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客子流年
谢弘看向的,是靖安离开的背影。
洞房花烛,情到浓处,楚云狠狠咬上谢弘的肩膀,拿小虎牙一点点抵磨,撕咬。直让谢弘倒抽一口气,越发用力,将楚云拖向欢愉深处。楚云失了气力,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谢弘之下,蓬松的乌发如泼墨般散落枕上,勉力抱着谢弘的脖子,拿细软的唇蹭着方才咬出的伤口,眼角沁出点点泪珠,不知是欢愉还是难堪,和汗水混作一处。
次日自是起的晚了,听到声响,楚云揉揉眼睛,懵懵懂懂的伸出手抱住丈夫,任凭谢弘拿大裘裹了。许是动作有些不舒服,楚云爱娇的嘟囔两声,再听见他说“吃饭”什么的,更是不乐意了,谢弘先是无奈,哄了几句见小丫头越发任性了,便作势要把她丢回床上。楚云这才老实了,慌忙再抱住他的脖子,如小猫般蹭着他,跟谢弘讨价还价。最后谢弘只能抱着怀里撒娇的小姑娘去了汤泉,再喂她吃了饭。
听闻陛下将荆州给了靖安做封地已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小夫妻正值新婚,王贵妃又知道楚云心结所在,自是能瞒一时是一时。
楚云听到那句“未诏终身不得入帝都”时,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仿佛松了一口气,却又生出些许自厌来,最后只小心的去看谢弘的神色,虽然也看不出什么来。
第二日醒来床榻上却只有她一人了,侍女说谢弘有事出府了。
楚云不愿多心去想是什么事,但还是在王贵妃面前流露出不安。
“云儿,那是你的丈夫,你要相信他。要是不信,就坦诚去问,别让多疑伤了夫妻感情。”
“母亲说什么呢?他对我这般好,我怎会不信他!”楚云笑嘻嘻的抱着王贵妃的胳膊撒娇道,“上次在母亲这里吃到的点心和粥是谁做的,借女儿用一下吧,女儿学会了也能好好孝顺母亲。”
“你呀!就会借花献佛,是想讨你公婆的欢喜吧。”王贵妃点点楚云的额头,笑容满面,眼中却藏着忧虑。
婚假还未结束,谢弘却已经开始忙了,楚云有些闷闷不乐。
看着眼前再次做砸了的点心,楚云终于发了火,将侍女婆子们都赶了出去,关上门憋着一口气继续忙活起来。侍女们噤若寒蝉,只赶紧叫人去唤驸马回来。
谢弘赶回公主府的时候,两人住处的小厨房已经被烧着了,闯了祸的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站在院子里,头发也乱了,脸上脏兮兮的,正在被王贵妃说教,眼看着都要哭出来了。谢弘赶忙上前,伸手想看看他家的小姑娘,楚云却往后一缩,不愿意给他碰。谢弘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和他闹别扭了?
“她伤了手,你就是这样好好待她的?”王贵妃只觉得头疼,语气有些重,她是不乐意管这对小夫妻的事了,也不愿教楚云难堪就先回住处了。
侍女们站的远远的,不再理会楚云的挣扎,谢弘捉住她紧攥的左手,一点一点掰开,果然是伤着了,就在指尖,伤口倒不长,就是有些深。旁边早放着药膏和纱布,想来是方才小姑娘任性不肯上药,谢弘也不磨蹭,直接拿过来开始处理。他的动作自然不能和那些轻手轻脚的侍女比,楚云手上疼,心里更疼,开始往下掉眼泪,起初声音还小,后来越来越大。
“你别碰我,你不许碰我,谢弘,你混蛋!”楚云狠狠抓挠着、踢打着,委屈的大哭。
谢弘哪见过她撒泼的样子,顿时懵了,还真让她踢到了,侍女们站的越发远了。
“好了,别闹了。”好不容易把伤口处理好了,谢弘才半哄半认真的轻斥了声,想将人抱起来。
“才不要你管,你走!你滚!”楚云越发委屈了,将谢弘往后一推,自己也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姑娘显然是懵了,更觉得丢人丢大了,脸上哭的白一道黑一道,好不可怜。
谢弘有点动气了,转身想走,可听她哭的那么委屈又有点不忍心了。认命的走回来蹲到楚云面前,低声哄道:“好了,不生气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楚云抹着眼泪,抽抽噎噎道:“你总有事,总不理我。”
谢弘终于知道她别扭些什么,无奈道:“我的错,我明天专门陪着你。”
楚云偷偷看他一眼,才接着说:“你摔着我了。”
谢弘失笑,强做严肃道:“嗯,我的错,没有下次。”
楚云抽抽鼻子,咬唇道:“我把点心做砸了,还把厨房烧了。”
谢弘给她擦擦眼泪,将人抱到膝上,满不在意:“没事,我全吃掉。”
小姑娘终于放软了身子,慢慢依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有些累了,最想问的话在嘴边转了又转,却还是不敢说出口。
“靖安公主要奉旨去荆州了。”楚云听到谢弘说,她诧异回眸,几乎疑心是自己刚刚不小心真的问出来了,揽着谢弘的手越发的紧了。
“你别说!”到了这个时候,她却不敢听了。
谢弘制止了她的动作,声音平稳继续道:“二哥要和她一起去,所以府中有很多事情要交待,我本该告诉你一声的,叫你伤心了,是我的错。”
楚云慢慢缓过神来,有些狼狈的擦擦眼泪,了句:“对不起。”
而后越发的抱紧了谢弘,抽咽道:“谢弘,我也讨厌自己,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听到她要离开,我真的窃喜过,明明知道不应该,她是我血脉相连的姐妹,我竟然希望她不要再回来。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更害怕自己变的越来越坏,你就再也不要我了。
二月,靖安走了,谢谦之真的也跟着她走了。
而后的三四年里,她都没有回来过,楚云只在皇后处知晓靖安的一些消息,知道她过得平静安然,楚云心里也好过许多。
“别的都还好,只这婚事……唉,阿羲实在是太倔。”皇后无奈叹息道。
楚云望着上方气度越发雍容的女子,低垂眉眼,轻声道:“只要皇姐觉得好就好,又何必强呢。”
皇后笑了笑,将信放在了一旁,才道:“阿羲还问起过你,你得空也与她回回信,尤其是这么大喜的事情。”
楚云手放在小腹上,是啊,真的是大喜呢。
她抿唇笑道:“谨遵娘娘吩咐。”
断了的联系又这样一点点续了起来,得知她怀孕,荆州那边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楚云眼睛有些涩涩的,突然特别嫌弃自己。席向晚在一旁轻轻揽了揽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她还牵着一个漂亮的小男童,就是谢陵的长子了,至于幼子才刚满周岁,留在府中,谢家二老对这位长媳更是喜欢的不得了。
“大嫂,我是不是特别小家子气,特别讨厌。”
向晚轻声哄道:“你不过是太爱二弟而已。”
“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总觉得,他和我一起是不情愿的。我总记得他那时得了皇姐的婚约,是那般欢喜,我再未见过他那样快活过。我总想着若不是我,若是皇姐的话,他还会不会那么不在意,他是不是会更加体贴……我其实已经知足了,我很幸福,可我怕他怨我。我怕他一看到皇姐,就会后悔。”
向晚没说话,只安静的听她说着,目光望向屏风转角处沉默不前的谢弘,有些结,到了该解的时候了。
谢弘没想过楚云还会在意这些事,对他而言都只是年少的往事了,若不是今日她提起,他已经很久都没想起过靖安了。谢弘觉得他家的小姑娘好傻,傻的都让他有些心疼了。
六个月后,楚云给他生了个女儿。谢弘小心翼翼的把她们母女抱进怀里,在楚云耳边轻声道:“我爱你,有你和孩子,我很幸福,不会更幸福了。”
楚云抱紧他,只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喜极而泣。
庆熙九年,靖安公主奉召从荆州回帝都过年,谢谦之随行。
谢弘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着楚云去拜访公主府。
“皇姐。”楚云低着头,有些羞愧,听到谢弘和她一起称呼皇姐时,却又止不住欢喜。
靖安笑了笑,摸摸楚云的头,才打趣道:“等你们过府问好等的孩子都有了。”
“皇姐,我错了。”楚云口气认真,笑得满足而幸福。
靖安无奈一笑,正对上身侧谢谦之的目光,继而道:“都过去了。”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九十六章
寒露,雨一直在下,沙沙响个不停。树下积水泊着落叶,轻飘飘滑过他的倒影。
秋雨湿了衣裳,庭前众人却噤若寒蝉,压抑着呼吸。
“先生……”打破静寂的是阔步走来的少年,秋雨浸湿了墨绿色的圆领袍,他英挺俊朗的脸上难掩焦灼,三步并作两步越过众人,走在了廊下那人面前。而令卫逸失望的的是先生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始终低沉着眉眼,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许御医?”卫逸回身向为首那人求证。
老者拱拱手,低头无奈道:“老朽无能。”
卫逸握紧了腰间的长剑,一时间竟有些无措,目光扫过众人,大夫们却纷纷低下头去。
“药熬好了就端过来吧,公主快醒了,该用药了。”低哑的声音忽然响起,卫逸回身,却见先生已负手转身往屋里去了,他忙跟上前,却在门前被侍卫拦下。
卫逸无比诧异的望向谢谦之,他想不出先生有什么理由会拦下他,他是在殿下膝前养大的。若是真到了最坏的地步,他理应在她身边。
先是一声轻嗤,而后卫逸眼睁睁的看着门在他面前关上,眼里满是震惊,
震惊于先生毫不掩饰的不屑与冷淡。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陪在她身边?”
全然不似那个在长公主身边教导他多年的先生。
再过会儿,连巧姨都被赶出来了,眼睛红通通的,言叔也只能安慰两句。
终于只剩他们俩了,谢谦之倚在床头牢牢抱着怀里的女子,双手交缠揽着她的肩膀,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璇。也只有此时,阿羲才会乖乖让他抱着。烛火昏昏,晃得他眼睛都疼了。谢谦之垂下头,触及她颈间脉搏的温热,水渍一点点浸湿她月白色的寝衣,浓重成一片化不开的云翳。
“阿羲……”他喉间传出模糊的哽咽,一声声,沉痛而压抑。
雨一直没停。
靖安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仿佛睡着又仿佛一直只是半梦半醒,唯独紧拽着她的那点温热,让她慢慢有了着落,吃力的睁开眼,烛火的光亮又让她眯了眯眼睛。
随后,就听见他低哑的声音:“睡醒了。”
温热的呼吸吹拂着她的发丝,谢谦之半侧过身子,一手抱着靖安在自己怀里,一手端过案几上温热的药汤,垂下头温声道:“该用药了。”
即便是喂药,他也没让她离开过自己怀里,看她一点一点将药吃完,才轻抚她的发顶,另一只摊开的手上放着金黄的蜜饯。
这场景竟是这般的似曾相识,靖安伸出手,即便多年养尊处优,他们身上也都有了岁月的痕迹,唯独这双手,从当年到如今,他再未放开过。
“谢谦之,我们现在,真像父皇与母后啊。”靖安轻笑了声,眼底隐隐有了水光,她曾经那么羡慕的父皇与母后,嘴里的蜜饯在舌尖化出淡淡的甜。
他抱得她更紧了,紧的她身上都有些痛了,靖安没吭声。她其实很清楚,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的了,她没觉得害怕,此时却有些不忍了。药徒劳的喝着,大夫在谢谦之的坚持下换了一批又一批,御医,估计这会儿也在外面兢兢业业的待命吧,她已经乏了。可谢谦之……
靖安隐隐想起,上一次这般,还是她丧身大火那一日,谢谦之陪着她在屋子里待了一整天,从日出到日落,再到下一个日出,他都未曾阖眼,直到扛不住未止。明明不该是这样啊,明明打算冷眼看他痛苦挣扎,求而不得的,明明……
她抬首,却望见他鬓已星星,白得刺目。
“谢谦之”靖安缓了口气,却还是压不住声音里的哽咽,“你老了。”
可她终于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初见时那个身如修竹,温润如玉的少年,那个她无怨无悔爱过的谢谦之。
“嗯,是老了”谢谦之强自笑道,握紧她的手,“阿羲……”
“谢谦之”靖安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微弱,“该说的都说了,我没有别的好交待了,能走在你前面,我很安心……你,你要好好……好好活给我看,像上辈子一样,嗯?”
他心中酸涩到了极致,痛的深吸一口气:“阿羲,这时候你还要往我心口捅刀子。”
靖安吃力的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大概……还是不甘心吧。”
她的手那么冰冷,指尖轻颤,每一声呼吸都显得痛苦而吃力。
谢谦之拉紧被子,抱着她躺下,紧紧将靖安拥住怀里,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压抑着痛苦与不舍,轻轻在她耳边道:“阿羲,累了就睡吧,你放心、安心的睡吧。”
他怎忍,让阿羲为了他,强撑着那口气,被痛苦折磨到最后一刻。
“谢谦之”靖安抬首,视线里他的面容越来越模糊,慢慢合上了眼睛,“我睡了。”
“谦之……”字句模糊在她唇边。
阿羲在他怀里没了声息,笑意安详,她最后唤了他声“谦之”,她说:
“谦之,这么多年若没有你,我恐怕早撑不下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啊。
从庆熙四年到元康八年,阿羲伴了他二十五年。
起初,是他小心翼翼的把府邸建在公主府旁边,栽满了她喜欢的桃花。她踏青他便借口护卫,她礼佛他便安静陪伴在侧,看她为先帝后,为卫颜点长明灯。他做了卫逸的先生,不过是多个理由过府,方便一点一点蚕食她的生活而已。她的围棋一年比一年下得好了,多好,把她教的这般出色,没了对手就只能来找他了。她的长寿面都被他包了,一年复一年,他想为她做一辈子的长寿面,陪着她白头。
时间如流水,一点点打磨着彼此的棱角,他们的距离始终不近不远,阿羲觉得现在刚刚好。谢谦之竟也能包容接受了,如果靠近只会让你痛苦,那么这样就好,你觉得好就好。可阿羲毕竟是公主,还是先帝后唯一的血脉,曾经荣宠万千的公主。围绕着他们的流言蜚语没少过,他不在乎,可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以为可以凭此献媚于她。阿羲觉得现在很好,他可以纵容,但也是底线,这并不妨碍他教训那群**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那么多年,谢谦之都没敢开口让她原谅,有时也会不甘,苦吗,苦。
那年,他平匪负伤归来,触目一片冰冷黑暗,心中苦涩至极。可后来听巧儿说,靖安是在黑暗中坐到他平安归来,才去睡的。他便觉得再多的不甘与苦涩,都慢慢变成酸涩的甜。谢谦之觉得,书言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就是娶了巧儿。
不是没吵过,不是没针锋相对过,他们深知彼此的痛处与弱点,也曾经刺痛到鲜血淋漓。只是他终于学会了后悔与让步,刺痛她,远比被刺痛更痛,在谢谦之深知这一点之后,他在阿羲面前就再没了胜算。
他们就这样磕磕绊绊走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看,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惑之年,那是个草长莺飞的午后,谢谦之与她在廊下对弈,他错了一步,就满盘皆输。
“一步错,步步错”他苦笑着问她,“阿羲,若是没错那一步,我们会比现在还要好吧。”
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暖,她的神色竟是那般温软,语气舒缓:“是啊,应该会的吧。”
如果他没走错那一步,如果他没那么偏执,而她也没那么绝烈。也许日复一日的岁月会圆滑他们的棱角,也许他会发现他早已情深如许,那时他们白发如新,倾盖如故,生同衾死同**,世间最美好最难得的事情莫过于,你爱我的时候我也刚好爱着你。
谢谦之记得,那日他握的她手生疼,但最终也只能放手了。
错了就是错了,而更可怕的是他们只能是曾经了。
露水带着夜的寒凉在清晨滴落,卫逸听见门吱呀一声打开,先生站在熹微的晨光里,神色模糊,而一向挺直的后背竟有些佝偻了。
靖安长公主去了。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先生平静的处理好一切,哪怕是将长公主藏到那个不知名的人身边。
“先生,殿下的碑……”卫逸不知该怎样开口,眼中更多是忧虑,从长公主去后,先生就好像再没有什么牵挂留恋了。
谢谦之揉揉眉心,似是极为倦怠,顿了半晌才道:“就只写你的名字吧,子侄卫逸敬立。”
“是。”卫逸低声应道,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他忍不住叫来言叔询问先生的身体状况,言叔却只是默默红了眼睛,摇摇头。
“公子的事,旁人劝不得。”能劝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树碑那日,先生在长公主坟前,反复描摹着碑上的字迹。
“阿羲,你我,终究成了两不相干的人。”
十二月,今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声势浩荡。
卫逸因公事去书房找谢谦之,却远远的看到先生站在院子里,雪落了他一身,鬓间白发凌乱在风里。
言叔和巧姨都在不远处跟着,卫逸却觉得天地间先生始终是孤身一人。
谢谦之望着漫天雪花,眼中透着怀念与难得的温暖笑意。
那年初雪,阿羲笑颜如花,他尚年少,白雪落乌鬓,就此白头也好。
一月,谢谦之叫了卫逸来,交待扶灵回帝都的事情。
“先生,您不去吗?回去见见家人也好啊。”卫逸劝道。
谢谦之只是从容一笑:“我怕是去不了了,你待我回趟谢家吧。”
卫逸心中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强做无事道:“先生只当是去散散心,您要保重身体,长公主也不希望看到您这样。”
谢谦之却嗤之以鼻,轻笑道:“这是我和她的事,还清了,我才能在这里等她回家。”
他最后留给卫逸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却修挺如竹,君子如玉。
后,谢谦之久病不愈,与靖安长公主同年而逝。
他的后事是卫逸处理的,因而除了卫逸,也没有人知道,先生是服毒自杀。
“阿羲,累了就睡吧,你放心、安心的睡吧。”我会陪着你。
阿羲,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管等多久,只要你还肯回来,等你回来了,这里才叫家。( 就爱网)
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九十七章
即便身处暗夜,我对你的爱,也向阳而生。——卫颜
汉有游女
荆楚之地,恰桃李争春,海棠次第,流莺处处,汉女嬉歌。
两岸繁花似锦,浣女们扎起裙角,挽起衣袖,棒槌敲击着衣服,和着流水轻拍岸堤的声音,交汇成一首轻快的曲调。
一叶扁舟自桃花江水中顺流而下,船头坐着位少女,三千花雨拂面,纷纷落了一身。青丝散漫的束在身后,露出一张沉静的容颜。她着一身广袖襦裙,梨白、桃粉、棠绯一层层交叠晕染,随风而动,随水轻摆,而藏在裙角下轻轻拨动水花的小脚丫才微微显露出她的好心情。少女双手撑在两侧,偏着头,听着水声、桨声和歌声,感觉嫩软的花瓣从脸上滑过,不觉舒展眉眼,嘴角轻翘,露出些许笑意来。
嗒、嗒、嗒,少女忽然抬头,冲身后轻笑道:“先生!”
她声音里带着些小得意,叫谢谦之不禁失笑。
修挺如竹的青年玉冠束发,眉眼含笑,一身月白色直裾显得温润谦和。
岸边不知是谁起了头,清凌凌的唱道:“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
谢谦之折了支拂面的桃花,信手簪在了少女的乌发上。岸边的歌声顿了顿,浣女们应和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却善意的没有暴露出自己的同伴。
少女正听得入迷,却闻歌声渐远,不禁蹙眉,伸手拽了拽青年的衣角,抬首问道:“先生,她们怎么不唱了。”
谢谦之眼中倒映出少女骄矜的模样,低声哄道:“大概是累了吧。”
少女垂首,仿佛才察觉到发上多了些东西,伸手摸了摸,像是枝花,也没在意。感觉到先生坐在了他身边,她才又问道:“她们刚刚是在踏歌吗,可惜没听完。”
话才刚落,不大会,她耳边便响起了低沉的歌声,有别于女子的宛转悠扬,一句句浑厚有力:“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舞婆娑,歌婉转,仿佛莺娇燕姹。”少女话语寥落,轻声道,“真想亲眼看看啊。”
“靖安……”
当今楚王唯有一女,靖安郡主,楚羲。天生眼疾,遍寻名医无果,静养在荆州外祖朱家。
她的西席先生则是十三岁时游学至此,一伴七年,如今楚羲已十七了。
她看不见,看不见这春花烂漫,春水潮生,更看不见他眼中深情如许。
秋风渡口
枫林醉,斜阳晚,秋风瑟瑟,荻花寂寂。
船舶停靠在渡口,随行的侍卫早已整装待发,仆妇婢女们更早早的打点好一切。
“路上务必小心,保重自己身体。”谢谦之提着灯低声嘱咐道,昏黄的灯火温柔了他轮廓分明的侧颜。
“嗯”侍女扶着她的手,靖安只能通过他的声音模糊的向他所在的方向点头应答道,“原来只能听先生讲讲去过的地方,虽然看不到,不过能走走也好。”
靖安并不觉得伤感,先生虽在外祖家做西席,可每年还是有一半的时间不在的,他有自己的事情,他离开便告诉她一声,他回来总会给她带一些新鲜的玩意,讲讲有趣的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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