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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容九
重重的痛意涌上心头,我揪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努力让自己平息下来。
诚然这些年在朝中翻云覆雨,未必双手滴血不沾,只是亲眼所见终究是愧疚难当,恨不得自己即刻毒发身亡才好。
成公公移至另一扇窗前往外望了一会儿,凝神道:“有几人受伤,看去应无性命之虞,公主切莫忧心。”
剧烈的骚乱不绝于耳,忽有侍女尖声哭叫:“公、公主在里面!公主在里面!”
我一下便听出了是梦蝶的声音,旋即,便闻柳伯惊慌失措地道:“你、你说什么……”
梦蝶显然已经吓傻了,哭的上接不接下气,“公主说,要,要洗花瓣澡,她让奴婢去采花,然后……”
“是啊是啊,柳管家,方才我和小翠路过还听到公主在抚琴,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柳管家怎么办,公主会不会已经……”
这些侍女们的哭腔中气十足,应当没有伤及什么五脏六腑。
我稍稍舒了一口气,这一舒,竟是有些站立不稳,双手直撑着窗台。
塌陷的寝宫燃起火光,惊的数人面无血色,一时间全府上下失去主心骨,不知该如何是好。柳伯在战栗中命所有人去盛水救人,众人慌慌张张,那架势与其说是拼了命卯足了劲,不如说是已然绝然灰心。
毕竟,这炸药威力迅猛,连远远廊道上的几个侍女都受了伤,遑论是身在屋中的“我”。
谁也不敢想象,襄仪公主死在自己府邸之中,将要掀起一场何样的波澜。
我暗叹一声,望向天空,只觉得乌云压顶,山雨欲来。
成公公提醒道:“公主,该是时候撤离此处。
我自然明白耽搁不得,方一转头,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近到府前,继而一声悲嘶长鸣,显然是策马之人猛力勒紧缰绳所致。
来者何人?
我忍不住侧头想要看个究竟,奈何观景窗的角度所限,只听得脚步声不见其人,却见府中诸人皆屏息敛气,齐齐望着大门口方向,尤是柳伯面上神情数变,我心下一沉,顿时有种预感,却又难以置信,下一瞬,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府中……发生何事了?”
——本章完了喽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马上第二更,但是这章也留言好么?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四十四章 (完整)
这声音犹自噩梦般而来,我的心似被什么狠狠揪住,几乎虚脱踉跄,身旁的成公公眼疾手快扶住我,总算没有发出动静,我却听到自己狂烈的心跳。
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因余烟未散还是泪雾涌出,直待一身蓝影风尘仆仆步入园中,一切再度变得清晰起来,那人面容俊秀至极,鬓若刀裁,饶是此等时刻,顾盼间依旧叫人移不开视线。
他停至柳伯跟前,只听柳伯哆嗦的扑通跪下,面色苍白道:“驸马爷!寝宫不知何故忽然间被炸毁,公、公主……”
“公主如何?”
“公、公主、主在屋中抚琴静养……事发突然,她她,”柳伯抖的几乎连话也说不完整,伏地痛哭道:“未能逃脱,仍、仍困其中,没有出来……”
宋郎生原本正望着东面浓烟的方向,听到柳伯这样说,仰头的动作凝滞了那么一瞬——
下一刻,他的身形徒然冲至摇摇欲坠的废楼前,柳伯猛然明白过来,大喝一声道:“驸马爷不可——”
原本正泼水救火的侍卫们领悟过来,都赶忙上前拽住宋郎生,“驸马爷不可,楼要塌了……”
“滚!”宋郎生反手一掌推开几大侍卫,其力道之大势如破竹,一时令人阻拦不及,眼看着便要冲入其中,这时有人忽然高声道:“是公主!是公主!”
我心头一咯噔,本还当是有人察觉到我们,再循声望去,却见梦蝶伸手指着书房方向,那烈焰烟雾之中依稀有一道青影,定睛一瞧,确见一个身着翠衫的女子气若游丝的探出手来,后半身被梁柱所压,但听梦蝶哭叫道:“是公主!公主她还活着!”
我与成公公面面相觑,这府邸都炸成这副模样了,那“替身”又岂还有活命的道理?再往深处想,多半是那姑娘死到临头忽然又怕了起来想要逃走,不料迟了一步,虽未被火药炸个粉身碎一骨,却被瓦砖梁柱砸个正着。
翻卷的火焰阻断了去路,试图泼水救火的人才一靠近就被火舌逼的连连倒退,叫烟熏的连眼睛也睁不开。
我麻木的看着这一切,脑海中回响着聂然的话:“那就是……等公主薨。”
宋郎生,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能够冠冕堂皇的回京搅乱朝局。
是不是此时,伪装成在奋力救出公主的他,心中正当窃喜,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是不是等到“公主”身亡,他就会与所有人一齐哀声痛哭,装成是悲痛万分的样子,心中盘算着下一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我的心不断下沉,仅仅一瞬的出神之际,那道蓝色的身影已然飘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外,不等我回过神来,只见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驸马——”
我大惊之下再顾不得其他,窗门推开时竟望见了宋郎生径直冲入火圈的背影,如同一道闪电,任凭熊熊烈火燃上了他的身!
我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倏然停止了跳跃——
我望见了他握住“襄仪公主”的手,“阿棠,不要怕——”
那一声叫唤似一刃锋利的剑,直直刺入我的心头。
火云倏地卷起来,但听“咔嚓”一声响,梁柱纷纷断裂开来,砸落在地溅出更多的火团,周围的人不得不散开,那最后一根支撑的木椽从高处坠向“襄仪公主”时,我看到宋郎生往前一扑,“咔”声轻响,堪堪挡受了那重重的一击——
宋郎生喷出一口鲜血,却仍未松开她的手,他努力挪动压在她身上的巨石,想要把她救出来。
他会死的。
他就要死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分不清孰真孰假,是痛是怒,只觉得眼前一时是惨淡的红,一时迷茫的白——
“轰!”
地面,莫名的颤了一颤。
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声响,所有的所有轰然塌陷,连烈火都为之一黯。
“轰隆隆——”
这时,天空的霹雳像是听懂了土地的嘶吼,乌云密布,一刹那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雨就像塌了天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暴雨似流水般滚滚而来,熄灭了大火,不停的浇落在所有人的身上。
方才地动塌陷,不知是因火药触引,还是遭遇地震,幸好只是那么一晃,大多数人安然无恙,可那个“襄仪公主”,却彻彻底底的陷入地底之中,再也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了。
宋郎生屈膝跪坐在废墟之上,半个人都陷在泥沙之中。
风雨吹人睁不开眼,而他却呆呆的低头看着,仿若“襄仪公主”还在他的跟前一般的看着。
我从未见宋郎生有过这样茫然的神情。
周围的人都在哭,为“我”而哭,有人痛哭失声,有人喃喃不绝,只有他岿然不动。
他身上被烧伤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而他浑然未觉,像是不曾经历过灼骨之痛,身躯连晃都没有晃过。
他极慢极慢的抬起头,看着天,眼中尽是空洞无物。
就在所有人以为驸马爷会因为痛失公主而仰天哭哮时,他忽然俯□,开始用手挖起瓦砾沙土来。
一时间,众人都被驸马的举措所震惊,柳伯一路摸爬滚上前去,拽住宋郎生的衣裳哭道:“驸马爷,公主、公主殿下已经去了……”
宋郎生却反手狠狠推开他,眼中渐起怒意,“公主还活着!公主还在等我们救她!”
“驸马……”
“够了!”宋郎生叱道:“哪怕……哪怕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救出襄仪!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一齐把这石头搬开!”
侍卫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哪怕知道“公主”绝无生还的希望,仍不得不冒着大雨,在焦黑的灰烬中刨开石土。
风卷雨,雨裹人,我怔怔的看着他,这一刻,像是失去了一切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阿棠。”
我听他哑声唤道。
“阿棠。”
他的双手被割破,染满了鲜血,仍未停下动作。
他垂着睫,眼底的情绪都被这倾盆大雨所覆盖,那张秀雅无双的脸上沾满沙土泥水,什么神情都看不出来。
但为何我却感觉到,他在哭。
“阿棠!”
前一刻刚挪开的泥石,下一刻又被雨水冲了回去。
“阿棠……萧其棠!”他的声音多了许多惊惧,每喊一遍我的名字,浑身颤抖的更加厉害,“阿棠!”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觉自己浑身也早已被雨水打湿,麻木的心脏越揪越紧,疼到无可发泄的地步,心中便只剩一个念想——
宋郎生,就算这只是一场戏,我也不许你再这样下去了——
我转过身想要冲出阁楼,成公公却伸手拦住了我,“公主三思……”
我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方才若不是天降大雨,他已经死了!”
成公公道:“此乃驸马的苦肉计,殿下绝不可掉落他的陷阱之中……”
我正待张口辩驳,突然的,自四面八方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我心中一惊,回头自窗外望去,顿时须发皆立——不知何时府中已有层层叠叠军士手持弓箭,一整排将去路堵死,那箭头寒光逼人,直指向宋郎生。
我慢慢推后,奔至观景阁另一面的窗前,推开,不知数目多少的士兵军阵整齐的将大半个府邸层层围住,冷冷长弓,蓄势待发。
府中所有人都被这阵仗吓呆了,连原本忙着一起挖土的侍卫们也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些士兵,蹲也不是,站也不是。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唯独宋郎生依旧专注的埋头挖土,对四周所有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天地间,仿佛只剩一件事,只有他一个人。
然而,一个声音高声响起:“让开!”
所有军士闻言如潮水般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动作整齐,毫不拖泥带水。
一人身着铠甲,自人群中鱼贯而入,气势汹汹的朝宋郎生的方向走去,然后寒光一闪,抽出腰间长刀,刀鞘直指宋郎生,声音浑厚而有力:“叛贼宋郎生,勾结前朝余孽谋害公主,还不束手就擒!”
我这才看清,这个人,是亲军都尉府的总统领,贺平昭。
贺平昭见他不回应,冷冷重复道:“叛贼宋郎生,勾结前朝余孽谋害公主,还不束手就……”
话未说完,一支利箭凶猛的从箭阵中掠向宋郎生,宋郎生侧身一避,“夺”的一声,射入倾倒的木柱之上。
贺平昭回头怒道:“谁放的箭!”
一个士兵颤抖的跪下,表明他是因为太过紧张所以一时手滑。
贺平昭不再追究,见宋郎生避过箭后仍自顾自的埋头挖土,遂怒不可恕将手中刀刃逼近一步,再次道:“宋郎生宋大人,你若再不降,休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宋郎生缓缓的偏过头,无视了指着自己的刀锋,睨向贺平昭。
仅仅是那么一眼,贺平昭竟然连话也说不下去,“你……”
我一时看不明白,贺平昭究竟看到了什么会如此失态。
直待宋郎生用嘶哑问:“为何不救公主?”
那声音悲戚的不像是他自己发出的声音:“贺将军,公主还在等我们救她,你为何无动于衷?”
贺平昭原本就睁大了双眼,听完便惊得更大,“宋郎生,分明便是你害死了公主,你休要再惺惺作态……”
“公主没有死!”宋郎生反手抽出腰间的长剑,当当几声,堪堪斩开了贺平昭的刀,目呲欲裂,“公主不会就这样死的!她还活着,她还活着!你们这么多人,为何不搬开这些沙石去救她!”
贺平昭连连倒退数步,一时间傻了眼,居然连话也接不上。眼前这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沙的狼狈之人,哪还像是那个风华无双的大庆第一驸马大理寺卿宋郎生?
我甚至连继续看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转眸看向成公公,问道:“为什么,亲军都尉府的人,会出现在公主府?”
成公公一怔,道:“奴才不知,或许是他们见此突生变故……”
“贺平昭见府里毁成这样,问都不问一句公主人在何处,”我忍住自己的手指不要颤抖,朝窗外指了指,“就一口咬定是宋郎生下的毒手……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吗?”
成公公张了张口,却什么也答不上来,我不怒反笑,“不如成公公告诉本宫,现天底下,除了太子外,谁还敢下令兵马围堵我襄仪公主的府邸!”
成公公乍然一惊,忙跪□,慌忙道:“公主息怒……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公主……”
“为了我?”我心中一悸,“今日之计不是为了铲除神机营总督万翼么?”
成公公登时垂下头。
我忽然回想起那夜太子弟弟收到飞鸽传书后将锦条纳入袖袋中的姿势,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说了一个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可能性:“太子……不可能能未卜先知宋郎生什么时候回府……”
除非,是宋郎生亲自告诉他的……
成公公猛地抬起头,望着我结结巴巴地道:“公、公主……
我蹲□,揪起成公公的衣领,呐呐盯着他,“那夜飞鸽传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宋郎生……”
成公公闻言呆住,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他慌慌张张地道:“太子是担心公主一时心软……”
“心软?宋郎生的那封飞鸽传书里究竟说了什么会让太子认定本宫必定心软?”
成公公连连摇头,“不,不,那锦书之中并未详说什么,驸马只是告之太子他正在赶回京城的路上,夏阳侯聂光欲要谋反,京中有人将要对公主不利,让太子务必要保护好公主……”成公公见我浑身震了震,又道:“但,但太子认为这必定是驸马的缓兵之计,若是公主见了又要掉入驸马的陷阱之中……”
我咬唇,哽咽道:“可挖陷阱让我跳下去的是太子!”
说完这句话我怫然起身,欲要跨出门去,却见成公公以头磕地,忽道:“公主不要忘了当年给公主下毒之人是驸马!”
短短一句话,犹如霹雳回响在阁内。
“公主,纵使驸马爷对公主动了真情,都改变不了他前朝皇嗣的身份,更改变不了他曾经加害公主的罪孽!”成公公将头埋于地上,“公主若是一时心软原谅了他,那对太子、对皇上、对大庆都会是后患无穷的啊公主。”
窗外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这番话,不会是你能说的出口的……是太子教你这样说的吧……”我停住脚步,转身,静静地望着伏倒在地上的成公公:“正如他看似无意间提到父皇昏迷的原因,倒确实是句句下套,攻心为上啊……”
“公主!”
我深吸一口气,“太子可真是我的好弟弟,呵,你也真是一个忠心的好奴才。”
成公公最究还是没敢强行阻拦住我。
在得知飞鸽传书之人是宋郎生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处于极为混乱的状态,恨不得立刻跳出观景阁去见他。
我想亲自问一问他,问他当年为何要害我,问他如今是否后悔了。
不,比起这些更为重要的是,我想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到我还活着。
宋郎生与贺平昭已动起武来。
贺平昭是大庆最为年轻有为的常胜将军,他的力气武力在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军营都是数一数二之辈,他既奉了太子之命,绝不可能会对宋郎生心慈手软。
宋郎生纵使武功不弱,可他受了重伤又耗尽心力,如何能是贺平昭的对手?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观景阁朝外奔去。
这一段路原本就短,可我却觉得太过漫长,漫长到一分一毫都等不及了。
直待穿过人群,听到宋郎生用近乎崩溃的语气嘶声在喊:“为何要阻我救公主!”
那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竟惊人的斩飞了贺平昭的战刀!
下一刻,他冲到了贺平昭的面前,就要刺破的喉咙!
“住手!”
我下意识喊道。
剑刃就在快要触到贺平昭的颈脉时停了下来。
贺平昭见宋郎生执剑而不动,连连倒退数步,再度捡起刀,回指向他。
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而宋郎生整个人都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他听到我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惶恐又像是畏惧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慢慢的转头。
然后,我一步、两步的走近。
直到那张令我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面孔,呈现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身形晃了晃,面上浮现难以抑制的震惊,他怔怔的看着我,“阿棠?阿棠?是你么?”
一股辛酸的感觉从我的心头散开溢出来,眼前一阵模糊,我轻声道:“是我。”
“你还活着?”他迈出腿,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仿佛走出一步就要梦碎一般,“没有骗我?”
我抹了抹眼泪,望着宋郎生赤红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爆炸发生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屋里……我……”
话未说完,整个身体被一双手重重的拥入怀中,像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浸透的衣裳冰凉刺骨,躯体却又如一团火焰,几乎快要随他一同燃为灰烬。我听到他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阿棠,阿棠,阿棠。”
雨已停,可我脖中凉意绵绵不断滑入,我这才惊觉,那是他的泪。
他居然,会为我流这样多的眼泪。
他居然,这样的在乎我。
从未有过的喜悦掺杂着剧烈的痛苦,如惊涛骇浪强烈撞在我的心底,抬头望着宋郎生的双眸,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意,我几乎无法言语,正是这时,贺平昭朝他怒吼道:“叛贼宋郎生,胆敢挟持公主殿下!”
我正想让贺平昭退下,却听贺平昭对我道:“公主不必害怕,此处已被亲军都尉府团团围住,京门羽林军亦会牢牢死守,宋郎生便是插翅也难飞。”
我心头一跳,羽林军素来由我掌控,贺平昭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暗指这一切皆是受我之命?
宋郎生闻言双臂稍稍松开我,他疑惑的凝着我,问:“阿棠,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贺平昭打断道:“宋郎生,你这个前朝余孽,企图勾结叛贼谋反作乱,若不是公主洞悉先机,今日早就命丧黄泉了!要是公主方才立即现身,你又岂会自投罗网!”
他话音方落,周围人皆是大惊,宋郎生看向我:“阿棠?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才终于领会到我那太子弟弟的劳苦用心。
莫要说今日确是由我布局下套除掉万翼,那本就是因万翼是宋郎生的人。
宋郎生只要细想,想到我与方才那“死去的襄仪公主”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再看一看这安然无恙的我与此时周围千百名手持长弓的将士,他自然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我,甚至没有立场去为自己辩解一句:不,都是太子弟弟所为,与我无关。
因为哪怕是此刻,哪怕是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他,理智都无法让我信他。
太子让贺平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告宋郎生的身份,不仅阻绝了一个我给宋郎生解释的机会,更斩断了一个宋郎生给我解释的机会。
因为于太子而言,不,于整个萧家江山而言,宋郎生乃前朝皇嗣,单凭这一点,就必须斩草除根。至于他是有心谋反还是无心遭人利用,又有什么分别?
我望着此时看去茫然的宋郎生,想到自己那日在邀月楼初初得知他是瑞王之子时的反应,是那么惊慌失措,那么无能为力。
为何要惊慌?为何要绝望?
为何会被风离所利用,去窥探前朝瑞王的密地之所?
萧其棠啊萧其棠,你想凭一己之力毁掉所有驸马可能会造反的力量,岂非心底深处,一直都从未真正信任过驸马么?
你怪太子处处算计你,却不愿意承认,他只是替你做了你原本就会做的事。
我强抑住就要涌上胸腔的血气,挣开宋郎生的怀抱,自嘲的笑了笑,一步步往后退开,宋郎生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却没有拉住我,他见我退到了贺平昭的跟前,眼神中的迷茫之色一点一点散去,逐渐恢复清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贺将军所言并无不是之处,”我道:“前朝瑞王之子,说的,难道不是你么?”
宋郎生剧烈一震,他像是骤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诈死,原来,方才我为了你那般,那般——”他喘了两口气,“你,你都看在眼里……”
我想到他方才救我那决绝的样子,心中一痛,别过头去,宋郎生的语气很轻,可是每个字却血淋淋的满是怒意:“是不是,看我那般为你,你还在想着是真情还是假意?”
“真情?”我反问,“宋郎生但凡你对我有一丝真情,两年前又怎么可以逼我喂入忘魂散?!”
宋郎生浑身颤了颤,“你,你想起来了?”
我点头,再度直视他的眼,“是,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你对风离说的‘她依旧会爱上我’,是那么自信满满,那样云淡风轻!”
天边的云层层翻滚,带着墨色,晕染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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