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宫令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米兰Lady
凤仙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水?”
蒖蒖没有立即回答,直接起身冲出去找林泓。
这一个多月来太子茶和羹汤皆用山泉水。因引来的泉水量不大,又怕取用者多会污染水质,太子妃决定让太子专用,太子妃自己都很少取用。若水有毒性,蒖蒖和秦司膳虽然为太子先尝饮膳,但因饮用的量不大,所以没有症状,而太子日日饮茶喝汤,就会中毒……蒖蒖很懊悔,之前只想到查食材,却忘了检查水质。
打听到林泓那日会自芙蓉阁园中来,蒖蒖便候在锦胭廊出口处等他。蒖蒖这日穿戴着女官的幞头圆领衫,腰系革带,见了林泓远远地便向他长揖行男儿礼,口中唤:“宣义郎。”
林泓见是她,颇感意外,立即止步,停在两丈外,亦向她长揖:“吴典膳有何指教?”
蒖蒖把太子生病,一月以来与之前饮食食材唯一有异者仅山泉水一事说出,林泓顿时了然:“你怀疑水中有毒。”旋即道,“水源是我亲自选的,选定之前自己先饮了几日,无任何不适,还请多名御医看过,都说水质上佳才采用的。”
“我并非质疑宣义郎,或怀疑水本身有毒。”蒖蒖道,“因为水管是由竹子制成,内部会不会有腐败霉变,导致泉水变质?”
林泓道:“不太可能。竹竿是新制的,做水管内部无甚空气,流水不腐,不大会有霉变。”
“那会不会竹竿连接处漏水、进杂质?”蒖蒖又问。
林泓想了想,道:“连接处反复测试过,很难漏水。若说进杂质……或可检查一下管道,看近期有没有人挖开,将检查管道所用的竹针拔开过。”
蒖蒖顿悟,向林泓道谢。林泓道:“吴典膳不必如此客气。回去还请多费心照料皇太子,助他早日康复。”
“我会的。”蒖蒖道,“如今我饮食与他一般无二,若他有恙,我也不能独活。”
林泓默然,须臾问:“你喜欢他么?”
蒖蒖与他相视,镇静地道:“事夫誓拟同生死。”
心好似被这一语陡然重重撞击了一下,林泓痛得刹那间停止了呼吸,然而他面上仍是淡淡地,下一刻即决定含笑迎着她坚定的目光,和言道:“祝吴典膳与太子殿下鸿案相庄,白首偕老。”
“谢谢。”蒖蒖亦微笑着送上祝福,“祝宣义郎使君延年,琴鹤神仙。”
林泓点点头,保持着微笑启步向前。不由想起当年问樵驿中的她,在这样风和日丽的时候,常在园中摘了花给他送去,抬头看见他,眼睛中闪烁着阳光的碎金,一笑嫣然,总是喜悦地唤:“林老师!”
……
此刻与同样微笑着的她交错而过,他们皆目不斜视,各自前行,然而在那交错的一瞬,几乎同时,彼此含笑的眼中分别坠下了两滴泪。
司宫令 10.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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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生死之交
蒖蒖回到东宫,立即请秦司膳、凤仙与云莺歌来自己房中闭门议事。东宫也如御厨一样备有大量膳工,但太子饮膳精细,平日所进以秦司膳率众尚食局内人做的为主,生病以后秦司膳更规定饮膳、汤药必须出自自己或蒖蒖、凤仙、莺歌之手方可奉与太子,以确保安全。蒖蒖及时将山泉水可能被人投毒之事告诉三人,秦司膳立即决定从此弃用山泉水,饮膳全用井水,蒖蒖道:“自然应当如此,但敢谋害储君者必非寻常人,恐怕东宫内亦有他的眼线。所以我们不能公开宣布弃用山泉水,反而要像平时那样每日按时取水入厨房,以免打草惊蛇,让对方察觉到我们已经发现水有问题。这样便有时间追查投毒一事。”
秦司膳深以为然,吩咐凤仙、莺歌按蒖蒖所说的如常取山泉水,进厨房后倒掉,只用井水。
蒖蒖再请杨子诚检查自水源至出水口的管道,看哪里有曾被挖开的痕迹,并建议:“此事须暗中进行,宫内部分让负责洒扫的内侍或园丁来做,不要引人注目。宫外的部分须请皇城司接手,让便装的逻卒检查管道。”
检查很快有了结果,确实在凤凰山上有管道被挖开的迹象。蒖蒖又对杨子诚道:“继续请皇城司逻卒扮成樵夫、农夫散布在凤凰山的管道附近,日夜巡视。如今看来,投毒者是多次、少量地投,因此我们之前尝不出毒素,而太子殿下脾胃弱,积少成多便病倒了。投毒者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来挖管道拔竹针,所以皇城司务必严控每一段,乔装潜伏好,一旦有人动手投毒就及时抓捕。”
皇城司如蒖蒖建议那般巡视,两日后便传来消息,夜间发现有两个黑衣人上凤凰山挖管道,逻卒追捕,一人逃逸,另一人坠入河中失踪,搜寻一天后在下游找到其尸首,面部被泡得肿胀,且被沿途岩石所伤,看不出原来面目,但从身体看,是一名内侍。逻卒还找到他们丢失的一支竹筒和一罐汤水,那竹筒和灭火用的唧筒类似,而出水处安装有较细的中空竹枝,正好可以插进检修水管所用的小孔内,想必他们就是拔开竹针后用这唧筒将有毒的汤水灌进管道。
那汤水近乎无色,闻起来有菌蕈之味,以银簪试,簪不变色,而加姜、蒜煮,姜蒜很快变色。蒖蒖以汤匙取少许入口,确定是熬得很浓的菌汤,虽然立即吐了出来,但还是感到一阵晕眩恶心,不久后开始剧烈呕吐。好在郭思齐最近常驻东宫,带着韩素问很快赶来,及时救治,为她解了毒。几位御医检查那汤水,也认为是剧毒菌蕈熬成。将这菌汤注入山泉水管道中,流至出水口会被冲淡许多,所以不易被人察觉,但每日这样投,脾胃弱的太子便中了招。
蒖蒖感觉稍好点便立即入福宁殿将情况告知皇帝,建议官家先排查南北大内所有内侍,看是否有人失踪,以及检查宫中尚食局、御厨及诸阁分所有厨房,再在宫中每个角落搜寻,看有没有毒菌蕈的痕迹。官家迅速命人排查南大内,结果是内侍齐全,无人失踪,暂时也没找到毒菌蕈,而当张知北去北大内向太后转达皇帝的意思时,太后竟勃然大怒,拒绝排查,斥道:“官家这是怀疑老身要谋害太子么?老身这就把话搁在这里:慈福宫没有谋逆者!若官家不信,尽可置诏狱,把老身的内侍一个个抓去严刑拷问,找出所谓的凶手!”
如此皇帝也不好强行搜查慈福宫,便命皇城司暗中入北大内继续调查。
这几日蒖蒖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秦司膳见状让她回去好好睡一晚,自己来为太子值宿。蒖蒖见投毒主谋虽未查到,但太子渐渐好转,也略放心了一点,回到房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次日直到天色大亮才醒来,刚睁眼便看见太子坐在她床边,吓了一跳,立即坐起,问:“殿下怎么在这里?”
“听说你为我试毒,竟去尝那毒菌汤?”太子质问道。
“只是一点点,不妨事的。”蒖蒖笑道,“当初刘司膳为先帝尝了近百次毒呢,我这算什么!”
“张云峤一定不够爱刘司膳,居然允许她尝近百次毒。”太子断言,然后低叹一声,“你只这一次,我心里就已经这般不好受。”
蒖蒖手一摆,依然笑得很明净:“不用不好受。要想,这样我们就是生死之交了,是好事。”
太子眼睛有些潮湿,轻轻把蒖蒖拥进了怀里。
蒖蒖依偎在他胸前,轻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愿意的,尝千百次也愿意……发现你被人投毒,我恨极那人了,一心想把他找出来,挫骨扬灰……可惜太后意气用事,不允许搜查慈福宫。”
“她这倒不是意气用事。”太子冷静分析,“谋害储君,等同谋逆。如果查出投毒者是慈福宫的人,那无论她有没有参与,都脱不了干系,就算官家不追究,御史台、刑部等官员也不会轻易放过。轻则设诏狱,重则危及她太后之位,所以她必须现在就阻止人排查慈福宫,防患于未然。”
蒖蒖仰首看他:“我有个猜测……主谋会不会是程渊?殿下最近在派人监视他,他或有察觉,又仗着有太后庇护,所以如此胆大妄为。”
“我也是这样想。”太子思忖着,道,“但证据不足。我监视他是想查你母亲下落,他若只是禁锢一个民妇,不可能如此铤而走险想谋害我,除非你母亲身份非比寻常,若被查出,会危及他性命……我还会查下去,迟早会找出你母亲。”
蒖蒖迟疑道:“我有些害怕,万一这次的事再发生……”
“不会的。”太子低首吻了吻她额头,朝她微笑,“现在秦司膳吩咐,无论哪里取的水都要先验过毒再用,食材也是。想要借饮膳谋害我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相依须臾,蒖蒖又道:“我还有一不情之请,虽然说出来殿下或许会不高兴,但是……”
“林泓。”太子镇定地直接说出了蒖蒖感到为难的原因,“你怕林泓因我的事被官家处罚……不必担心,今晨官家来看我时我已经与他说了,林泓清净无为,不染红尘,不会想害我,如果因主持引水工程而罚他更无道理。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一把刀,拿去杀了人,难道要处罚那个铸刀的人么?”
蒖蒖百感交集,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最后只默默将他腰搂得更紧,只觉这一生都不想放开了。
太子回到寝阁,很快召来杨子诚,问程渊近况。杨子诚道:“程渊近日曾派人去仙韶院索要梁州舞的曲谱和图册,次日他的适安园中便传出梁州曲的音乐,似乎有乐伎在排练。”
“梁州舞?”太子道,“近年来似乎只见柳婕妤在宴集上表演过。”
杨子诚道:“这舞属于敦煌乐舞,难度甚大,如今仙韶院无人能完整地跳下来,只有柳婕妤表演过一次。先帝在时,也只有菊夫人会。”
菊夫人……这名字令太子想起了停留在童年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一身红色衣裙,手持玉笙,立于池中玉阑干边,清风拂过,美人衣袂飘飖欲举。
“菊夫人当年因何事出宫?去哪里了?”太子又问。
杨子诚五十多岁,也是宫中两朝元老,对大内旧事很熟悉,答道:“大约是太后容不得。菊夫人自请出宫居住,过不了多久便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太后在先帝生前处处委曲求全,先帝宠爱的美人都不太尊重她,尤其是菊夫人,屡次当面顶撞。所以先帝崩后,太后立即请官家把先帝的美人们都送出宫,削发为尼。那时菊夫人已失踪,宫中传说,太后曾命人追捕,要杀她为先帝殉葬。”
太子又细问了菊夫人出宫和失踪的时间,沉吟须臾,再问:“菊夫人全名叫什么?”
杨子诚道:“她是孤女,在宫中换了好几个养母,都对她不大好。她性子执拗,不肯随养母姓,后来先帝问她时,她便说,无姓,叫菊安。”
“无姓……菊安……”太子思量一番,旋即命杨子诚:“你派人去找一位善于听人描述绘写真的画师,带到浦江去,让吴秋娘的街坊邻居向画师描述她的容貌身形,请画师画好带回来。”
虽然韩素问在御医们看来性子不讨喜,但他毕竟是年轻一代医官医工中医术最高明的人,所以老御医们为重要贵人诊治时常会带上他做助手,太子病中郭思齐也常带韩素问来东宫。如今太子日渐痊愈,将韩素问多日辛劳看在眼里,便请官家特别加恩,把韩素问擢升为翰林医官。从此以后,韩素问便有了独自出诊的资格。
一日太子觉得神清气爽,便对教他导引术以舒展筋骨的韩素问说:“我可以自己做了,以后韩医官不必每日来,若有需要我再让人去医官院请你。”
太子还厚赐韩素问许多财物,韩素问虽谢恩,但神色怅然,似乎并不高兴。
蒖蒖送他出门,一路上他不断问蒖蒖:“我看你面黄肌瘦,十分憔悴,是不是脾胃不佳?我明天来为你诊治诊治吧。”
蒖蒖道:“我只是这几日吃得少,没睡好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必再来。”
“疲劳也会导致很多病症。我明天还是要来,仔细为你瞧瞧,看哪里可能有病。”韩素问想想又道,“仅一天还不行,你这样子怕是病已在肠胃,将近骨髓,必须隔一两日便复诊一次。”
蒖蒖不耐烦地摆首:“我没病……”
“不,你有!”韩素问固执地坚持。
蒖蒖感觉有些蹊跷了:他反复强调自己有病,是不是以此为借口欲常来东宫?
遂停下来上下打量他,蹙眉道:“韩素问,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韩素问顿时露出一副被侮辱的表情,嫌弃地说:“我看姑娘的眼光那么高,怎么会喜欢你!”然后朝蒖蒖一拱手,“实不相瞒,我内心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你可别打我主意。”
话音未落,便听大门外莺声燕语地,原来是住在东宫的歌舞伎姑娘们从仙韶院回来了,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入内。
韩素问立即抛下蒖蒖,满面堆笑、如沐春风地朝其中的香梨儿走去,边走边轻言细语地唤“江姑娘”,迥异于素日与蒖蒖说话时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
蒖蒖恍然大悟:他喜欢的是香梨儿,怕不能常来东宫,失去与香梨儿偶遇的机会。
蒖蒖着意端详香梨儿一番,不得不承认,香梨儿娇俏可爱,能歌善舞,又善解人意,自己与她相较,似乎的确糙得像个汉子。
于是静待韩素问与香梨儿搭讪完,香梨儿离开后,蒖蒖走到兀自伸长着脖子目送意中人的韩素问面前,道:“好吧,哥答应你,隔三差五向翰林医官院报一次哥贵体有恙,请你来诊治。”
韩素问大喜过望,笑着抱拳:“多谢兄台!”又特意叮嘱,“报的症状不要太严重,以免别的医官也跟着来。说头晕、食欲不振,或恶心呕吐就好。”
司宫令 11.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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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拜月
太子病中赵皑每日来东宫探望,那时太子终日昏昏沉沉,蒖蒖忙里忙外,东奔西走,与他见面说话的时间不多。如今太子日渐痊愈,赵皑心中欢喜,也想多见蒖蒖,主动提出陪兄长看书习字、散步赏花,来得更勤了。虽然太子明确拒绝将蒖蒖转派给他,但他见太子一直未宣布纳蒖蒖为妾,不免心存希望,又觉哥哥与蒖蒖相处十分守礼,两人应该不会有儿女私情,却不知太子一向懂得克制,无论私下与蒖蒖如何亲密,人前不流露半点逾礼举止,两人偶有交流,也相敬如宾客,太子甚至不唤蒖蒖闺名,而称“吴典膳”,有时两人目光相遇,会默默相视而笑,但也仅仅是在没被别人关注之时。
除了常驻东宫的师傅,皇帝还不时会派朝廷重臣前来为太子讲学,太子康复后将来东宫讲学的第一位大臣定为参知政事沈瀚,赵皑闻讯说,沈参政是官家当年的老师,聆听他讲学的良机甚为难得,请求随太子听讲,三皇子赵皓旋即称二哥所言甚是,自己也想来东宫听讲。见二子一心向学,皇帝颇感欣慰,很快同意,并对二子多有褒奖。
赵皓对凤仙的感情源于聚景园漉梨汤一事,当时只觉天下人都在漠视自己,只有凤仙关注到他,并不吝表达关爱,便开始视她为知音。凤仙拒嫁赵怀玉后,赵皓耳闻目睹她平息风波的行为,不由更为倾慕,只觉此女不但明艳动人,还聪明睿智,十分有个性。他本身有些怯懦,而凤仙性情强势,在他看来越发觉得英姿飒爽,且凤仙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无意为妾,更引得他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此前他也常借探望太子之机来东宫,非常希望见到凤仙,只是凤仙不像蒖蒖那样长伴太子身侧,他并非每次都能见到。这日获悉将有听沈瀚讲学的机会,便找了个借口来东宫问兄长该准备些什么,与太子叙谈毕,来到尚食内人的厨房附近迁延许久,才见凤仙出来,看样子是要往尚食局去,就暗暗尾随,待凤仙走到夹道垂杨外,此刻无人的内宫门廊处,才开口唤她。
凤仙见是他,无甚喜色,只行礼如仪。赵皓走到她面前,也不虚言客套,直接说主题:“那日别后,我将你的话思来想去,觉得甚为有理。你这样的女子,端庄聪慧,堪为良配,岂可委身为妾。而我中馈犹虚,何不求娶佳人为妻?何况你虽为内人,但生于将门,出身原不算低。若你愿意,我会好生筹谋,想办法请求官家许我迎娶你为我的夫人。”
凤仙有些诧异。那日自己称“誓不为妾”,一方面是对妾侍身份深恶痛绝,另一方面是对赵皓无爱慕之心,不愿委身为妾,所以提个高要求,心想如果他对自己好感有限,便让他知难而退,却不料赵皓如今竟真有求婚之意。惊讶之余,丝丝缕缕的喜悦也随即泛起,然而她很快控制住唇角上扬的弧度,正色道:“大王,我的要求不仅于此……我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想嫁一个一心一意对我好的夫君,他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人,大王能做到么?”
赵皓爽快地回答:“能做到。”
凤仙又问:“我的夫君要事事先顾及我的感受,我喜欢才做,不喜欢就不做,大王能做到么?”
赵皓还是答:“能做到。”
“如果我和大王的家人有争执,大王能先维护我么?”凤仙追问。
赵皓犹豫一下,仍答:“能。”
凤仙微微一笑,再道:“大王不能移情别恋,不能亲近别的女子。如果我发现大王摸了谁的手,我就剁她手;摸了谁的脚,我就剁她脚。大王的孩子只能由我来生,如果你让别的女人生孩子,我就杀了她,好么?”
最后这几句她语气娇嗔,目光脉脉凝视赵皓,引得赵皓心中霎时欢喜雀跃起来:她竟然开始为我吃醋,对我撒娇,还想为我生孩子!
那几句杀气腾腾的威胁全被他理解成了她面对情郎时的娇痴戏言,迅速一口答应:“好,好,都依你!”
凤仙满意地笑了,取出一方绣有凤仙花的丝巾,塞到赵皓手中,然后转身,加快步伐朝尚食局奔去。赵皓喜不自禁,紧握丝巾,目送她远去,良久才回神过来,半跑半蹦地踏上归家路。
杨子诚派往浦江的画师归来,带回了吴秋娘的写真。杨子诚奉与太子,太子展开看看,依旧卷好,让内侍捧着,稍后在自己去福宁殿见父亲时一并带去。
太子让蒖蒖随自己同往福宁殿,不想冯婧也在,正在殿中为官家点茶。太子倒是神色如常,对冯婧和蒖蒖道:“我有些事要向官家禀报,你们先去廊庑中稍待片刻,晚些再进来。”
二女答应,冯婧随即带着蒖蒖往西庑去。
自与太子生情后,蒖蒖再见冯婧便有些尴尬,但又觉日后要相处的日子还长,不如先坦诚地与她将此事说明。默默相对须臾,蒖蒖轻声问她:“冯姐姐,如果我喜欢太子殿下,你会不会介意?”
冯婧淡淡一笑:“你们的事,官家与我说了。若说完全无感觉,只怕你也不信。难受是有的,但只是一些感慨和失落吧,不算严重。我与他毕竟分开三年多了,这些事我在决定不嫁他之时就已想清楚,他以后肯定会爱别的人,也会有别的人来爱他,这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如果仅仅因为我爱过他,自己不嫁他,也不许别人爱他,那我成什么人了。”
“那姐姐与他误会消除时,为何不愿嫁入东宫?”蒖蒖又问,“是不愿为妾,觉得名分比较重要么?”
“我只是害怕妻妾共处的局面,怕自己受伤,也怕控制不住嫉妒心,去伤害别人。又觉得此前分开的那一年我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可以宁静度日,如果再让他介入,以后再度失去,该多么痛苦呀,恐怕再也走不出来了……”冯婧叹道,但旋即对蒖蒖鼓励地笑,“不过你和我不一样,比我坚强得多,又很有能力,可以应对各种复杂的场面,这也是官家看好你的原因。好好照顾太子,勿负官家期望。”
福宁殿内,太子展开画卷请父亲观看,问父亲是否认得画中人。皇帝端详片刻,道:“看面容身段,颇似先帝宠爱的菊夫人……这画你如何得来?”
太子掩饰道:“这是一位当年曾见过菊夫人的翰林图画院画师所绘。他日前出京探亲,遇见一名女子,怀疑是菊夫人,便绘了这写真。我听过菊夫人的传说,甚为好奇,便问他要了画,来向爹爹求证,看看是不是很像菊夫人。”
“很像。”皇帝肯定道,“如果画师遇见的人长这样,那有七八分可能是菊夫人……不过写真我们看看便好,别传到太后那里去,以免她让人去追捕菊夫人。”
太子遂问:“所以宫中传说太后要追捕菊夫人为先帝殉葬是真的?”
皇帝道:“先帝驾崩时太后要求我将先帝的美人们逐出宫,倒没要我追捕菊夫人。不过这一说宫中流传甚久,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她或许会让程渊派人追捕。”
太子又问:“菊夫人失踪的时间与刘司膳的相近,她们会不会相约逃亡?”
“她们确实是朋友。”皇帝开始回忆往事,“菊夫人先自请出宫,居住在先帝赐她的园子里。刘司膳却是和张云峤私奔的,出宫后在我私下为他们找的山中小院里住过一段时日。后来张云峤为齐栒治病,没有治好,齐家人追杀他,他在京中东躲西藏,后来索性带着刘司膳逃往外地。菊夫人失踪的时间的确与他们离京时间相近,相约同行有可能,但也无证据表明一定如此。”
“山中小院?”太子忽然想起蒲琭辛那日在林泓居所提及,曾与官家、一位文士及太医夫妇相聚于一山中院落,遂将此事告诉父亲,并问他,“那日与爹爹相聚的太医夫妇可是张云峤与刘司膳?”
皇帝称是,太子便又问:“那位文士又是谁?”
皇帝道:“林泓的父亲林昱,当时任司谏之职。”
“如此说来,爹爹与他们二人交好,他们彼此应该也是朋友?”太子有些诧异,“但为何朝中一直有种说法:张云峤一度想寻求齐栒庇护,而那时林昱常向先帝进谏,弹劾齐栒结党营私、通敌卖国,所以齐栒先构陷林昱受贿,蓄意攻击宰执,令其入狱,再授意张云峤以治病为名将他杀害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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