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夷君
九知不大明了,喝了口茶,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方才惊艳了人眼的皮相,有些陶醉地道:“即便是没长开,那也定然是个美人吧。”
朝良沉默许久:“罢了,就当是这样吧。”
九命 第27章 故旧
她对自己认定的事情一向执拗得可怕,这一点朝良比谁都清楚,不再与她纠结与即芳未长开之前是什么模样,他半搭着眼睛,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士衡都告诉你了?”
九知唔了一声,她有许多的话想要讲,但这会儿见到朝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觉得自己欠了他太多,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还清,磨蹭许久,她才捏着被子低声说道:“嗯……谢了……”
她不敢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清且淡,却能看进她心底。心绪乱成一团麻绳,打了好些死结,越想解开便越是手忙脚乱,在她觉得尴尬不知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朝良终于开了口:“谢什么?”
想要谢的很多,譬如他救了她两次,再譬如他让她连喝了一百年的酸枣汤其实是为了抑制住她那抽筋剥骨都难以剔除的心魔,士衡说酸枣木是神木,在上古时候便是用以构筑防御魔族进攻的阵法。百年里某些细枝末节的情景突然涌现在眼前,她听士衡说他受伤了,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见他。
朝良见她捏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探手过去覆住了她的手,九知被惊了一跳,忙将手抽出来,双手叠着护在胸前,惊恐地看着朝良,磕磕巴巴地道:“你你你,你要做什么?你不能这样,你已经有……有破军神君了……方才,方才还和东君商量着要以双修来来来唤醒她,你这样动手动脚的……不不不,不好!”
可这些话说起来怎么会觉得有些难过呢,九知怅惘地想,天府神君与破军神君本就是传闻中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朝良为什么救她她约莫能猜到一些,其实光凭眉眼便能瞧出来,他与幼时的英渡很有几分相似,听闻上界的神君们都很流行下凡来渡个劫,朝良当时兴许就是赶上了这一趟潮流。
所以大约是历劫失败了回到三十三重天上后回想起这段记忆,想起当年那个欺骗过他的魔族,觉得忿忿不平,想要寻到她讨个说法,恰巧遇到了她那时的狼狈与落魄,生出恻隐之心。
怪不得那时他说,他是来渡她的。
替她剔除魔性也说得过去了,当年的英渡本来也有这样的慈悲心肠,小小年纪看什么都是悲天悯人的神情,总是惹得九知火大,想要将他按在地上揍一顿。她这样一个累累血债的罪人,在神君的眼中应当能算得上是极具挑战性的,神君闲来无事当作消遣想将她点化,若是点化成功了,那便是实打实的一桩大功德。
仅此而已么,心脏似乎被人用指尖掐了掐,即便是一丁点儿的血肉,也是疼的。她眉心微微蹙起,白梅香若有似无地氤氲开来,九知觉得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救命之恩。”
朝良眉峰微微一挑:“救命之恩?”九知点了点头,难得见她有这般嗫嚅忸怩的情态,朝良竟觉得很是受用,看够了后才悠悠说道:“不必,我也是顺手清理门户罢了。”
九知不解,朝良笑了一声,捉住从眼前柔柔飘过烟雾,修长的手指翻覆间捏出一朵花来,他将花递给了九知,神情带着狡黠,假作诧异地说道:“本君没有告诉过你,长离其实能算作是本君的徒弟么?”
“噗——”九知一口茶喷了出来,愕然看向朝良,“长离是你徒弟?”
朝良很从容地将面上的茶水揩干净后,道:“是上古时候的事了,当时他还是在炼狱海中的一条火蛇,我与破军途径炼狱,见他在浮屠业火中挣扎得可怜,破军一时善心大发将他救了出来,事后他拜我二人为师,但也仅仅是挂了个师父的名头。那时六界未定,我与破军皆分不出心思去教导他,便任由他自己去修行去了,再见面时,他业已修成上神,实在是很了不起。”
九知托着腮看朝良,他的眉目晕在日光中,柔和得不像样,约莫是因为提起了破军的原因,果然传闻所说的他与破军鹣鲽情深并非虚言。她不知为何有些心酸,但却又想听下去,挣扎了一会儿后才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跟着我们平定了战乱,在即将封神的时候,突然堕入魔道。”
九知有些诧异:“为什么?”
朝良极轻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自己给自己倒满了茶,边喝边道:“我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那是上古时候的事情,我截至如今也才三千八百四十一岁好么?”
朝良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稍稍提高了声,问她:“你是嫌本君老了?”
九知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朝良是怎么从她的话里悟出这个意思的,她抱着茶杯摇头:“绝无此意,朝良君英姿丰貌,一点儿也不显老。”
朝良却斤斤计较起来:“不显老,那实际还是老。”
九知瞠目结舌,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计较是因何,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目光落在他手间拈着的香雾捏成的花上。她记得长离也会,且时常用来排遣寂寞,如此看起来二人似乎确然有那么些联系,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九知的神情变得有些莫测,她试探着开口:“若朝良君是长离的师父,那岂不是……”
朝良欣然点头:“不错,这样算起来,你该唤本君一声师祖。”
九知一懵:“师……师祖?”
朝良嘴角轻翘,正襟危坐地掖着袖,似是在等她去递上一杯敬师茶,九知觉得有些不对劲,磨着牙道:“那你为何之前不说?”
朝良看了她一眼:“若是我告诉你了,你还会安心待在本君身边?”
这句话让九知愣了愣,的确,照她当时的情况,若是知晓朝良是长离的师父,她是决计不会待在朝良身侧的,朝良又继续道:“再则,本君只是担了个师父的名头罢了,于长离没有授业之恩,算不得真正的师徒。”
九知哦了一声:“既然神君与长离算不得真正的师徒,我与长离也一早就断了师徒名分,那神君也算不得是我的师祖了。”
朝良未曾料到她还能悟出这一层意思来,半是欣慰半是惋惜地感叹道:“原来你没那么蠢。”
“说谁蠢呢?”九知扬眉,朝良勾着唇不说话,他离她坐得很近,她趴在桌上时斜乜去,便能正对上他胸口。他的衣领有些敞,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来,都说狐狸眼尖,九知一眼便瞧见了那衣领轮廓处露出的一小道伤痕,颜色很深,应是陈年旧伤,她想也未想便抬手去撩他的衣领,想要看清那道伤疤,且问:“那是什么?”
朝良起先未反应过来,任由她将手探了进去,她的指尖有些凉,被触及的皮肤被这凉意激得一颤,却引发了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据说天府神君常爱点的白梅香里藏有梅的精魄,能识人心,屋内白梅香从未如此刻这般浓稠过,有风从窗口送入冷意,抚在九知面上,教她猛地清醒。她耳根一红,倏忽将手收了回来,紧紧地捏着指尖,觉得尴尬极了。
朝良不紧不慢地拢好了衣领,含笑看着她:“本君的豆腐,好吃吗?”
气血上涌,九知觉得眼前一片昏暗,今天真是撞了什么邪,就在她想要起身拱手告退时,朝良突然淡淡说道:“是定光留下的伤。”
定光?九知不解地往一旁看去,神剑有些畏缩地悲鸣了一声,讨好般自行飞到朝良身侧,用剑鞘蹭了蹭他的手背。
朝良却看都不看定光一眼,他仿佛落入了某段往事中,无端深陷,不能自拔:“定光不是我锻造的,是破军。”
这段往事从他口中说出来,听在九知耳中,竟也让她觉得心绪低落。天府与破军,天府善谋,破军善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朝良在锻造兵器这一项上实在是毫无技法可言,以至于当年十四神君除了他之外都有了自己的兵器,只有他赤手空拳,每次上阵杀敌都有损他风雅的形象。
后来破军实在看不过去了,就说替他打一柄剑。可破军锻造神器有些奇怪的癖好,就是喜欢以自己的血为媒介,这样锻造出来的神器最大的好处便是会对持有者忠贞不二。
但坏就坏在忠贞不二上,破军压根儿意识到这回是在替别人铸剑,照旧添了自己的血进去,待九九八十一日打造好后,直接收剑入鞘送给了朝良,并十分热心的让朝良□□试试。
朝良依言将定光拔了出来,哪知定光剑灵睁眼看到自己第一眼见的竟然不是打造自己的神君,一个激动就误以为自己被贼子宵小给抢了去,狂性大发,在二人都未能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朝良当胸一剑。
九知瞪大了眼:“那后来呢?”
“后来破军去求帝君,将她的血渡了一些与我,自此后我与她骨血相融,脉络相连,生死相关。”
这句话让九知生出一些难过之外的情绪,她也不大明白是什么,只觉得其中有很多的遗漏与隐瞒,她撑着右脸,漫不经心地道:“朝良君说自己与破军神君生死相连,可破军神君早便应劫羽化了,朝良君为何还好端端的在三十三重天享尽清福呢?”
她都未曾注意到自己言辞间带了隐秘的怨毒,朝良神色淡了下来,之前的笑容消磨殆尽,他紧抿着唇角,轻声道:“因为我在等她。”
“我在等她回来,”这样细致又温存的语调,像是一把钝刀,用粗砺的刀锋切割着九知的心脏,“我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她知道我会一直等着她。”
“哦,这样。”九知垂下头来,眼前似是被什么蒙住了,一派的水雾,教她连自己衣裙上的缠枝莲都看不明切,她从凳上站了起来,用飞快的语速说道:“那朝良君好好休养,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步伐极快,像是身后有什么吃人的兽,她几乎要夺门而逃,那把白梅伞她都忘了拿,门外雨涟涟,她就这样逃入了雨幕中。
朝良一动不动地在原处坐了很久,直至白梅香燃尽了,一道袅袅香烟自炉中盘旋而起,他才转头望向了窗外,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九命 第28章 少阳
那日淋雨后九知便着了风寒,在小阁中歇了足足六日才好转,期间白玉来寻她,还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门是开着的,白玉记得九知不爱喝药,但只要是亲近的人递给她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从未有过疑虑。她拎着食盒小心翼翼地从门口探了进来,瞧见九知正坐在西窗下的小榻上对着窗外出神,紫微幻境中的雨从那日后便未曾有过停歇,虽是极有情调,却毫无分寸,那牛毛般的绵绵雨让人从骨子里都觉得阴冷,只能闷在屋中,无休无止地等待着雨过天晴。
九知的眉心微微蹙起,那是她有心事时惯有的模样,是白玉所熟稔的。白玉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来后她抬起手来叩了叩门。
“笃——笃——笃——”三声。
九知恍然看向这边,正对上白玉乌溜溜的眼珠子,白玉弯了眼,甜甜脆脆地喊了声九知姊姊,才走过去,往她身侧挤,边挤边道:“姊姊在想什么?”
九知有气无力地拖拉着声气:“这雨什么时候能停?”
“不知道呢。”白玉从食盒从将那碗姜汤端了出来,摆到小桌上,往九知面前推:“姊姊好点了么?姜汤还是热的,快些喝了吧。”
九知修长的手臂搭在支起的那条腿上,略略歪了歪头,姜汤在潮湿的阴郁中蒸腾起氤氲的水雾,白玉推碗推得有些急,洒了些汤汁出来,九知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熬姜汤了?”
白玉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叉腰道:“白玉这些年孤身在外的,学了可多东西了,姊姊还以为是当年么?”说着她献宝般地端起汤来,递到九知嘴边:“白玉熬得可辛苦了,姊姊喝一点嘛。”
那姜汤的味道漫入鼻间,冲得九知皱了皱眉,但被白玉磨得无法,她只得顺手端过了汤,抿了一口,觉得有些奇怪:“这姜汤怎么有点腥?”
白玉贼兮兮地笑:“当然啦,这是白玉秘制,天上地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九知笑了一下,随即抬手将那碗姜汤喝了个干净,就着袖子一抹嘴,天青色的碗沿映着窗外的天光,澄澈透亮,她坐正了身子朝向白玉,冲她扬了扬下颌:“说吧,什么事?”
白玉瞪大了眼:“姊姊在说甚么?”
九知屈起手指敲了敲碗,嘴角勾出笑来:“我还不知道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瓷碗被她敲得啷当作响,像玉石相击,白玉肃然起敬地对她竖起拇指:“姊姊真乃神人也!”
“说。”九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白玉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搂住九知的胳膊,小声道:“姊姊你知不知道……”
九知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没有旁人,你这样小声作甚?”
白玉哎呀一声:“有些事情要小声讲出来才有意境与乐趣嘛。”她又将九知拉得近了些,神神秘秘地问道:“姊姊你知不知道那个什么司春神女?”
“司春?”九知一脸茫然,白玉嘟着嘴,鼻间发出了一声哼:“就是那个……”
“要嫁给成德真君的那个?”九知突然想了起来,前些时候即芳听闻她生病了,便来看她,言谈间即芳提到过几日天界有场喜事,司春神女要嫁给二十一重天的成德真君,即芳当时十分诚恳的邀请道:“我虽不知你同朝良怎么了,但他一向是别扭的性子,你别同他计较。你初来天界人生地不熟的,未免会烦闷,这喜宴你想去吗?权当散散心,成德纵然是小气了些,但他酿的酒还是很好喝的,你还记不记得……”
东君的话就此打住,九知很懵然地看着她:“记得什么?”
即芳打了个哈哈,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但这件事情便就这么搁下了,她婉拒了东君的邀请,东君在离去前还十分惋惜地道:“哎呀,我还以为我又能有酒友了呢,你纵然酒品不怎么好,但我是真的很喜欢和你喝酒……”
九知又十分懵然地看着她:“东君怎么知道我酒品不好?”
她酒品确然不大好,她曾经喝醉后险些将整座忘北宫掀翻,次日人人鼻青脸肿的,连带着长离眼下都有疲惫的青黑。据说是她是挨着房间敲门让人出来同自己切磋较量,醉酒后的她下手没轻重,到最后逼得长离出手来将她制住。
后来被朝良救了后她便改了喝酒的毛病,因为某次她喝了酒后不知为何就跑到了朝良床上去,醒来时与朝良衣衫凌乱地并排躺着,朝良倦倦地对她道了声早,她惊恐万分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朝良半撑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昨夜满身酒气地跑到本君房中来非要和本君睡,本君怎么知道?”
这样嬉笑打闹的日常似是再也回不去了,她自己怀揣着心事,看着朝良都会觉得不自在,好在这些时日里朝良也未来找过她,只是偶尔清晨醒来时会觉得房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白梅香气,细细嗅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此时白玉提起司春神女来,倒让九知觉得诧异,她不免又问道:“她怎么了?”
白玉一直忸怩着不肯说,九知挽了挽袖口就要下榻去:“你不讲,那么我便去寻士衡,你近来时常同他在一处,他一定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见九知真的要出门去,白玉赶忙将她拉了回来,一本正经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听闻司春神女要嫁与的那位成德真君酿的酒很好喝,我想去尝一尝。”
九知哦了一声,有坐回了榻上,她赤着脚,白莲般的足倏忽间藏回裙底,她盘着腿歪头看白玉:“就为这个?”
白玉脸颊浮现一抹可疑的红晕,羞涩地点点头,随即扯住了九知的衣袖,攥捏着袖口的那一片宝相花,殷切地看着她:“姊姊,权当是凑个热闹,你瞧这天上多闷多无趣,我们就去瞧瞧嘛,好不好呀~”
她脸贴着九知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蹭,九知被她蹭得浑身发软,眼前白光一现,忙扶住了额,将她推远了些:“也不是不可……”
“那便是行咯?”白玉本是跪坐在小榻上,听了九知的话,双手往膝上一撑,倾身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九知的脸上,眉眼弯弯:“姊姊对白玉最好啦!”
然后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九知愕然捂着方才白玉亲过的地方,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许是久未曾与人有过这样亲昵的举止,教她的反应看起来生疏且冷淡。她慢慢地将赤/裸的双脚穿入鞋中,阴雨连绵的天,将鞋底都浸得潮润,足尖才探进去时,她便被激得轻轻一颤。
白玉既然想去那什么劳什子喜宴,那她只能再去寻一寻即芳,紫微幻境中的小仙们都很淳朴,见了九知后都会十分恭敬地朝她拘礼,并喊上一声“神君夫人”。
九知连辩也懒得辩解,只拢着袖子问:“请问东君的府邸在何处?”
一个绿衣小仙含笑道:“夫人沿着这条飞花小径走出去便是北门,出门向左走上十来个云头的距离,便是少阳府了。”
几个云头这样的丈量方式是三十三重天上独有的,一个云头走的话约莫要走上半个时辰,所以神仙们出门都是御风而行,轻便快捷,偶尔心血来潮想要慢下来切身感受一下三十三重天的风光时,才会采取步行。但九知如今并不会御风,她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这十来个云头的距离也需要走上好几个时辰,她正想着回去拿些什么以便路上充饥,那绿衣小仙又开口了:“夫人是想去寻东君么?”
九知点了点头,绿衣小仙报了个和蔼可亲的笑给她:“若夫人不嫌弃的话,便由小仙送夫人前去吧,幻境里时常有神君设下的阵法,夫人要仔细一些,千万别误碰了。”
朝良没有别的癖好,唯一的便是喜欢设阵法,这紫微幻境且能算是他的老巢,四处都是他所设下的阵法倒也不稀奇。且朝良的阵法大多都别出新意,教人措不及防,九知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便抬了抬手,将绿衣小仙纳入伞下,带了感激地道:“那便有劳仙使了。”
绿衣小仙诚惶诚恐地对她做了个揖:“不敢当不敢当,小仙有仙障护体,淋不到雨,还请夫人顾好自己。”
说着便驭起了云头让九知上来,细雨从伞沿飘入落在了她的衣裙与手背,扣入丝丝凉意,未几便到了即芳的府邸,少阳府三个大字豪放大气,还带了粗犷不羁,怎样看都与即芳的秀美搭不上边。绿衣小仙将云头停稳了,对九知拱手道:“这里便是少阳府了,夫人。”
九知对绿衣小仙道了谢,他又是一番诚惶诚恐地打千作揖后驾云离去,少阳府前没有看守的仙使,九知上前两步捉住铜环叩了叩门,三声响后里面有个声音响起来:“谁啊?”
干净利落的声音,正是东君本人即芳。
打开门后即芳看见是九知,惊喜且惊讶地道:“你怎么来寻我了?”边说着边将九知拉了进去,九知笑盈盈地对她作揖:“叨扰了。”
即芳哎呀一声,拉着她往里面走,有些不满地道:“实在是见外了,你与我这样的交情,同我讲叨扰?”
九知端着笑,眼中有些不解:“我到三十三重天仅仅十几日,与东君也不过两面之缘,东君说的交情……”
即芳面色一愣,正不知说什么好,九知却笑了:“难道东君是觉得与我一见如故?”
即芳一抚掌,宝相庄严地道:“没错,本君觉得你很有想法,要不要和本君学做菜?”
“做菜?”九知愣了愣,即芳哈哈笑了一声:“你不知道么?本君近来预备着在三十三重天上举办一场舌尖上的天界,如今已经有很多仙家踊跃报名了,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也来试试?”
她朝九知眨了眨眼:“奖励十分丰厚哦!”
九知来了些兴趣,问道:“是什么奖励?”
即芳神秘一笑:“这个便不事先透露了,本君是个十分人性化的神君,充分考虑到各人的需求不同,所以各自设置了不同的奖励,以免众口难调。你想想,若是本君说头等的奖励是烽火□□扇,参赛的神仙中必定有青睐这把扇子的,也必定有不是那些青睐这把扇子的,这并不能充分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啊,不能让他们全力以赴一较高下,那本君举办这场舌尖上的天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拍了拍九知的肩头,十分高深莫测地说道:“所以,未知的才是最好的,本君给了你们充分发挥自己的平台,所以要努力哟!”
九知默然片刻:“我似乎还没有说要……”
即芳却截住了她的话头,转过脸来问她:“哦对了,你来寻本君是有什么事?”
方才被即芳打岔而忘记的事情这会儿又想了起来,但毕竟之前才婉拒了别人,现下又要再提,九知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有些抱歉地对即芳道:“是有关于那日东君说的,司春神君喜宴的事情。”
即芳秀丽的眉一挑,恍然悟了:“你又想去了?”
九知点头,却将即芳的眉心微微蹙起,又开口道:“若是东君为难或者不方便,也不碍事的。”
即芳眉一舒手一挥:“多大点儿事儿,这就不方便了?不是本君和你吹,在这九重天上,天帝也要卖本君一个面子,不就是司春喜宴的请柬么,本君这就去替你讨一张来。”
九知感激地道了声谢,随即又觉得不对,讪讪开口道:“能否劳烦东君,再多要一张?”
“为何?”即芳讶然,“还有旁人要去么?”
九知点了点头,道是白玉要去,此时将将行至一扇垂花门前,即芳哦了一声:“那只没尾巴的小狐狸呀,行,我答应你了。”她又有些疑惑地问道:“那小狐狸不是与士衡在一处么,司春的喜宴士衡也会去的,她怎么不去寻士衡反而来寻你?”
这件事九知不知道,即芳也未深思,满口答应后一边带着九知往垂花门内走去,一边喃喃道:“咦,本君似乎忘了什么事情,是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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