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少夷君
垂花门后是一处宽阔的庭院,院中假山浅水,落英缤纷。紫薇帝君造出的这个紫微幻境广袤无垠,一日之内各处风雨阴晴皆有不同,但东君的少阳府却是长长久久的风和日丽,这约莫与东君曾司掌太阳有关。几日里被阴雨浸泡得潮湿的骨骼被旭阳晒得舒展开来,日光中一人背对着坐在石桌前,灰色的衣袍随风一样,像是扬起了成灰的相思。
即芳在旁倒抽了一口冷气,扶额道:“完了,我忘记朝良还在这里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九知心里默念道,朝良已经偏头转了过来,眉目悠远,眼中像是藏着山水与白云,他的目光淡淡地从九知身上掠了过去,看向即芳:“什么来得及来不得?”
即芳打了个哈哈:“哦,本君是说,舌尖上的天界再不赶紧筹办便来不及了。”说完她拍了拍九知的肩,略带担忧地问道:“你说是吧?”
九知木然道:“东君说的是,在下所托之事已了,便不叨扰东君了,在下先行告退。”
就在她拔腿要走的时候,朝良突然开口道:“来了便走,道谢也未见得有多诚恳,便是这样托人办事的?”
原本平和的空气中多出了些什么令人感到焦躁的情绪,仿佛下一瞬便会有天雷当头劈下,即芳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神君,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呀,这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过见外了,九知方才道的谢十分诚恳,许是九知不爱晒太阳怕被晒黑?早知道我便让司晨将今天的日头离远些,本君是个十分人性化的神君,你下回过来我便招来一片云将太阳遮住,这回是本君怠慢了,你见谅啊,见谅。”
然而朝良却不给她丝毫的面子,嘴角一勾:“哦?她往前在八荒风吹雨淋都未曾怕过,如今来了三十三重天倒惧起了骄阳?”
他刻薄起来鬼神都怕,即芳大感头痛,不知道朝良在闹哪门子的别扭,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奈何朝良自己要作死,她怎么拦也拦不住。即芳偏过头去看,果然,九知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说道:“朝良君教训得是,在下受教了。”
言罢折身便往亭中走去,一旁的即芳目瞪口呆,受不得激将法的这个毛病还真的没变,即芳招来府中的一位仙仆给九知上一杯茶,才慢慢地踱了过去。此刻即芳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她既非常想看这闹别扭的二人之间的好戏又怕自己被误伤,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她绞尽脑汁思索了许多种作壁上观的法子都未果,这让即芳很是唏嘘。
当她走到石桌旁时,九知已端正地坐在朝良对面,而朝良面前摆了个方方正正的玉盘,盘中有个白萝卜,生得肥实,白生生绿茵茵,即芳坐下后咳了一声,对朝良道:“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朝良没有说话,九知也闷着不吭声,即芳只得尴尬地自己将自己的话头接了去:“哦,我记起来了,说到怎么用萝卜雕梅花了,依我之见,雕什么不好呢非要雕梅花,梅花多难雕,你还要追求一瓣一蕊都神似,就连金莲元君都未必雕得出来。你要是想要雕石头的话,那就简单多了,喏,像这样,本君竖着切两刀,再削一削,便可以替你雕出三块活灵活现的石头。”
怕九知听不懂,即芳还耐心地给九知解释道:“金莲元君呢,是天界厨艺的翘楚,但这回的舌尖上的天界她并不参赛,而是主判,你大可不必担忧……”
九知笑着道:“多谢东君提点,这些在下都知道。”
即芳哦了一声:“你知道啊,那就好。”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地转过头来盯着九知:“你这才来天界没多久,怎么知道的?”
金莲也算得上是上古时期的天神,但与冲锋陷阵的即芳不同,金莲元君不擅杀伐,却在厨艺这一项上十分有造诣,当年神族都是吃着她的饭去打仗的,个个精神饱满身手敏捷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但今时不同以往,金莲隐退多年,就连好些小辈神仙都不晓得这位上古厨神的大名,九知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朝良也抬起了头,九知唇角一弯:“我听陶吴讲的,陶吴曾提起过上古有位金莲元君做的饭菜很是可口,以至于他如今吃别人做的菜肴都味同嚼蜡,在下听了后十分好奇,这金莲神君的厨艺果真如此了得?”
原是陶吴讲的,即芳将心下的疑虑抛去了一旁,但凡提及金莲元君的厨艺,她向来都是要大肆吹鼓一番的,她搓了搓手,道:“那是必然,不是本君和你吹,金莲做的菜,那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味……”
待到即芳说的口干舌燥停下来喝茶时,朝良才开了口,这是自九知在她对面坐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那也未必,我便晓得有人可以将萝卜雕成梅花,而且是用剑。”
即芳觉得朝良在说大话,哼笑了一声:“你何时认得的,本君怎么不识得?”
朝良不可置否地将嘴角往下一压,九知偏过头来看向玉盘上摆放的很是稳妥的那颗萝卜,开口问道:“便是要将这颗萝卜雕成梅花么?”
朝良竟有一瞬以为她是在同他讲话,才抬起头来看向她,却发现她的视线落在即芳身上,即芳对她点头道:“是啊,这人每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在是磨人。”
似乎觉得这两个字不够力度,即芳又加重了语气,肯定地说道:“特别极其非常地磨人!”
磨人的朝良神君扯了扯嘴角:“你既然没有法子那边算了,不雕也罢,我不过是很想念那人用萝卜雕出来的白梅罢了,但如今想来,若不是出自她手,纵使别人雕得再像,也没有什么用。”
说罢要走,被即芳惊恐地拉住了,非要他说个清楚:“那人是谁?你的新欢?你怎么能够对不起破军?你就算是对不起破军了,那你也不能对不起九知啊……”
九知:“……”
朝良眼皮一掀往九知这边看来,对她扬了扬下颌,九知拢着袖子站了起来,对即芳说道:“天色已晚,在下便不打搅东君了,多谢款待。”
即芳抬起头来看着正处于中天的太阳,有些茫然:“天色,不早?”
她回过神来时,春分庭中早已没了朝良与九知的身影。
九命 第29章 八卦
朝良没有驾云,而是在前面慢悠悠地向自己府邸走去,九知在后面走着,云团踩在脚底生出不真实的感觉,她有些琢磨不透朝良的心思,也琢磨不透自己的心思。
心绪烦乱间她只顾着埋头往前走,未曾注意到前方的朝良停了下来,便就这般直端端的撞了上去,她捂着额想要抬起头来,却措不及防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朝良的下巴抵在她肩头,他微微躬着身,将她整个人都拥入他的怀中。白梅香萦绕在鼻间,残存颓败,像是最后一树白梅即将凋零的无奈,教她想挣也挣不开,她听见他的声音沉沉响在耳畔:“我很担心你。”
这刻入骨髓中的思念让人心颤,九知的身躯却未曾因他突如其来表露的柔情而柔软下来,反倒是僵在那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朝良,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在担心什么呢?”
朝良的手压在她背脊上,她记得他从来都是温暖的,大抵是他从来都将他的温暖给予她,吝啬予别人。如今亦然,但他的手臂略略有些松动,不再那般坚定,如磐石不移,下一瞬他便放开了她,嘴角勾起戏谑的笑:“本君救了你两回,你若是病了,怎么还债?”
九知的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又反应过来,原来他是想着这茬,她眉梢挑起来,刁钻且俊俏:“原来朝良君是惦记着这个么?”她舔了舔唇角,眼中盛着细碎的光,像一池推开波澜的春水:“朝良君的恩,在下从来都是记得的,朝良君想要在下怎么报?”她忽然靠近,那一张可描入画的脸带着笑,嘴角的弧度在煦暖的日光中恰到好处,她用食指抵着他心口,那阵阵搏动跟着白玉般的指尖传递入她的血脉中,她眼一弯:“要不要在下,以身相许?”
他突然惊觉她不知何时起,眼角眉梢都是牵动人心的风情,这样的她让他无从防备,不知道如何防备,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险要接近崩溃的边缘,仅剩一条细弱的叫做理智的线危危牵扯着。这还是青天白日,他的气息已有些紊乱,眼中的神色明灭几番,皆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难耐,实在是难耐,他喉间滚动了一下,正要抬手捉住那葱白的手指,一旁突然响起重物坠落跌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这白日间的绮梦,朝良偏首看过去,青衣的即芳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着裙面上的灰尘,一边对二人干笑了两声:“朝良你忘了你的萝卜,本君是特地追过来拿给你的。”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中的萝卜抛向朝良,满脸撞破□□的尴尬与兴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你们继续……”
目送东君脚底抹油般溜远之后,朝良收回了悠远的目光,定定看向九知,九知扶额喃喃道:“她怎么还这样?”
朝良面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九知蓦然抬起头来:“并没有什么。”她收起了方才的千娇百媚,摆出了很端肃正经的模样来,对他拘了一礼:“朝良君的恩情在下定会竭力以报,还请朝良君莫要担忧。”
这便是又恢复从前那种忽近忽远的关系了,朝良淡然一笑,整了整袖袍,看她在散漫的日光中俏似枝头花,柔声道:“时日还长,本君等得起。”
他这一句时日还长无端教九知生出隐隐的悲凉,像是咀嚼在唇齿间的白梅花瓣,起初清甜,吞咽入喉却仅剩苦涩,她埋下了头,跟着朝良慢慢往回走,一路上的风光都无从入眼,她看着他的衣袍被和风扬起又坠下,荡出好看的弧度,她却只能想到一句话——
一寸相思一寸灰。
司春神女与成德真君的喜宴算得上是天界近来为数不多的大事,神仙们每日坐看云起闲得发慌,碰上这么桩大事儿,自然上赶着去凑热闹。然而当诸位仙君三三两两地驾云抵达成德真君府上时,却发现席间早已坐着两位不怎么眼熟的宾客了。
虽是眼生,但依皮相来论,放眼天界这二者都算得上是上乘,为首那位单身三万年的仙君好奇地咦了一声:“已然入席是那二位,是哪家仙子?怎么似是从未见过?”
另一人看了过去,思索片刻后答:“许是才飞升上来的仙子,还未曾归于谁名下罢?这些事情都是要拜谒过东君的,东君如今唯独操持的事务便是这一项了,不若待东君来了问上一问?”
单身三万年的仙君深以为然:“也可。”
他们口中的两位如花似玉的仙子便是九知与白玉,白玉在今晨起了个大早,兴致冲冲地敲开了九知的房门,将睡意朦胧的九知从衾被中拉了起来,替她梳了头换了衣服,就带着尚处于昏睡状态中的九知出门赴宴了。
白玉自初来紫微幻境时听即芳提起一句司春神女是士衡的初恋,她便一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间,在那之后几番对士衡旁敲侧击都无果,士衡一副雷打不动的和蔼笑容,看在她眼里实在是欠扁。
后来喜宴的请柬送道士衡府上后,士衡将那封请柬捏在手里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未曾放下,这教白玉心间的那个结拧得更紧了。当士衡终于放下那封请柬问白玉随不随他去的时候,白玉想也没有多想便回绝了。
首先,但凡狐狸都是傲娇的,白玉也不例外,其次,白玉觉得自己是一头自尊心十分强的狐狸,那么作为一头傲娇且自尊心极强的狐狸,白玉觉得自己的做法很正确,十分符合自己的设定。
但回绝之后白玉又有些后悔,毕竟司春神女是士衡的初恋,若是让士衡独身一人前去赴宴,这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眼睁睁见着自己的初恋嫁给别人,任谁都会感概万分,且白玉觉得士衡似乎对司春神女还留有余情,这便更要命了,若是届时士衡感慨过了头,心血来潮要抢婚怎么办?
这是万万不能够的!
再回想一下士衡当时问她是否愿意与他同去的场景,白玉更加肯定了这个念头,士衡想要带她前往,一定是希望她能够在他被感慨冲昏头脑时拉一拉他,避免他酿下大错。
毕竟抢婚这种事情很缺德,若是成功了,那也必然会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度过漫长的一段时日,这还是好的,但若是没有成功,那丢人地丢到姥姥家去了。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但作为一头傲娇且自尊心极强的狐狸,白玉既然已经回绝了士衡,便再也无法厚着脸皮又说要去,前思后想之下她觉得也许自己的九知姊姊能有法子,便寻到九知。
从私心来讲,白玉是想瞧瞧这位司春神女长什么个模样,能成为士衡的初恋,至于她为什么对司春神女有这样的好奇心,连她自己都不太能够知晓,许是怕司春神女长得一般般,配不上当士衡的初恋吧。
这样想着,白玉便挺直了背,更加精神抖擞地等待着司春神女的出场。
而九知却因一大早便被白玉扰了好梦而困乏得很,闭着眼以手支颐小憩,良辰吉日,二十一重天的风娘将风拿捏得恰到好处,一吹一送地,卷着些窃窃私语入了九知的狐狸耳朵。
天界的仙君们难得有这样好的机会聚在一起,都将自己积攒了万儿八千年的八卦笼统倾倒出来,彼此交流分享得其乐融融,从天帝天后的貌合神离说到南海水君的夫人又怀了一胎,乐此不疲,突然有一个说道:“听闻前些日子士衡神君从下界回来了,这是为何?”
另一个答道:“这你都不晓得么?自然是为了回来参加司春神女的喜宴啊,司春神女曾经可与士衡神君有一段缘唷!只是不知为何就这样错过了,实在是令人唏嘘得很。”
确实是令人唏嘘,九知边听边想,但凡是一段错过的姻缘,其中必然有不为人所知的隐秘。这些隐秘向来都被当事者缄默于口,深藏于心,任凭世人探究追寻,都无从得知那只暴露在暗夜中的伤口。
“没想到十四神君也有曾有过这些风月往事,可见情之一字实乃众生之本,绝情一词,违背本性也。”
“可不是,不过小仙还听到了另一种说法,说是士衡神君这次回来是专程将朝良神君带回来的。”
有人讶然:“朝良神君不是一向守着离天阵未曾离开过天界么?士衡神君隐居下界未曾归来万万年了,他怎么会从下界将朝良神君给带回来?”
“这便是令人不解的事情了,小仙听闻是朝良神君下界英雄救美去了,还与当年的魔君长离拼杀了一场,用神剑定光砍去了魔君的双手双脚,但可惜自己也身负重伤,无奈之下只得托付士衡神君将他带回。”这位仙僚越讲越激动,压低的嗓音难掩兴奋,“听说啊,那位让朝良神君不惜擅离天界也要去相救的美人也被士衡神君一并带到了天界,现正居于紫微幻境的天府神君府邸当中!神君对这美人可谓是极其宠爱,指不定下一回吃的喜酒啊,就是朝良神君与这位美人的了!”
九知蓦然睁开了眼,发现白玉也听得津津有味,二人对视片刻后,九知茫然地开口问道:“他们说的朝良神君极其宠爱的那位美人,是谁?”
白玉耸了耸肩,一脸地明知故问:“除了姊姊你,还会有谁?”
九命 第30章 仙侣
九知被噎了噎,不可思议地指了指自己:“我?”
白玉欣然点头,并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来剥开送入口中,葡萄甜腻的汁水沾在她指尖上,她干脆一并将指尖吮入口中,口齿不清地答道:“姊姊你不晓得么,其实那天的那碗姜汤是乌鸦让白玉端来给你的,白玉晓得姊姊与乌鸦闹别扭了,但那姜汤喝了对姊姊好,所以白玉才答应帮乌鸦的。”
九知愕然:“朝良?”
白玉点了点头,九知抿紧了唇角,难怪她从那碗姜汤中尝出了熟悉的味道,舌尖处传来的腥甜与此前百年间的无异,毫无阻碍地融入骨血。
果然是他,九知的神色有片刻的恍惚,再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大半天光都被遮挡住,一位仙君端立在她面前,穿得花里胡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得很是油腻,眯着眼对九知笑道:“敢问仙子芳名?”
九知拍了拍手上的桂花糕渣,对这位油腻的仙君道:“仙君说笑了,在下不过是*凡胎并未受点化,也未曾悉心修行,如何能得以踏足三十三天?”
油腻的仙君讶然,使出神识一探,便从眼前的美人身上探查到了红尘的混浊气息,他不免有些遗憾。但转念一想,三十三重天向来是清净地,非是等闲者想来便来,不然怎么还有登天之难一说,这美人既然有登天的资质,想必稍加点化便能坐地成仙,定会感恩戴德地来报答他的点化之恩,届时,他向司掌仙籍的东君讨个人情,将这美人讨到自己的名下来,岂不妙哉?
当神仙当久了也难免寂寞,找个新晋的小仙子玩养成,听起来很是不错。
这位仙君打定主意后便想要付诸于行动,一边对着美人一述衷肠,一边想拉起美人的小手:“本君今日得见仙子,觉得很有眼缘,若仙子想要名列仙籍,本君倒是可以加以点化,助仙子一臂之力。”
哪知手才将将探出,便啪地一声被打了个响亮,手背上两道指印火辣辣地疼,油腻仙君怒目而视:“谁?!”
但当他瞧见拿捏着二指禅笑眯眯看着她的白玉时,满腔的怒火都被这香甜的笑容给浇灭了。
白玉并着两只手指,言笑晏晏地看着那位企图吃她九知姊姊豆腐的仙君,天真活泼地开口道:“仙君可否也顺手将白玉也点化了呢?白玉从来都和姊姊在一处的,姊姊若是成了仙,留白玉孤苦伶仃的,很寂寞呢!”
仙君心里一声哎哟,觉得今天这是走的什么桃花运,一撞撞上俩,实在是老铁树开花,就等着结果了。仙君觉得这样好的机会不多,要是不把握那简直的暴殄天物,这一对姐妹花一个冷丽一个娇俏,若是都收在自己身边,真是做梦都会笑醒。
且如今天界并未实行一仙一侣制,要是想多纳几位貌美的道侣也不是不可以,就像天界花心萝卜的翘楚天帝,在八荒间不知道播撒了多少种子,有这等典范带头,天界的其余神仙自然也跃跃欲试起来。
但众仙约莫是忘了,天界的女仙与男仙的比例本就严重失调,女仙实在是少得可怜,在这样的局面下开启一仙多侣制,吃苦的自然还是那些条件并非很优越的男仙。女仙们自然都愿意与那些模样俊俏身家丰厚手握重权的仙君们结为道侣,往前还因道德或者是脸面约束不肯与人共享道侣,但如今被这一仙多侣的风气一带,便更不愿将就了。
原本寻不到道侣的仙君们,如今更是寻不到道侣,然而木已成舟,想哭都来不及。
所以这位寂寞已久的单身仙君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桃花运开了满枝头,他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在两位美人面前丢了仙家颜面,要淡定要稳重,但眯起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透着猥琐,他嘿嘿一笑:“自然是可以的,这与本君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却造下无量的功德,本君实在乐意得很,乐意得很。”
九知百无聊赖地看着白玉与那仙君周旋,狐狸从中切开来都是黑的,白玉更不例外,这仙君被白玉逗弄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指不定下一刻就被诓着跳下了诛仙台,散尽一身修为。
白玉使起坏心思来狠戾得可怕,记得从前在宗族时有位同窗将她得罪了,她在当时未曾表露出分毫的不悦,隔天却使计将那位同窗骗进了宗族的禁地百鬼祠堂,若不是长老及时发现,再耽误上一两个钟头,那位同窗的小命是早被祠堂中的阴魂夺走了。
但白玉却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事后她被长老罚跪在思过台上,那里终年大风,稍有疏忽便会被吹得一个趔趄跌下高台,九知顶着风去思过台上看她,埋怨她太过冲动,白玉却弯眼对她笑道:“姊姊,白玉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让他再也犯不得就好了,多么省事,何须要宽容谅解呢。”
彼时她眼中闪着阴冷的寒芒,似乎平日间的天真烂漫都是假象,狠戾才是她的真正面目。
就如白玉现在的模样,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眼弯得像月牙,眼底的波光十足的勾人,若是被这样的她骗去,那之后等待着的,便是万丈深渊。
要不要救一救这倒霉神君呢,九知从果盘中拿起一颗葡萄来,很慎重的思量着。但未曾料到这位神君纵然是寂寞久了,却没有被突如其来的艳遇冲昏头脑,他凭着自己这些年来追求女仙无果的经验,判断出白玉是个不好想与的角色,便又将目光落在了九知身上。
见他的目光转来,九知微微偏头,将手中剥开一半的葡萄向他面前递了少许,拿捏得寸的距离,暧昧又不显轻浮,如春花绚烂的唇轻启,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仙君是想吃小女手中的葡萄么?”
饶是再精明的神祗也为这突如其来的艳色所倾,霎时间天地无光,唯有她唇角的笑是春日里招摇柔软的柳枝,拂在了心尖尖上,仙君骨头都酥了,理智抛去了九霄云外:“要吃要吃!”
那仙君嘴咧开要上前来就着她的手吃那颗葡萄,因九知坐着,他需得弯下腰来,才能够得了她的手,正当他将腰弯下看着那颗被莹白指尖捏着的葡萄近在眼前,陶醉地闭上眼,想要张嘴将葡萄并着那看起来比葡萄还可口的指尖含入口中时,却措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十分硬实的东西。
这东西吧,硬实却有肉感,还带了弹性,撞上去的感觉还不赖,仙君不舍得破坏自己现在这陶醉的感觉,闭着眼睛摸了摸,嘴里嘀咕道:“美人,这是什么啊?你要喂本君吃的葡萄呢?”
头顶传来的声音却让仙君犹如五雷轰顶:“你摸的,是本君的大腿。”
仙君蓦然抬头,花影阑珊处立着的不是拿着葡萄的美人,却是那位向来只活在上古史册画像中的天府神君,而他自己的手正摸在神君的大腿上,似乎方才他还捏了捏?
神君又开口了,皱着眉,颇嫌弃地看着他:“你还要摸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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