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宫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兰Lady
“嗯,刘司膳不会是抚养你长大的妈妈。”太子镇定地回答,但很快提了个蒖蒖颇感刺耳的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抚养你长大的妈妈,有那么一点可能,不是你的生母?”
“不会的!”蒖蒖立即激烈地否认,“我妈妈是天下最好的母亲,无微不至地呵护我长大,为让我过上舒适的生活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地劳作,却不舍得我做任何家务事。我小时候生一点小病她都会整日整夜不睡觉地抱着我,还曾命都不要地把我从火场中救出来……不是亲生母亲怎么可能这样爱我?”
她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太子过来引她坐下,自己倒了一盏茶递给她,好言安抚:“我不是说事实一定如此,不过你既然那样问我,大概心里也有一点疑惑。孟云岫提出的疑点,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去查查,看实情究竟如何。”
蒖蒖沉默不语。太子又道:“我知道这种涉及在意之人的事最难冷静面对。我当初何尝不是如此,一听王慕泽的话就本能地想逃避,拒绝深思和追查,但却不自觉地选择了最坏的结论去相信,所谓关心则乱。所以,孟云岫关于你身世的猜测,你现在也不必选择信或不信,我会帮你去查证,我们只信有证据的结论,好么?”
蒖蒖思量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程渊带你去看你母亲的墓之后你又去过么?”太子问。
蒖蒖答道:“我很少有机会出宫,偶尔出宫也有人跟着我,所以不便前往。妈妈的生辰忌日和清明、中元等节日,我都是悄悄在宫里朝着妈妈墓地的方向拜祭她。”
太子含笑道:“那么,明日我带你出宫,我们一起去拜拜你妈妈吧。”
翌日太子让蒖蒖与自己同乘一车,带着几名便服内侍出了宫,按蒖蒖的指引来到凤凰山下,车停后太子与蒖蒖出来,太子仅让两名带着祭扫物品的内侍随行,其余人在山脚等待。
沿着山间小路上行,穿过郁茂芳林,很快见秋娘的墓出现在苍翠松柏掩映下的山崖上。两名内侍上前,清扫墓台,将鲜花果品奉上,蒖蒖先跪倒在墓前,含泪道:“女儿不孝,迟至今日才来看妈妈。”
伏地哭拜须臾,感觉到太子走至自己身边,蒖蒖才想起应该给母亲介绍,便朝墓碑轻声道:“妈妈,这是太子殿下……”
太子躬身长揖,单膝跪下,与蒖蒖并肩,对秋娘墓道:“姑姑,我是赵皙。”然后自取香烛点上,又与蒖蒖一起烧纸钱拜祭,态度恭谨,一如家人。
少顷有一位约五十多岁的樵夫担着一肩干柴走近,好奇地打量太子与蒖蒖一番,问太子:“你们祭拜的是郎君的岳母吧?”
太子淡淡一笑,问樵夫道,“老丈如何看出?”
樵夫笑道:“这不很明显么。小娘子哭得两眼通红,肯定这墓中躺的是她至亲。郎君祭拜之余又不忘扶持娘子,你们郎才女貌的,不是夫妻是什么?”
太子含笑道:“老丈真是慧眼如炬。”
樵夫听了甚喜,索性搁下担子,分开两膝坐于一旁的大石上,取笠帽扇着风,与太子闲谈:“我在这山上住了几十年,怎么以往没见郎君和娘子前来扫墓?”
太子道:“我们长年居于外地,最近才搬回临安。”
樵夫道:“原来如此。那往年清明、中元前来祭扫的人,是郎君请来的?”
太子不动声色地道:“是曾托付人来祭扫,不知他们做得可还妥当?”
樵夫答道:“都是些胡子还没长出来的年轻人,干活还挺利落,每次墓周围杂草都除得挺干净,所以这墓十八九年了,现在还保持得挺洁净。”
十八九年?蒖蒖霎时睁大了眼睛:程渊说秋娘是到临安后不久去世的,那这墓理应存在不足三年,何来十八九年一说?
太子显然也有这疑问,着意端详墓碑,见那上面仅有“内人吴氏之墓”六字,其余并无生辰死忌等日期,但碑刻及周围石凿痕迹较新,倒不像存在多年的。想了想,又问樵夫:“前些年我曾安排人来立碑,也不知他们是否按时完工。老丈可知这碑是何时所立?后面的砖石可曾换过?”
樵夫道:“坟立了十多年了,碑倒是两三年前才立的,坟包周围的砖墙也是新砌的,但上面的大石头没换。”
太子与蒖蒖闻言都起身去查看坟包,果然见上方覆盖的青石板苔痕累累,十分斑驳,缝隙中还长出许多较粗的草木,确像有些年份的,且坟包的样式与近几年新坟颇有异处。
太子沉吟须臾,命内侍取出些钱给樵夫,又问了他居处,说以后再来或去拜访。樵夫喜出望外,再三道谢后告辞离去。
司宫令 8.醉花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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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醉花渚
樵夫走后,蒖蒖对太子道:“当初程渊以性命发誓,说这墓中埋葬的是我生母。可这墓既然存在多年,就不可能是我妈妈的。”
太子道:“如果按孟云岫的猜测,刘司膳是你生母,那程渊倒也不算撒谎。存在了十八九年,这墓很可能是刘司膳的。”
蒖蒖心知他所言有理,但要认可这个结论就等于承认秋娘并非自己生母,万万不可接受,于是一径默不作声。
“不过如果这样,有一点倒是好的。”太子安慰地朝蒖蒖微笑,“说明你妈妈有尚在人世的可能。如果她果真两年多以前去世了,程渊安葬她之后带你去真的墓地即可,何必大费周折地为这旧年墓地重新立碑修葺,矫饰为你妈妈的墓?”
刚才心中疑云重重,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这一语如拨开乌云的阳光,忽然令蒖蒖看到了希望,顿时乍惊乍喜地笑了:“是的,是的,如此看来,我妈妈多半还活着!”然后立即问太子,“殿下可以向程渊询问我妈妈的下落么?”
太子摆首:“程渊城府极深,煞费苦心地掩饰此事,必然不会被我一问就说实话。我若直接问他,他必有虚言应对,而且打草惊蛇,他会把你妈妈藏得更深。不过你放心,我会设法追查。以后你做不了的事,都由我来为你做。”
这最后一句令蒖蒖心头一暖,颇感动地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而太子朝她和煦一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到山崖边,指着下方山谷道:“那里有一片荷塘,景色不错,我们去坐坐再回吧。”
荷塘中芙蕖映日,红白相间,袅袅婷婷地,开得正艳。太子与蒖蒖在水边并肩坐下,蒖蒖眉间犹萦愁绪,看着在烟波上跳舞的阳光,默然不语。太子瞥她一眼,然后揽过近处的荷叶,摘取一枝,将茎弯曲作象鼻状,打了个松松的结,递至蒖蒖眼前。
“啊,碧筒杯!”蒖蒖双目一亮,接过上下打量,霎时想起了两年前的闻喜宴上,她以荷叶做碧筒杯替代被盗的太子酒器,在大殿中想说明碧筒杯典故,却背不下去,是太子出言相助,帮她背完的。
“唉,那魏人郑悫的典故太拗口,我只看了两三遍,实在背不出来,窘得差点晕倒在殿中,好在殿下记得,帮我解了围。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想,阿弥陀佛,菩萨显灵了!”蒖蒖对太子笑道。
“一看就是书没读够。”太子一笑,又问,“我帮你解围,你只感谢菩萨,对我就没一点点少女绮思?”
蒖蒖瞠目道:“那时觉得你高高在上,像天神一样,怎么会有绮思?谁会对庙里的神像有绮思?”
忽然举一反三,转念一想,蒖蒖觉得倒是太子比较可疑:“莫非那时殿下对我,已有邪念?”
“那倒还没有,”太子笑意加深:“只是觉得,你在众目睽睽之下结结巴巴背不出书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又有点可爱,就随口帮帮你。”
蒖蒖旋即问:“那殿下为何现在会对我另眼相待?”
“你觉得呢?”太子反问。
蒖蒖心道,我哪会知道你怎么想。一时促狭心起,故意道:“发现我天生丽质?”
“哦?”他淡定问,“有我美么?”
蒖蒖啼笑皆非,下意识想出言打击殿下的自信,但一思量,又觉若论美貌,他在男子中的排名似乎的确高于自己在女子中的排名,不由气馁,只得悻悻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太子道:“你尝出郦贵妃的青盐有问题,又在澄清贵妃生子事件中起了很大作用。那些相关的旧事困扰我多年,已成心结,真相大白后我自然会关注到你,觉得你机灵,又有主见。后来,我去嘉明殿陪官家进膳时,经常会观察你,你感觉到了么?”
蒖蒖十分讶异:“完全没有。我一向觉得殿下在官家面前用膳都是举止温雅,目不斜视的,从未发现殿下特别关注过我。”
“那是因为你的眼中只有御膳和在用膳的官家。”太子道,“别人进食就是进食,你进食却是在工作。嘉明殿中的你眼睛紧盯每一道膳食,先细看,再凝神辨味,奉与官家后你又着意观察他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想知道他对食物的感觉,这时候你是不会关注到周围其他人和事的。”
“是的,”蒖蒖笑道,“关注官家对膳食的反应是我的职责,而且裴尚食要求我通过辨识色香味来揣摩着复原这道膳食,所以我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做好。”
太子目光柔软:“我喜欢认真做事的姑娘。你们专注地做自己擅长的事时的神态,简直美不可言。”
蒖蒖却敏锐地从他话中捕捉到了一个字:“这个‘们’里包括冯婧吧?”
太子意外地笑起来:“这漫天的荷香怎么变酸了?”
蒖蒖一时语塞,只得瞪了他一眼。
“蒖蒖,你现在对我是何感觉?”他笑得很开心,“君子坦荡荡,不要掩饰。”
蒖蒖将心一横:“好吧,殿下,我好像有一点点喜欢你了。”
“嗯,”太子若有所思,“看来是时候再约一次烤肉了……”
“啊,不!”蒖蒖笑着跳起来,退后数步。
太子亦站起来面对她,含笑道:“据说你曾表示我们间的事由我来定,那我觉得如今时机很好。”
蒖蒖想想,道:“殿下,请再给我一些时日。”
“用来学习解革带?”他随即问,反应极快,而且他说这种话时神情总是很淡然,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若认为是调笑反而是你想歪了。
见蒖蒖羞得烧红了脸,他才侧过脸去对着清风笑了笑,放过了她,继而对她的要求表示回应:“我不同意。”
“不,”蒖蒖扬言道,“你已经同意了。”
太子笑道:“何以见得?”
蒖蒖道:“我就是仗着你不会趁人之危。”
“你不会再有‘危’了。今后所有的危机在碰到你之前都会被我化解。”他柔声道,“不过如果你还没想好,我可以等你。”
蒖蒖凝视着温言款款的他,那种薄酒三五杯,醺醺然欲醉的感觉又来了,不自觉地捂了捂心,想暂缓那突如其来的驿动。
他朝她伸出手:“来,蒖蒖,这里景致如画,我们多留片刻。”
她中蛊般地走回去,将手交到他手心。
他引她重新坐在荷塘边,两人默默观千叶风荷,一时都无语,但心中皆是一片安宁。少顷,他一指前方,道:“那里有一只白鹭。”
“哪里?”蒖蒖兴起,引颈探望。
他拾起身边一片扁平的小石头,调整一下角度,然后发力,让石块旋转着抛出。石块一点一点,接连在水面上弹跳了几下,最后轻轻落在一只隐藏在荷叶下的白鹭身上。白鹭受惊,展翅飞向云水相接处。
“这个有趣!”蒖蒖见状亦学他捡小石块打水漂去寻找花叶之下的白鹭,只是技巧不如太子,连续几次没有一次打到白鹭近处。太子端详她姿势,不时帮她调整,两人言笑着又玩了一会儿,后来太子发现不远处水中有一对鸳鸯,便拈起小石块又准备抛去,蒖蒖却双手抓住他手臂,道:“它们在相会呢,不要打扰它们。”
太子举目望去,见那对鸳鸯正在交颈戏水,状甚旖旎,回首看蒖蒖,又见她双手把握着自己左臂,脸颊因适才的游戏而微热,目光莹然,仰首看着自己,不由心旌一荡,抛开石子,骤然揽住她双肩,将她向右侧倾倒,让她躺于自己双膝上。
那石子坠入水中,惊起附近两只鸥鸟白鹭,一左一右地交错飞舞于花影交织的水面上。蒖蒖一声惊呼,左手扶住他右肩,右手向上伸去,想挣扎着坐起,手腕却被太子一下握住,徐徐按下。
他向她轻颤着的双唇吻了下去。
以前蒖蒖经历的吻都轻轻浅浅,且大多为她主动,碰触一下即分开,全没想到还可以如现在这样,由他主导的吻如浪花一般席卷侵袭,轻易攻入她唇舌之间。她一时有些晕眩,但带着一丝好奇,似乎不反感他的碰触。他善于引导,吻得不容拒绝却也不失温柔,像潮汐,轻轻抚过又退去,如此几次,在她觉得可以松口气时一卷新的浪花又猝不及防地袭来,惊得她严阵以待,手不自觉地攀上他脖颈,欲挽回不断陷落的趋势,却好像更激起了他的士气,喜悦地展开新一轮的攻势。
彼时天色渐晚,水云间掠过一层霞光,犹蕴金辉的落日在云朵之后若隐若现,将他们身后一泊碧水也染成了金红的色泽。间或有鸥鹭飞过,影子随清风洒落在他们衣衫上,他们无心再顾,迷失于这汀洲花渚,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凝视着她随之睁开的羞怯的眼,正色道:“一月,不能再多了。”
她一时愕然,不知他所指何事。
他露出微笑:“给你的时日。”
司宫令 9.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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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交错而过
六月底柳婕妤生下一位小皇子,但小皇子身体羸弱,生下来没几天就黄疸不散,柳婕妤忧心忡忡,天天以泪洗面,皇帝为宽解她心绪,命扩建芙蓉阁园林,仍让林泓设计。
七月引泉入东宫的工程完成,出水口砌池美观,泉水清冽甘甜,太子很满意,吩咐以后为自己煮茶熬羹汤皆用泉水。林泓本欲完成后便辞官归故里,但因柳婕妤之事又只能继续留在临安。
太子没忘记彻查蒖蒖身世。七月下旬东宫都监杨子诚收集了派出的人初步获得的信息,一一列于太子面前,禀报道:“国朝规定,离乡者迁徙到外地,居作一年即可落户附籍。臣奉殿下之命派人去浦江查阅吴秋娘落户附籍文书,发现她当年是独自一人带着女儿吴蒖蒖从宁国府迁来的,当时女儿三岁,并无丈夫同行,附籍时说丈夫已亡故。臣又派人去宁国府查吴氏信息,按浦江附籍内容查询,竟全无存档可查验,吴秋娘及她在浦江留下的丈夫姓名均查无此人。再细查浦江当年留下的文书,发现出自宁国府的皆为伪造,很可能是吴秋娘贿赂了当时主管附籍的官员,借假宁国府户籍文书在浦江落户。不过前往浦江调查的人又向吴秋娘邻居询问,他们都说吴秋娘刚来时说话带宁国府口音,如此看来,吴秋娘也有可能是宁国府人,或在宁国府居住过。”
太子翻阅这些文书,沉吟须臾,又问杨子诚:“程渊那边,查得如何?”
杨子诚道:“一直让人盯着呢。程渊在外买了几个园子,去得最多的叫适安园,管得也最严,不许外人靠近,里面仆妇皆为聋哑人。臣也曾派聋哑人前去应聘,但均被驱赶,无法入内。附近人传说,程渊买了几名绝色歌舞伎养在里面。臣还会想法子探听里面的消息。”
太子道:“好,继续盯着程渊。不只适安园,他平日与什么人来往,置办什么,送到哪里,都需要查清楚。”
杨子诚欠身道:“臣明白。”又请示太子,“这些讯息要告诉吴典膳么?”
太子道:“暂时不必,待完全查清了再告诉她……这些户籍文书,你可以送给孟司籍看看,让她誊录一份保存。”
杨子诚领命,收拾好文书带着离去。
他出门后蒖蒖即端着一壶煮好的茶入内,问太子:“杨都监查到我妈妈的消息了么?”
太子道:“程渊老谋深算,做事滴水不漏,目前还没查到你母亲的下落。不过我会加派人手,继续追查。”
蒖蒖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搁下茶壶,给太子倒了一盏茶,方才微笑道:“殿下不能饮点的茶,又嫌煮茶味淡,但今天的茶秦司膳和我都饮过,十分香醇,回甘悠长,殿下一定喜欢。”
太子品了两口,笑说不错。与蒖蒖聊了片刻茶,忽然问:“你想好了么?”
蒖蒖不解地反问:“想好什么了?”
太子笑道:“再过三日,我们的一月之约就到期了。”
蒖蒖倏地脸红了,立即退后两步。
“姑娘行事一向磊落,不要赖账……”太子话音未落,忽然色变,一手捂胸,弯下了腰,“蒖蒖,我胃痛。”
蒖蒖越发退后,笑道:“殿下,你这伎俩我已经知道了,不灵了。”
太子痛得启唇喘气,勉强笑道:“你来帮我揉揉。”
“还来!”蒖蒖兀自笑着说,“我知道殿下的企图,还是换一招吧。”
太子已无力分辩,头一低磕在桌上,痛苦地喘着气,大滴的汗珠自太阳穴两侧流了下来。
蒖蒖这才发现不妙,冲过去扶着他探看两下,迅速扬声让门外的小黄门去请御医。
这一场病非比寻常,来势汹汹。太子先是胃痛,然后接连呕吐,每次吐得呕出胆汁后必须断食断水几个时辰才能再进少许饮食,否则又会引起剧烈的呕吐。如此几番后周身又开始发热,烧得迷迷糊糊的,更难进膳食。
御医说症状类似食物中毒,但秦司膳、蒖蒖和御医一起按食单排查了太子此前数日所进所有膳食,发现食材都取自最安全的途径,无腐败变质现象,并不犯食物禁忌,且所有膳食在太子入口之前都由秦司膳或蒖蒖品尝过,她们均无症状。
国医郭思齐决定还是先退热,再按食物中毒处理,开了方子,嘱咐蒖蒖等人除方子药物外,目前只能让太子进清淡粥水。但太子还是时好时坏,有时能喝一碗粥,但有时同样的粥喝完不久又会呕出来。
如此大半月不见好,人越来越虚弱。帝后均来看过,见状都很焦虑,但束手无策。最后太后也带着几名负责北大内饮膳的内人来了,看了太子后命凤仙留下,对太子妃道:“凌凤仙很会做药膳。日前老身肠胃不适,进了她做的膳食后很快调理过来了。且让她先留在东宫几日,给太子做点药膳,让太医先看看,没问题再请太子食用。”
凤仙见太子心腹痛,觉得脏气虚邪,建议用桃仁、生地黄、桂心、生姜和粳米一起熬粥给太子喝。郭思齐觉得可行,凤仙便去准备食材。取水时,先前分到东宫的内人云莺歌告诉她:“太子让我们给他煮茶做羹汤都用凤凰山上引来的泉水。”凤仙便带了一个白瓷罐让云莺歌带她去出水口。
取水时有内侍过来问莺歌太子景况,莺歌便与他聊了一会儿,期间凤仙独自接水,忽然发现出水口中涌出的泉水落在白瓷罐中,似乎带了一点杂质。凤仙拈出来,见是一片极细小的菌蕈,灰白色,似乎被煮过。凤仙再顾水池,没发现还有类似物质。凤仙略一细思,迅速把菌蕈藏进手心,又把瓷罐中水倒掉,对莺歌道:“我想起来了,医书中说煮这粥最好用井水。我们还是去取井水吧。”
太子喝了凤仙煮的桃仁粥没有呕吐,昏睡到半夜睁开了眼睛。自他病倒以来,每晚都是蒖蒖为他守夜,伺候他夜间服药或进食。此刻一听到动静,蒖蒖即惊醒,迅速赶过来问他感受。太子微笑道:“我好些了,倒是你,很多天没睡过整觉了吧?眼圈乌黑,人也憔悴。”
蒖蒖听了这话既欣慰又心酸,几乎哽咽起来:“殿下很久没说过这么长的话了……”
“傻姑娘……”太子笑着朝她伸出手,“来,躺到我身边。”
蒖蒖迟疑,没有立即从命。
秦司膳向她转述过郭思齐的话:“殿下如今十分虚弱,务必节慎,与内人接触,万万不可行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随后秦司膳还特意叮嘱蒖蒖,“你服侍殿下更要注意,切勿与他过于亲近,引他动情。”因此蒖蒖这期间伺候太子很注意保持距离,太子清醒时曾想吻她,都被她避开,如今听太子这样吩咐,自不敢轻易顺从。
太子似乎看出她的顾虑,浅笑着断续道:“放心,我不会碰你,只想和你说说话……虽然已过一月之约,但如今我这般光景,是不会纳你的……我若走了,你保持着清白之身,尚能嫁人,否则,会孤苦一生,我情何以堪。”
蒖蒖眼泪霎时掉下来,道:“呸呸呸!什么走不走的,不许殿下这么说,殿下说好要护我一辈子的。”
言罢决然走过去,上了床榻,轻轻躺在了他身边。
太子握住她一只手,徐徐道:“我这病不知道能不能好,且先嘱咐你几句:我若不好了,你可以嫁人,林泓也好,二大王也好,你爱选谁选谁。以后生了孩子,若长得像你,你来祭拜我时,就带来给我看看;若长得像他们,就算了,我并不想见……”
前几句蒖蒖听得颇感伤,谁知他最后那样说,蒖蒖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轻轻拍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谁也不要,只要殿下好起来。”
然后侧身搂着太子一只手臂,将脸埋在他衣袖中,闭上了眼睛。
次日蒖蒖便决定自己一切饮食皆按太子入口的量准备,不但与他一样,还他进多少自己便进多少,因为想到自己以往为他先尝膳食,尝的只是极少的一点,他进食的量会比自己尝的多,食物若有毒,便可能存在自己因进食量少而不会中毒的情况,从而验不出毒。
于是凤仙再为太子做羹汤,也盛了一碗给蒖蒖。蒖蒖徐徐品味,然后问:“这汤是用井水做的吧?”
凤仙称是,赞她味觉灵敏。蒖蒖立即想到昨日太子只喝了凤仙做的桃仁粥,一天一夜没有呕吐,精神也比较好,忽然如醍醐灌顶:“是水,可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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