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夷君
他的声音里竟夹杂了一分难有的颓唐,九知以为是她听错了,下一瞬长离便又恢复了他颐指气使的孤傲模样,他将手中的火棍一丢,似笑非笑地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本座为何要考虑你的感受,乖乖听本座的话不好吗?你要知道,本座是不会害你的。”
九知被气得眼前发黑,她咬紧了唇,鬼使神差地说了句:“魔君既然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魔君要迎在下为君后,岂不是有违常伦?”
长离未料到她会挑这句来回嘴,愣了片刻后,眼中浮起促狭的笑意来:“嗯,确实如此,不过本座向来口味独特,所以瞧上了你,若你是担心这一点而不愿嫁给本座,倒也不碍事,魔族与上界相较起来,要对这些世俗所不容的情感宽厚许多,你不必担心。”
她哪里是担心这里!九知悔得想将舌头也咬掉,涨红的耳根看在长离眼里分外可爱有趣,教他想起多年前的往事来,魔君有片刻的失神,盆中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才让他惊醒。
他将目光向下移去,落在九知半露在外的手腕上,淡淡道:“你想不想知道你的修为去了哪里?”
九知蓦然一惊,转过头来看向他:“不是百年前魔君收走的么?”
长离轻哼了声:“本座没那么无耻,再说,收走你的修为对本座有什么好处?”九知在心中嘟囔了句,能让你更方便地挖出我的心啊。结果没留神就顺嘴说了出来,长离有些气结地看着她:“你以为本座要挖你的心是为了甚么?”
“魔君不是要以在下的心为炉鼎,重铸十三圣物么?”九知面无表情地说道,长离面色沉了沉:“你这是听谁说的?”
九知道:“薄朱啊!”她心口有些疼,引得长离搁放在一旁的桂竹剑一阵嗡鸣,长离偏首看了桂竹剑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她是这么同你说的?”
“那不然呢?”九知磨着牙,却尽力平心静气地对长离道,“薄朱殿下是魔君的血亲,自然与魔君心意相通,听闻此前魔君因未能将在下的心顺利地挖出来而气闷郁结许久,是薄朱殿下日夜相伴悉心照料,以至于太过用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消瘦了,魔君想必也对此很感动吧,不若改册薄朱为君后,这样才能谓之是两全其美……”
长离截住了她的话头,很莫名:“本座为何要册薄朱为君后?本座一向一言九鼎,说了要娶你便是娶你,与薄朱有何干系,悉心照料之言实属空穴来风,是何人与你说的,本座这便让她再也不能乱传谣言。”
九知语塞,他与薄朱之间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愿掺和,长离的心思她一向捉摸不透,如今亦然。她很头疼地将话题一转:“那照魔君的意思,当年想要挖出在下的心,并不是为了当作炉鼎?”
她问这话其实是还存有期冀,毕竟当年这件事是由薄朱告诉她的,未曾得到长离的证实,三千年的赤诚到最后竟是被当作工具,任谁都会觉得失落。许是不甘的念头在作祟,她打心眼儿里还是想要听长离解释,说清楚当年究竟是为何要那样对她,她实在是期盼那是一场误会。
但长离锁着眉头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你的心确然是重铸圣物的炉鼎,但……”
脑中轰然一声,再接下来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抬手截住了长离的话,双目无神地道:“在下知道了。”
长离一怔:“本座还未说完,你知道什么?”
九知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在面上挤出笑来:“不必说了,魔君无非是想说自己有苦衷,但活于这世间,谁没有点儿苦衷?在下又何曾想做这九命天狐,但奈何天命不可违。魔君为了自己的大业便要在下甘之如饴地奉上自己的心,在下实在难以接受,难道魔君救了在下后便以为自己是那天界的司命,在下的生死都随魔君管,魔君要在下生便生,要在下死便死?”她的笑染上嘲讽的意味,“也是,三千年前若不是魔君,在下或许早就入了冥府,但照魔君这样说来,百年前朝良神君救了在下,那在下这条命是不是就该属于朝良神君的了呢?可能要让魔君失望了,朝良神君似乎不太愿意让在下死,他让在下好好的活下去。”
长离在听到朝良二字时眼中血芒掠过,神色变得森寒起来,他挑起一边唇角,一把拉过九知,手卡在她脸颊两侧,强迫她看向他,这样极近距离的接触让九知感到不适与恐惧,她试图挣扎,却发现已被长离施下禁制。九知脸色发白,稍稍拔高了声:“魔君要做什么!”
长离哼笑了一声,喃喃道:“你拿与本座相伴三千余年的岁月与那区区百年相提并论,都不觉得微不足道?你为何总是要拿他来与我相比呢,阿九,你该是知道的,当年你那样的结局,是他袖手旁观的结果。”
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轻语呢喃像是坠入某个不为人知的梦,九知却听得一头雾水:“魔君在说什么?”
长离苍白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地划过她的眉眼,嘴角一勾,微微上挑的眼角是危险的血红,他从未用过这样缠绵旖旎的语调来说话,衬上他近乎绝世的面容来,不由得让人耽溺其中,九知却从这些话背后品出了刻骨的杀意:“本座说,无论如何,你生是本座的人,死了本座也会囚住你的魂魄,任谁也无法从本座手中将你夺去,朝良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来与本座相争么?”
九知骇然,长离一把捉起她无力的手腕来,将袖口捋下,并指在那截冰雪般的腕骨上一拂,青灰色的结印显现出来,长离的笑带了残忍的意味,一如从前他活生生将毛皮从雪狼身上剥下一般,带着目空一切的嘲讽:“你以为朝良便很好么?你一直以为是本座将你的修为收去的,但你可曾想到施下这个结印的是你那口口声声的新晋救命恩人?他与本座并无甚么差别,为了将你锁在身侧,收了你最引以为傲的力量,本座倒是觉得他朝良比本座要更无耻一些,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本座都不屑于用。”
他挑起九知的下颌来,危险地眯起了眼,他压低的嗓音盛满蛊惑的毒/药:“本座必然不会像朝良那懦夫般胆小怕事,他以为封住你的修为将你藏入结界中便能阻止天劫降临了?真是愚不可及,本座早已参透了如何能让你避开那命中注定的天劫。”
亭外寒风号啕,长离的眼底像是凝着冰一般,却极为温柔地说道:“那就是在天劫降临之前,杀了你。”
九命 第23章 结魂
长离要的很明确,他用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语调,轻声对已经双目茫然的九知继续说道:“在天劫之前死了,你便不必受那天劫之苦,九条寿命耗尽之时便是天劫降临之日,你怕么?天界那些假仁假义的神仙,从来都只会将你推出来替他们挡灾,你又是个不擅拒绝的性子,傻愣愣地就被他们当枪使,最后换来一句极恶之身难以渡世的罪名,让你去羽化渡劫,全都是他们打的好算盘。根本没人心疼你,若不是你,他们能安安稳稳地高居在那三十三天的云头上俯视众生?”
“你放心,”猩红之色渐渐从他眼角漫入瞳孔之中,如魔界中万万年不灭的红莲业火,他把手覆在她胸前,语气森然,“我怎么会真的让你死呢?我不过是将你的心挖出来,重新替它寻一具身体罢了,那身体需沾带了你的气息,才能教那群食古不化的神仙误认为是你。待我将替身杀了,你的天劫也自然会落到她的头上,之后再把心换回来给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无所谓的笑了笑:“但也有可能换不回来了,不过无妨,随意给你找一颗心也行,你的身体我会拿血莲滋养着,不会出半点纰漏。就算是换心失败了,你的尸身还在我身边,便是千年万年也能聊以度日。”说着,长离抬手一招,整座雪莲池的风雪骤然停止,雕栏湖面上凝结的霜雪消融,冷白渐渐被血红侵蚀,那深埋在冰雪下的血池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血池深有千丈,与魔界血河相同,数以万计的怨灵被拘禁于血池中,乍然得见天日,叫嚣着往外涌动,血池表面激起层叠的波涛,细看下尽是一张张狰狞的面孔,世间最阴暗的存在。怨魂凄厉的哀嚎声激得九知头皮发麻,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对长离喝道:“你疯了!”
长离轻佻一笑,抬起手来缓缓向下,那沸腾的怨魂神色痛苦地被镇压回血池池底,池面恢复了平静,偶有细碎残留的雪花飘下来落入猩红的池面,激起微不足道的涟漪来。此前圣洁无暇的雪莲退去冰雪幻象后,重现真身,那是生长在魔界业障海的血莲,以怨魂为根,鲜血为食,乃万恶之源,硕大的花朵浮在血池之上,颜色比血池更暗,倒像是饮尽鲜血后的餍足之态,盛放得格外肆意。在这血红的背景下,长离的笑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我要是不疯,谁来救你?这是疯子才能想出的方法,而朝良,只配当个眼睁睁看你去死的懦夫!”
魔君之尊的煞气乍现,血莲贪婪地吸食着这磅礴的煞气,盛开的更加肆无忌惮,长离蔑然向三十三重天看去,浮云遮眼,神祗安然,浑然不见这八荒众生之苦,他把手抚上九知的右脸,轻声道:“你问问朝良,他可愿为你成魔?他可曾想过替你血洗三十三重天,将那些虚伪的天神打入轮回中饱受苦难折磨,为你报仇雪恨?”
蓦然一个声音从魔障外传入,如云间松鹤,闲适且淡然:“不必问了,本君不愿。”
长离赫然抬头,灰衣神君袖手立于云头,他身侧还站着个面相和蔼的蓝衣神君,怀里抱着头没尾巴的白毛小狐狸,白毛小狐狸龇牙咧嘴地,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面相和蔼的蓝衣神君端了个十分可亲的笑容,朝亭中道:“哦,长离啊!好久不见,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吗?我近来栽了一味药,听说能够治一治定光的剑伤,要不要摘一点来给你啊!”
长离对他的聒噪置若罔闻,一双血红的眼直直盯着灰衣神君,唇齿间迸出二字来:“朝良。”
定光剑倒提在手,生出凛然的寒光,朝良面色无波地点了点头:“你记性不差,未曾忘了本君。”
长离阴沉一笑:“本座怎么会忘了你?当年若不是你,破军怎会落到那般境地,枉她对你付诸满腔信任,你却甘心沦为天界的一条走狗,你对得起她?”
朝良眼中的神色动了动,随即嘴角向下一压,淡然道:“你既然记得本君,那自然也该记得你怀中的是本君发妻,你两次夺去本君发妻,本君留你苟活到现在已是仁至义尽。”说罢定光剑芒一闪,是要运剑破开魔障的形容。
长离嘴角一挑:“你敢在她面前下手?”却突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怀中人双目紧闭,早已入睡,魔障外朝良道:“我施了道昏睡咒,她已经睡了。”
他带着俯视芸芸众生的惯有姿态:“现在,本君可以杀你了?”突然狂风大作,将神君的衣袍吹得鼓胀,士衡抱着白玉溜到一旁,寻了朵脸盆大小的红莲坐了下来,白玉在士衡怀里扭来扭去,磨牙霍霍:“放开我!我要去救我九知姊姊!”
士衡要开口说些什么,白玉扭头对士衡龇牙:“你不要拦我!”
士衡看白玉一副谁拦她她就要咬谁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后,毅然地放开了手,神色肃然地对她道:“好,那你去吧。”
白玉未曾料到士衡会放手,傻愣愣地一个劲儿地挣扎,猛地没了禁止,扑通一声落在了暗红的血莲叶上,她从血莲叶上爬了起来,血池漾开一层涟漪,探头往血池里看想要瞧个究竟,未妨一张狰狞的血脸突然从池里窜了起来。
她嗷地一声蹦回士衡怀里,揪着他的领口,士衡嗑着从怀里摸出的瓜子儿来,十分惊异地看着她:“你不是要去救你姊姊?”
幸得自己现在是个狐身,瞧不出脸红来,白玉想了想,十分慎重地答道:“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插手。”
士衡唔了一声,将嗑出来的瓜子放在手心上喂给她:“看来你已经悟了。”
白玉伸出舌头来,将瓜子仁从士衡手心卷走,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士衡道:“我年纪小,这样的场面帮不上什么忙,但你约莫也算是个大人了,为甚么不去帮一帮乌鸦?”
小狐狸粉嫩的舌头在掌心这么一卷,倒卷出了无限的缠绵情思来,士衡定了定有些动摇的仙根,抬手将瓜子壳笼统倒入了血池中,心不在焉地回答:“哦,本君是来助威的。”
白玉:“……”
白玉还想趁机损一损这没什么仙格的种菜神君,眼前却突然华光暴涨,她眯起眼来看过去,灰衣神君使着神剑定光将魔障生生劈开,魔障如壳般皲裂,暗紫色的魔气泄出,如绳索般缠住了神君的身体。然而定光神剑能斩断世间万物,包括魂魄,斩断区区魔气简直信手拈来,魔气被撕裂时发出凄厉的声响,犹如怨魂嚎啕,朝良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来:“结魂咒?”
他的声音和着风声传过来,白玉听得不甚清晰,她扒拉着士衡的衣领,问道:“乌鸦说甚么,结婚咒?他要同魔君结婚?”
士衡难得露出正经的表情,这么看上去十分宝相庄严,他摸了摸白玉的头:“别闹。”
白玉低低地哦了一声,便安静地趴在他怀中不再说话。那边朝良横剑向长离劈去,长离退开三尺,抬手一招桂竹剑从案上跃起自背后向朝良刺去,在快要刺入后背时朝良身后突然乍现半面如镜的仙障,长离神色一沉:“御仙镜?她竟然把这个留给了你?”
朝良毫不留情地欺身而近,未给长离片刻反应之机,定光寒芒一闪,便斩下了他的右臂,连喷涌出的血都未曾沾上剑锋,下一瞬本在长离怀中的九知便落入了朝良怀里,这时,神君的眼底才染上了那么一些温柔的意味来:“她是本君的发妻,她不给我给谁?”
被定光剑斩断的手臂再无法接上,长离捂着手臂,脸色惨白地倒退至了风歇亭外,他的血沿着凌空桥落入血池中,沉寂在池底的怨魂嗅到新鲜的血腥味,又陡然沸腾起来,如饥饿的锦鲤遇到久违的鱼食般,争先恐后地想要抢夺魔君的血。吓得坐在血莲上的士衡带着白玉连滚带爬地翻上了云头,大喘气道:“我的天,这里到底锁了多少怨魂?”
白玉鄙视地看向他:“亏你还是神君呢,这也能把你吓着?”
士衡一脸的你不懂就不要乱说:“魔族有以血为咒驱使怨灵的本事,方才长离使了个结魂咒,那是将朝良的魂息给捉住了,就相当于在他身上捆了条绳子,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他。怨灵虽然不是很难缠,但这玩意儿头疼在没有痛觉,且若非是定光,则不能将它们一概斩尽,生生不息的,实在是麻烦。”
白玉扒在云头上往下看,果然得了长离的鲜血,怨魂从血池中爬出往凉亭蜂拥而去,拖出一道道血淋淋的痕迹,白玉看得一阵恶心,强忍住不适回头问士衡:“可乌鸦不是有定光?那应该不成问题吧?”
片刻后,她看到士衡十分沉重地摇了摇头:“难说。”
九命 第24章 归去
白玉有些崩溃:“甚么叫难说?”
“因为,”士衡神色复杂地说道,“朝良的真身现在应该还在紫微幻境中守着离天阵,这个只是他用术式化成的分/身而已。”
离天阵白玉知道,相传天界的安稳以及攻不可破全靠这所谓的离天阵,白玉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道:“一只乌鸦也能够守离天阵?”
士衡翻了个白眼:“你真以为朝良是乌鸦?”他把白玉毛茸茸的下巴托在手里,气结地道:“睁大眼睛好好给本君看清楚,那是上古神兽——凤凰!”说着又翻了个白眼,嘟囔道:“能将凤凰看成乌鸦,本君真是服了你们俩了。”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将那顶精致的亭子吞没,火光灼烧之处怨魂化作青眼消弭,连灰都不曾落下,白玉扶住了自己往下掉的下巴,看向士衡,见他也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遂十分诚心的请教道:“一个术式化出的分/身也能这样?”
士衡明显受了惊吓,喃喃道:“这不能啊,难道他……”
凤凰乃从天火中涅槃而生的神兽,自然也能驭使天火,火焰铺天盖地将整座血池点燃,原本盛放的血莲发出尖锐的叫声,像是幼婴的哭泣,被烧成一团焦炭。那声音听得白玉狐皮发麻,她抖了抖毛,士衡贴心的将她抱回怀中,捂住了她的狐狸耳朵。长离的笑声从火光中传来,阴森如入修罗场:“你竟然敢擅离天界,离天阵缺了你还能运转自如?三十三重天上的那帮神仙怕是活腻了吧!”
朝良不答话,每踏出一步,天火自他脚下三尺处暴涨而生,将怨魂都焚得一干二净,长离神色阴鸷,自知不敌,不舍地看了眼他怀中的九知,转身化成一束黑芒遁离。
天火渐渐熄灭下来,血池中的怨魂荡然无存,满池黑红的池水也被天火涤成澄澈的无根水,泼天的雨落下,像是想要洗净某些晦暗的往事。士衡撑起仙障来,将云头降了降,摆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来对被淋成落汤凤凰的朝良道:“你怎么能够擅离离天阵?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届时三十三重天塌了可该怎么是好?你都不为下界的这些花花草草着想?要是天塌下来你对得起当年劈开混沌天地的帝神吗?你知道把天地劈开需要多大力气吗?你怎么一点都没有身为神君的自觉呢?”
他说着说着朝良突然抬起手来一把将他的云头给拉了下去,措不及防士衡神君体会了一次短距离坠落,吓得他赶紧抱稳了白玉将云头扶正,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朝良已经将怀中的九知推上了士衡的云头,且并指在九知额间一抹,一道白光没入她额间,随即他嘴角溢出一丝血来,身形摇摇欲坠,拼着最后一点力对士衡道:“回幻境。”说完便一头栽在池中去了。
士衡被唬了一跳,将白玉一扔,赶紧降了云头去池里捞朝良,白玉趴在九知的身上摇了摇,对捞出一双破靴子的士衡道:“乌鸦对九知姊姊做了什么?九知姊姊怎么还没醒”
士衡出来得匆忙身上并未带甚么宝物,只能掏出捆仙索来捞朝良,池水深千尺,谁知道朝良沉到了甚么地方!他腹谤了一下长离没事挖池子挖得这样深,将方才捞起来的那双不知沉了多少年的破鞋子扔到一旁,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捞朝良。但他一向自诩是个可以一心二用的神仙,所以分出神来向白玉答道:“大约是一道昏睡咒,许是朝良施术施得重了些,不妨事,让她多睡一会儿。”
白玉气鼓鼓地哦了一身,又蹦到了士衡旁边,将头从云边儿上探出去看那深不见底的池水,士衡捞得满头大汗,她也干着急,一直问:“捞到了吗?”士衡不厌其烦地回答:“快了,马上。”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将朝良给捞了上来,士衡将湿漉漉的朝良往九知身旁竖着一放,白玉叫了一声:“你把这乌鸦挪开一点!他的手捧着九知姊姊了!”
士衡喘着粗气:“累了,拖不动。”
白玉哼了一声,张嘴咬在朝良的衣领上,将他拖着挪开了一些,然后蹦到了士衡的腿上,往他胸口蹭了蹭:“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呀?”
士衡一抹额头上的汗,无奈地看了眼并排躺着的二人:“去三十三重天。”
抵达远离红尘的三十三重天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白玉举目望去,云卷云舒间仙山坐落,袅袅雾气携着四季的落英从耳旁拂过,落在白玉的狐爪子上,她动了动耳朵,举起来对士衡道:“三十三重天原是长这般模样!”
随即又四处张望:“咦,怎么不见有甚么仙娥仙君之类的?”
士衡看起来倒有些忧心忡忡,绕过眼前的一座仙山后,莽莽雾气便将眼前的景象蒙住,伸手不见五指,士衡摸索着压住了白玉的头:“别乱动,紫微幻境与三十三重天间有阵法与结界,我也不大记得清楚怎么才能进去了,要是有分毫的差池,便等着灰飞烟灭吧。”
白玉打了个激灵,小心翼翼地问道:“甚么叫你也不大记得清楚怎么才能进去了?”
士衡呃了一声:“我这都多少年没回三十三重天了啊,这阵法是朝良设下的,他设的阵法八荒间除了紫微帝君和东君能试着破一破,那便再没有人能够走得出来了,若是有破军的蛮力本君倒是能够强闯,但破军这都应劫羽化多少年了。不过本君听说魔族近来出了一位新秀,叫甚么南渊,在阵法上也是极有造诣的。魔界入口哪里的业海浮屠阵就是他设下的,年纪轻轻便被一干魔族给捧出了八荒第一阵师的名头,这眼里还有没有天界了?哪日让东君或是朝良去与那劳什子南渊切磋切磋,不能就这么被魔族给压下去,你说是不是?”
白玉热泪盈眶地扒紧了云头:“麻烦您老好好看路,行吗?”
士衡口中虽是那样说的,但却仍是有惊无险地闯过了阵法,士衡说,自天地分隔封神以来,紫微帝君便以一己之力在三十三重天上凭空造了这处幻境,据说是帝君他喜静,自打封神后天帝忙着给他的那些大小老婆排位分而耽误了正事儿,教那些群龙无首的神仙十分惶恐。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帝君便操持起了天界的大小事宜,且处理得井井有条,待到天帝处理完自己后宫的那些事儿后回过头来一看,众神已经被紫微帝君治理得服服帖帖了。
其实在当年的封神一战中,天帝一族在众神中的威望确确然是比不上紫微十四神君的,十四神君中有堪破万军的破军,智谋过人的天府,骁勇善战的东君,孤煞桀骜的贪狼等集大智大勇为一身的神君,更有紫微帝君这样尊神中的尊神坐镇紫微十四星,若不是天族身怀开启昆仑城的关键,坐上天界帝位的必然不会是天帝。
自古帝王都是多疑的,大抵便是从天帝这里开了先河,他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地担心着帝君会不会揭竿而起将他踢下天帝的这个位子自己坐上来,并在暗中动了许多手脚,这些自然都瞒不过英明的帝君,帝君只是笑了笑,把天界的事务有条不紊地安排妥当后,甩手还给了天帝,领着其余十二神君在自己造出来的紫微幻境过起了悠闲自得的退休生活。
甫一入紫微幻境,白玉便觉得有腾腾瑞气迎面而来,实在是让人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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