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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处特工皇妃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潇湘冬儿
“姑娘!姑娘!”绿柳紧张地掰开她的手,手心处已经鲜血淋漓,指甲深入血肉,那般用力。
“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低沉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沙哑得不成样子。
绿柳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月上中空,外面风声渐大,她知道,那个人仍旧在,如果她不出去,他一直会在。他一直是这样固执的一个人,小的时候,他跟着她学习刀法,那么繁杂的功夫,他却硬是在一个月内学会了。他通宵地练,手脚都被磨得起了水泡,却从不停歇。直到现在,她还总是能回想起当初的那个院子,他站在柱子前,挪腾劈砍,眼神坚韧得像是一只老虎。
他心里装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她曾经以为她全了解,现在,她却渐渐迷惑了。
眼神渐渐冷寂下来,却有坚韧的光芒在闪动着。她突然下了床,只穿一件单衣,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两口气。然后,她突然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冲了出去,径直扑进了那个坚硬的怀抱之中。
感受到她体温的那一刻,燕洵突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出来,或者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不气了,直到感觉到那双纤细的手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他才顿时反应过来,随即,他更用力地回抱住她。
“阿楚!”他低声地叹,“我伤你心了。”
楚乔伏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却并没有说话。燕洵低声说道:“我并非猜忌你,也并非嫉恨西南镇府使,他们如今不满两千人,编制严重不齐,取消番号是必然的。可惜他们太过桀骜不驯,竟然攻击第一军大营,我若是不作出处置,军威难立。”
楚乔悲声说道:“我明白,我全都懂,燕洵,是我让你难做的。”
燕洵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没关系,我只是怕你伤心,你肯出来见我,我就放心了。”
楚乔眼眶通红,抿着嘴说道:“西南镇府使屡次救我,对我有大恩,燕洵,我实在不忍心。”
燕洵微微皱眉,终于无奈说道:“好吧,我就放了贺萧他们,但是他们若是再触犯军规,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楚乔点了点头,“燕洵,多谢你。”
夜黑风高,弯弯的月亮发出惨白的光,两人在月下相拥着,距离那么近,感觉却是那般远。
燕洵回房之后,楚乔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刚一关上,她的面色就冷了下来,静静地走了两步,扶着床柱坐了下来。
编制不满?取消番号?抢夺军旗?犯上作乱?燕洵,你怎可这样欺我?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取消番号是何等奇耻大辱?战争之中,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都要保护军旗,只要军旗还在,军队就不会散。招募人员补充编制又是怎样简单的一件事?第一军三十多万人马,文阳他们三十多个文官,难道就能神勇无敌地冲进第一军中抢夺军旗,然后逃出城外?西南镇府使的人要被处决,贺萧等人首先就应该被控制起来,怎能让他们进入刑场,大闹特闹?
你莫不如说是嫉恨西南镇府使曾经背叛过燕北,也好过说这些话来蒙骗我。
一行清泪缓缓落下,月光从窗外射进来,屋子里一片银白。她静静地靠坐在床头,千思万绪涌上心头,却不知道究竟何处出了错误。这时,一块冰冷的玉牌突然从床上落到地上,她捡起一看,竟是保佑她长生的祈福玉牌,想来是绿柳刚刚忘在这里的。想起之前风致和绿柳拿来的那尊长生牌位,她顿时心头冰冷,像是被人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不管怎样,贺萧等人暂时安全了。
她苦笑了一声,想不到,她竟然也要用这种方法了。她的眼泪在黑暗中一行行落下,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燕洵,燕洵,你是怎么了?
长夜漫漫,她终于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夜已经深了,野鸟从头顶上掠过,足爪上闪烁着腐肉的磷光,马蹄敲打在不知堆积了几千年几万年的冰层上,嗒嗒作响。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干燥寒冷的气息,天气越发冷了,北风像是发了疯的虎,整日号叫。楚乔骑坐在马背上,缩了缩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远远地追着前面的灯火,却并不靠近。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队伍终于停了下来。楚乔翻身跳下马来,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被冻僵了,她伸出手来搓了搓,从马背上卸下行囊,解开大大的包袱后,就开始拾柴生火。
与此同时,前面不远处,黑压压的军队里,也飘起了道道炊烟。
燕洵营帐的裘皮帘子一动,阿精带着满头雪花走了进来,眼见一个年轻的将领站在燕洵身边小声地汇报着什么,面色登时有些难看。
燕洵轻轻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很是寡淡,看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人的话,不时地点点头。阿精尴尬地站在门口,面皮微微发红,过了许久,他终于故意咳嗽了一声,大声说道:“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燕洵似乎此刻才发觉他的存在,抬起头,淡淡地看着他,然后波澜不惊地说:“去外面等着。”
阿精的脸突然变得更加红了,他生气地看着燕洵身边的那个人。只见那人弯着腰,一副恭敬谦逊的模样,见自己进来,连眼梢都没抬。阿精顿时满心火气,瓮声瓮气地答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大帐,靴子落在地上,砰砰作响。





11处特工皇妃 第179章
外面冷得出奇,北风卷着大雪,浇了松油的火把在风中呼呼作响。阿精站在门口,左右的侍卫见了他,也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行了礼,就当打过招呼了。阿精心下涌过一阵不舒服,如今的禁卫军,他已经一个都不认识了,他这个禁卫队长,也快成了摆设。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精被冻得不停地在原地跳来跳去,正搓着手来回溜达着,忽见帘子一动,年轻的军官一身深蓝色笔挺军装,镇定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咳……呸!”阿精故意咳嗽了一声,然后在他的脚下使劲吐了口痰,痰液正好落在那名军官的鞋尖上。
军官顿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来,却正好碰上阿精挑衅的眼神,军官面无表情,目光闪烁,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走入浓浓的黑暗之中。
“胆小鬼!窝囊废!”阿精大声骂道,“怪不得要当逃兵呢!”
夜里一片漆黑,转眼就看不到那人的身影,阿精哼哼了两声,转身进了大帐。
燕洵正在灯下查看地图,听到他进来,也没有抬头,只是沉声问道:“什么事?”
阿精收敛心神,连忙说道:“殿下,姑娘还在后面跟着呢,这么冷的天,没有帐篷过夜,那可……”
“什么?”燕洵好看的眉头缓缓皱起,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声音很低,语调拉得也很长,却夹杂着几丝明显的怒意,“你不是说她已经回去了吗?”
阿精挠着头,小声说道:“是啊,我是亲眼见姑娘掉转马头,往北朔去了,谁知晚上她又跟了上来。”
“废物!”燕洵一把将地图摔在桌子上,怒声道,“一群男人,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阿精委屈地垂着头,也不说话,心里却道:“那可是您的心头肉,我们又不敢动手,又不敢动粗,更不敢绑起来遣送回去,她满口答应,说送一段就回去,谁知道会再跟上来啊!”
燕洵转身拿起衣架上的大裘,披在身上就向外走来。阿精见了面色一喜,连忙凑上前来殷勤地说道:“殿下,我将马都给您备好了,咱们快点走吧,去晚了,姑娘可要挨冻了,属下就说嘛,殿下您怎么会不管姑娘呢?咱们燕北除了您,姑娘可就是二号人物了,姑娘跟着您在真煌同甘共苦,哪里是那些背信弃义的白眼狼能比的?属下就知道……”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发觉身后的人竟然没跟上来。他回过头去,只见燕洵站在大帐中央,筒灯里的火烛灼灼地照着他的脸,他的脸孔明明烁烁,依稀有浅灰色的光影在脸颊上晃动,像是隔着看不透的雾。
“殿……殿下?”阿精试探着小声叫道。
燕洵站在那里,眼神静默,目光好似天穹上游弋的云,终于,他垂下了正在系大裘带子的手,声音平静地说道:“你带上二十名禁卫,去将她接来吧。”
“啊?”阿精愣愣地张着嘴,问道,“殿下,您不去了吗?”
燕洵也没说话,只是淡淡地转过身去,脱下大衣。然后,他缓缓地走到书案前,手指摩挲着那幅巨大的燕北地图,久久没有说话。
燕洵的背影隐没在重重灯火之中,光芒璀璨,亮得让人无法逼视。恍惚间,阿精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花了眼,他看着燕洵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在盛金宫,那个天光耀眼的早上,大夏的皇帝从重重宫阙中缓步而出,他跪伏在人群中央,偷偷地抬起头,却差点被那金灿灿的龙袍晃花了眼睛。
“是,属下遵命。”
阿精答应了一声,正要走,却听到燕洵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以后未经通传,不得擅自进入大帐。”
年轻的燕北战士默默地点了点头,再无初时的活泼,一板一眼地答:“是,属下遵命。”
楚乔跟着阿精进营地的时候,燕洵已经睡下了,她对着燕洵已然熄了灯的大帐,愣愣出神。风致一路小跑过来,有些局促地说道:“殿下走了一日的路,应该已经很累了。”
“嗯,”楚乔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静静说,“那我先回去了。”
回到营帐的时候,手脚已经被冻得麻木了。阿精带着人很热情地进来给她送热水,战士们虽然大多不认识她,却听过她的名字和事迹,所以都围在外面探头探脑,直到被阿精呵斥了才离去。
过了一会儿,帘子一动,一个小脑袋从外面闪了进来,笑着喊道:“楚大人!”
“平安?”楚乔微微惊讶,只见平安穿着一身小号的军服,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当日北朔战事了结之后,她就病了,一直没顾上他,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了,她连忙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当兵啦。”
“你?当兵?”楚乔一愣,“你才几岁?”
“大人,不要瞧不起人嘛,刚刚阿精将军发话了,以后平安就是姑娘的勤务兵了,您有什么杂活,都可以交给我来办。”
勤务兵?这样也好,最起码不用上战场了。楚乔微微一笑,揉了下孩子的头发,说道:“去跟阿精说,就说我多谢他了。”
“将军今晚不守夜,是程大人守夜。”
楚乔眉梢微微一挑,阿精是燕洵的贴身禁卫,向来是最忠诚的护卫,怎会不守夜呢?她轻声问道:“程大人?哪个程大人?”
“我也不知道。”平安毕竟还小,孩子气地皱眉道,“我就知道那位大人姓程。”
“哦,”楚乔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平安清脆地答应了一声,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门。楚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几分难过。若是在现代,这么大的孩子,正是每天背着书包上学校,遇事就躲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哭闹的年龄呢!可是在这里,他却过早地担负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洗了把脸,之前还滚烫的水,这会儿已经有些冷了,她费劲地脱下靴子,放进水里。脚已经被冻肿了,红紫红紫的,一碰到温热就痒,她深吸一口气。洗完后,她吃了一口刚刚送来的干粮,然后靠在温暖的被子上,微微出神。
那日的事,终究还是在两人的心里存了芥蒂。尽管她不露声色,燕洵也努力地想要调整和挽回,但是有些东西就像是瓷器,一旦被摔裂了,无论你怎么补救,都是无济于事的。
因为她的病,燕洵将大军开拔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两日。这两日,他整日整夜地守在病榻前,为她喂饭端水,甚至亲自熬药,殷勤得让周围的人心惊胆战。然而,当楚乔提出要随军的时候,他还是果断地拒绝了,理由充分到让人无法反驳。但是不管那些话听起来是多么为她着想,是多么合情合理,楚乔的脑海中还是不停地回荡着燕洵当日的那句话:“若是他们以后再触犯军法,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这是一句警告,但是又如何能肯定这不是一个信号呢?楚乔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愧疚,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竟然充满戒备了?除了那一日,燕洵对她一如既往,好到甚至让楚乔以为,当日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境罢了。然而当大军开拔的那一天,她甲胄齐备地拦在城门前,单膝跪在地上请求从军参战的时候,燕洵却生气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发火,并没有愤怒地大骂,而是久久地看着她,似乎透过她单薄的肩膀,看到了很多东西,最后,他只是轻轻地反问一句:“阿楚,你在不放心什么?”然后,在她还没有回答之前,就骑马而过,连头都没回一下。
士兵们将她围起来,要她马上回府,她静静地看着燕洵离去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一片苍凉。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他的心思那样多,他问她,你在不放心什么?可是燕洵,那么你呢?你又在不放心什么?
她终究还是跟了上来,诚如他所说,她不放心,是的,她不放心他,她害怕他会杀光西南镇府使。在战场上,将一支部队悄无声息、不露痕迹地消灭,方法实在是太多了,西南镇府使的官兵们豁出身家性命跟随自己,她不能让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也许是她小人之心了,但是燕洵,你既然知道我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对我做出承诺呢?还是,你根本就不敢,而我所害怕的那些,都已经在你的计划之中了?
地上的炭火静静地燃着,这是上好的白炭,只有一道微微的淡烟,楚乔定定地盯着炭火,眼睛渐渐干涩酸痛。她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又在寒风中跋涉了一整日,疲累像是潮水一般袭来。她穿着白色的单衣,缩在床榻上,吹熄了烛火,静静地睡了过去。
外面的月亮明晃晃的,照着下面的雪地,一片白亮。帐篷里却是漆黑的,风呼呼地吹着,平地里没有一棵树,只能听见夜鹰的鸣叫声,凌厉地划过沉静的夜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黑漆漆的,脚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楚乔闭着眼睛,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好像触电一般猛地坐起身来,冷然喝道:“谁?”
黑暗中,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床脚下,男人一身软布衣,借着微微的光,隐约能看到他的眉眼轮廓。他坐在那里,手掌轻轻地握着她冻伤的脚,一只碗放在床沿上,有浓烈的药香从里面散发而出。
“醒了?”燕洵静静地问,然后站起身来,点燃了烛火。暖黄色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有宁静而清和的气息。他又坐回来,伸出修长的手指,蘸了药,然后细细地涂抹在她的冻疮上,指腹温和,像是温柔的风,轻轻地扫过她的指尖和脚背。燕洵也不抬头,眼睛像是一潭寒水,波澜不惊地说道:“你的脚需要每天上药,在军中不比府里有丫鬟伺候着,这里事务繁杂,不要一忙起来,就忘了照料自己的身体。”




11处特工皇妃 第180章
那药凉丝丝的,涂在上面十分舒服,楚乔的脚掌小巧可爱,还露出上面一截雪白的小腿。燕洵一手为她上药,一手抓着她的脚踝,声音像是水,静静地拂过两人之间的尴尬和难言。
“嗯,知道了。”楚乔点了点头,轻咬着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想起在宫里的那几年,一到冬天,她的脚就会冻伤,又红又肿,化脓流水,最厉害的时候,甚至没法下地。最初的日子里,他们没有伤药,燕洵就用酒为她搓,看她疼得厉害了,还打趣地说要灌醉她,这样就感觉不到疼了。当时的燕洵,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即便是如今,每到夜晚,她仍旧能够梦到他当时的样子,那般清晰,清晰到连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她都快忘记了。
“好好休息吧。”上好了药,燕洵站起身来,端着碗说道,“我先走了。”
“燕洵……”
燕洵刚一转身,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嫩白的小手握住了。那只手那么瘦,听着她的声音,他的心突然就软了,他回过头来,看着楚乔的眼睛,静静地问:“什么事?”
“你在生我的气吗?”
燕洵看着她,声音很平静地反问道:“我该生气吗?”
楚乔有些气喘,大帐里很闷,她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我不知道。”
气氛骤然就冷了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流动着尴尬的味道。燕洵长身玉立,墨发漆黑,双眼如黑曜石,静静地望着她。楚乔脸颊苍白,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燕洵的眼睛,摇了摇他的袖口,轻声说:“你就让我跟着你吧,行吗?”
燕洵默立了很久,看着楚乔的脸,也不说话,很多情绪从脑海中一一闪过,让他无法抓住最真实的自己。燕北政权崛起得太快了,如今就好比逆水行舟,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他皱着眉,默想着自己未来的计划和战略,一一过滤,一一筛选,终于,他开口说道:“阿楚,你知道燕北目前最大的隐患是什么吗?”
楚乔抬起头来,并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此刻是不需要她来回答的。
果然,燕洵自问自答道:“军阀割据,各自为政,大同势力盘根错节,军部政令不稳,人人都有自己效忠的主帅,这些,就是燕北的致命伤。”燕洵伸出手来,为楚乔将头发捋到耳后,说道,“这些,都是需要整顿和清洗的,尽管血腥,但这是一个政权想要站稳脚跟的必经之路,没有对错之分,是形势在逼着我这样走,我不希望你卷入其中,你明白吗?”
楚乔点头,“我明白,燕洵,我不掌兵,我只是想在你身边。”
听了楚乔的话,燕洵微微一愣,他以为楚乔追上来,一定是要做西南镇府使的头领的。一时间,他有些摸不清她的意图,心里却缓缓升腾起一丝温暖的火苗,他点了点头,温言说道:“那就好。”
燕洵放下她的手,就要离开,他披上蓝棉布的披风,看上去,身体有些瘦。楚乔看着他,心底突然生出几许酸楚,她咬着唇说道:“燕洵,你相信我吗?”
燕洵的脚步停了下来,只是却未曾回头,他的声音像是绵绵的海浪细沙,幽幽地响起。
“阿楚,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只是希望在动乱来临之前,保护着你远离是非,仅此而已。”
大帐的帘子微微晃动,人影一闪,就没了踪影。楚乔坐在床榻上,骤然失了困意。
更漏声响,一切都是静谧而安详的,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话来,他们彼此承诺:没有秘密,永远坦诚以对,不要让误会和隔膜阻挡在两人中间!只可惜,这终究只能是一个梦想而已,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是不能对别人讲的,尤其是爱你的人。
她应该相信他的,楚乔静静地咬唇,不相信他,她还能相信谁呢?
她努力说服自己,然后躺了下去。闭上眼睛之前,却恍惚又看到了那日广场上的一排断头,鲜血飞溅,满地狼藉。一连走了七日,才到了位于瑶省内的血葵河,大本营依山而建,屯兵二十万,远远望去,一片铁甲之色。
楚乔放弃西南镇府使的指挥权不是没有原因的,北朔一战之后,楚乔在燕北的声望,直逼燕洵,军队中对她也多有褒奖之词,再加上她多年跟随燕洵,战功赫赫,隐隐已是燕北的第二号人物。而西南镇府使,作为当年直接导致燕世城兵败的叛军,燕北人民对他们的感情是极端复杂的,既有多年的怨恨,又有对他们守卫燕北的感激,而这种情绪,是很可能被别人利用的。
西南镇府使对楚乔的忠诚天下皆知,一旦她继续统领这支队伍,燕洵就会丧失对西南镇府使的指挥权,这支队伍也会名副其实地成为她的私人军团。而这种事,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所以,她必须放弃军权,站在燕洵身边。这样,一旦有事,她就会有一个中立的位置,无论是对西南镇府使,还是对她自己,都是一件好事。
她的想法本是很妥当的,然而,在看到西南镇府使的新任长官的时候,她却顿时愣住了,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凌厉如刀。着蓝色军装的年轻将领,淡笑有礼地看着她,然后静静说道:“楚大人,好久不见。”
“程将军,”楚乔目光冰冷,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北朔一别,薛致远将军惨死,程将军跟着夏安将军离去,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将军的金面了,没想到今日在此重逢,真是令人不胜欣喜。”
程远微微一笑,淡然道:“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与大人,也算是有缘了。”
楚乔冷哼一声,转身就往燕洵的大帐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说道:“贺萧,看好队伍,我回来之前,不许任何人对西南镇府使指手画脚!”
“是!”贺萧大声地回答。
冷风吹在楚乔愤怒的脸上,薛将军,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燕洵又做了那个梦,汗水自额头涔涔而下,幽黑的眼眸静若深潭。外面阳光灿烂,他伏在案几上,内衫的衣襟已经湿透。他伸出修长的手端起茶杯,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腹有多年练武留下的茧子,他用力地握着莹白的杯壁,手腕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时隔多年,记忆像是早春三月淋了雨的湖面,远近的景致倒垂成影,模糊不清。他一直以为,多年的帝都隐忍,早已让他学会了短暂地忘却。然而,永远只消一个梦,就足以让多日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那些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记忆和画面,再一次狠狠地席卷而来,像是凌厉而尖锐的刀子,一刀刀剜在他的肌肤、骨髓上,不见血肉,誓不罢休。
梦里鲜血横流,父母亲人的眼睛冷冽地睁着,有殷红的液体自他们的眼眶中涌出,像是上好的葡萄酒。
这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控制得很好了,然而当他踏上燕北大地的那一刻,那些蛰伏了多年的情绪,再一次喷薄而出,好比冬眠的毒蛇被惊扰,即便是闭着眼睛,也本能地知道该向哪里下口。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燕北并非他的救赎,而是他精神的大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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