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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煞七十二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祭酒

    “要我说,咱兄弟俩就不该掺和那档子事儿。你瞧瞧,一文钱没捞着不说,我成了瘸子……”

    他恨恨拍了拍手里的拐棍,对着弟弟——旁边吊着胳膊的张少楠抱怨道。

    “你还断了条胳膊。”

    “我也不是赶趟子要给官老爷做狗。”

    张少楠随手在街边摊子里抓了一把桑葚,瞧也不瞧点头哈腰的摊主。

    “实在是妖魔之事流传甚广,听了有些犯嘀咕。”

    “怕个卵!”张通啐了一口,把一个躲避不及的行人掀了个狗啃泥。“风言风语几个是真”

    “这次可不同。”

    张少楠摇了摇头。

    迎面一个卖花的小姑娘见了他俩,身子鹌鹑似的一颤,便要逃开,却被他勾了勾手指,哭戚戚挨了近来。

    “非但有冯李两个道士搅在其中,据说连水月观的于真人也牵扯在内。”

    他在小姑娘篮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一朵野花撇在耳上。

    “我探听到一些消息……”

    他又随手把小姑娘撵开,附耳给哥哥张通小声说了一些秘闻。

    “想来确有其事。”

    “管它是真是假。”

    张通却浑不在意,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脚步,“咚咚”砸起门来。

    “偌大的潇水城,几万口子人,偏偏能吃着咱兄弟俩”

    张少楠不再言语。

    只退了几步,只顾自活动脚踝。

    没多久。

    “谁”

    门里响起一声紧促的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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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痴人
    当李长安挤进院子的时候,办案的衙役们正把群情激涌的邻人们往外撵。

    一进一出。

    李长安似逆水而上的鱼儿。

    废了老大的气力,才过了“龙门”,跃入院子。

    “薄兄弟可在”

    他理了理被挤歪的剑带,朝着院内忙活的捕快们询问。

    作坊里,已经升任班头的薄子瑜正在指挥勘察现场,听了话语,连忙出来打了个招呼。可探头一瞅,却见着只李长安一个道士。

    “冯道长呢”

    自泥魃那夜已然过去数日。

    冯翀出于义理,薄子瑜出于公愤,李长安出于完成任务,便心照不宣地结成了应对妖疫、揪出幕后元凶的联盟。

    又得到青萍真人的引荐,在官府方面得到更多的重视。

    于是这几天下来。

    薄子瑜负责协调官府、组织人手、探查消息,而冯翀和李长安则常常一起行动捉拿妖魔。薄子瑜眼下见得李长安孤身一人,才有此问。

    “冯道友在观里研制解药,脱不开身。我这次来……”

    他这此来,是得到水月观一个老善信的消息,说这附近某个酒坊老板突然胃口大增,疑是妖魔附体之兆。

    可李长安过来仔细一查验,却发现是那老板抠门儿,克扣了工人的伙食,被工人们一起调侃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被人信以为真,煞有介事地报告给了水月观。

    反正几天来,类似这种子虚乌有或以讹传讹的消息着实不少。

    道士扑了几次空,虽仍心平气和,但眼下也懒得多说。

    “这边又是何事”

    “姑且是凶杀案,只是颇有古怪,正想去找道长你。”

    说着,薄子瑜便把李长安招呼进屋子。

    一进门。

    他便递来一个询问的眼色。

    李长安熄掉手中冲龙玉神符,摇了摇头。

    他没在这里闻到丁点儿妖气。

    但一定没有妖怪

    这却不一定。

    往常的日子,道士在辨识妖魔方面多依赖鼻神。毕竟,寻找气味儿是自然界最普遍、古老、好用的追猎方式。妖怪多能变换形体,却往往难以改变自身的气味儿。

    可进入潇水以来,以前无往不利的冲龙玉就频频吃瘪。似乎潜藏在潇水城中的妖怪,都能遮挡住自己的气味儿似的。

    穷则变,变则通。

    李长安也不是死脑筋,也渐渐改变行事。

    就同便宜师傅常说的:不要依赖法术,多看,多想。

    所以,眼下李长安也没急着下定论。

    一边听薄子瑜讲述案情,一边细细打量室内。

    作坊不大宽敞,几个捕快塞进来就略显拥挤。可饶是走转不开,捕快们却有意无意避开了中间的一张桌子。

    那桌面上放着一个大筲箕,上头摆着几条褐黄的卤肉,一颗煮得皮穿肉烂、面目模糊的人头,一对手脚掌,几根剃得光生的骨头以及些许内脏。

    吃人的事,李长安见得多了。

    但冷不丁在这繁华和平的潇水,见着这样一幅惨景,仍是心中戚戚,不由避开目光,瞧向它处。

    旁边,张通正满脸不耐应付着捕快的问询,张少楠则倚在墙边冷笑不已;再角落些,蜷缩着一个男人,他的模样极其狼狈。

    披头散发不说,头发也被人拔去了几撮。衣服破破烂烂,浑身青红,没一块好皮肉。身上还有些稀泥、烂菜叶、臭鸡蛋,道士鼻子动了动,甚至于能闻到一些粪水味儿。

    “他是”

    “顾老三,这熟肉店的主人家,嫌疑人。”

    “怎么这副模样”

    “谁让他生意太好咯。”

    却是张通突然插话。

    他脸色有些难看,说着就蓄了一口老痰,吐在旁边顾老三的脸上。那顾老三却只转了转眼珠,一言不发抬手擦去,便又蜷缩起来,好似烂泥塘里的老龟。

    生意太好

    李长安想了想,终于晓得为啥方才围观群众们为何如此激愤。

    闲话少提,言归正传。

    道士又问。

    “死者是谁”

    “还能是谁”

    依旧是张通抢了话头。

    “就是这顾老三的婆娘呗。”

    “如何确定”

    他忽而咧开嘴,眉眼里挤出一种“男人都懂”的笑意。

    “因为那坨胸脯肉我认得,海碗大小,上头还有颗痣哩。”

    李长安扫了一眼筲箕上的尸块,确如所言,只是……

    “人家婆娘身子,你这厮从何知晓”

    薄子瑜惯来看不起这些地痞无赖,呵斥起来也毫不客气。但张通也是横行惯了的人物,当下也不说话了,只抱臂怪笑。

    院子外头,几个无良汉子乌泱泱起哄:“非但张老大晓得,咱们都晓得哩。”

    随后。

    又乱糟糟叫唤,说些什么只手可握、柔滑松软、白玉膏上两点黑……

    这些狎亵话出来,勾起外头男人们一阵哄堂大笑,引得女人们一顿破口大骂。七嘴八舌、杂乱喧闹,好似屋里面不是死了人,而是演了一出荒唐闹剧。

    道士充耳不闻,只对着残尸轻声诵咏经文。

    薄子瑜却被吵得不耐,大声呵斥让围观的人们闭嘴,又招来个家住左近的衙役仔细询问。

    原来这顾家是祖传的烧卤手艺,靠着一坛几辈儿传下来的老卤,虽不能大富大贵,也算殷实人家。可惜传到了顾老三这辈,他却偏偏迷恋上一个叫“雪团儿”的昌技(和谐),败坏了家产不说,也耽搁了娶妻,三十锒铛仍旧孑然一身。后来,这雪团儿也年纪渐大,瞧着顾老三光顾得殷勤,就脱籍从良嫁给了他。

    可惜,这雪团儿或说顾田氏,关得了皮肉生意,却关不住心里红杏。虽为人妇,却不改风流本色,成天跟些浪荡子弟四处胡混。而顾老三也是爱煞了妻子,见约束不住,竟是自欺欺人、捂起耳朵全当不知,久而久之,便落了个“龟蛋”的雅号。

    “照这么说来,这位顾居士忍着忍着也该习惯了。”

    李长安一段经文咏完。

    “为何又突然痛下杀手”

    衙役笑道:“这不得多赖道长你嘛。”

    “我”

    “可不是道长可还记得酒神祭那夜,你追逐鬼面人,撞坏了许多画舫。”

    道士点头,静待下文。

    “其中一艘画舫上,这雪团儿正在与一客商快活,不料被道长撞破,撵到了甲板。这下,全城人都看到了他婆娘的光屁股蛋子。”

    衙役笑嘻嘻指着角落里仍旧呆滞无言的顾老三。

    “道长您这可是亲手把他脑袋从乌龟壳子里拔(和谐)出来,再帮他把绿帽子给戴正咯!”

    “呃……”

    李长安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能说世上事真是奇妙到操蛋!

    而这时。

    外头的喧闹却突兀停止下来。

    紧接着。

    一个故作娇媚的女声在院子里响起。

    “哟,今儿是什么日子哩,教奴家的门前这般热闹。”

    李长安侧目看去,只见原本拥堵在门口的人群已然散开,男女老少们都拿一种“见了鬼”的眼神聚焦于院门处。

    那里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斜依在门扉上,身姿婀娜,意态慵懒。她的皮肤白净如雪,但脸上却能捕捉到年华不再的遗憾,残留的七分风韵多靠骨子里的风流支撑。

    她浅浅的笑着,一颗泪痣点缀在眼角,愈显秋波勾人。

    这又是谁

    没待李长安问出口。

    “娘子!”

    角落里顾老三突然挣扎着要站起来,脸上浮现出期待与喜悦。

    “你又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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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太岁妖
    三角马是一种很简单的刑具。

    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三角木架,使犯人反剪双手,跨坐在尖锐的棱上,而后双脚悬空,再挂上重物向下撕扯。

    ……

    潇水署衙一角,临时充用的监牢。

    绑在木马上的顾老三努力睁开眼睛。

    牢内阴暗。

    只瞧见远些的阴影里藏着两个模糊的影子,而近处只一个面皮白净、神色阴惨的牢子。

    牢子手上提着两个沙袋,有条不紊分别挂在顾老三两只脚踝上,瞧见木棱深深勒进皮肉,才慢吞吞地问:

    “为何杀人”

    顾老三打了个抖,一言不发。

    牢子神色没什么变化,又取了两个沙袋再挂上,依旧一句:

    “为何杀人”

    顾老三浑身打起摆子,汗如雨下,终于吃不住撕扯的剧痛,嘴上喃喃:

    “我没有杀人。”

    牢子用一模一样的动作再添上沙袋,用一模一样的腔调问:

    “为何杀人”

    顾老三惨嚎起来,昏黄的尿液沿着木马横流,他断断续续说着:

    “我没杀人,是娘子病了,我在给她治病。”

    牢子只是添上沙袋,还是一句。

    “为何杀人”

    顾老三的神色已然有些恍惚,嘴里口齿不清。

    “郎中说后院埋的都是切下来的病根。”

    牢子又提起沙袋。

    “好了。”

    李长安从阴影中跨出,制止了继续施刑。

    说来矛盾甚至虚伪,可说杀人无算的道士居然看不下去这点刑讯手艺。

    他招呼牢子一起把顾老三解下来。

    倒也不是无端端动了菩萨心肠,而是确有所疑。

    “你方才说生病什么病郎中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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