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玲珑第一次在古代过年,可是却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龙灯舞狮。皇宫里的年,只有大量繁复的仪式,没有民间那种热闹劲儿,好似关起门来偷偷数钱,明明有,却偏偏无。唯一的好处便是领导不在,可以偷懒不用干活。
午后,进行完第一轮的皇家除夕必修项目,莫瑶与其他嫔妃一样,得以回宫短暂休整,主要内容就是补妆和换礼服。
她的妆本来就清淡,倒也没什么要着意加强的地方,绮罗替她换上了那件墨绿色疏梅彩绣锦袍,又在随云髻上加了一些重色的珠钗,比早上的妆扮略显得华丽一些。
玲珑在旁边做着衬手,又听她们说着早间的见闻,谁的胃口越发小了,谁和谁的衣服穿重了。说起这个,不免想起丽婕妤和馨充华的石榴红之争,只听莫瑶也是满怀期待道:“不知呆会儿丽婕妤与馨充华到底谁会穿上石榴红呢。”
玲珑想起当日的情形,道:“馨充华倒是不怕重色的呢。”
绮罗却另有一番道理:“丽婕妤向来霸道些,只怕不会相让。”
“馨充华到底年轻资历浅,如果丽婕妤态度强硬,馨充华最终退让也不是没有可能。”莫瑶话虽如此说,心中却想,这宫里,只要没有残或死,所有的退让都有可能只是暂时的,最终怎样,谁知道呢?
重回长信宫之前,绮罗对玲珑关照了一番,无非是今夜烟花灿烂,务必小心火烛之类。嫔妃要在长信宫守岁,所以莫瑶过了元日子时交年时刻方会回宫,好生漫长的一场晚宴。
几个小丫头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伴佐着满桌吃食,便是最近几日心事重重的幼兰也舒展了眉头。
“皇上的长信宫门前,这会儿肯定是车水马龙。多少王孙贵族,多少朝廷命妇,那肯定,乌泱乌泱地拥过来了。”清和正在几个小丫头面前卖弄。
“清和,你见过?”芙蓉好奇地问。
清和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道:“当然见过。”
茉莉抓了一把果子放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清和你就吹牛吧,娘娘们去参加晚宴,从来都是行侍陪伴的。你一不是膳食局的,二不是宫侍局的,怎么会让你去凑热闹。还没摸到长信宫的台阶就给轰出来了。”
“他啊,还真见过。有一年人手不够,请他去套了一回马车。其实也就在长信宫外往来了那么几趟而已,回来就开始得瑟,而且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跟人得瑟。”寿全豪不留情地揭穿他。
“师傅……”清和没想到寿全这么不给面子,急忙喊开了。
玲珑却在旁边“扑哧”一笑。在她的思维惯性里,清和这样庞大的身躯如果喊“师傅”,她真的想回一句“哎,八戒”。
清和却以为她在笑话自己,讪讪地抓了一块黄金糕往嘴巴里塞。对于清和来说,所有的悲痛与快乐,都可以化为饭量。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所谓的除夕之夜,此时才真正降临。四周开始响起爆竹声,不知道是宫里的何处在燃放,还是宫外的民众在欢聚。玲珑正是从这爆竹声开始,觉得年来了。所有的喜庆活动都因为自己身份和环境而远离,只有爆竹这样的东西,不曾抛弃任何一个心中有着期盼的过年人。
如果在我那个年代,现在应该是全家人都围坐在电视机前,等着朱军和周涛,一个穿着黑色礼服,一个穿着修身长裙,笑容可掬地拱着双手说:“拜年啦!”然后,有可能冯巩出来了,说:“我想死你们啦!”然后,也有可能宋祖英出来了,她一般都出场比较早,挑着眉毛唱着软妹子的甜蜜。
除夕无月,夜幕越加深沉地现出深蓝的幽邃。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密不透风地将整个京城的喜庆气氛席卷过来。好似一定要叫深宫里孤独的灵魂也染上民间的欢乐。突然一阵啸叫从爆竹声中异军突起,福熙宫的窗纸瞬间被映成红色,闪耀几下,又变成了黄色。
“放烟花了!”茉莉第一个跳起来,胖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夺门而出。丹桂和芙蓉紧跟其后,清和只在吃的方面特别敏感,看烟花这事就落后了,最终只跑赢了最弱小的幼兰。
幼兰看了一眼屋里的玲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到底是孩子,再怎样心事重重,也会被美丽绚烂的烟花吸引。
一桌子精美的食物,因为它的不逝,被忽略了。人们总是为易逝而激动,于是那份美丽会被夸大。如果这美丽的确够耀目,那它简直会被万民敬仰。
玲珑也出门了,烟花的确易逝,却也此起彼伏,并不见得第一个燃起的烟花便是最美的烟花。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小领导了,就要有小领导的样子,还把自己搞得跟围观群众似的,也太不把自己当干部了!
一朵大大的烟花升到空中,绽放成五颜六色的花朵,照得深蓝的天空也不安分起来,垂落下的丝丝缕缕在夜空中划出美丽的线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琉璜的味道。
这烟花不算太远,也许是在长信宫殿前的广场上吧。
烟花极美,却也易冷。玲珑觉得它是来衬托自己的落寞的。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是感觉到孤独。这不是一个青州女子在京城里的孤单。这是一个后世女子在前世的落寞。她往福熙宫与玉堂宫后面的夹道走着,越走得远些,那烟花竟然就离得越近一些。玉堂宫也是落寞的,它没有花朵装饰,没有灯笼照耀,死一般地沉寂。
第一女官 第七十六章 你幸福吗
空旷的地方有些树影,在夜风里微微晃动。空气中炮竹的味道更浓了。这里离长信宫显然更近些。但,再热闹的地方也有清冷的角落,比如这样的宫殿背后,在烟花的照耀下显得荒凉偏僻。
天还没有这么冷的时候,这里便是宫里大小猫咪的乐园。玲珑不知不觉走到这里,宫人放置的碗已许久不用,侧翻在假山石之下。真是生灵不见碗犹在,何事话匆忙。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黑影从草丛中窜出,重重地撞在玲珑的小腿上。
“啊——”玲珑一声尖叫。却见那黑影夺路而逃,钻入了草丛再也不见。
又一个黑影迅速地欺了过来。黑影庞大,是个男人。
“你怎么了?”宽袍大袖的礼服阻碍了他的速度,没能与玲珑的尖叫同时抵达。
来人是肖珞。
“有东西。”玲珑惊魂未定,颤抖地说。
“在哪里?”
“那里。”玲珑指了指草丛。
肖珞走过去,伸出腿,在草丛里仔细扫了一遍,没发现敌情。
“也许是黄鼠狼吧,不用怕。”肖珞安慰玲珑。
“这么冷的天还有黄鼠狼吗?”玲珑有点不相信。
肖珞想了想,这个问题好像不属于一个王爷的业务范围,有点尴尬地说:“我也不知道,也可能不是黄鼠狼。不过草丛里我看过了,没发现什么。要不,你自己再去确定一下?”
“我不要!”玲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嘴上还在抱怨,“除夕撞大仙,不知是福是祸。天灵灵地灵灵,上帝保佑。”
一串中西合璧的祈祷听得肖珞摸不着头脑:“你撞哪个大仙了?”
“黄鼠狼啊。”
“你不是说冬天没有黄鼠狼?”肖珞觉得这女人太没诚信了,只许宫女放火,不许王爷点灯。
玲珑一时语塞,抬头看了看他。“我只是质疑了一下,也没有完全否认……”
唉,这话自己听了都心虚。好在肖珞不是一个对文字游戏特别感兴趣的人,随着空中一阵炸响,又一个烟花升腾而起,两人的目光瞬间被狂舞的线条吸引,黄鼠狼的争议被暂时搁置。
只见那烟花灵动地窜上夜空,在深蓝的幕上划出灿烂夺目的线条,至高处突然炸开,钻出无数流光溢彩的花瓣。花瓣尚在妖娆地舞蹈,又是一个烟花窜起,这回绽开的不是花瓣,而是像抛开了一池金银的垂柳,柳枝在尚未消失的花瓣下方划出极优雅的抛物线,而后柔韧地隐到夜色之中。
“真美!”玲珑仰头望着热闹的天际,烟花盛宴已开到荼靡,这美是轰轰烈烈的,知道自己足够绚烂,故此不怕短暂。
有人已将目光从那火树银花悄悄地转开。玲珑的眼波闪烁,粉嫩的俏脸冻得通红,又在烟花中照耀出异样的光泽。
“可惜稍纵即逝。”肖珞不知是要与玲珑唱唱反调,还是真的从烟花里看出了时光的殇。
玲珑却不要这样的惋惜:“惋惜这种情绪,会让你在回忆中加深烟花的美。如烟花留在世间,会经历岁月碾转,不用多久就变得沧桑了,这多让人难过。”玲珑莞尔一笑,带着点洞悉人世的透彻。
“惋惜这种情绪,加深的不是烟花的美,倒是记忆中的除夕。”肖珞望着玲珑,给她一个赞赏却又不赞同的表情,“就算沧桑,也是天道使然。没有生命的东西才永不沧桑。”
这话溜进玲珑的心里,无限感慨。她的心里有超越年龄的沧桑,因为她拥有了两次生命。不要。她不想将前世那颗剩女的心带到大齐的皇宫,她不想未老先衰。
年轻人,不能生那么多的感慨。这很要紧。
她深叹一口气,复又欢快起来:“信王,你像个哲人。”
面对她,肖珞总有一种轻微的挫败感,他抓不住她稍纵即逝的忧伤。
就像抓不住烟花一样。
“既然于黄鼠狼这事上不通,通点儿哲也不过份吧。”无论如何,被人夸像个哲人,总是让人高兴的事,说明自己看上去多少还有点深度。
“您是王爷,通哪样都不过份呢。”玩笑的话一出口,玲珑却猛然地意识到了现实。自己和皇帝的亲弟弟、大齐王朝的信王殿下,在除夕之夜讨论通不通的问题。
规矩呢?礼仪呢?男女之防呢?
他应该在长信宫,参加那个觥筹交错、鸾歌凤舞的除夕夜宴。而那位高挑漂亮的姑娘也在吧,红袖添个酒什么的,既有女性的温柔,又有名媛的风范,真是个非常拿得出手的伴侣。虽然这种场合肖珞没办法喝酒乱性,但是浪漫一下也是很有情调的嘛。
所以,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肖珞显然没有注意到玲珑在转着极快的念头,更没想到只一会会儿功夫,玲珑的情绪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在想玲珑的话,玲珑说自己是王爷。
“王爷,对,这就是王爷的除夕。”肖珞冷笑了一声,略带不屑。
寇玲珑想起央视曾经满大街逮人就问:“你幸福吗?”虽然没有人逮住肖珞去问,你幸福吗?可是显而易见,他现在正在给出答案。
“王爷的除夕,有美人、美酒、佳肴,还有烟花。”玲珑替他补充,“在民间,除了烟花可以分享,其他的可都是寻常人家享用不起的。”言下之意便是,你吃好喝好玩好比人强多了,做人要知足啊!
潜台词这么呼之欲出,搞得肖珞很被动。
“玲珑,你觉得有美人有美酒,就是除夕?”反问有时候是化被动为主动的利器,肖珞不容她回答,继续提问,“在家的时候,你们怎么过除夕?”
这下把玲珑姑娘给问倒了。人家穿越成功也就半年时间,还没来得及在家过年就让万恶的皇宫给收编了。现在,玲珑只能寄希望于肖珞殿下不要太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一些,脱离群众一些,这样才方便自己忽悠。
“我家人口不多,过年也简单。无非是团圆守岁,发发红包。”玲珑想,这八个字很安全,应该放哪儿都适用,不会出什么问题。
“这次没有红包了。”肖珞说完,别有用心地看着她。
玲珑有点沮丧:“信王殿下,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哈哈!”时至今日,肖珞终于在玲珑身上看到了弱小的样子,禁不住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这个小小的宫女身上有着说不清的东西,有时候机灵,有时候冷静,有时候甚至带点儿坏坏的反骨。他知道反骨的这一面是绝不会在宫里的其他人面前流露的,若非自己与她有过往,也不可能发现。
唯独没有见过的,便是示弱。无论输或者赢,无论谦卑或是高亢,她从不示弱。这一刹那的沮丧,像撒娇的孩子,让肖珞心中那种怜惜又悄悄地升腾起来。
他发现她换了新衣裳,不知道是否因为宫里过年的缘故,她没有穿着平日里行走宫人贯常的装束。浅橙色的锦袄虽然样式简单,却是新衣,也不像之前的棉袍那样晃晃当当,明显是量体裁衣,合身而恰当。而她……出落得越发俏丽了。
十六、七岁,正是女孩子变化最大、最美好的年华。初进宫的寇玲珑尚是一副未曾长成的小美人胚子,如今半年过去,青涩开始慢慢退去,小美人变得明艳起来,渐渐散发出光芒。
玲珑听他笑了数声之后,再无下文,心中便有些奇怪。又只听满天的烟花炮竹声中,竟捕捉不到肖珞的语声,疑惑地抬头去看,却迎上了肖珞热切地凝视她的目光。
玲珑心中一荡,却努力地克制住了,用最坦荡的眼神回应他的热切。
当热切与坦荡不期而遇,热切反而会闪躲。肖珞迅速地收回目光,以免被玲珑识穿,更重要的,在闪躲的一刹那,他将自己识穿。
“想不想家?”他哑声问道,与刚才那个发自内心哈哈大笑的男子判若两人。
“想。”玲珑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家。多年以前,她和珊珊的那个家。妈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一家四口人边吃边看春晚。等到钟声敲响,炮竹喧天的时候,她和珊珊争先恐后地去向爸爸妈妈献媚,抱拳、拜年,然后拿到一个大大的红包。
玲珑幽幽地说:“所有不属于自己的热闹,都是用来衬托自己的孤独的。”
肖珞点点头:“所以那些美人、美酒,不会让人觉得欢乐。只会觉得更加孤独。”
“所以你跑出来了?”玲珑问他,却没看他,仰头看着经久不歇的盛艳。
“只是出来走走,等会儿就回去。”
“走得有点远。”玲珑嫣然一笑,所笑的却并不一定是肖珞,或许还有自己。
走向福熙宫的方向,是不由自主。遇见,却是无法预谋。
一切都走得有点远,逃离了夜宴的肖珞走得有点远,穿越到大齐的玲珑走得有点远。“你不像一个宫女。”这话在肖珞心里绕了很久,终于说出了口。玲珑哑然失笑:“不像宫女像什么,难道像太监?”
第一女官 第七十七章 矛盾
肖珞差点一头栽倒。
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她可以前一秒钟还在深沉地忧伤,下一秒钟就来一个冷冷的幽默。
如果换一个女人,信王殿下对她说:“你不像个宫人。”这个女人一定会芳心暗喜地想:看来我有娘娘的气质。这才是正常的女性思维。偏偏这个寇玲珑,第一反应竟是:难道我长得像太监?
“说实话,你要像太监,这个有点难度。”肖珞努力稳住,扑克脸又一次呈现在玲珑面前。
“还好啊,我也觉得不至于,哪有我这么……好看的太监。”虽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恬不知耻地用了“好看”。肖珞简直汗如雨下,没见过无耻得这么认真的女人。
只听玲珑又问:“我不像宫人,又像谁呢?”
“不像宫人,难道就一定要像谁?”肖珞感觉自己要被绕进去了,略略地皱了一下眉头,“只是觉得宫人不是你这样的。”
这分明是质疑自己的职业操守和业务能力啊!玲珑觉得吧,虽然她也不是十分热爱宫女这个事业,但是不管是穿越前的简玉,还是穿越后的玲珑,都是一个活得很认真的人。哪怕在成为玲珑之前还当了几天乱七八糟的霍香玉,她也是认真地考虑过要提高自身修养的。
自认,无论是工作态度还是学习能力,自己都属宫女中不甘落后的那一拨,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认真学习每一项新技能,并充分运用到工作中去,这种无怨无悔的工作作风,竟然不能得到大齐王朝二老板的肯定,简直太让人气愤了。
递辞职信!
“你盯着我干嘛。”肖珞被她欲杀死人的眼光盯得心里发毛。
“请信王殿下多提宝贵意见。”她一字一顿,说得清晰又郑重。
肖珞觉得哪里不对,这个特殊材质的女人可能又出状况了:“何来意见一说?”他莫名。
“以后定对信王殿下谦恭有加,让自己更像个宫人。”玲珑垂下脑袋,话语里却听不出谦恭。
“你想到哪里去了。”肖珞觉得自己犯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一直觉得女人很麻烦,所以不想招惹。偏偏面对玲珑,他忘了自己的原则,所以,麻烦来了。玲珑和任何一个女人一样,有着丰富的想像力,以及超强的走偏功能。
“只看你现下,虽然表面上态度谦恭,实则内心在冷笑,笑得我都听到了。可是,要说你清高,你又一片热忱地在尽着宫人的本份。绝大多数的宫人,要么安分恪己,要么谄媚钻营。像你这么矛盾的人,怎么像个宫女?”
这些话重重地击中了玲珑。进宫以来,有人说她人小鬼大,有人说她勤劳聪明,也有人说她选对了主子,唯独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肖珞,却看出了她的矛盾。
怎么能够不矛盾,这是十六岁与三十岁的矛盾,这是古代世界与未来世界的矛盾,这是不能自主的奴婢与独立坚强的白领的矛盾,这是努力生存和坚守内心的矛盾。
玲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臣服,臣服在肖珞简短的反问中。然后,臣服是内心,表面上,她还是谦恭的寇玲珑。领导说你矛盾,难道你还真的自我矛盾起来不成。
“进宫的时间短,家中习气难脱,让您见笑了。”她试图以境遇的不同来掩饰过去。
“不,不要像个宫人。”肖珞急切地阻止,又突然想起,不像个宫人如何在宫里生存。肖珞又解释:“起码不要像那些宫人,要坚持你的热忱和冷静。”
要不是有身份的差距,要不是想起长信宫还坐着一位高贵的名媛,在等着肖珞回去,玲珑真想紧紧握住肖珞的手,引为知己。
在玲珑的内心深处,所谓的身份差距只是对现实的无奈,是一个必须遵从的游戏规则。作为一个在现代文明社会长大的人,她的内心并不低下,也不会去仰视肖珞。
自认,进宫以来见了那么多王朝的高端人物,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从人格上真的就低他们一等。肖珞并不知道这些感受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之为“人格”,但他却不知不觉地理解了玲珑的“人格”。
“谢谢信王,玲珑明白应该坚持什么。”她年轻的脸庞透出坚定和勇敢,这是肖珞没有见过的表情。
她有很多种表情吧。肖珞想。当然也可能,她下一秒就会翻脸,变成呆萌的无赖,谁知道呢。
“当初是我把你送进了宫,我也知道在宫里生存不易。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来找我。”明知说这样的话会后悔,可肖珞还是一面预支着后悔,一面任由自己说出来。
“随便多少次都可以?”玲珑的双眼一亮,口水差点就流了下来。
我简直太英明了!肖珞的内心在咆哮。我就知道她马上会变成无赖!
可是,现实就是,明知自己面对的有可能是个无赖,却还是微微地点了一下头,并且发出了个那个该死的声音:“嗯!”
“太好了!”玲珑兴奋地挥了一下小拳头,“我有王爷撑腰,从此就抖擞了!”一边压低了声音庆贺,一边指着肖珞:“不许赖啊!”
肖珞翻了翻眼睛,心想:我还怕你赖呢。
玲珑突然发现,肖珞其实也属于“可以被自己欺负”的那个行列。虽然他看起来神情严峻,表情欠奉,一般人不怎么敢与他开玩笑,更别说自己是个小小的宫人。可不知为什么,玲珑就是敢断定,他不会生自己的气,非但不生气,相反,自己要是不惹他生点儿气,他很有可能还会因此而比较失落。
这只能归结为,这男人实在是“高处不胜寒”,他太寂寞了,需要回地球吸吸氧。
双方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敲定了“除夕帮扶协议”之后,肖珞要回长信宫了,毕竟是年终表彰大会,二号人物不宜缺席太久,否则的话会滋生很多传言。比如说二号人物的肾功能有点问题,长久地流连于方便场所;又比如说,二号人物是不是和一号人物在闹不和,所以回避在同一场合过多地相遇。
虽说以上都属无稽之谈,但是,毕竟不利于大齐王朝安定详和的局面。
玲珑觉得,这个除夕夜并不是一无所获,虽然肖珞最终还是回到了名媛的身边,这让她有点遗憾。可毕竟,王爷的承诺很重要,也许以后自己还要靠他的承诺活下去呢。
玲珑目送着肖珞走入了夜色,然后自己也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却发现肖珞也在回头看着自己。
玲珑朝他挥了挥手,不让自己滋生出不该有的念头。可辛弃疾的那句词,却不由自主地钻进了脑海,挥之不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又是一朵烟花升腾而起,将肖珞的身影映成夜空里的里一个萧瑟又温暖的映像。
福熙宫的门外,清和与茉莉她们几个正在为每一个升空的烟花拍手叫好,又是欢跳,又是尖叫,好像杨丽娟见到了刘德华,痴迷沉醉、兴奋颤抖。从第一个烟花开始,她们这是拍了多久啊,好强的战斗力,这要是运用到工作中去……
玲珑真是一个令人讨厌的领导啊!
另一个令人讨厌的领导是寿全,他没有去凑热闹,一直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清和是指望不上了,这小子撒欢儿去了,只能自己看守着福熙宫的门户,免生意外。
没人发现玲珑的缺席,守门的人以为她看烟花去了,看烟花的人却以为她在屋里守门。当她混入看烟花的队伍时,小姑娘们只是欢快地说了句:“玲珑姐姐你来啦,快看,快看,好好看哦!”然后继续拍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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