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客子流年
谢瑾和朱谦还在,看样子竟是僵持了一夜,她一动两队人马便跟着动。
“阿羲。”谢谦之不知是何时得的消息,也赶了过来,见了她身边的孩子,眼神越发不善,她又要为了卫颜去冒险。
“你若是劝我从长计议的,便回去吧,卫家只剩他一个了,我不可能交给旁人的。”靖安抬首冷道。
谢谦之想说的话都被她堵了回去,他虽然心中有气,却还是让步道:“那我陪你去。”
“不必,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干。”
“阿羲!”谢谦之已经很少见她这般冷言冷语了,声音也不由得重了起来。
“你回去吧。”靖安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中隐有水光,“你总得叫我还他一回不是。”
“他”是谁,不言而喻。谢谦之自嘲一笑,沉默的让出了道路。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所以容不得他插手的意思吗。
乾元殿气氛冷凝,这还是她回帝都后第一次单独见楚丰。
“谢瑾已经命人禀报过了,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楚丰希望靖安能斩断和卫颜的一切联系,这也是父皇所希望的,三年前卫颜死的时候,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不想她还是一直放不下,甚至做出这样的蠢事。
靖安肃容,整衣,跪拜。
“请陛下饶这孩子一条性命,臣妹请以荆州为封地,离开前会归还禁卫军,未诏终生不会再踏入帝都!”
楚丰却有些愠怒了,声音冷硬:“靖安!你不要总拿父皇来压孤,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孤的底线。”
谢太妃的事是如此,这次的事也是如此。
靖安知道自己猜对了,当日听表姐未尽之意,除了婚事,父皇肯定还交待了三皇兄给她封地,应当也都是富庶之地。如今她以封地和禁卫军为交换,换着点卫家血脉得以延续,算是替她,也替母后偿还一二。
“这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孤留他一条命便是,至于你之前说的话孤只当没听到,往后都不要再提了。”楚丰揉着眉心无奈道。
“请皇兄体谅。”靖安却只是叩首。
“你这是不信孤了!”楚丰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怕是真的动怒了。
“我若不相信你,就不会把这孩子带到你面前了。”靖安叹了口气,脊背微弯透出些疲倦来,“三哥,旁人不知,你总归是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再嫁了,我为什么一定要保全这孩子,你都知道。三哥,阿颜葬在那里,我求你,你就让我去吧。”
楚丰看着她哽咽落泪,不由侧首,怕一个不忍心就应了她。
“阿羲,你不要后悔啊。”他最后问了句。
“从当年闯入崇文门,时至今日,未曾悔过。”靖安含泪笑道。
楚丰提笔写了圣旨,盖了玉玺,言道:“准!”
“臣妹叩谢陛下成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拜,余生便尘埃落定了。
二月初,草色遥看近却无。
公主府朱红大门紧闭,落了锁,梁间燕衔泥。
城郊,禁卫军护送着公主车驾一路南下。
“殿下!殿下留步!”一骑绝尘,来人一身青衣磊落,姿容无双。
“谢谦之。”靖安讶然道,而后释然一笑,“你又来送我不成?”
“非也,臣领荆州刺史一职,正要赴任,请长公主应允微臣随行。”谢谦之拱手笑道,他如今已不求结果,只求能长伴她身侧,她不赶他走便好。
“谢谦之,前路难行,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这是自毁前程。
“已经悔过了,此生再不会给自己后悔的机会了。”谢谦之紧盯着她,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随你吧。”靖安无奈,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来日方长,便看他们谁熬得过谁吧。
巧儿忍不住往后看了几眼,谢谦之望见随意道:“还有些杂物书卷,书言他们这会儿约摸才出府呢。”
巧儿这才脸一红,躲回马车里去了,靖安了然一笑,恐怕这丫头先要留不住。
车驾重新启程,一只小手掀开车帘,好奇望着四周,离了帝都,那股子压抑才渐渐散了去,他也慢慢活泼了一些。
“坐好,天还冷着呢,小心着凉!”徐姑姑放下帘子,她之所以没去公主跟前伺候,就因为这孩子从宫中回来后病了大半个月,看他小小年纪便受这般苦楚,终是有些心疼。
“姑姑,我们要去哪里啊?”
徐姑姑低头缝着给他做的新衣,不在意的回答道:“公主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啊。”
三月,荆州城郊,桃花树下,她一袭红衣浅笑如花。
“阿颜,我来迟了。”
荆州刺史谢谦之,年少时便名重帝都,两宴夺魁,三元及第,力辅今上登基,改革选才制度,仕林之人莫不敬之。任荆州刺史之时,也是造福一方百姓,做出累累政绩。可终其一生,入幕之宾,裙下之臣这样的污点再也洗不掉,终为人所诟病。
卫彦,不,他已改名做卫逸,取安逸自在,一生无忧之意。卫逸所认识的谢先生与他们所说的都不同,他在长公主面前,总是无奈妥协的,纵容她的一切。哪怕气得再狠也能在府门前坐上一夜,第二日再拖着一身病骨等长公主来劝。
他始终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究竟是怎样,哪怕是在他们百年后。
多年后卫逸扶灵入帝都,这是他一生中第二次入帝都,送回去的却是两个衣冠冢。
他们一个葬在桃花树下,伴旁人长眠地下。谢先生等她去后,不久也故去了,他却葬在了公主府,他说她去哪里不要紧,他等她回家就是。
巧姨都要有孙子了,却还和言叔一起哭得泣不成声,他只能一个人扶灵回帝都。
帝王神色黯然,道了声:“知道了。”
竟真应了长公主那荒唐的要求,以衣冠入皇陵。
太子和太子妃都在劝皇后节哀,他望过去,那妇人的眉眼确是有几分像长公主的。
后来她问起谢先生与长公主生前之事,卫逸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句合适的话。
“他们一生,相伴相守,相依相望,但长公主终生不曾允嫁。”
盖棺定论,此生事了。
卫逸离开那日,打马回望,雨过天晴,满城桃花盛放如锦。
又是一年春啊。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九十四章
她的未婚夫是谢家的嫡长子,谢陵。
父亲志得意满的抚着胡须,想来是极满意这桩婚事的。
兄长亦是朗声笑道:“向晚你放心,我这个妹夫可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她只微微垂首,露出微微晕红的侧颜,恰到好处的表现出羞涩的模样,便教父亲满意的收回目光,自去教训那莽撞无礼的哥哥了。
唯独娘亲,握着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勉强露出些喜色来。
婚事定下来,她却再不得闲,眼见得一日比一日忙,谢家长媳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娘亲虽心疼她,却宁愿她此时多吃些苦,也好过嫁到谢家后再被诟病,也就下了狠心。
德容言功,袁家姑娘无一出挑,可就是鸡蛋里头挑骨头也挑不出她一丝错来,教养嬷嬷们私下里也不禁啧啧称奇,这哪里像是武将家的女儿,越发感叹谢夫人目光如炬。
袁向晚听了,也不过是浅浅一笑,一派大家闺秀温良躬谦的样子,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她想起谢夫人寿辰那一日了。
请帖早先就送到了,婢女们捧着书画古玩、玉器稀珍排成几排,娘亲为贺礼犯了愁,反惹了哥哥笑话:“这么多还挑不出一件入眼的?不行就捡最贵的送!”
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只道:“你啊,后宅的事不知道就别插嘴!”
袁向松向妹妹递了个委屈的眼色,向晚笑了笑,上前道:“娘,哥哥话粗理不粗,谢家书香世家,藏书无数,再者既是给谢夫人的贺礼,后宅的事倒也不必拘泥太多,贵重些方不落了谢夫人的身份,但若再精巧些方显得娘亲的心意。”
看袁夫人有些意动,像是心中隐隐有了计较,向晚也就不再多言了。
寿宴当日,向晚自是陪着袁夫人来了谢府,送上了贺礼,再陪着娘亲和相熟的夫人们寒暄了几句,她耐性好,人也温和谦逊,那些夫人倒不舍得拘着她,打发她和自家姑娘一块玩去了。
“向晚今年也十六了吧,这孩子就是太规矩了些……”话是这么说,徐夫人脸上流露出来的分明是满意的神色,品貌端庄,性子也好。
袁夫人只笑了笑,虚应了几句客气话。
“姑娘,夫人请您过去呢。”莼儿来唤时,向晚并不觉讶异,歉意一笑,道了句失陪。
依礼,袁夫人让向晚上前见过谢夫人,旁边作陪的还有其他的几位世家夫人和贵女,向晚中规中矩的说了些吉祥话,一样得了份见面礼。
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谢夫人很久没办寿宴了,这次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是长子谢陵,才借机见见适婚的贵女们。至于袁家,门第虽不低,却比不了清贵之流,朝中历来重文轻武,袁家的这个嫡女自然是入不得那些夫人眼里的。
“是个妥善规矩的孩子,袁夫人教的好啊。”谢夫人笑道。
“启禀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他今日回来的倒早。”谢夫人脸上的笑意才有几分入眼底。
侍立在母亲身边的贵女们多半是知情的,含羞低下头,也有胆大的偷偷向外望去。
听得脚步声渐近,向晚倒也没怯,向谢夫人行了个万福礼告退,才不紧不慢的走到母亲身后。这一礼一退,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其他,都避开了众人的注意,却又不显突兀。
彼时谢陵年方十九,比之谢谦之的谦和儒雅要多三分洒脱,比之谢弘的少年英气又要多几分沉稳。
难怪爹爹会说,谢家三子,都是后生可畏。
向晚安静的垂下目光,在崇德书院,她也曾远远的望见过这个谢家长子,但也只是望见过而已。
天上掉馅饼的事,谁都偷偷想过,但没人会想到这个馅饼会砸到袁家头上。
“向晚,这桩亲事不好吗,娘有什么不满意的?”袁向松抱怨道,最近频频触霉头他终于也学乖了,跑到妹妹这里避风头。
“哥哥不要多想,娘亲只是觉得太好了,过犹不及。”向晚秀眉舒展,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娘亲希望她嫁的好,可谢家门第太高,而谢陵又太好,而太好的东西实在是太容易引起别人的觊觎以及不自量力的妄想,要是都像她一样该多好,永远不会去染指得不到的东西。
“姑娘,嬷嬷还在等您呢。”莼儿唤道。
“哥哥想坐就再坐一会儿,莫要再惹娘生气了,等晚上吃饭好好跟娘告个罪,我会帮你的。”向晚不放心的嘱咐了声,才去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好吧。”袁向松讪讪的应了,看着自己妹子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这桩婚事或许也没有他和爹想得那么好。
向晚不紧不慢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崇德书院的课也在继续着,闺中好友自然是为她高兴,也有眼热的难免会刺两句,她不痛不痒更不会往心里去了。
谢陵偶尔也是会见到的,也不过是颔首致礼,倒是谢夫人,见的多了,眼看着是对这个儿媳妇越来越满意,门第与谢家还算相匹,既不会让长子委屈,也不会因为岳家让长子受委屈,世上规矩的人多了,可规矩得挑不出一点错,又妥善的人可不多。
谢夫人如今只盼着儿子游学归来,成家立业。
只是谁也没想到谢陵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一年前没看上的笑话这回可以接着看了。
“姑娘,你不要往心里去。”莼儿放下帘子,小心觑着向晚的脸色,柔声道。
楼下,那女子挽着谢陵,笑得明媚,什么都好奇的凑上前看一看,尝一尝,一举一动都透着天真活泼,与帝都的贵女不同,她更像是开在原野上的野花。
可既然不是娇生惯养的家花,又哪里真的会天真活泼得不解世事呢。
“走吧。”向晚毫不留恋的起身离开。
父亲是生气,哥哥院子里都换了好几套茶盏,可谁也没提退亲的事,只劝她不要往心里去,是啊,袁家后院里还有几个姨娘呢,往后这样的事多着呢。如果不是她还没过门,谢陵就这样直白的打她的脸,如果不是谢家一向门风严苛,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不往心里去才是对的,可若是人家自己撞上来呢。
“袁姑娘,我知道你和谢大哥早有婚约在先,我不敢有别的妄想,只求有个容身之所,姑娘若肯成人之美谢大哥也会感激你的。”
看来是被她的未来婆婆整治得很惨啊,也终于不再装成天真无害的样子了。
“这不是我能做主的事,姑娘既不知自爱、自贱身份,弃良籍入谢府为奴便可。”
“袁姑娘为何恶语伤人!”她明明是大家闺秀,不是说这种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与脸面吗?
向晚无奈的摇摇头,她真不该来这一趟,这么蠢,谢陵怎么会看得上。
“那姑娘的容身之所恐怕真的是妄想了。”她不欲多说,起身便准备走了。
见她把话挑开,那女子也急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慌道:“你又不爱谢陵,何必紧抓着不放,为难我呢!”
“呵!”向晚气笑出声,闲闲道,“那你呢,爱他什么,风流才俊,前程似锦,谢家门第……你想的也是我想的,谢陵会是个好夫婿,而他现在是我的未婚夫,又不是能给我更好的人选,我又为什么要白白让给你呢。”
她慢条斯理的拽开她的手,然后一根一根擦干净自己的手指,所以说这种不自量力妄图染指旁人东西的人,最讨厌了。
向晚推开门,只看到莼儿涨红了脸站在后面,而她面前就站着阔别许久的未婚夫,谢陵。
谢家终归是容不下这么一个女子的,送走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向晚不解的是,谢陵明明可以有很多办法来息事宁人,达成所愿,而不是像个叛逆期的莽夫一样,反倒有种故意在激化矛盾的感觉。
再后来,向晚就听到了那个女子的死讯,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风言风语就传播开了。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太像是袁家武夫的做法了。
而后,谢陵请旨出走,谢家上门退亲,一切都让人措手不及。
向晚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却第一次不肯听从父母安排,毫不退让。
谢相有愧,暗地里倒是给了哥哥不少方便,父亲虽不假辞色,但总归是承了情。
哥哥却是半点都不知道,听说常去找谢家兄弟的麻烦。
“我当初就是瞎了眼了,向晚,你难道真要等成老姑娘嘛!”
“向松!说什么浑话!”娘亲斥道!
哥哥在她面前砸了酒杯,是啊,她一等就是数年,到最后也不知是和谢陵怄气,还是和自己怄气了。
谢家二公子名声渐盛,杏林春宴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不输当年。
越来越多的人都只知谢家二子,谢陵这个名字淡出所有人的视线,就像她手中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了。
“姑娘,断了的风筝是去灾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再说连靖安公主都那么说了,那些人再也不敢背地里污蔑姑娘了。”莼儿劝解道。
公主替她、替袁家开脱的话传出来之后,她也总算没以前那么让人避之不及了,娘亲欣慰,向晚心中也是感激的。
哥哥是个沉不住气的人,袁向松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向晚皱眉命人去请大夫来,心中隐隐已有了猜测。
“向晚,谢陵回来了。”
果然,向晚无谓的应了声:“嗯,所以哥哥去和人打了一架,看样子还没赢。”
“向晚!”袁向松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从来都看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谢相便领着谢陵上门赔罪了,其中隐情虽是一笔带过,但她多少也能猜出些来。至于面前这个据说刚刚知道真相、内疚不已的未婚夫,向晚却是不敢轻信的。
谢陵恳切的表示愿意履行婚约,可她却觉得这人分明气定神闲的好像一切尽在掌控,一如当日在门外见到他时一般,她的这个未婚夫,恐怕连谢相都不知道自己儿子连内里都是黑的吧。
向晚垂眸,恬静温柔,真是再善解人意不过。
“既然此事已分明,谢伯伯不必再放在心上,两家能和睦如初真是再好不过。至于谢公子,向晚已不敢再做他想,相信另有佳配。”
她迎向谢陵的目光,颔首致礼,你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控吗?
谢陵不得不正视起面前这个中规中矩的未婚妻,她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有趣呢。
这番拒婚倒给袁家挣回了不少名声,渐渐也有官媒愿意上门了,虽然多半都是续弦的,娘亲又气又惋惜,只能挑着还看得过去的,让她看看。
向晚并不拒绝,捡着一张张看,但也没松口。
谢陵也打着愧疚和照顾的由头,常来袁府看看,久了,袁向松也不好再往外赶了。向晚偶尔也会让他见上一面,也只当一般朋友一般,谢陵觉得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又规矩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日子久了,谢陵觉得自己慢慢会腻了的时候,目光却已经习惯留在她身上,移不开了。
谢陵来不及再探究些什么。
帝后相继驾崩,朝局动荡,太子继位,三皇子反。
父亲站到了三皇子这一边,她与娘亲为父亲和哥哥的平安心惊胆战着,好不容易熬过那几日,哥哥却与她说建功立业的时候,谢陵又不知去哪里了。
没多久,荆州城破,叛将正是谢陵,满朝皆惊,纷纷上书。
“向晚,你不要掺和这些事,你不懂!”哥哥在书房前拦住她。
她只望向父亲,轻描淡写的仿佛在谈论天气。
“父亲,谢陵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没那么蠢。”
有些事串联在一起,就很容易想通了,所以对于谢陵的身份与归来,向晚丝毫不觉得讶异。
风筝,终于到了收线的时候了。
三年国丧之后,谢家长子谢陵再度求娶袁家嫡女,甚至求来了皇上赐婚。
世家女眷们不禁感叹起袁向晚的好运,如今的谢陵,谢家的下任家主,更是远非昔日可比了,十里红妆生生碎了多少女儿心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军抵达那日,他风尘仆仆的赶到她面前,唯独目光如同发现了珍宝一般。
向晚没答他,只道:“那姑娘真是冤枉,你也够黑心,让我平担了这么多年骂名。”
连这个都猜出来了,谢陵挑眉:“她若不是一意孤行中途折返,我自保她一生平安无忧。至于你,既已与我定了婚约,还敢妄想什么更好的人选么。”
“以后,当然也更不可能。”谢陵笃定道。
向晚垂眸,似是无可奈何,这模样自然让谢陵十分满意。
谢陵看不到,她嘴角微微上扬的狡黠,最后,到底是谁坑了谁呢。
袁向晚第一次见谢陵,是在崇德书院。
九月的傍晚,枫林如醉,他们把酒言欢,畅快阔谈。
她一眼便望见了女伴口中的谢陵,身姿挺拔如松柏,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好看,后来她想想,文武双全,儒将风采,当是如此了。
那时她只是欣赏,她清楚谢陵不是她可以肖想的人,而袁向晚也从来不会妄想自己不可能染指的东西,她可是最守规矩的。
但既然有机会抓住,那她这里可没有松手的规矩呢。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九十五章
庆熙四年,上元佳节,楚云终于如愿嫁给了谢弘。
楚云的欢喜是那么纯粹而明显,谢弘牵她下马车时,她竟自己丢开扇子直接勾住了谢弘的脖子扑到他的怀里。一片讶然之后,周围响起了善意的笑声,小姑娘这才后知后觉的害羞起来,埋首在谢弘的脖颈处,不肯抬头。谢弘一怔,却也稳稳的接住了,安抚的拍拍小姑娘的后背,把她抱过门槛,才放她双脚落地,牵着她走进府邸,走进他以后的生活里。
女官悄悄把扇子送来,楚云回头正对上王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羞涩的吐吐舌,才接过扇子遮掩了面容。
却扇沃盥,同牢合卺,解缨结发,从此她与谢弘便是夫妻。
楚云窥着身侧男子坚毅的面容,剑眉星目,明朗洒脱。她心生无限欢喜却又莫名不安,小姑娘有点委屈的在桌底捉着他的袖子,揉作一团。谢弘止了寒暄,见楚云这般抬手有点想揉揉她的头,伸至胸前才发现场合不对,故作镇定的握拳掩唇清了清嗓子,才悄悄将她作怪的小手圈进掌心,握紧。楚云先是诧异,而后小脸羞的通红,失落的神情却瞬间明媚起来,不自觉的抿着嘴偷笑,谢弘见此也微微扬起嘴角。
谢弘宴客时,陪着她的是长嫂席向晚。长嫂细细的嘱咐她些琐事,语气妥帖,言辞温和,并不像她闺中时遇见的那些贵女,要么自视清高,要么谄媚恭维,只是从容得一点都不像是新婚二月的新嫁娘。
“大嫂……”楚云的话戛然而止,她几乎疑心是自己看错了,看错了袁向晚低眉时狡黠灵动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便轻易的掩去了。
楚云好奇的望过去,却是大哥不时看过来的余光,楚云不禁讶然的看向身边的袁向晚,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可不是了不得嘛,原来竟是谢弘的大哥一刻也离不得大嫂吗?楚云低下头,心中竟隐隐有些艳羡了,她坐直起身,忍不住看向谢弘所在方向……
烟火在天空绽放,楚云徐徐坐回远处,她或许知道心中的不安是从何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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