康国继续帮扶王复做事,王越回来的主要原因,是想家了,确切的说,出去了这么些年再不回来到皇帝面前露露脸,皇帝陛下怕是把他们忘在了康国。
朱祁钰将塘报推给了于谦,于谦看完也是满脸笑容,又把塘报还给了兴安。
于谦笑容满面的说道:「喜事。」
至于什么喜事,这盐铁会议上这么多朝臣,二人并未详谈,只是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人感慨,陛下仍然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尊重于少保,就这递条子的动作如此自然而然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陛下什么时候对别人做过?
于少保的反应也
很有趣,他把塘报还给了兴安而不是陛下,为人臣之本分。
君圣臣贤,陛下和于少保依旧没有间隙,这让一些有着各种小心思的人,只能收收那些龌龊心思了。
朱祁钰在回讲武堂的路上,和于谦充分交换了关于吕宋总督的想法,于谦对于复设吕宋总督极为赞同,对于陛下提出的人选也非常理解,但是于谦始终不太明白,李成文都入京了,陛下对海外侨民的态度仍然是那个样儿,没有一点改变。
朱祁钰颇为认真的说道:「于少保你想想,无论是王府就藩,还是这百姓分家,是不是分家后,就是各自一家人了?这侨民都跟大明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了,是,同文同种血脉相连,朕知道,但是这吕宋总督的人选,还是以大明人派遣为好。」
「吕宋距离大明太近了。」
「陛下所言极是。」于谦想了想,对于大明而言,这不是什么大事,完全没必要和陛下顶着来,海外总督之事属于探索,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其实和远近没有关系,一旦这次社会实践取得了成果,那么无论远近,官遣总督,就会成为定例,这一旦形成了定例,就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既得群体,再想动,那就得动刀子了。
朱祁钰看于谦赞成了自己的想法,眼睛微眯的说道:「这降袭制一出,这京师内养了不少的闲散的宗亲和衙内,这些人领着朝廷的俸禄,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斗狗遛鸟,一点正事没有,朕都替他们无聊。」
「正好要对这吕宋里挑外撅,就让他们去吧,谁做得好,这吕宋总督就交给谁,不是喜欢斗狗遛鸟吗?朕给他们一个岛,让他们随便上去斗。」
于谦闻言一乐,满是笑意的说道:「陛下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看他们没有正事,替他们无聊,他们却是喜欢的,觉得有趣的?人和人总是不一样的。」
朱祁钰想了想低声说道:「不瞒于少保朕当然知道他们自甘堕落,朕也就是坐在这位置上,没办法,朕就是看他们太清闲,给他们找点事做。
朱祁钰是个俗人,这帮衙内整日在他眼皮子下面晃悠,有钱有闲,日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朱祁钰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看着些闲散衙内和宗亲,自然是越看越气。
「不过嘛,还是本着自愿的原则,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当个米虫,大明也是养得起的,朕也不逼着他们。」朱祁钰靠在椅背上到底还是让他们自愿报名,海外爵,海外职,
早已拟好,朱祁钰要支持和鼓励大明的衙内和宗亲出海去,这帮人出去了,也就不祸害大
明百姓了。
至于他们的破坏力,他们在大明有多大的破坏力,到了海外,没了朝廷和皇帝的压制,只会更强。
于谦为官经验颇为丰富,他试探性的说道:「陛下这诏书一下,消息散出去,这不自愿估计得被自愿了。」
「朕又没强迫他们,他们爹娘强迫他们长点出息,跟朕无关。」朱祁钰连连摆手说道这强迫的锅,他可不背,他可是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是自愿!
至于出海的衙内和宗亲,到底被谁自愿,反正不是他朱祁钰。
于谦听闻笑意更甚:「陛下也是个读书人,这读书人的事儿,自愿被强迫自然不算强迫了。」
读书人就是个框,啥都能往里面装。朱祁钰哈哈大笑了起来,都是读书人,大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冰冷的政治机器。
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回到了讲武堂聚贤阁御书房后,就一直看着堪舆图愣愣的出神,他在思考日不落帝国的意义。
无论是哪个日不落帝国,他们真的都是日不落吗?
在殖民地,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生产资料等等,都被出海
的资本家们牢牢把握,和宗主国之间可能就是那么一层薄薄的册封关系,宗主国对殖民地并没有太强的经济、军事、政治、文化羁縻。
若是这样算的话,锡兰国王被郑和擒住送到大明审判,而后大明文皇帝册封了新的锡兰国王,这算不是是大明的疆土?这可是军事羁縻的具体体现。
如果连羁縻也算上,那大明的疆域图,难道就那么一点点吗?整个西洋和南洋,都应该算到大明的疆域才对。
凭什么这些后世的日不落帝国,可以舔着脸自称日不落,算到大明疆域的时候,就只算四方之地郡县化的领土呢?自古以来的法理,在这些海盗后裔手里,就可以以羁縻宣称,到了中原王朝,就只能以四方之地宣称?凭拳头。
朱祁钰攥紧了拳头,看着堪舆图,让大明再次伟大的目标之中,在领土上,日不落的领土范围,和六合之地的基本羁縻,才算是初步实现让大明再次伟大的一部分。
朱祁钰一如既往的处置着公文,而大明以实为本的理论基础已经开始在大思辨中,不断的完善了起来。
胡濙迈着小四方步慢慢的走进了会同馆内,他是来找尼古劳兹的,不再参加盐铁会议,标志着大明这个五十年份的常青树,其政治生涯终于走进了尾声。
「见过胡少师。」尼古劳兹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他仍然在写《罗马亡使旅大明游记》,他和胡濙经常见面,不过每次都是互相戳对方的肺管子,只不过尼古劳兹相比胡濙真的是太嫩了,胡濙每次都是大胜特胜,除了冕服水洗之外尼古劳兹几乎没赢过。
胡濙看着尼古劳兹的鹅毛笔,默默的拿出了大明御制钢笔,在手里把玩着。
「这是何物?」尼古劳兹眉头一皱。
胡濙将御制钢笔递给了尼古劳兹,笑着说道:「兵仗局出产御制钢笔,怎么样不错吧,比你那个鹅毛笔强多了。」
胡濙有陛下亲手制作的御制钢笔,只是那一支,他岂肯轻易示人?可就是这兵仗局制作,依旧是精品中的精品,尼古劳兹爱不释手,但还是还给了胡濙。
胡濙甩了甩袖子,拿出一个檀木盒子,笑着说道:「我还有很多,送你两支。」
胡濙也不拘束,找了个地方坐定后,就拿过了尼古劳兹写的游记,看了半天,才说道:「不服老不行,看了一会儿便累了,但就我看到的内容,你写的,狗屁不通。
「我用拉丁文写的,你能看得懂?」尼古劳兹眉头紧皱的问道。
胡濙理所当然的说道:「不过是表音文字,我一个表意文字的进士,学得会很意外吗?
胡濙一开口就是地道的君堡腔,发音纯正且没有任何的错误之处,在没有语言环境之下,胡濙能如此正宗,让尼古劳兹更是眉头紧皱,他到大明已经十年,日常交流没问题,想看得懂四书五经,痴人说梦。
胡濙乐呵呵的说道:「我们大明翻译讲究个信达雅,信,就是准确,不违背原文意义;达,就是要通顺不拘于形式;雅,是简明优雅,都跟你们这群蛮子一样胡乱翻译一通,陛下要生气的。」
尼古劳兹怒火中烧,他可是正经的罗马使者,被骂成蛮子不生气才怪,可是胡濙说的又非常有道理,逻辑清晰,从语言切入,指出了罗马礼法上的落后之处,翻译都是随便翻译一下,完全没有任何的规矩可言。
尼古劳兹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就不喜欢跟你说话,跟你说话不知不觉就生气,很奇怪的就陷入了你的话术中。」
尼古劳兹说不过胡濙,他输得不冤,大明又有几个能说得过胡濙的?
当年陈循儒袍上殿的时候,胡濙一个人能把一群儒生怼的哑口无言。
尼古劳兹跟胡濙坐而论道,不被戳肺管子才奇怪
。
「你们大明高道德劣势的问题,解决了吗?这不利于殖民,要搞殖民,谈道德就不能谈利益,利益和道德是冲突的。」尼古劳兹想到了一个可以攻计的点。
胡濙却老神在在的说道:「还是得谢谢你提醒我,解决了,大明的确存在高道德劣势,但是大明人太多了,想挑选些低道德优势的人,扔到海外去开拓,还是绰绰有余的。」「好吧。」尼古劳兹眉头一皱,略显怅然的说道,大明有句老话,叫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明真的一力开海,遴选一批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人,还是能找出很多很多的。
尼古劳兹眼神闪动,似乎是不经意的说道:「听说今日陛下在主持盐铁会议,胡少师在我这里和我闲话,想来是没去盐铁会议才是,五十年不倒的大明帝国的元老,似乎也被赶出了元老院。」
「谁都跟你们罗马元老院一样终身制?」胡濙闻言丝毫不怒,反而递了一刀出去,直奔尼古劳兹的要害而去,罗马元老院的制度是罗马僵化的根源,甚至可以归咎为亡国原因之一。
尼古劳兹面色剧变。
胡濙又补了一刀说道:「陛下叫我去了我这么大岁数了,老是占着坑,年轻人会有意
见,也就不去了,也撑不太住了,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累得慌,反正到时候看邸报就行了,
我又不是看不懂。」
尼古劳兹这次满脸通红,这次已经是出离的愤怒了,尼古劳兹看邸报确实看不大懂。「哈哈哈,都这么大岁数了,火气还这么大。」胡濙又补了一刀,胡濙比尼古劳兹大了二十多岁,当年尼古劳兹的父亲带着尼古劳兹访明的时候,尼古劳兹还是个少年郎,现在他们俩看起来一样的老迈。
「你!」尼古劳兹道心崩了,他站起身来,走了半天,才算是把心火给卸了去,胡濙就是想看他气的跳脚的样子,越气胡濙就笑的越开心。
「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胡少师能不能教教我?」尼古劳兹还是说起了正事,问起了他不懂的地方日后五皇子闪电般归来,也能参详一二。
「你问,我知道就告诉你。」胡濙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能说就一个字不会多说,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个交流的先决条件,胡濙是不会改变的。
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九百三十六章 我就是故意的,不是不小心
「胡少师,你能帮我分析下大明皇帝为何···言出法随,他的权力构成吗?」尼古劳兹上来就问了一个甚至可以说是禁忌的问题,尼古劳兹想知道大明皇帝的权力构成。
这是罗马所欠缺的东西,罗马帝国的皇帝的权力和大明皇帝的权力相比,实在是云泥之别,尼古劳兹用言出法随这个词,说明他这些年在大明并不是一直抱着罗马闪电归来在过活。
「权力构成?」胡濙笑了笑说道:「这没什么不能谈的,我可以从几个方面去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当然鉴于你的学识,我用更加浅显易懂的话跟你解释大明皇帝的权力构成。」
「陛下的权力来自于大明太祖高皇帝的开辟之功,正如你想的那样,两宋失道天下,最终让北虏占了天下,中原经历了现在罗马正在进行中的危急,不是亡国,而是文明在消亡。」
这是一种很官方的解释,当今陛下的皇位是继承来的,所以在一些事儿上,陛下不能做到彻彻底底,比如陛下谈到的三座大山的问题,谷租、藁税、乡部私求,陛下在农庄法上,依旧未尽全功。
这不代表胡濙否定大明皇帝的英明,胡濙是个守旧的、传统的儒学士,在他个人看来,未尽全功有的时候,并非坏事,眼下农庄法,在胡濙看来,已经做的很好了,维护数量庞大的掌令官、庶弁将在乡部任职,是需要资财的,而藁税的部分便是用在此处,若是真的把藁税也一道推翻了,那基层建设所需要的钱粮又从何而来呢?
作为一个政客,作为眼下大明朝的政客,胡濙并非翰林院的梦想家,大同世界是一个美好的夙愿,可现实就是必然会有压迫,必然会有肉食者和被睃剥的人,那么藁税在当下的生产力而言,并无推翻的物质基础,没有地基盖房子,是空中楼阁,是水中捞月。
可是三座大山推翻了两座,对于百姓而言,足够喘一口气了。
胡濙继续说道:「第二部分则是大明京营这部分的权力,来自于当年京师之战,来自于于少保的主动放弃的军权,对于一个权臣而言,放弃武力等同于自杀,于少保放弃了武力,同时也放弃成为权臣,这么些年了,我看错了很多事,这也是我看错的一件,我还以为行了废立事的于少保会倒霉,可陛下在保护于少保,给于少保晋国公世爵,就是共享这部分权力。」
「而这部分的权力,在陛下接掌之后,在土木天变后,需要振武的背景下,在飞速的而有序的扩张,这里的有序,即便是京营总兵官、大明的忠国公石亨,也不能随意调动京营,忠国公也并不想要随意调动京营的权力,事实上谁跟忠国公说这个,忠国公怕是得急眼。」
「京营始终是陛下的京营,而保证权力牢牢掌控的工具有很多,讲武堂是工具、提前发军饷是工具、天子门生庶弁将、掌令官是工具、西土城北土城营建是工具、优待军眷是工具。」
「这部分权力,是陛下掀桌子的权力,一旦朝臣们非要跟皇帝碰一碰,陛下真的有十二个团营,这十二个团营的强悍战力,是经过了数次大战久经考验的战斗力。」
尼古劳兹拿着胡濙的送的钢笔,刷刷刷的写着,胡濙看了一眼说道:「你'potere'这个词,拼写错了,这个词组非常容易拼错,在表音文字中,因为犯错的人太多了,才有了你这种写法,表音文字很容易这样,因为口语化的缘故,一百年后的人看不懂一百年前的文字。」
「一如现在,整个鞑靼、兀良哈、瓦刺里面,会蒙文的人加起来,还没大明人多,而我比也先更懂蒙文。」
尼古劳兹沉默的看着胡濙,他还想反驳两句,结果自己写的太快,的确是拼错了,他写的是教会式的写法,而胡濙说的是古典式的写法,在罗马文字语言这块,胡濙这个大明礼部尚书,比他这个罗马人更擅长
。
这是一种羞辱,而尼古劳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胡濙喝了口茶,靠在软篾藤椅的背上,看着尼古劳兹说道:「古典式的拉丁文里面,因为元音字母和j的缺失,常常横杠来代替,其实使用不方便,可是作为罗马使臣,作为传记,我认为你应该严谨一些,使用古典法。」
胡濙不仅知道尼古劳兹错了,而且还知道错在哪里,而且还知道应该如何让这个文字更加准确,作为礼部尚书,作为大明礼法的守护者,胡濙有这个实力,虽然他已经年迈,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般为陛下洒水洗地了。
尼古劳兹纠正了自己的拼写,颇为诚恳的说道:「胡少师,不愧是大明的读书人啊。」
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的时候,大明喜欢用读书人三个字去形容,尼古劳兹也学会了这种用法。
「咱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哦,陛下权力构成的第二部分军权。」胡濙揣着手继续说道:「陛下的权利构成的第三部分,则是财税支配地位,也就是财权,这一部分的权力,陛下不是通过加税去实现的,这是极为关键的,加税向来是一把双面刃,在加税的过程中,承担压力的始终是百姓。」
「无论如何精准的计算都无法将老百姓到底能承受多少压力算出来。」「陛下的财权地位,是陛下这么些年来,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无论是官厂、匠城、钱法、市舶司商舶抽分等等,都是陛下在财经事务之事上的开辟,这是大明,乃至中原王朝数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开辟,陛下并未独享这份权力,而是和朝廷一起分润这部分的权力,所以户部比我们礼部更忠诚。」
「礼部失去了陛下还是礼部,户部失去了陛下,就只能吃糠喝稀任人糟蹋了。」
尼古劳兹艰难的理解这权力构成,他有些沙哑的问道:「还有吗?」
胡濙点头说道:「有,陛下的权力构成的第四部分,是农庄法,这是朝臣们非常容易忽略的一个点,而恰恰是他们忽略的地方,才是陛下最为雄厚的根本。」
「农庄有乡勇,这些乡勇是京军、大明军的主要来源,农庄有粮食,大明皇帝需要粮草的时候,可以直接绕开户部通过于少保、通政司,甚至绕开于少保、通政司直接对庶弁将、掌令官所控制的乡部下旨,而土地是大明最大、最多的生产力资料,这部分的生产资料被陛下所掌控。」
「朝中有些年龄不大、胆子不小的翰林、御史,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和陛下斗一斗,他们拿什么跟陛下斗呢?连陛下的权力根基这个最基础的问题,都没弄明白,总是困在宗亲、大臣的旧框架里跟陛下斗,能玩得过陛下才是怪事。」
当坏蛋也是要实力的,没点实力,怎么跟陛下斗。
也不是胡濙自谦,连他都不敢跟皇帝斗,大明那些妖魔鬼怪,怎么敢跟陛下横眉竖眼,谁给他们的勇气?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尼古劳兹不住的点头,胡濙三言两语完美的回答了尼古劳兹心里的疑惑。
胡濙看尼古劳兹高兴了,不像刚才那样愁眉苦脸了,笑着说道:「其实,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陛下的权力来自于陛下本人。」
「啊?」尼古劳兹疑惑了,他一疑惑,滔滔不绝的胡濙只是笑,不对这个问题进行展开讨论。
尼古劳兹挠着头抓狂的说道:「胡少师这话说一半,在我们罗马是要被拔舌头的!」
胡濙却洋洋得意的说道:「上面我们讨论的是皇帝陛下的权力,而根本原因在陛下身上,我作为臣子怎么能议论陛下呢?若是被锦衣卫知道了,怕是要到北镇抚司过一遍五毒之刑,我这般年纪,贵使还是不要难为我了。」
尼古劳兹听完之后,气到手抖的大声说道:「你的理由总是如此的
充分,而且合理,但是我非常怀疑,你就是故意气我!」
胡濙非常坦然的说道:「你说得对,我就是故意的,不是不小心。」「你!你!你!」尼古劳兹第二次被戳到了肺管子,气炸了。
尼古劳兹和胡濙认识近十年,被气到冒烟也不是一次两次,到现在还没被气死,这个心胸,就很适合当使臣了。
在帝制专制之下,大明皇帝的英明与否,直接影响到了大明兴衰。
胡濙并没有展开说这最后一点,他很清楚,当下的大明的种种改变是有陛下这位君王,自始至终,从头到尾,陛下从来没忘记过一件事,那就是民为邦本,以民为重,这个民,是大明这个集体中的每一个个人,不专指百姓,也不专指是势要豪右。
若是哪天陛下忘记了这件事,那构成权力的四部分,便是没有地基的高楼大厦,稍微有些风吹雨打,就会摇摇欲坠。若是哪天大明忘记了这件事,大明就会失去民心,失去一切一切的基础,失道失道即失此道。
胡濙确切的知道,陛下不会忘记这件事,因为陛下是个信守诺言之人,说抄你全家,就连鸡蛋黄都得给你摇散了,陛下对清威王承诺不会做第二个唐明皇,那就绝对不会。
大明会不会忘记这件事,胡濙也确切地知道,大明一定会忘记这个根本,襄王殿下也说了,大明,早晚一天是要亡的,迟早之事。
胡濙从未为此焦虑,他活着的时候看不到大明忘记根本的那一天,至于死后,他都死了,他更管不到了。
有的时候也不是胡濙不跟尼古劳兹讲这些,是他就是讲了,尼古劳兹一个外乡人,无法设身处地的站在大明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说了尼古劳兹也不懂还不如不说。
「你总是这样,不过你谈的这些已经够用了,罗马没必要像大明那样伟大,我们希望的只是也仅仅是传承而已。」尼古劳兹擅长宽慰自己,否则早就被气死了。
胡濙伸出了手,又握紧,看着尼古劳兹认真的说道:「其实你想过没有,罗马已经亡了,名叫罗马的这个文明已经彻彻底底的亡了,我为什么这么讲?是因为承载着罗马这个文明的主体,罗马人,已经亡了,你能明白吗?」
「罗马文明的灭亡,不是国灭,而是罗马人亡了,所以罗马才亡了,你清楚的知道。」
「尼古劳兹,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罗马走了,即便是闪电般归来的罗马,没有了罗马人的罗马,还能称之为罗马文明吗?」
尼古劳兹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写的罗马亡使旅明游记,就这么愣愣的看着。
胡濙不是坐而论道要戳尼古劳兹的肺管子,不是为了气他这么说,胡濙在跟尼古劳兹讨论的是文明衰亡,因为有罗马人,才有罗马文明。
这些年尼古劳兹一直活在一个幻想之中,需要有一个人戳破这个幻想的气泡,认清现实。
叫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是一种很不礼貌的做法,胡濙并没有把尼古劳兹看成番国蛮夷,才会说这番话。
「你说得对。」尼古劳兹满是希望的看着胡濙说道:「罗马的根本出了问题,但是只要解决这些问题,罗马也能和大明一样再起!
大明可以再塑中华,那为何罗马就不能闪电归来?
「确实,可能会有那么一天。」胡濙没有在这个问题继续深入,尼古劳兹并不愿意醒来,如果胡濙继续刺破的话,尼古劳兹怕是精气神三衰而亡。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