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容九
谁又会想到,尽管面上用权势镇他压他,却又会为他不畏强权的勇气所钦佩,为他一心为求公义判案如神的风采所折服呢?
诚然对于这种感情与精神上的双重分裂我亦是极为伤神的。
直至我的恩师方良案名动京城,先是我那前未成功过门的驸马韩斐所弹劾,再由我不久后即将过门的宋郎生所亲审。
我几乎想象的到那是如何惨烈的一场硬仗。
数不尽的争执加速了我俩之间关系的恶化,甚至在他书房内,我撕裂了他心心念念的折扇,而他为此将我狠狠推倒在一边,把我心中最后一丝期许也一并撕碎了。
那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过大理寺,没有再见过他。
方良走的那天,天降大雪,银装裹素。
我瞒着父皇乔了装溜到城门意欲送行,不想竟瞧见了宋郎生。
褪去官袍的他在人来人往中依旧那般扎眼,而方良就这样沉稳的站在他跟前,一身布衣朴素,神色柔和,丝毫不见刚经受过大劫大案之疲态。
我戴着竹笠佯装路人缓缓的经过他们身边,只听宋郎生道:“这段时日,辛苦先生了。”
方良像是如释负重般拍了拍他的肩,久久方道:“宋大人辛苦才是。”
然后我就走过了。
显然完全没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于是我又不甘心再度假装经过折回去,宋郎生道……了什么我没听清,只听方良道:“倒是累你令公主与太子殿下误会……唉,老夫如今,却也无以为报。”
宋郎生仿似不介怀的笑了笑,笑的很淡:“在下并未帮过先生什么,这一路您当好好照料自己。”
重走一轮,依旧没听懂他们话里的玄机。
待我再度绕回头,宋郎生已然长长作揖目送已然离去的方良,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来送行的,急欲上前,忽听方良长笑道:“公主之意,老夫了然于心!珍重!”
我:“……”
扭头的时候见宋郎生正面无表情的望过来,我颇为发窘的摘掉竹笠,“你们发现我了?”
宋郎生不咸不淡:“殿下没发现?”
我:“……”
宋郎生毫无礼数的兀自转身,我左右望了望,不知该跟上谁好。宋郎生见我原地不动,遂停了下来,回头望我:“公主还不回宫吗?”
我指着方良的方向,“恩师的案子,是他早有准备的么……”
宋郎生不答话。
我垂眸道:“他是故意算好了一切,先是让韩斐举发他,再让你亲审此案?明面上你们是办他的人,实则已是把这案对方家的伤害降到最低么?”
宋郎生依旧不答话。
我看着他道:“是否内阁早有人想要借此掀起轩然大波?是否怎么都逃不过才先发制人?是否为了保太子党?是否……”我哽了哽,“是否怕我不惜一切维护他才不将真相告之于我?”
宋郎生平静而肃然道:“方老说‘但求上不误国,下不误民,无愧于心。’”
我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只想要追上前去,同方良说些什么,宋郎生却道:“方老已说了然,公主何必多言,叫他为难?”
了然。恩师的心意,我又岂会不懂?
彼时我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揉了揉鼻子,气道:“他了然什么啊了然,他年前吃酒时和我打赌赌输了欠我三百两还没还呢,我是来讨要银两的……”
“……”宋郎生懒得再理我,回头继续走,我喊住,示意暗卫离我远点:“我今日是偷溜出来哦。”
他继续走。
“没带护卫也没带贴身丫鬟。”
他仍在走,步伐渐缓。
“连马车也没有,天快黑了,雪好大,我快看不清路了,回不了宫了,快要冻死了。”
他驻足。回头,神情写满了不情愿,连公主的称谓都省了:“还不跟上来?”
我喜滋滋的踩着雪奔向前去,一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边,因雪攒得厚极,走起路来歪来扭去,几番用鼻子撞他的背,见他摆出十分不乐意的架势,又只好跟的远一些,步伐轻一些。
这般一来动静小了,宋郎生又得时不时的回头看看我,确认我没随着人群走散,方继续若无其事状前行。
他安然的在前边走着,我笨拙的背后跟着,恍惚间似回到了很多年前的山上,那时,小妹妹也是这般小鹿乱撞的跟着大哥哥的。
落日后愈发冻了起来,我出门时未寻到比较低调的袄子,穿的薄了些,此刻不免有些瑟瑟发抖,喷嚏连连,也不知道是打了第几个喷嚏后,宋郎生又停下脚步,除下他的棉布外套,重重的吸了口气,迅速披在我肩上又迅速回头,硬邦邦地道:“公主若染了风寒我只怕担待不起。”
我呆住,傻愣着感受棉袄上余留的体温,明明心中欣喜,只是嘴上习惯性嘀咕的毛病又犯了:“赐婚都敢拒你会怕这?”
“……”
“好吧我什么都没说。”
“……拒婚的事……”宋郎生的声音平平的,“我还未向公主道过歉,致过谢……”
我胸口一闷,偏又强作摆手道:“反正你没礼貌本公主早已习惯了。”
宋郎生很难得的没反驳什么,他沉默着,气氛反倒有些不自在,我笑了笑,蹦到他跟前,随口扯道:“诶哟,其实没那么严重,父皇若要逼婚,你只能答应啊是吧。”
宋郎生想了想:“嗯。”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宋郎生理所当然的斜睨:“不然?”
我傻眼:“我,我还当你会宁死不从……”
他歪头:“谁会蠢的为这种事宁死不从的,殿下是戏本看多了吧。”
我:“……”韩斐有人骂你蠢。
我定了定神道:“……你,你不是答应你亡妻不再娶了,你你你不怕对不住她么?”
“也对。”
忽然有预感他会说出超凡逻辑的言论。
宋郎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会心存愧疚的。”
我:“……”果不其然……只是那当时架势惨烈又是为哪般……
宋郎生又想了想:“不过,还应多谢公主当时劝阻了圣上,我从未想过拒绝御赐指婚能够那般容易的……”
我:“…………”
这一路我心中不断打鼓,甚至想要当面问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妹妹,却又担心这样的他会说出“哪个?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来貌似有这样一个人物了,不会吧,公主是那个小妹妹,公主这些年一直等着我?公主是戏本看多了吧,孩提时的笑话怎么就当真了?”诸如此类的话语令我无地自容,以至直走到了宫门前,我都没能问出什么,干巴巴看着他将要离开。
几番挣扎后我终于握紧拳头道:“宋大人,有个问题,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宋郎生挑眉:“哦?若是公主觉得不当问不必勉强。”
“……”
我选择性无视道:“其实,本公主想问这个问题许久了,宋大人既然愿帮我恩师,自也理解我的难处与苦心,何以处处针对我,待我如此清冷?”
宋郎生没说话,瞧着我,复又微微笑了笑:“我从未针对过公主,只不过确是不愿与公主来往过甚。”
“为何?是因我名声?还是因坊间传我府中有……那些人?”
宋郎生难得没有接我的话,只是望了望我的眼,少顷抬起头望着天上落下的雪花:“殿下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看着他,恍惚间,他的神情有些许落寞的意味。
我:“……然后呢?”
宋郎生:“没了。”
我:“……”
“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微臣没了袄子,也是极怕染上风寒的。”话毕,他悠悠然行了一个君臣之礼扬长而去,留下我一人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未能疏通他没头没尾的话,转念忆起白日所处情景,是夜,我裹着他的袄子在床铺上翻滚,喜悦之心久久没有褪去。
我盘算着起了个这样良好的头,今后细水长流的相处下去,我们之间亦并非没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而万万料算不到的是,没过几日,就在父皇趴着熟睡,我替整理御案时不经意间弄翻了未批阅完的奏折,无意间瞥见了大理寺少卿何云上的一道折子上头写着宋郎生的名字。
我按耐不住好奇掀开来细细看。
直到握着折子的手哆嗦个不停,依旧没能接受纸上的内容。
这是一道密折,字曰圣上亲启。
而折中的内容一言以蔽之则是:宋郎生之户籍虽为庐州儒商宋氏,却并非亲生之子而乃养子,经数月暗查,发现他极有可能是五年前谋逆满门案的漏网之鱼,请圣上务必彻查。
五年前……不正是大哥哥忽然失踪的那年么?莫非他不辞而别是为逃命?
怕只怕*不离十了。
想来是宋郎生在大理寺官途威胁到了这个何云,他才如此不遗余力的暗暗挖出宋郎生的底。
而若所言非虚,以父皇的手腕,宋郎生根本毫无生路。
我不知所措的捏着折子,心中纷乱成一团。趁着父皇未醒,将密折藏入袖口回至寝宫,一夜辗转至天明,想着千种万种法子,却没一个周全之策。
早朝时我起早守在殿门前听君臣议政,一面盯着何云生怕他说些什么,一面盯着父皇的神情看有否异样会否已察觉出什么,好在明面上风平浪静,直听到那声“退朝”方才舒了一口气,却不知是该先寻何云还是先寻父皇。
举棋不定之际忽听人唤我一声“公主殿下”,抬起头时,恰把宋郎生清清爽爽的面容望进了眼。
宋郎生笑盈盈的行了一礼:“极少在此等时辰见过公主。”
我呆住。
这是我们重逢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和我打招呼。
我压抑波澜心绪,“今日……起的较早,散散步,强身健体。”
宋郎生哈哈一笑,那笑容当真是好看的不像话,笑过之后他再抬了抬袖,“如此便不叨扰殿下的雅兴了。”
见他就要走远,我情急叫住:“宋郎生!”
他止步,回头,低头看自己的袖子,正被我用手揪住,复惊诧的看了看我,眼神尽是询问的意思。
我迎上他的眼睛,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很想问问他,问问他那个时候是否是想守约的,问问他那个时候失去所有亲人是否悲痛欲绝却没人陪伴在旁,问问他这么多年娶了别人后可曾想起过我,问问他此时此刻心中可还有恨否?
奈何千言万语怎会让我情不自禁的化为一句:“宋郎生,当我的驸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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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他怔了怔,然后转过身正对着我,笑了笑,“殿下莫要逗……”
“本公主是认真的。”我恳切重复道:“当我的驸马吧。”
宋郎生的面上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一时间不知如何应我,我道:“我,并非在询问,不愿听你拒绝我,宋郎生,若不讨厌我的话,便做我的驸马吧。”
宋郎生看着我,眼未动,身未动,像是停止一般静默须臾,然后,慢慢将袖子从我的指缝中抽开,半晌,摇了摇头。
“臣不愿意娶公主为妻。”
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之事。一句话,把我从自欺欺人的念想中拉了回来。
我看着他,笑了笑,“那便算了。”
“臣……告退。”
他的眼神早已飘忽到别处,应对不了眼下的尴尬,便又留给我那熟悉而又看不出喜怒的背影。
我睁着眼,眨干了泪,一遍遍告诉自己,眼下不是怅然儿女私情的时刻。
到最后,山穷水尽,唯有一计可试,仅此一计可施。
每日日落西山,如若公事不繁,宋郎生都会去他家附近的酒馆小酌几杯。
只是今日酒楼的掌柜收了我的重金后在他的酒里饭中下了药,不多时宋郎生便醉倒般趴在饭桌之上。
我派去伪装成他大理寺同僚的人就这般众目睽睽架他回家,只是回……的并非他府上。
而是公主寝宫。
他们替宋郎生换上内侍服,拿着令牌,不留痕迹的办妥此事。
侍奉我的宫女内侍一早让我支去歇息,而那一夜,偌大寝宫唯独我和宋郎生两个人。
他睡的很沉,因闻他武功不弱,我让掌柜下药时在每碟菜里都加了不少分量,算一算至少得睡上五六个时辰。
我蹲在床边,用指尖轻触他长长的睫毛,精致的鼻子,红红的嘴唇。
我悄声细语地唤道:“宋郎生。”
自然是没有回应的。
我双手支着下颚,近近的盯着他,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眉间微敛,我伸手去抚,怎么抚也抚不平。
我除了他的外衣又除了自己的外衣,这样折腾一番都已面红耳赤,哪还有扒光他的勇气,思来想去只得做罢,钻进被窝听自己砰然的心跳声,害羞之意渐渐淡化了孤立无援的恐惧。
直到第二日清晨。
宋郎生睁开眼时见我正直溜溜的盯着他。
他伸手柔了柔头,闭上眼,继续睡。
很显然,他以为他在做梦。
虽然……我很好奇他为何梦见与我同床共枕能够如此心平静和,然而等他如此反复几次确认自己并非做梦后,他直接从床榻吓的翻到地上去。
我说:“此乃本公主寝宫,若让人发现你这个时辰衣衫不整在此,死罪难免。”
宋郎生脸上的睡意没有完全褪去。
我道:“没有人会在意你是自己来的还是被掳来的,我只知道,父皇断不会让我令皇家蒙羞。”
宋郎生瞪着眼一言不发,脸色变了变,眸中寒意渐深。
我看准时机,气势磅礴地道:“如今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宋郎生,这驸马你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原本以为以宋郎生的性格多多少少是会反抗一番。
可那日他没说什么,只是从容的穿好衣裳,对我笑了笑。
我后来常常回想,那笑容怎么瞅着怎么有种诀别的意味。
可他没有和我诀别,相反,顺顺当当的领着我跪在父皇前请求赐婚。
我忐忑不安,命人暗里好好盯着,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又逃出京城。
他若逃了,何云难免不会再上一道折子。
何云方面,他后来亲自找来求见我一面。彼时宋郎生为驸马这个消息已然不胫而走,他一见到我就口口声声道宋郎生绝不能为驸马。于是我毫不容情的把那密折甩他脸上,道:“宋郎生这个人,本宫不计较他有什么过去,这个驸马,他当定了,另外大理寺卿,他也当定了。”
何云闻言倒也还算镇定:“原来殿下压下了这道密折,若是让圣上知悉……”
不等他说完,我又丢了一封信在他身上,他捡起来看了看,登时整个人瘫软在地。
我弯着腰看着他浮起一丝笑:“何大人写着一手好文章,当年殿试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哦,可是如若父皇知道了这个探花郎是事先知道了科考的题目,不知父皇作何感想?我想反正大理寺卿是当不了的。”
何云悚然的连舌头都伸不直了,我道:“两条路。”
“一是把那道密折再呈一次,你陪宋大人共赴黄泉。”我伸出两只手指,“二是,和我们坐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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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这样与宋郎生成婚了。
成婚那日正是三月阳春花开,铺天盖地的奢华后是大赦天下。
那以前,我一直无法估量将痴情妄想强而扭之会有什么后果。
起初,却也不认为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宋郎生的冷落,无非是我睡里屋他睡外屋,能不见面就不见面,见了面也只做不见,用膳时沉默的吃,眼神除了盯自己的碗就是菜盘。
我一度被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鱼肉的神情心水的七荤八素。
只是日复一日的把本公主当透明人,我倒也不大淡定了。
我开始尝试主动些。
比如换不同花样的衣裙在他跟前忽闪而过。
比如亲自为他磨墨备纸或是买些书籍。
比如天冷了热了替他置衣换被褥。
他一如既往的无视我的存在。
我忍了又忍,没忍住,某一晚他正在书房练书法,我大发脾气,掀翻他的书桌,并威胁他若不与我同床共枕便是欺君之罪必然祸及他全家。
宋郎生显然也已怒极,奈何我是公主他打不得说不得,左右只有怒气冲冲的振袍走人。
我委屈的回到寝内趴在床上闷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咿呀一声他推门入内。
他一手拿着一个枕头,另一手拎着被褥板着脸走到我面前,腾出手指一指:“我,睡惯外头!”
我:“……”
说完他也不等我吱声,抡起我的枕头狠狠的往墙内头丢,把自己枕头往外侧一放,脱了鞋袜,坐下来,用身子硬把我往里推了推。
我:“……”
完了将自己的被褥连头一并蒙上。
我:“……”
须臾,他把头伸出来,道了句“灯你来熄”,又再度把脑袋缩回被褥中。
我:“……”
于是乎,宋郎生与襄仪公主成亲三个月有余,说的第一句话是:我,睡惯外头。
本公主那此起彼伏的心情何以总是难以言喻。
++++++++++++++++++++++++++++初二第四更+++++++++++++++++++++++++++++
那日后除了夜里入寝时同床异枕,他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两样。
自然,本公主也不再默默无止境的付出了。
哪怕是早朝同挤一辆马车,算好时辰回府时与他偶遇这么丢人的事我也做的面不改色。
用膳时我乐此不疲的说着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哪怕他一句不回一声不吭,哪怕他一出房门我眼泪便不争气的落下,第二日我照样能笑嘻嘻的说着各种新鲜话儿。
究竟撑了多久他才有所反应呢?
我也算不上来了。
只记得某天我没话找话的说了一句极冷的笑话,那笑话无聊到连笑点巨低的太子弟弟听了眉毛都不曾挑过,而就在我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冷汗涔涔,宋郎生忽然“噗嗤”一声,彼时他正咽下一口饭差些被噎住,忙端起茶杯一口灌了下去。
我瞠目结舌地道:“驸马你是在笑?”
宋郎生满面通红,半天方挤出一句:“与公主无关,只是这笑话好笑罢了。”
我:“……”
我内心呼啸,早该想到驸马笑点诡异,之前怎么就做了那么多无用功呢。
于是乎,搜集完全不好笑的冷门笑话成了本公主极为热衷的爱好,也成为茶余饭后时常令宋驸马笑逐颜开的好方法,更在不知不觉间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至少后来我说话他会回应我一些诸如“嗯,哦,好,不,呵……”这样的单字了。
还有,我若强拉着他陪我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看月亮,他也不会过于强烈的拒绝了。
有一回他忽然主动问我:“殿下不伤心么?”
我诧异看着他。
他的眼神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如此这般,殿下不难过,不伤心么?”
我摆正脑袋,鼻头有些酸:“难过,伤心。”
他偏过头来看我,我举了举拉着他的手,我笑了笑,感觉到眼角有什么湿润的往下滑,“但……至少抓住了你不是么。”
那一夜,宋郎生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只是晚上睡的正酣,隐约感觉到有人替我盖好被褥,我以为是梦,闭着眼唯恐清醒。第二日醒来,我脚边颈旁的被子都往内里塞了塞,包的严严实实,防漏风受凉。
从昔日种种看,与宋郎生的缘分发展总有一种共同特性。
但凡有些好的开端,接踵而至的打击必会将那一丝美好击溃。
我寿辰的那日,我诱他上了船出了海又看了烟火。(→21章)
他和我说了许多话,话中仿佛透着些许感激些许情意。
我当时是欢乐极了。
回了府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亲手烹制了一桌好菜与他共享。
坐下后方想起煮好的美酒还未端出,让他先动筷,自己一蹦一跳的跑出门去。刚奔出两步,又委实好奇他尝到我精心准备的美食会是个什么表情,便蹑手蹑脚的回过头,就着门缝偷偷往里瞧。
我见到他从囊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正打算往我的汤碗里放。
我浑身犹若坠入冰窖般不懂动弹。
偏巧一阵疾风呼啸而过,门应声而张,宋郎生持药的手顿在空中,转头,四目相对。
却见他忙收回手,站起身,却因起的太急连着整张饭桌一并撞翻,我木然望着遍地狼藉,脑中浮现的是从切萝卜开始,时不时割破手被油溅疼的自己,还有为了菜肴的味道每日缠着御厨教我的自己,以及每夜看着宋郎生背影入睡前幻想他尝到我做的菜夸一句的自己。
我问,“是毒药么?”
宋郎生的神色在我眼里已有些模糊,我捏紧双拳,努力站稳,重复问道:“是毒药么?”
宋郎生久久未答,半晌,轻轻道了句:“是,不过……”
“结束吧,我们。”
我如是说——
=======久别重来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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