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容九
宋郎生没有避开我的目光,悲喜难辨的回望着我,问:“上月我临走前让柳伯交予你的信,你看过了么?”
“那封信寥寥数字,根本并未说什么……”
“那封信写着‘盼你不论记起何事,都能信我如初’!”宋郎生颤声打断我的话,“我叫你要信我,我希望你相信我一切等我回来!你根本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只要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我想起了那个夜里,我在得知自己中了必死之毒后捧着他的信哭了的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忍不住伸手指了指他,“等你回来?我失忆了整整两年!这两年我经历了那么多,从鬼门关中爬出来那么多次可是结果呢!”我又指了指我自己,“结果每一次危难之际,你在哪里?你不知去向消失的无影无踪!你让我如何信你?你叫我如何信你!”
“既然你不信我,又一心想杀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宋郎生张开双臂,闭上眼,“动手吧。”
我知道宋郎生是在置气,他每次赌气的时候都是这样,不解释,不辩白,反倒要将我气的脑袋冒青烟。
令让我料想不到的是,贺平昭比我还要生气。他大抵是方才气势如虹的和宋郎生磨了半天功夫还不见其降,早已怀恨在心,不待我多说半句,贺平昭已如孤鸿掠影,点足间手中的刀已斩向宋郎生。
我下意识想要扑身上去挡住,刹那间,寒芒一闪,刀起刀落,喷出一蓬血雨!
然而流血之人,并非宋郎生。
也不是我。
就在方才电光闪石的瞬间,有一个人挺身而出,用后背生生替宋郎生挨了那一刀!
那人闷哼一声,慢慢的从宋郎生的肩头滑了下去。
采蜜。
那个早已被我遗忘到九霄云外的人,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救了宋郎生。
贺平昭见自己一刀落下伤了一个女人,大惊失色,没有再落第二刀。
而宋郎生缓缓睁开眼,乍然望见那个娇小荏弱的采蜜瘫倒在地上时,蹲下扶着她,不敢相信地道:“采蜜,为什么……”
采蜜软软的倒在他的怀中,流着泪,急促地细若游丝地说:“大哥哥,快逃,不要管我……”
“你,你怎么会……”
“大哥哥,是采蜜不好,很早很早以前,采蜜就知道公主想要加黑于你了……”采蜜泪如雨下,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封明黄色的信,“七年前在玉龙山庄之时,我无意间发现这封信,是皇上写给公主的……”
我彻底呆住。
那封信,正是当时在酒楼丢掉的父皇密函。
宋郎生接过信函,抽出,打开,而采蜜断断续续地咳着血道:“为了查明你的身份,皇上让公主假扮成采蜜与你会面,这些起初采蜜并不知情……后来,后来我发现的时候想要立刻告诉大哥哥你的,可公主却命人追杀我们……我,我……”
他捏着信,眼神仿若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然后,艰难的抬起眸,看着我,采蜜看他如此这般,又道:“大哥哥,采蜜找了你那么多年,可万万料不到,你我重逢时,你与公主已成为夫妻……采蜜无数次想要将真相告诉你,可又想,或许是公主当真爱上了你,采蜜不该破坏你和公主之间的情谊……大哥哥,你,你可会怪我?若我早些说,今日,就不会……”
断断续续,极力压抑的哽咽,我望着哭的梨花带雨的采蜜,以为自己看到的是魑魅魍魉。
宋郎生用他那双赤红的眼望着我。
我不知所措的退后一步。
他那双饱含恨意的眼神燃起了熊熊烈火,咬牙质问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下意识的摇头,“她在撒谎……”
宋郎生却将信纸用力扔到我的身上,“那你解释看看,这封信,是怎么一回事,是伪造的么?”
“这封信……确实是父皇给我的,七年前在玉龙山庄,我也确实以采蜜的名义与你会面过……但……”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接近我,为的就是除掉我与我的家人?”宋郎生缓缓站起身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所以几年后你发现我还没死,与我成婚,为的就是利用我揪出更多的前朝‘叛党’?”
原来被自己最深爱的人误解竟是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
我怔怔的站在那儿,只觉得我的身边霎时之间,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那年少时最初的爱慕,那多年来苦苦的等待,还有重逢时甜蜜与辛酸的眷恋,都因为他的一句“处心积虑”化作一场虚空。
宋郎生张口,每一个字都像浸满了鲜血,“你不是素来伶牙俐齿的么?你若是问心无愧,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是!”我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悲与恨,“我是从七年前就处心积虑的接近你,调查你,然后派千军万马逼死你的爹你的娘还有你的采蜜!后来与你成婚,对你所有的好也都是虚情假意!为的就是利用你挖出你爹藏有的前朝秘库!如今你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宋郎生的声音一下子盖过了我:“我从没有想过,你是如此蛇蝎心肠!”
心脏的钝痛蔓延至四肢八骸,痛得恨不得就这样死去。
或许,当真是我大限将至。
那股被我强压的血气再度涌了上来,我生生将口中的血咽回至腹腔之中,一字一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宋郎生突兀的笑了起来,“萧其棠,我自问从未做过对不起你之事,哪怕是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为了你,我也放下了仇恨,一直以来,是你不相信我罢了。”
“放下仇恨?喂我服下忘魂散便是你放下仇恨的方式么?”
宋郎生低声道:“你说我下毒,可你有否想过,当日你所服下的可是入口即化之药,而忘魂散又是何种成分所制?”
凉凉一语,令我重重一震。
他一下一下喘着气,几次欲要启唇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事到如今,我不知我这么久以来,做了那么多事究竟为了谁,为了什么……哪怕得知你如此待我,我……”宋郎生吃力的看着我,眼中蓄满了泪,“我也无法在顷刻间把所有都化作恨……”
在场的所有人都那样看着他,看着我,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响。
“可就算是孽缘,我们的夫妻缘分也已到头了。”宋郎生深吸一口气,泪水慢慢滑出眼眶,“阿棠,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
“……他日若再相见,”他的声音非常非常沙哑,可那最后几个字,却掷地有声,“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本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这章写完立刻贴啦,用词什么的很粗糙,所以明天会修很多重新更一次!
好吧啦~~~~我要看你们的留言!!!
听琴声潇潇该忘的忘不掉,红尘,困住我年少~~~~——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是大师兄陈等等演驸马,你们会不会喜欢?
一手遮天,一手捶地 第四十五章 (完整)
天上的云逐渐飘散,夕阳西斜,天光反倒更甚。
宋郎生说完那番令人痛彻心扉的话语之后,我以为我会一口鲜血喷出,倒地奄奄地说“哪还有什么来日……我早已身中剧毒大限将至,你便是想要报仇雪恨,只怕也是不能了……”接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迟疑的抱住我,“阿棠!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而我,嘴角带血虚弱的微笑“……你,你不是说再也不喊我阿棠了么咳咳咳咳咳咳咳,宋郎生,但愿来世你我不要再……”这时,声音恰到好处的戛然而止,我的纤纤玉手垂落,终于气绝身亡。
我估摸着我死了之后宋郎生总会知道真相,知道我是带着何种的痛楚与冤屈含恨而终,如此,在他余生之中或许心中都会为我留一片天地。
这般想着我憋了一口气,试图想要吐出一口血实施一番。
奈何天不遂我意,我这老血还没呕出,我身后的贺平昭倒先抢了我的台词,威声震天道:“大胆狂贼,竟还妄言来日!你公然谋害公主,便是插翅也难逃!”
宋郎生仿若未闻,依旧决绝的看着我,那眼神凉飕飕的瞅的我心中甚为颓然,我不由避开他的眼神,心中计较着亲军都尉府围堵公主府前后两扇大门,凭宋郎生一己之力确是难以逃脱,可他那般说,定是笃定了能够脱身,然此番处境,除非挟持我哪还有什么法子能……
便是这么愣神的一刹那,一道凉凉的寒意袭上了我的颈间,身体被突如其来的臂膀箍住动弹不得,不待贺平昭出刀阻挠,一抹冰冷的刀锋贴上了我的颈,那锋刃寒峭仿佛随时能够割开我的肌肤,但听贺平昭震怒道:“宋郎生!快放了公主!你以为你还逃得了吗!”
被自己一语中畿所震惊的我:“……”
却听宋郎生冰冷地道:“黄泉路上有公主陪伴,又有何惧?”
我心口一疼,眼下宋郎生这死也要拉我当垫背的架势哪还有半分昔日情真意切的样子?
我的身体倚在他的怀中,双手被他牢牢禁锢在臂弯中,下意识想要挣扎,后背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砰砰跳跃,我怔然,这是……他的心跳。
是因为害怕,紧张还是恐惧?是担心不小心失手一刀划死我还是担心逃不出这千军万马之中?
宋郎生又道:“宋某只需公主陪我走上一段路,待离开将军的包围圈自然会放了公主,若贺将军一意孤行欲要拖延时间,宋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贺将军也不愿公主受到任何损伤罢?”
我已听不清贺平昭在嚷嚷什么了,我想要转头去看宋郎生,可稍稍一移脑袋,脖子上那冰冷的刀锋又往我皮肉更靠紧一分,我呆呆的周围的兵士高举弓箭,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又木然的望了望恨得牙痒痒又不敢上前的贺平昭,不禁一叹再叹。
太子弟弟命贺平昭围捕宋郎生,在他贺平昭的眼皮子底下竟还宋郎生挟持了襄仪公主,护主不力之罪本就难辞其咎,若是他还一意孤行为杀宋郎生而罔顾我的性命,那么更是难逃死罪。
倘若贺平昭就此放跑了宋郎生,纵使怪他办事不利,太子多半也会认定这是我打定主意要救宋郎生这一命,不能全怪于贺平昭头上。
两者相劝取其轻。
果不其然,饶是贺平昭再不甘愿,他仍不得不放下长刀,命所有军士弃弓在地。
这时,躺在雨泊中的采蜜发出了低低的□□声,那声音如此哀转沉痛,多抵是想表述“我替你挡了一刀你不能就自己跑路丢下我不管啊”之类的意思。宋郎生挟持人质在手无力分神,他没有回头,却是唤起了柳伯的名字,道:“过来替我扶起采蜜姑娘,随我一同退至府门之外。”
早已被惊吓到九霄云外的柳伯看着宋郎生,“我,我……”
宋郎生沉声道:“若要公主性命虞,就照我的话去做。”
柳伯手足无措的走上前来,到了采蜜身边又望向我,试图征求我的意见,我无法点头,只能说:“扶就扶吧,她又不重……”
柳伯:“……”
事实上,想要通过挟持一个人质全身而退的难度极大。
首先四面八方的暗器究竟从何时袭来不得而知,稍有不慎,人质没死人犯先死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宋郎生不同。
且不论他的武功之高,即便是被戳成血窟窿的瞬间,也必有能力在临死前拉我陪葬,这个风险贺平昭冒不起;而更为重要一点的就是,他不怕死。
勇者无惧,无惧死者则无隙可乘。
宋郎生就是这样架着我的脖子,利用我的生命带着他的采蜜一步一步的退离公主府。
这期间士兵军将如何分散出一条道,贺平昭又要保持在何等的距离,一切一切,皆听凭他的摆布。
只不过,宋郎生此举仍有一个最为致命的漏洞——我亦不怕死。
此时我只需让自己的脖子往前用力一探,诸多种种也都将尘埃落定。
这么久以来接踵而至的打击早已令我丧失了求生的*,尤是此时,尤是此刻。
短短几丈距离,我只觉得自己的步子犹如千斤重,每迈出一步,都挣扎过一次。
但我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做。
我忽然有些好奇,若是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为,到之后又会是何样一副光景。
说来,之后所发生的,本也都是电光闪石的事儿。
我能记得当我们退到府邸门前,便有几道敏捷的身影自房梁干净利落地落在我们身旁,异口同声道:“少主。”
身后的宋郎生低声命令道:“带上那位采蜜姑娘。”
旋即,自这条道路的右侧急促的马蹄伴着滚滚车轮声疾驰而来,不待我反应过来,但觉身子一轻,就被宋郎生带入那马车车厢之内。
我被惊出一身冷汗,再一抬眼,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已抱着采蜜窜入车厢之中,那男子放平采蜜后同我身旁的宋郎生点了点头,便即撩开车帘坐在另一个辕位上,帮那驭马之人一齐策马扬鞭。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待宋郎生迟缓松开钳制我的手,我才感受到浑身被勒得生疼的痛觉,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
这个车厢,有些不对劲。
不,与其说是不对劲,倒不若说这车厢太过眼熟,座位布置,丝绒材质,根本与平日里公主府的车驾并无不同。
这分明……就是我的马车?
马车疾驰而奔,上下颠簸震得我摇摇晃晃,我勉强贴住车壁,撩开身侧窗帘往后瞧,此刻尚未有马驹追来,多半是贺平昭的军队为求埋伏时的出其不意,并未惊动骑兵,再加之夜幕初临,道路行人见是公主府的车驾自然纷纷退避,故而这逃逸倒进行的十分顺利。
我留心到紧同骑的几匹马上之人,他们身上穿着皆是公主府的侍卫服,那些人的模样我从未见过,显然不会是府里真正的侍卫,他们从天而降救出宋郎生,又唤他少主,莫非皆是前朝叛贼余党?
我这般想着的时候,宋郎生突然开口道:“修竹,进来。”
方才抱采蜜入内的那个年轻秀气的男子再度掀起帘幕,这回我看的清清楚楚,他穿的也是公主府的侍卫服,“少主?”
宋郎生左右望了望车厢,那神情看去仿佛坐上这辆车本也是在他意料之外,他直截了当问:“谁派你们来救我的?”
那叫修竹的男子答道:“是风公子。”
风公子?
风离?
宋郎生微微一蹙眉,修竹继续解释道:“风公子说少主近日回府,这蛮……”他稍稍一顿,不悦的瞥了我一眼,“……公主必会设下埋伏诛杀少主,我与茂林几人事先易作公主府侍卫,只待伺机助少主逃出重围。”
我心中掀起一阵寒风。
今日所发生这么一连串事情,本就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因素,宋郎生未能料到寝宫会爆炸,我未能料到宋郎生会出现,贺平昭未能料到采蜜会舍身挡刀,太子更未能预料宋郎生能挟持我逃走,这事态发生起瞬息万变,而风离竟能算无遗策的做了这么多安排与布置,这老谋深算……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只不过,他为何要救宋郎生,倒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宋郎生没有立即作出回应,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修竹见他这般,只当是他有所顾虑,又道:“此乃府邸的车驾,如今公主亦坐在车中,我们只需胁迫公主出声示意,自然能顺利出城。”
这话我听着颇有些不是滋味,不由反唇相讥道:“胁迫本公主?如何胁迫?反正本公主跟着你们横竖也是一死,倒不如在城门出声大呼救命,说不准还能有一线生机。”
“你——”修竹闻言一跳,登时把手按在腰间的剑鞘之上,“你当我们少主与你一般铁石心肠,你无情,我们少主……”
“修竹。”宋郎生淡淡截住他的话头,“出去吧。”
修竹不甘心瞪了我一眼,咬了咬牙,还是听了宋郎生的话,扭头爬出了帘帐之外。
一时间,车厢之内又只余我们三人。
其实,方才说话的时候,我始终未敢直视宋郎生,虽然我也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可此刻他就这样与我并排坐着,马车摇晃的厉害,宽宽的衣袖覆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摩擦,不看他,似乎更是一种煎熬。
也仅仅僵持了那么片刻,我还是没能忍受住,在转头望向他的时候,发觉他恰恰也在看我,那秀雅的面容中交织着千万种情绪,漆黑的眼眸中仿佛就要溢出什么,我忍不住屏住呼吸,刚想张口,他便放开了我,身体微微动了一下,就去看采蜜的状况。
我顺着他的动作望去,这才看清采蜜受伤的位置乃是后肩之上,刀口甚深,皮肉掀开露出骨头,鲜血淋漓可见一斑,不过,尽管那伤口看去可怖,人也失去了意识,却并非是致命的位置,一时半会儿,只怕也死不了。
宋郎生自袖中掏出一枚巴掌大的玉瓶,那玉瓶我一眼便认出,里头所乘乃宫中进贡上好的疗伤珍品,是曾经我送给他许许多多的东西之一,他专心的将药粉悉数撒在采蜜的伤口之上,不出须臾就止住了流血。
眼见此刻生死未卜之际,他满心满意挂念的都是这个“小妹妹”,我的心脏宛若被酸楚的针尖刺着,难过的就快要死掉了,这种难过简直比在得知他想害我时更甚。
然而这时,宋郎生忽然说话了,“你已恢复了所有记忆……”
我呆了呆,起先尚没能反应过来他说话的对象是我,直待他坐回到我身旁,低着头,手中把玩着玉瓶,道:“两年来,我心中尚有一问想要问你……”
他一字一顿道:“既然你心中一直有另外一个人,为何当年还要我强行做这个驸马?”
我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朝他投去疑惑的眼神,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长长的睫毛,平平地道:“两年前那夜于山巅之上,你对聂世子的一番告白,我听到了。”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说你早已心系于他,与他重逢时就想过只要活下来,便是抛却公主的身份,也要同他在一起……”
我彻底愣住。
这才记起那一夜我误将煦方当成他来一诉衷肠,原来他当真听了去,并信以为真了?
这可真是天底下最为荒谬的事!
宋郎生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玉瓶,“你失踪的那一年里,我未曾离府,原本便想要问你这个问题,不想再见你时你早已记忆尽失,连我是谁也认不得了……”
我的脑中一片混沌,宋郎生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可串成这么一句话我竟费了好大的劲才懂,他见我瞪大眼半天没回答,遂道:“也罢,事已至此,是我多此一举了。”
我根本分不清他这番话是不是另一番虚情假意,还是他为了诱我带他们顺利出城门的缓和之计,恰是这时,修竹的声音自车厢外传来,“少主,再穿过一条路,就要到城门口了。”
宋郎生嗯了一声,神情看上去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他并未再用武力控制我,而是闲闲靠着椅背,仿佛全然没把自己当成一名逃犯,我没忍住,只问道:“你不怕我就此跳出马车告发你么?”
他波澜不惊,“请便。”
马车的车速渐渐缓了下来,过了卯时,城门已闭,守城卫见有车驾停至门前,自然会上前盘问。我不由直起身子,或许城门口早已收到消息要堵住宋郎生,所以贺平昭才会那么轻易放人?
我这厢心头警铃大作,守城卫那边一见是公主府邸的车驾态度倒先恭谨起来,但听修竹的有板有眼的说了句“襄仪公主与驸马爷有要事出城还不速速放行”唬人的话,守门卫们甚至未多询问,便依言开启了城门。
一直到车驾顺顺当当的驶出城一段距离,我才乍然回过神,惊疑凝向宋郎生,“连守城军都有你的人,宋郎生,你的手究竟伸的有多远?”
宋郎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伸手取下系在腰间上的匕首,伸到我跟前,道:“公主,既已出城,就此别过,这匕首……”
我根本无心去管什么匕首不匕首,直接打断他的话,“方才你问我的问题,难道此刻,你不想知道答案了么?”
宋郎生听了我的话,手腕在半空中一凝,缓声道:“不必了。”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他就想这么离开么?
什么也不解释,什么解释也不听?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你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可现在我看到的又是什么?你若无谋反之心,又岂会同这些叛党为伍,与风离为伍?”
他道:“你由始至终未曾信过我,我又有何好说的?”
纵然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我还是忍不住感到难受,此时马车不知行驶到什么地方了,我正想反驳,忽然感到整个车厢都剧烈的震荡了一下,继而是前方的马儿一阵凄厉的鸣啼。
我心下一惊,正想探出是何来路,尚未坐稳,整个人就被一双手所摁倒,但听“突突”数声,像是数箭齐发插入车板的声音,再抬眼一望,几只箭竟同时穿过窗死死的钉在我方才所在的车壁之上!
宋郎生就着护在我上方的姿势,回头道:“茂林!修竹!”
车前的帘子骤然被掀开,修竹神情张惶道:“少主,后方有追兵正朝我们追来,并不顾忌车中有公主就直接用箭,这马车其中一匹马背中了箭,茂林就快驾驭不住了。”
车厢外传来以剑挡箭的声响,看样子那几个同骑的随从也抵挡不了多久,宋郎生从车窗往外瞄了几眼,又看了一眼采蜜,同修竹道:“待马车驶到第二个拐角处时,我会带公主跳车,你就带着采蜜姑娘一起跳,前方的高坡树木茂密,天色已暗,追兵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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