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女官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艾秋
小意心领神会,却给玲珑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说怡修仪突然称病不出,连每日的昭阳宫请安都不去了。
玲珑却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去查了一下怡修仪的诊治记录,却发现除了寻常体弱风寒之类,并无异样。
怡修仪在后宫,一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她素来温柔大方,绝不具攻击性,后宫的嫔妃们就算不与她十分亲近,也不会厌恶于她。再加上她是李相国的亲侄女,皇上亦将对李相国的敬重,又移了些到怡修仪身上。
无论后宫如何一批又一批地进来新鲜有趣、美貌青春的姑娘,怡修仪都那样不紧不慢地受着皇上的恩宠。既不独占,也不会被遗忘。相比大起大落的淳昭仪,怡修仪从不显山露水。她不会成为后宫的话题中心,也不会成为后宫的风暴中心。她像一个游离在外的逍遥人,自在而淡然。
第一女官 第二百五十六章 当恶疾来纠缠
如果说后宫传奇淳昭仪,是御赐“省心宝贝”第一名的话,那怡修仪绝不会跌出前三。
这就是怡修仪在后宫的地位。如果说还有点遗憾,那就是怡修仪没能生育过,甚至没有怀孕过。
一个从不生事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变得神秘莫测,这不得不让人疑心顿生。可小意走后,玲珑将怡修仪的诊治记录前前后后翻了不下三遍,实在是一点花样也看不出来。
只有一个结论:这真是一个身心都很健康的女人。
正不解着,张御医前来找玲珑。
“寇姑娘,麻烦你将琉华宫怡修仪的诊治记录找给我。我得看看。”
咦,真是想到曹操,曹操就到。要不要这么灵。
当然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正在看怡修仪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玲珑假意在一堆记录里翻了一遍,将最上头的给翻下去,又从册子堆里翻出来,好一顿折腾。
“找到了,在这儿。唉,怡修仪真是后宫少有的身子硬朗,她的册子好久没动过了。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太舒服么?”
玲珑故意讲得轻描淡写,真是衔接得极其自然,问鼎影后毫无压力。
张御医却望了望四周,似是十分警惕,随即压低声音道:“这病生得蹊跷,胸乳部好大一处恶疮,似已有不短的时日,不知为何现在才告知御医院。现下贵嫔娘娘不让声张,回头你一看记录,早晚知道,故此才不瞒你。你也守着嘴,传出去让贵嫔娘娘知道,可不是好玩的。”
“是,张大人。听着真是瘆人,我都起鸡皮疙瘩了。怎滴如此恶疾,可怜的怡修仪。她好久不侍寝了么?”
好久不侍寝,才能隐瞒这么久吧。
张御医认真地阅着往日诊治的情况,不甚在意地回答玲珑:“这事儿不该是御医过问的,我就不知了。”
忽又被其中一页所吸引:“咦……”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玲珑心想,我刚刚才看了三遍,啥都没发现,你咋就发现敌情了呢?
张御医眉头紧锁,没有回答她,只问玲珑要了纸笔,将其中一段认真地誊录下来。
誊完,脸色凝重,对玲珑说:“不太妙,姑娘切勿将修仪的病情外传,此事需得向史大人汇报,请他指派数位御医一起会诊之后,方可决断。”玲珑见他如此郑重,知事关重大,再不敢俏声语言,屏息敛神道:“张大人放心,玲珑明白。”等张御医前脚一走,玲珑赶紧扯过册子,凭着记忆翻到刚刚他誊录的那一页。只见上面漂亮的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怡修仪曾于xx年xx月xx日,胸口隐痛等等,御医认为是暑气郁结云云,总之,一切写得都很中医,纵是玲珑在大齐朝呆了好几年,纵是玲珑又到御医院当了女官好几个月,她还是觉得这些术语听上去很玄乎。
再往后翻,偶亦能见胸痛症状,只一直当普通暑寒之症给治着,也未见病情有所加剧。
胸痛。持续胸痛。到如今的溃烂生疮。这真是疮吗?
玲珑不寒而栗。
一个极为不详的念头悄悄地占据了玲珑的脑海。她不想那样去想,可是,甩都甩不开。
这会是乳腺癌吗?
这个世界,没有这三个字。
可是,没有这三个字就代表没有这种病吗?怡修仪还那样年轻,怎么可能?
这是一个医疗条件极其有限的年代,平均寿命是多少呢?或许大齐朝并没有这样的官方统计。但是,仅以身边来看,四十多岁已近中老年,六十岁已垂垂老矣。
六十岁。前世,六十岁的大妈们还在欢快地跳着广场舞、占领全世界呢!
看惯了宫里的横祸与枉死,怡修仪这样年轻的美人儿,就要面对正常的生老病死,反而让玲珑的心中无比郁闷。
或许自己想错了。
无论如何,怡修仪算是毁了。就算不是绝症,在那样私密的部位生了恶疮,哪个御医敢看?
无非是让宫人汇报着,御医酌情开着药。又如何可以施展得开?
感谢文明社会,感谢妇科检查。玲珑有种说不出的哽咽。
就算玲珑三缄其口,怡修仪生了恶疾之事,还是在宫中悄悄流传开来。这世间总是少不了唯恐天下不乱之人,正如当年皇帝与莫瑶的雪中情,可以演变为赤身滚雪地一样,怡修仪的胸乳之疾,也被传得完全走样。
一个白良人倒下了,千百个白良人站起来了。
这天,玲珑来福熙宫自己的屋子里取东西。
“你一定听说怡修仪的恶疾了吧。”莫瑶听了传言,并不敢信。
“史大人指派了张御医在瞧着,数位御医一同会诊过了,情况不妙。据说怡修仪身边的宫人说,近日夜间痛得厉害,常常夜半呼号,其声犹惨。”
有时候,不用描述症状,只需闻其声,观其形,便知病情有多严重。
莫瑶听了,心惊肉跳,好似亲耳听到了怡修仪的痛号。“修仪素来待人和善,按说好人应该有好报才是。”
玲珑冷哼一声:“绮罗是好人吧,丘良人是好人吧,邓良人是好人吧,她们有好报了吗?”
“玲珑,不能没个忌讳!”莫瑶低声喝止她。
“是,娘娘。玲珑只是一时义愤。”想起绮罗,玲珑难过得低下头。
“御医们倾尽全力地治着,或许病情很快会有好转,我们应该为怡修仪祈福才是。”莫瑶善良地抱着希望。
玲珑神情一黯,心想,既便是医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对付这样的病都需要大动干戈,这大齐……玲珑又有何理由可以乐观?
“若娘娘有机会见修仪娘娘一面,或可问问她,是否之前已有发现胸乳部有硬块凝结。如是这样,那情况真的……一切都很难说了。”“医者言重,听着难免瘆人。我便是有机会去,也不好意思问如此秘密的话啊。唯有为她祈福,希望她遇难呈祥罢了。”莫瑶又不想放弃希望,又觉得希望可能的确渺茫。矛盾得不可开交。
第一女官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谁也无法说服谁
“娘娘,玲珑愿意为怡修仪祈福。可是,恕玲珑私下说句有罪的实话……”玲珑心中的煎熬,烧灼着她,那是两个世界常常无法统一的煎熬。
“什么实话,竟会有罪?”莫瑶不解。
“当恶疮开始肆虐,此病已至晚期。除非……除非将胸乳切除,方有生机,否则,只会越来越严重。”
莫瑶大惊失色:“这是何等疗法,如此残忍。女人要切了胸乳,活在世上还有何意义?这一刀下去,痛也将人痛死了,还谈何活下去?”
玲珑见莫瑶如此悲愤,有点后悔自己说得太多。痛是实实在在要承受的,这世界没有麻醉药。而这些生活在古代的妇女,在疼痛之外,怎会理解现代医学,又怎会理解现代女性坚强的活法。
谁说没有意义,活得漂亮才有意义,而不是靠那一双高挺的胸。
可是,悲哀的是,封建王朝的女人们,尤其是后宫的女人们,赖以生存的除了姿色,又还能有什么?
任何的思维定势,任何的价值取向,都只能放在在当时的环境和社会中去考量,你无法离开那个社会去谈什么女性的价值。这是此世界与彼世界的冲突,谁也无法说服谁。
玲珑妥协了,她愿意只当自己没说过。苦笑着:“我可能危言耸听了,或许不至于如此绝境吧,希望御医们再次会诊,怡修仪只是普通肤疾而已,这便算不得大病了。玲珑刚才所说,也不过是异想天开,作不得数。”
莫瑶总算心里稍有安慰,叹了口气:“我们这些个进宫久的嫔妃,还能有恩宠的不多了,所谓兔死狐悲,真不希望谁有三长两短。所以总希望修仪能好。”
玲珑听着烦心,努力笑了笑道:“娘娘自然是好心的。还是不说这些吧,我们说点高兴的。”
调整一下心情,一转眼珠,想到一事:“娘娘,给您主诊那赵御医,你知道吧。”
“知道啊,他初时可诚惶诚恐了,每次来福熙宫,我隔着珠帘就能见到他一头汗。近日似乎好多了,像是渐渐进入状态了。”
“哈,可不是。娘娘你不知道,他们当御医的,一旦给哪宫娘娘当了主诊,那每日从家里出来,都要告别好久,总怕万一出点事,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要说起来,也真是可怜。”
“娘娘您说,这可不是怀着上坟的心情来上班嘛,哈哈。”
“什么叫上班?”莫瑶没听明白。
得,流行语哪能这样随便乱说,又捅了篓子了吧。
“我们那儿管出门做事叫上班,官员们上朝,叫上班,御医们来御医院坐诊,也叫上班。”
“哦,原来如此。”莫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道,“你说的高兴事,难道就是御医们提着脑袋上班?我可觉得一点不高兴,还挺悲凉的。”
“得,娘娘您真是高手,我本来想说高兴的事,被您带跑了,带到悲凉那一国去了。”玲珑定定心神,重新上路。
“话说那赵御医,家里人口特别多,一位夫人,一位母亲,还有大大小小五个孩子。好玩的是,这五个都是儿子,据说吧,顽皮得很,天天家里要翻天,两个女人根本镇不住一群小子。偏偏赵夫人又怀了孕。于是那阵子,赵御医天天愁眉苦脸,跟我说,这回夫人要是再生个小子,他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去了。”
“天哪,五个男孩,好像……真的有点可怕。这得多大功夫才管得过来啊。”莫瑶张口结舌。然后接下来的想法,就和玲珑当时一模一样,这赵御医怎么这么能生啊,别人生个孩子老费劲,他夫人生个孩子怎么跟下个蛋似的简单啊。
“然后吧,上个月,赵夫人生了!”
“生的什么?”
“又是儿子啊!赵御医在家休息了两天,再来御医院的时候,都快哭了。”
“还哭。这要在宫里,只怕得笑醒了。”
“是啊,所以史大人当初指派赵御医,虽说大家都觉得他资历不够其他几位深,我却觉得完全足够了,现在看看,是人家早就有生儿子的经验了,这是多好的兆头,多子多福的御医,来给您当主诊。”
“兆头的确不错,要是其他嫔妃知道赵御医家这么多儿子,只怕赵御医也要像当年储御医那样红遍半个皇宫了。”莫瑶偷笑一会儿,又继续问:“赵夫人生了儿子之后呢,赵御医不会真的哭完就离家出走了吧?”她打趣。
“没有离家出走,我给他想了个法子,让他回家给五个儿子编队,每人分配任务,轮流给弟弟讲故事,每天要不重样,讲不出来的,当天晚饭就没肉吃。这样他们可不就没时间顽皮了。”
“呃,玲珑,你有点……狠。”
“哈哈,你猜怎么着,头两天吧,总有孩子没肉吃。到后来,孩子们掌握窍门了,想不出故事就编,编不出就改编。同一个故事,变主角最简单啊。今天主角是乌鸦,明天主角就变成青蛙,后天主角变成了田鼠,总之,把能想到的动物全想过来了。昨天,赵御医憋着一肚子的笑来跟我说,他三儿子讲故事,一开口就是:从前,有一只美丽的屎克郎,每天晚上在树林里唱歌,一只母屎克郎很仰慕他的歌声,决定请他吃一顿美味的大餐……”
“噗!”莫瑶笑出声来,“屎克郎吃大餐,能吃出什么好东西来。真是受不了啊,幸好我已经吃过晚饭了。亏这破孩子想得出来。”
“唉,可不是,这本来是很美的故事,一只美丽的夜莺,每天晚上在树林里唱歌,荧火虫很仰慕他的歌声,决定请他吃一顿美味的大餐……经赵御医家的五个儿子改编,变成了乌鸦动听的歌喉,然后变成青蛙动听的歌喉,后来还变成了田鼠动听的歌喉……”
“咳咳……”身后传来尴尬的咳嗽声,玲珑回头一看,我的妈呀,当事人赵御医正站在门外,用咳嗽声提醒玲珑“我来也”。
“呵呵,呵呵,我正逗娘娘开心呢。”玲珑摸摸鼻子,尴尬地解释。
“是啊,幸好玲珑逗我开心,否则我还不知道赵大人家原来有六位调皮的公子呢。”莫瑶刚刚还笑得花枝乱颤,立马就变成和蔼可亲了。
“让昭仪娘娘见笑,孩子们顽皮得很,其实,屎克郎还不算什么,昨晚卑职回家,故事已经变成了这样:从前,一只美丽的母亲,每天晚上在树林里唱歌,奶奶很仰慕她的歌声,决定请她吃一顿美味的父亲……”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莫瑶和玲珑顿时双双暴笑,玲珑讲了半天,不敌赵御医一句“一只美丽的母亲”啊,可怜的赵御医,就这么被孩儿们安排成了母亲的大餐。
“娘娘小心,切勿大笑啊。”丹桂听见笑声,从门外紧张地跑进来。
只要玲珑来,丹桂就很识趣地去门外把风,让玲珑和莫瑶说说体己话儿。
两人欲忍,又忍不住,望着无辜的“美味大餐”,依旧忍俊不禁。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赵御医给莫瑶进行了例诊,情况良好。
莫瑶从不跟别人打听同样怀孕的范美人。自信之人不用打听,自有玲珑将范美人的动静一五一十地向莫瑶汇报。
范楚楚如今已是五个月的身孕。到底是年轻,底子好,虽是孕中,却依旧常常在宫中走动,一点没有静养的意思。
虽说后宫有孕的嫔妃,按惯例可免了每日的晨省,可范美人几乎每天都会按时去昭阳宫请安。虽说她与皇后并无多少热情,于表面上,却是做得极周全。
如今皇帝常常赞她,称她与莫瑶给宫中的嫔妃做了良好的示范,如何宠而不骄,如何淡而不争。
自从莫瑶的“不争”成就了最大的褒奖之后,人人都试图给自己包装出一个“不争”的形象。一时间,后宫貌似秩序井然,虽说偶有几个小嫔妃也会争争吵吵,到底成不了气候,影响不了大局。
皇帝对后宫如今的氛围比较满意,他觉得丽婕妤果然是宫中最大的祸害,只要丽婕妤一去,后宫简直比天宫还要和谐。
万福客栈霍氏老板娘的体己信又来了,通过玲珑手中密码书的翻译,信中内容让玲珑忍俊不禁。
宫中的净水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带出,万福客栈的人按时收着净水,再将它送到玲珑在宫外安排的实验场所。
可是,他们找不到猴子!
这真是一件悲剧的事情。不知道是大齐王朝的山脉都离得太远,还是猴子太珍贵,反正,他们找不到猴子。
如今向玲珑汇报,因为找不到猴子,所以临时决定用猪代替。
玲珑差点跌倒。猪……好吧,还能更有想象力一点么?
可转念一想,又有何不可,小白鼠都可以用来做实验,猪为什么不可以。那就猪吧。猪的食量未免太大,这点儿净水不知道够喝不,玲珑深深地替它们担心着。
第一女官 第二百五十八章 重逢“霍香玉”
玲珑提起笔,翻开密码本,想给万福客栈写个回信,说说怡修仪这个凶险而又蹊跷的病。可是在那充作密码本的书上翻了半日,终觉得自己想说的太多,靠这样用各种中药名来表达,实在是杯水车薪。
要是我能出宫多好啊!玲珑合上书页,起身,望见窗外的月亮悄悄挂上了树梢头。
夏夜,其实是一年之中最诱人的夜。冬夜寒冷,人人欲躲进温暖的小窝,春夜与秋夜,又容易困乏。唯有夏夜,撩拨着众多闷热不堪的人们,去寻找那些空旷之地,感受难得的微风与树影。
玲珑来到宫舍外的小院。这是御医院专门僻出来,给女性宫人们居住的地方,最好的一间给了玲珑。饶是这样,与福熙宫那小小的侧屋相比,都还显得异常逼仄。
可见,后宫中,最好的屋舍果断地给了娘娘们,所有为嫔妃们服务的人,都只能在边角料的屋舍中再自行开辟。
院子的高墙,不足以将墙外的老树完全遮档,月色温柔地照着宫墙,夺去了星辉的光芒。
“寇姑娘,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身后有声音,细细软软。
玲珑回头一看,是小宫女杨枝。便朝她笑了笑道:“辜负了月色多可惜,出来透透气再睡。你怎么也还没睡?”
杨枝脸红红的:“总也睡不着。”
“莫不是想家了?”玲珑望着杨枝,那样稚气的脸,分明还是个孩子。
“还好……有点想吧。”杨枝扭捏着,还是承认了。
“你是哪里人,多大了?”玲珑问。
“我是青州人,今年14岁,前年进的宫,进宫的时候娘还抱着我哭。”小姑娘都一样,一说到家,一说到母亲,便泫然欲泣。
只有玲珑的内心如花岗岩那般坚强,所有关于母亲的柔情都被锁住,保护起来,不能去碰触。
一听杨枝也是青州,玲珑心中异常亲切,开心地说:“我也是青州人呢。咱是一处的老乡!”
杨枝顿时眼神闪亮起来:“是吗?寇姑娘家住哪儿?我瞧瞧我认识不?”
“东门大街啊。”玲珑脱口而出,猛然想起,那是朝阳门霍府的坐落地,要收回却已来不及。
“寇姑娘也住东门大街?”
“你认识?”
“我倒是没去过,但我知道东门大街住着一个霍家。”
玲珑有点尴尬,赶紧补救道:“那是我家隔壁,隔壁,呵呵。”
“那你一定见过霍小姐吧。”杨枝问。
呀,霍香玉么?好多年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有点陌生了。自己这具美好的身躯以及明朗的长相,可就是霍香玉的无私馈赠呢。
“算是……见过吧,不熟……”连不熟都说得出来,真是令人发指啊!
杨枝捂嘴笑起来:“她漂亮么?”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说不漂亮,自己也不答应啊,说漂亮,是不是又有点令人发指?
不,简直是丧心病狂。因为她听到自己毫无愧色地说:“当然漂亮了,青州城第二美人啊!”
“所以啊,我哥以前的梦想就是能娶到霍小姐当嫂子,老被母亲骂是异想天开呢。”杨枝想到家人,嘴角弯弯地,止不住地向上。
玲珑却听得害臊起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竟然有人想娶霍香玉?她不是街头恶霸吗,她不是令人闻风丧胆吗,她经过的地方不是连小狗都不敢抬起腿来撒尿吗?
“这个……这个霍小姐……好像脾气不大好啊……”玲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脾气不大好”,这个形容很可爱很刁蛮。
“哪里是脾气不太好啊,分明就是个女恶霸啊!”
这个杨枝,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只听杨枝又忿忿不平道:“我哥不知道脑子里拌了什么浆糊,迷霍小姐迷得晕乎乎的,就连霍小姐指使街边的恶狗去咬我哥,他也觉得是霍小姐在考验她,说每一道伤口都是霍小姐给的小幸福。”杨枝气鼓鼓地说,柳眉倒竖。
玲珑却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这霍香玉,哪有这么调皮捣蛋,分明是好歹不分了都。这杨枝哥哥也算是奇葩一朵,要是自己结识了那时候的霍香玉,说不定就劝她嫁了杨枝哥哥算了。
大多数女子都看不上将自己视作女神的**丝男,但是最后,不过是嫁了一个没有把自己当回事的**丝男,往往还不以前那个。
“后来呢?”玲珑问。
“后来,霍小姐突然嫁到京城去了,说未婚夫来迎娶,霍少爷亲自送亲到了京城。我哥失魂落魄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就娶了我嫂子。”
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这就是“霍香玉”的下场!
她上了宫车,将“霍香玉”这个身份留在了霍府,而霍伯启需要解决她。“霍香玉”北上进了京,带来了霍英姿和霍夫人,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朝阳门的严密,出乎玲珑的想象。
然而,玲珑觉得最值得回味的却是杨枝最后一句话。少年人的爱情常常这样,痛苦的祭奠,而后平静地生活。
无论如何,霍香玉也值得了。这世上,有过一个少年全心全意地将她视作女神,愿意将她娶回家。
男人的爱,莫过于将女人娶回家。
“挺好的。我们年少的时候喜欢过一个人,长大后,和另一个人平静地过日子。可不都是这样?”玲珑将双手叠起,撑在栏杆之上,仰望着那一轮明月。
这属于大齐王朝的、安宁的明月。
“为什么不能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长大了和他平静地过日子呢?”杨枝傻傻地望着她。
玲珑不忍打破一个少女的梦想。她所有的春意,都留给了柯御医,瞎子都看得出来。
“如果对方愿意等你长大,那就可以。”玲珑给她留了个希望。
杨枝的脸庞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烁着恋爱中的少女特有的光芒。望着她,玲珑再一次觉得自己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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