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这些新员工有许多是回家过年的同事从家乡带来的,其中包括红姐16岁的女儿粉粉。粉粉长得胖乎乎的,皮肤白嫩白嫩的,非常可爱。但因为她很小的时候红姐夫妻就出来打工,所以她和红姐十分生疏,她能进这个厂,是红姐花了八百元才勉强塞进来的,在楼下的针织二厂做剪线工,和红姐一样,很能吃得了苦。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59.第59章
因为新员工太多,我们宿舍原本死过人的那张床也被安排进一个女孩。虽然那个女孩知道原委后几次要求换床位,终被宿舍管理员的一句话“不住那张就打铺盖走人”吓住了,万般无奈只好住了下来。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那张床不再空着,那个死去女孩的阴影便也越来越淡出人们的视线。
因为新员工太多,周桂枝空前地忙碌起来,骂人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常常一天下来,嗓子都哑了。凭良心说,她其实是个极能干的女孩子。这次她也从家里带来了一批人,那批人中有一个叫周洁的女孩子,按照老员工带新员工的惯例,她坐在我和李梅中间。但即便是老乡,周洁有几次还是被她骂得直抹眼泪。
有一次,周洁边抹眼泪边小声告诉我:“她还是我远房姑姑呢,从家里带我了我们五十二个人来,每人还多收了我们八百块钱呢。在家里说得好好的,没想到一进厂就这么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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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来得及接话,周桂枝在远处看到了,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用食指指着我们两人破口大骂:“你们不想干了是不是?上班时间讲话,每人罚款0十元!”
我赶紧解释:“我并没有说话,是她问我怎样才能包装得又快又好。”
周桂枝的食指转而指向我的鼻子:“还敢犟嘴!我罚你十元还是少的,要是在孟加拉国,今天工资你就别想拿了!”
平白无故被罚了十元,本来己非常心疼,她这样一说,我不由恼怒起来,生气地说:“我现在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不是在孟加拉国!”
周桂枝听了这话,更是气得浑身发抖,连连用食指远远点我的鼻尖:“你、你听着,顶一句罚款加一倍,现在我罚你二十元!”
本来从前一天早上八点上班,现在己经加班加到凌晨六点了,早己身心俱惫。如果被罚二十元,这一夜的辛苦就是白费了。所以听了这话,我只感到气血上涌,“唿”地站起来,愤怒地盯着她。
周桂枝上前一步,毫不相让:“怎么,你想吃‘炒鱿鱼’是不是?你再顶一句试试?顶啊!你顶啊!”
我刚想反击,段明兰低声提醒我:“快给周组长道歉,否则她真会炒你鱿鱼的,没看到现在正大量招工吗?”
我心中一寒,望着周桂枝那凌厉的眼神,只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收回眼中的怒火,低下头忍气吞声地说:“对不起,是我错了,请你原谅。”
周桂枝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还想说什么,珍姐闻声赶了过来,问明事情起因后,她劝慰周桂枝:“算了算了,现在赶货,正是用人的时候。”周桂枝不屑地看了看我,这才冷哼了一声离开了。
珍姐不满地训斥我:“才加这点班你就又喊又叫的了?我们以前在美国塞班岛时,三天三夜连着通宵都是常事。困了就趴在桌上睡一会,醒来继续加班,不加班哪能赚到钱呢。”
我委屈地低下头,任她训着,再也不敢说一句话。我只感觉如哽在喉,喉咙被什么东西硌得生生地痛,眼泪却不敢掉下来。
那天,一直加班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下班。我们拖着疲倦的身子,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直接从车间去饭堂吃饭,吃饭时段明兰看到我一脸沮丧,小声问:“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呢?”
我委屈地说:“再苦再累我也能挺住,可她凭什么骂我?明明只有周洁在说话,为什么要罚我的款?周洁那边坐的是李梅,她为什么只骂我?”
段明兰叹了一口气:“人家李梅的姐姐是李清,是做仓管员的;李梅男朋友胡海波哥哥胡海成又是专门管招聘的,和珍姐关系好得不得了,周桂枝敢太岁头上动土吗?你来这么久还不知道吗?我们都是柿子,周桂枝专捡软的捏呢。”
我瞪大了眼睛,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这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我原以为,只要认真地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将每一个包装袋打得又快又好,即便不去学电脑,我也会有升职的机会,可以一步步从班长、组长、车间主任等等一路升上去呢。现在想想,我真是天真得可以!
我沮丧地说:“那我怎么办呢?只好任由她欺负了?”
段明兰干脆地说:“那就找个男友吧,你比我强,又年轻又漂亮,只要你愿意,还怕找不到靠山吗?我感觉那个ie主管沈州好象很喜欢你。”
我茫然地问:“哪个是沈洲?”
她说:“就是总在我们车间转来转去的那个男孩子,戴着一副黑边眼镜。”
经她提醒,我想起来了。虽然今年进了许多男工,但大多是车位和烫位,戴眼镜的很少,而戴黑边眼镜并可以在车间里转来转去的,就只有那一个人了。那个人个子不高,身材略胖,貌不出众,实在没有引起我的注意。我不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
她难为情地说:“不瞒你说,我前一段时间非常注意他。但你知道,我长得不漂亮,不过是一名普通员工,他眼里怎么会有我呢?”
我苦笑道:“我也是普通员工呀,他眼里也不会有我的。”
她认真地说:“你不同,沈洲一定是喜欢你的。自从你来包装组后,他来我们车间的次数越来多了,经常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看。开始时我以为是看我,因为我以前和他搭过几次话,但时间久了我就知道,他不是看我,是在看你呢。”
段明兰虽然平时不太爱讲话,但对男女之事仿佛天生敏感。车间里只要两个人有那方面意思,她总是第一个看出来的。时间久了,我们在推测哪两人有暧昧关系时,总是把她的意见看成权威,而她的猜测,总是八九不离十。
我沉默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继续说:“我们这些车间里的女孩子,被写字楼的男孩看中的机会少之又少。那些男孩眼光挑得很,无论他们自己相貌如何,总是要找车间里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等到象我一样年纪,想找都找不到了。”
我忙安慰她:“听说厂里男女比例是十一比一,也就是说每十一个女孩子,就有一个要被落下的。厂里找不到,你可以回家找!”
她的神情越发忧郁了起来:“回家也找不到了。刚出来时,年纪还小,总想着赚钱,就耽误了。年纪大再想回家找时,家里很多和我同龄的人都结婚生子了。再说,我们来广东打工的女孩子,在家乡的名声并不好。”
我急了:“怎么会这样?你那么老实!”确实,她非常老实。听红姐说,她在金秋厂打工七年,除了没日没夜加班外,业余时间都是坐在宿舍里不停地织毛衣。厂里象她这样的好女孩还有很多很多,她们老老实实在工厂打一份工,恪守中国女性的传统美德,很值得称赞。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60.第60章
她艰难地说:“但家乡人都这样认为,我也没办法。他们以为在外面的女孩子不是给有钱的老男人做填房,就是在娱乐场所做‘鸡’。”
我恼怒地说:“我们金秋厂有七、八千女孩子,广东的有钱男人能有几个?广东的娱乐场所能有多少个那样的女孩子?来广东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孩子都是在工厂安安稳稳打一份工的,为什么你家里人就看不到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女孩子,而只看到了那百分之零点零一呢?”我越说越气,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都往我们这边看。
段时兰摇摇头:“厂里象我这样的有很多,包括写字楼的女孩子,写字楼同样是男少女多的。“说完,叹了一口气,便收拾起餐具走开了。她那逐渐失去青春光泽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发现她的背影竟有了几分佝偻。
忽然就想起《红楼梦》里那首著名的《葬花吟》:“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是的,每个女人都是一朵花,她们在花期初始时离开生长的枝头,来到遥远的异地。她们为遥远的异地付出青春、爱情和血汗,她们得到的,只是薄薄的钞票、满心的伤痛和枯萎的容颜。花期结束时,她们想重新回到亲人身旁,而在故乡,她们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停留的枝头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恐惧:今天的段明兰,是否就是明天的杨海燕?虽然我是努力上进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努力都会得到回报!比如,段明兰和许许多多车间的姐妹们,初来异地时,她们也是有理想的,她们也曾努力过,但真正能浮出水面的,毕竟是微乎其微!
现在,没日没夜地加班,我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学电脑,而学不成电脑,我便无法坐进写字楼,无法出人投地;至于在偌大的东莞找到该死的齐怀义,更是希望渺茫!
我越想越感到前边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第一次,我对能否实现来东莞的两个目的产生了怀疑!
回到宿舍,动作快的人己经冲好凉、洗好衣服了。阳台上面的晾衣架晾满了花花绿绿地工衣、裤子、为防止混淆,每件工衣的边缘都写着主人的名字、工号。但即便这样,工衣还是经常被偷。阳台和洗手间都挤满了洗衣服的人,我一般不想和她们争争抢抢的,为了多睡一会觉,我只好不洗澡就爬上了床。
广东一年有四分之一的天是热的,现在不过是四月份,己经热得不成样子了。加了通宵的班,己经浑身的汗水,衣服沾在身上沾乎乎的,非常不舒服。虽然如此,我身子一挨上床,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
大约十一点半,我被外面的一阵吵骂声惊醒。宿舍很多人也同时醒了来,好梦被惊醒,很多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到阳台上一看,原来是对面楼层的一个男工宿舍在打架,只见胳膊乱飞,拳头齐舞,有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
打架声很快惊动了保安,几个参与闹事的男工被带走了,个个垂头丧气的,全不见刚才的威风。按照厂规,无论谁对谁错,打架双方都要被开除。就算一方因情节较重没被开除,除非是被动地挨打,否则,只要出手,不开除也要被罚款罚得七荤八素的。男工们很难进一个象样点的“好厂”,进了金秋厂要是不被解雇,一般没人会主动离开。但加班多,天气热,脾气就很暴躁,打架事件还是时有发生。特别是今年招收了这批男工后,厂内打架次数更是明显增多,这让厂方很是头疼。
惊动了保安,那几个参与打架的人不会有下场了。同时受连累的还有周边的宿舍,我们再也睡不着了。睡前洗涮完毕的人还懒在床上,我刚赶紧下床,抢占有利位置,涮牙、冲凉、洗衣服,速度快得连我自己都吃惊。以前在家,妈妈总说我做事拖拖拉拉的,现在却时时象训练有素的士兵,可见人是环境的产物。在倒洗衣粉时,发生洗衣粉比昨天用时又少了许多,沐浴液、洗发水也是如此,这一定是宿舍哪位“好心”的大姐帮我用的,用了别人的,自己的钱便可省下来寄回家了。
牙刷、牙膏还可以放在床头,但这些东西只能放在床下的桶里。我很恼怒,赚点钱不容易,我不想占别人的便宜,但也不想别人占我的便宜!可住在宿舍里,日用品被别人用,这是不可避免的,洗涮完毕,再将水桶放回下铺的床底时,我又使劲往里推了推,其实只不过增加了一下别人用的难度而己,根本解决不了实质性问题。
午饭的铃声适时响起,我又赶紧飞速跑进饭堂,排队、打饭,一成不变。吃过饭,又赶紧爬上床睡了一会儿,一点钟,准时打卡进车间。李梅和胡海波象很多拍拖的恋人那样到外面租房同居了,我是越来越孤单了。虽然周洁总想和我走得近些,但自从那次挨周桂枝骂后,我对她当时的沉默耿耿于怀,一直懒得理她。
因为段明兰的话,我开始注意沈洲。其实在挥汗如雨的车间,几个ie工程师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他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在写字楼都有办公桌,ie部门的工作就是在开始做一批订单时,要到各个工种打表,计算出这款衣服在各个工种所需的时间,然后取平均值,以此给我们订工价。订工价的标准是让我们的工资保持在厂方允许的范围,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不知为何,这些ie工程师一点没有我想象中知识分子的斯文儒雅,个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不要说和厂门口那些英俊师气、气质脱俗的保安不可同日而语,就是车间里很多男工都比他们出色,这让我很是失望。
和很多女孩一样,我也是很在乎外表的。虽然我想找一个大学生做男友,但我不想因为对方是大学生就降低对他别的方面的要求,比如相貌,比如气质。所以对戴着一付老式黑边眼镜、个子不高、身材微胖、眼睛细眯的沈洲,我并不感兴趣。
可随着沈洲在背后凝视我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多女孩都知道了他的心意。于是无聊之际,我和沈洲便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沈洲每每憨憨地笑,我总是装作不知。
对于沈洲和我的事,女孩子们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两派,以段明兰为主的“赞同派”总是说:“海燕你真是好福气,只要你跟了沈洲,肯定不会再坐车间了。让他给你找一份文员的工作,你就真的可以到有空调的写字楼上班了。”
而以红姐为主的“反对派”则大泼凉水:“写字楼的人找车间的女孩子,有几个是好结果的?还不是玩玩以后就甩了,海燕别听她们的!”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61.第61章
说实在话,虽然我想坐写字楼,但我一直想的是自己的努力,从来没想过要靠谁;而红姐的话呢,我也是不以为然的,我不认为车间的女孩就比写字楼的女孩差,他凭什么玩玩我就甩呢?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沈洲,我是爱不起来的。为了让他知难而退,在一次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他在看我时,我故意回头,本想狠狠送他个大白眼,没想到四目相对,他眼中竟闪出耀眼的火花,我心头一阵猛跳,两人同时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掩盖我的失态,我起身去尾查组拿衣服。谁知他犹豫了一下,也讪讪地跟了来。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随便抱了一堆衣服便匆匆回工位。没想到走得太急,竟然被一件掉下来的衣袖绊倒,幸亏他及时扶住了。我脸倏地一红,轻声说:“谢谢你。”
他低声道:“今晚不加班,我请你吃饭,好吗?”
我赶忙拒绝:“不,我想睡觉。”话一出口,意识到这话似乎有情色的嫌疑,立刻狼狈逃窜。
回到工位,我感觉脸色烧得厉害,段明兰低声取笑道:“你脸象红鸡蛋,老实交待,沈洲是不是要请你吃饭了?”
我简直是瞠目结舌:“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诡秘地说:“这边哪个男孩想追女孩子,都是从请吃饭开始的。”
我惊讶极了:“我们在学校,男孩追女孩都递纸条什么的,哪有从请吃饭开始的?”
她哈哈一笑:“说明这边人实际。”
正说着,也去尾查拿衣服的周洁也回来了,把衣服放在工位,她故作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示意道:“你看,那个沈洲又在往这边望了呢,我看他都快成花痴了。”
她这一拍,我感觉到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我恼怒地打掉她的手:“你干什么,使这么大的劲?”
她无辜地说:“我哪有使劲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确实,她并没有使劲,这几天我一直感觉右肩膀处隐隐有些不适。特别是衣服摩擦时,更加莫名难受。想到这里,我赶紧火急火燎地往洗手间跑去,将领口处的衣服往下扒拉了一看:天哪,我的右肩膀处竟然长着两颗黄豆粒大小的脓包!
脓包若长在脸上便是粉刺,长在身上算什么呢?我又仔细看了一下这两颗脓包,似乎并不象脸上的粉刺一样的突起,而是和和肩膀处的皮肤平齐。忽然就想起在一本杂志上看过的一篇文章,有一个得癌症的人,就是身体某处长了一个粉刺样的脓包,他以为这不过是粉刺,于是就忍疼挤掉了。没想到这脓包非常奇怪,挤了又发,发了再挤,周尔复始,并不能象普通粉刺那样消失,而是越来越大。后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得了癌症。
现在,我身上也长了这样的脓包,难道我也得了癌症?想到这里,我立刻不寒而栗!
正在这时,红姐进来打扫洗手间,我赶忙把那两颗脓包扒给她看,并结结巴巴地问:“红姐,你看我这里长了什么啊?”
红姐看了看,立刻笑道:“是粉刺呗,还能是什么?”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启发道:“和粉刺不同的,粉刺是突出来,这个是和皮肤平齐呢。”
她耐心地说:“没关系,这是热气,广东这边天太热了,你顿顿吃饭都吃辣椒酱,当然要起豆豆啦。”
我沮丧地说:“菜里无油无盐的,没有辣椒酱我吃不下。红姐,怎么办呢?要去医院吗?”
她立刻制止:“千万别去医院了,你去不起。上次粉粉感冒,不听我话去了医院,结果又透x光又打点滴,整整花了两百多块钱还没好。后来还是我到老乡出租屋给她熬一碗姜汤喝才好的。”
我试探着问:“或者,我去医务室看看,医务室要不要钱?”
她再次否定:“医务室更不要去了,医务室是总务部主管的弟弟承包,不但贵得要死,用的还都是假药。上次一个烫工去拿药抹下身,越抹下身越烂,后来腿上的肉都烂掉了,去医院花了千把块才结疤呢。现在哪个烫工还敢到哪里拿药?”
上次听丽娟说过,因为烫位上温度很高,每个烫工的大腿处都要被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然后再烫伤、起泡、出水、结疤的,只是没想到这么严重。我几乎是哭出声来:“这也不能去哪也不能去,那我怎么办呢?”
红姐想了想说:“在我们家,小孩子身上破了皮什么的,我们都用唾沫抹一下就好了。唾沫是可以消毒的,不信你也可以试试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也不想这话有几分真假,赶紧吐了几口唾沫均匀地涂抹在两颗脓包处,直到嘴里再也吐不出唾沫才作罢。
从那以后,每天洗了澡或进洗手间,我都会把手洗干净,抹几口唾沫在脓包处。但令我恐惧的是,随着我抹的唾沫次数越来越多,那两颗原本是黄豆粒大小的脓包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大了,直到变成两个小鸡蛋般大小,甚至脓包还有向脖子和后背扩大的趋势。
但病情越重我越不愿跟人提起,因为要是真的中癌症肯定要被厂里解雇的。有一次红姐关心地问我:“你身上的东西消了没有?”
我淡然一笑:“早消了,你的方法很管用。”
并不是我虚伪,实在是被逼无奈。前段时间厂里有一个女孩子,就是因为在车间咯了血,虽然送到医院检查并没大病,但从医院回来,还是被解雇了。如果我真的得了癌症,不但需要打工赚钱活命,还有养妈妈和海鸥,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虽然我心里怕得要死,但为了不让别人怀疑,我每天还是强颜欢笑。随着脓包的增大,胳膊抬起来越来越吃力了。就算好不容易抬起来了,脓包和肩膀上衣服一摩擦,还是一阵阵钻心的疼。我们是拿计件工资的,有时候包装一件衣服才赚几厘钱,为了不让我的包装件数锐减引起别人怀疑,我每天只有咬紧牙关,竭力平衡手臂,维持衣服和皮肤的最佳距离,最大限度内减少两者之间的摩擦。
随着脓包的增大,这种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到最后,只要手臂动一下,肩膀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包装本来就是要用双臂的。每当这时,我就会用“美人鱼在刀尖上的舞蹈”来安慰自己,再怎么疼,总疼不过美人鱼吧。可美人鱼是为了心爱的王子,我又是为了谁呢?为了那每月的八、九百元钱吗?
我原以为自己伪装得够好,没有一个人会看出我的伤痛。但是有一次,沈洲还是瞅了个机会对我说:“你最近好象有心事,需要我的帮助吗?”
我正被病痛和拼命掩饰折磨得寝食不安呢,听他这样一说,便把所有的怨恨发泄到他身上了,恶声恶气地说:“要你管!”与此同时,我心里冷笑:说什么帮助,要是知道我得的是癌症,你不知道要离我多远呢!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62.第62章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觉得我要死了,但我不甘心,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来东莞的两个目的还没有达到,家里还有多病的妈妈还年幼的弟弟要我养活!我决定上医院,可每个月刚领到工资我便寄回家了,我身上仅有一百多块钱,按照红姐的说法,这一百块连一个感冒都看不起,哪里会治得起癌症?万般无奈之下,我想到了丽娟和陈刚。在东莞,他们就是我的亲人,我决定去找他们!
“五一”节那天晚上,全厂破天荒全都不加班,我将自己的一百多元放在身上,忍着肩膀的剧疼,心事重重地向厂门走去。远远地,我看到沈洲孤单单地一个人在厂门旁转来转去,象是在等什么人。看到他,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低着头想走过去。
谁知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迎上来,热情地说:“海燕,你去哪里?”
我简短地说:“我出去走走。”
他紧张地说:“是跟男朋友约会吗?”
我不想理他,冷冷地撂下一句:“管你什么事!”便快速离开了。
丽娟新搬的出租屋离金秋厂并不远,出厂门拐了一个弯,过一条路就到了。我以为房间内还和以前一样,两人温馨地说着话,也许正在吃晚饭呢。以前每当厂里放假,他们总喜欢做几样小菜解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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