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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吃过晚饭回来,我很想和沈洲回到他房间继续缠绵,他却迟疑着说:“和我住一个房间的韦驿去广州看他老婆了,现在可能回来了。”
我只好无奈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女孩子们看我回来了,又再次提起要吃拖糖的事,下午我到沈洲房间的事,早就传开了。我很尴尬,她们看我的目光似笑非笑的,仿佛都看到了我脱光躺在沈洲床上的情景。我连忙拿着水桶,匆匆逃进洗手间。
第二天上班,再看到沈洲时,我很难为情。他却仍是远远地冲我笑笑,并没有特别的表示,这让我很是失落。
整整一个上午总在想心事,手上的活就慢下来。计件工资也好也不好,好的是手快的时候可以拿高工资;不好的是手一慢下来工资也跟着降下来了。吃过中午,我正想着回车间好好做事呢。刚出饭堂,就见胡海波慌慌张张跑过来。
我惊讶地问:“跑什么跑,大白天的遇见鬼啦?”
他举着手机气喘吁吁地说:“快,快,陈刚叫你马上过去,丽娟妈妈和二哥坐飞机来了,他们要丽娟嫁给高天,陈刚叫你赶紧过去。”
连飞机都坐了,必是高家的主意无疑了。我顾不得多想,冲胡海波喊了一句:“叫李梅帮我请假。”便火急火燎地向丽娟的出租屋奔去。
远远地,就听到丽娟大声哭喊:“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但她被妈妈紧紧拉着,不能动弹。
丽娟那个身材象门板一样的二哥正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示威地向陈刚挥舞着拳头怒吼:“我数一二三,你再不滚我还打!”
我吃惊地看到,本来就瘦弱的陈刚整整比丽娟的哥哥矮了半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他还是倔强地说:“不滚!”
丽娟哭喊:“走吧,陈刚你快走吧。”
陈刚依然倔强着脖子,一声不吭。
丽娟哥哥轻蔑地望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说:“一、二。。”
我刚想走上前去,丽娟妈却一转身把我挡开了。眼看丽娟二哥的拳头就要落在陈刚脸上了,我心急如焚,眼光无意间看到搁在桌上的手机,我立刻拿过来跑出门外,大声喊道:“二哥有话好说,你要是再打人我就报警!”
二哥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怒吼道:“你敢!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要不是你来找什么见鬼的齐怀义,丽娟也不会跟这小子混在一起。”
我冷笑道:“要是不跟陈刚在一起,丽娟也不会进金秋厂,也不会被高家看中!只要你敢再动陈刚一下,我真的会报警,就不定连高家也会牵扯进去!”
二哥犹豫着落下了拳头,陈刚试着要向丽娟走去,二哥想拦他又胆怯地看着我。丽娟妈神情一变,忽然怒视丽娟:“你要是不答应嫁到高家,我今天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丽娟不由失声尖叫:“妈,妈!你们是想逼死我吗?”
丽娟她妈却用力甩掉她的胳膊,竟然真的一头向墙上撞去。事情突变,所有人都愣住了,丽娟和二哥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只见丽娟妈额头顿时鲜血直流,非常吓人。
陈刚犹豫着也想走过去,立刻被他二哥喝住了:“你快滚,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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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79.第79章
陈刚犹豫了一下,还是止住了脚步。
丽娟边给她妈擦着头上的血边哭道:“别吵了,快把我妈送医院吧。”
丽娟妈挣扎着道:“不,你不答应我死也不去医院!”
丽娟冲陈刚哭喊:“陈刚,你走吧,忘了我吧,永远忘了我吧。”
陈刚失声叫道:“丽娟!”
丽娟泪流满面冲他怒吼:“你走!谁叫你没有钱?谁叫你那么穷!我再也不想跟着你受苦了,要嫁给高天,我要做高家的儿媳妇!”说完便呜呜地哭起来。
陈刚听了这话,简直惊呆了,随即头也不回地冲出房间,我怕他出事,赶忙把手机放在桌上追了上去。但他跑得太快,我终是没有赶上。
因为叫李梅请了假,下午我没有上班。回到厂里,终是不放心,试着拔打陈刚电话,是丽娟接的,她在医院陪她妈妈。
我担心地问:“听说医院很贵的,你身上的钱够不够用?”
丽娟苦涩地说:“没有用我的钱,是高太派车把我妈送医院的。”
我不满道:“你真的决定嫁给高天了?那陈刚怎么办?他那么爱你,而你,也是爱他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这样舍弃了?”
丽娟并不直接回答我的话,却喃喃自语道:“我有年迈的妈妈,我有三个不富裕的哥哥嫂嫂,我有五个侄儿侄女。我不想妈妈老了没钱看病,我不想哥哥嫂嫂同样贫穷,我不想我的侄儿侄女和我一样出来打工。只要我答应嫁给高天,我就不要没日没夜地上班了,我的家人也可以过上好的生活。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的眼泪慢慢溢出了眼眶,我哽咽道:“丽娟。”
丽娟沙哑着声音说:“海燕,我永远不能忘记我来东莞后所受的屈辱和艰辛,但我不能为了我自私的爱情将全家的命运置于不顾。还记得昨天你在车上被打的事吗?其实在那之前我都准备今天的早上回家的,即便说不动我妈我哥,我也要和陈刚私奔,就是那件事让我的想法有了转变的。丽娟,转告陈刚,不要恨我。”
我还想说什么,她却挂了电话。
再看到陈刚,己是一个星期后,他是来退那个给他带来无数欢笑和无数悲伤的出租屋的。不过几天不见,他更黑更瘦了,双眼深陷,胡子拉茬的。
我问他:“你找到工作了吗?”
他苦笑道:“不找了,我要回家。”
我诧异道:“回家?家里有什么好做的呢?”
他说:“现在我们那儿有很多国外劳务输出,我们村有很多人都出去了。听说签三年合同便可赚一、二十万,现在正好又有一批,我哥帮我报了名。”
我望了望他单薄的身子:“做什么?还是做烫位吗?”
他说:“不,是做建筑工,劳务输出一般是建筑工和矿工。丽娟不就是嫌我没钱才离开我的吗?我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我想起丽娟的话,对她说:“丽娟嫁高天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家庭,她是爱你的,她叫你不要恨她。”
陈刚摇摇头:“我不恨她,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和家人过得好,我只恨自己穷,不能给给她三个哥哥三十万,不能给她妈妈买别墅。”
我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你走了,那你姐姐姐夫他们还在这儿吗?”
他麻木地说:“他们在外面生了孩子,回家要被罚最少两万元。他们本打算赚够两万元罚款才回家,可小贩也不是那么好做,又总是被抓。有一次下雨,姐夫把三轮车停在一个桥底下躲雨,正好治安队也跑进桥底下躲雨。姐夫就把玉米分给他们吃,还解释说,因为下雨,好几天没出摊了,叫他们不要抓。但治安队还是把姐夫车上的水果、熟玉米都扔到污水里,还把三轮车拉走了。姐夫一气之下,大病了一场,病好就回去了。但又不敢回自己的家,现在还在亲戚朋友家东躲西藏呢。
说到这里,陈刚一脸愁苦。我不好再问什什么,他很快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他己买好了下午的火车票。望着他清秀瘦弱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出我的视线,想着这短短几天的变化,我感到象做梦一样。陈刚走了,丽娟即将嫁了,想着自己未知的命运,我不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在高家将三十万元分别打入丽娟三个哥哥的帐号,并给二十万用于丽娟妈在县城买房子的当天,丽娟和傻子高天举行了婚礼。因为我是丽娟的朋友兼老乡,被高总特批专门陪伴她。虽然高家家财万贯,因为高天是个傻子,婚礼十分简朴,只在东莞一家知名酒店包了几桌酒席,出席婚礼的只是专程从香港过来的高家亲友、丽娟妈及二哥。婚礼上,我是唯一的伴娘。恍惚中,我总认为站在丽娟身旁的那个人是陈刚。
婚礼是中西合璧,丽娟穿着白色的婚妙,漂亮得象个精灵。只是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非常勉强。特别是高天象孩子一样在地上打滚哭闹,坚决要脱下不舒服的西装时,我看到她忍了多日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
因为高天不配合,婚礼司仪也只好很快进入主题,谁知刚宣布新郎新娘三鞠躬时,高天再次哭闹起来,这次他是要吃棒棒糖。高太赶忙将早就准备好的棒棒糖递给他,他这才边吃边“嘿嘿”地笑着,象第一次见他那样,涎水和糖水流得到处都是。
可吃了棒棒糖,高太哄来哄去他还是不鞠躬,最后无法,只好由伴郎强按着他的背,才算草草过关。
我偷眼望着丽娟面如死灰的脸,不由和陈刚在一起时她那坚定而自豪的话语:“这一生,我是一定要嫁给陈刚的!”
可怜的陈刚,不知道他出国了没有?如果知道这个场面,他情何以堪!
我陪丽娟去洗手间的时候,她趴在我怀里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低声呼唤着陈刚的名字。她一遍遍地问我:“海燕,你说为什么今天和我举行婚礼的不是陈刚呢?为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我终于知道,高总一生风流成性,但遗憾的是,除了高天这么一个患了“脑瘫”白痴儿,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全部是女儿。所以并不年轻漂亮的高太才得以保住高总太太的地位。这次因为金秋厂连连出事,才听了一个堪舆大师的妙计,为高天结婚冲喜。
也因为此,郑副总才上演了一出内招助理的闹剧。
婚礼一过,丽娟妈和二哥便坐飞机回家了。在分别的那刻,我看到丽娟妈不停地擦眼泪,而二哥,则拼命用手扯着自己的头发。与此同时,丽娟也随高太、高天返回了香港。高家己为丽娟申请香港户口,丽娟将在高家位于香港的一幢豪华别墅里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高太再三声明:在生孩子前,她不能和大陆的任何亲友联系。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80.第80章
一切妥当,我依然回车间上班。陈刚走了,丽娟嫁了,我只有沈洲了,想到沈洲,我更加郁闷了,自从有过那一次的肌肤之亲以后,他似乎在有意无意的躲避我,我是多么想让他抱在怀里安慰我、鼓励我啊。
他的冷淡让我委屈,对于初尝禁果的我来说,与异性拥抱缠绵的感觉是那样甜蜜。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也就罢了,就象山珍海味,明知道好吃但从未吃过,便也不想。但一旦吃过了,知道了其中的美味,真是想得难受。但无论怎样想念,女孩子的矜持让我一次次抑制着去找他的冲动。
时间过得真快,几乎是眨眼工夫,又快要到春节了。因为今年八九月份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淡季,厂内反而接了很多订单,所以普通员工今年只有春节三天的年假。当然,写字楼职员还是大多数都安排了半个月假期。
在职员放假的前一天晚上,我再也忍不住了,鼓起勇气直奔沈洲宿舍。刚到半路上,我便看到他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迎而走来。一看到行李箱,我便尖叫起来:“怎么,你要回家?”
沈洲见到我,神色一变,随即推了推黑边眼镜,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我爸妈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一定要回家过春节。”
我急了,拉住他的行李箱,带着哭腔说:“你能不能不回去啊?”
他果断地说:“那怎么行?我己经买了明天早上的火车票。”
我万般不舍,真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来找他,或许早来找他,他就不会买车票了。我伤感地说:“你走了,陈刚走了,丽娟嫁了,我好孤单。”
他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略带歉意地说:“和李梅他们一起过吧,我过了春节就回来。”
我这才放了手,他如获大赦一般,拖着行李箱快速离开了。
我回到宿舍,大脑一片。刚想爬上床睡一觉,严秀秀忽然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惊惶失措地说:“海燕,听说上次沈洲带你去看医生了,在哪里,你带我去好吗?”
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她语无伦次地说:“我晕倒了,牙龈出血,不,不是我,是我妹妹。”
我赶紧跟她走到厂外,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孩正有气无力地趴在一大堆行李旁,牙龈间不断地冒出丝丝缕缕的血丝。原来这个女孩是严秀秀妹妹,叫严云云,本来严云云准备到姐姐这边拿些东西回家的,谁知刚到厂门口就跌倒了。闻讯赶来的严秀秀把她扶起来,才看到她眼龈间在冒血。
我担忧地说:“还是去医院吧,好象很严重。
严秀秀无奈地说:“过年了,钱都寄回家了,身上没有多少钱。”
好在严云云这会儿又正常起来,除了浑身无力,似乎也没有哪个地方疼。我便和严秀秀小心扶着她向上次看病的私人诊所走去。
还是原来的医生,他看了严云云牙龈间的血丝,又给她把了脉、听了心跳、量了血压,忽然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严云云苍白着脸,好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严秀秀替她答:“她出来打工两年了,先后在两家鞋厂做过底部品检和面部针车工作。好象是今年11月份吧,她开始感到身体不适,总打电话给我说头晕并且全身乏力。我没当为意,以为是加班累的呢。”
医生听了这话,又拿过严云云的手仔细看了看,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常用有机溶剂洗手?”
严云云求救地望着严秀秀,严秀秀问:“什么叫有机溶剂?”
医生说:“就是手因为工作关系,沾了用水洗不掉的东西,就用气味很大的有机溶液洗。”
严云云有气无力地说:“是的。”
医生皱了皱眉头:“有很多到我这来看病的人都是这样得的职业病,你们怎么这么无知?那些有机液中含大量对人体有害的物质,容易引起苯中毒的,你们知道不知道!”
严云云茫然地说:“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我们厂里的人都是这样洗手的,车间还专门去领那些东西给我们洗手呢。”
医生怜悯地说:“你这病只能去省职业病防治院看了,我认为是职业性重度苯中毒,也叫再生障碍性贫血,造成这种病症的原因是因为长期身处苯含量过高的苯环境,慢慢吸入苯等有害气体所致。”
严秀秀急了:“省医院,那要多少钱啊?”
医生望了望严云云牙龈间还在丝丝缕缕往外冒的血,叹了口气说:“快去吧,晚了也许就来不及了。”
严云云听了这话,又晕了过去,严秀秀抱着她,放声大哭。
在医生的建议下,严秀秀拔打了120急救车。这是来东莞后第二次看到120急救车,急救车发出的那“哎哟哎哟”的声音听起来真让人毛骨悚然。
送走严秀秀和严云云,想着两个年轻、孤单而贫穷的女孩子,在陌生的广州该是怎样的无助,我很是为她们担心。
心事重重地回到厂里,在路过保安室时,我要了几张过期的旧报纸,准备回去打发时间,于是,我看到了这样的报道:
无知员工用“毒”液洗手
本报讯广东省相当部分企业和员工职业病意识淡薄,竟然有人够胆用有机溶剂洗手。
目前,广东省职业病危害问题日益突出,各种职业病危害事故时有发生,有些职业病是过去少见或未曾发现的。据不完全统计,广东目前工业企业接触有毒有害因素职工约占总人数的五分之三。
今年的专项整治工作对制鞋、皮革、家具、宝石加工等重点行业进行了监督、整治。截至12月8日,全省有多家违规企业被整改、处罚。督查情况表明,部分企业负责人法律意识淡薄,对职业病危害整治不力;工作场所排毒设施通风效果达不到卫生要求;有毒有害车间没有与其他车间分开;使用有毒物品的作业场所的岗位没有警示标识;使用的粘胶剂和有机溶剂没有中文标识,仅用代号表示,也未标明有毒有害的化学成分。
另外,多数企业既未定期组织员工进行职业性健康检查,也未对有毒有害作业场所进行定期的职业病危害因素检测。有些企业的员工职业病防护知识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差,未按规定使用个人防护用品,有的甚至用有机溶剂洗手和衣物。
看到这里,我忽然感觉心堵得要命!
什么叫“员工职业病意识淡薄”?什么叫“够胆用有机溶剂洗手”?什么叫“员工职业病防护知识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差,未按规定使用个人防护用品,有的甚至用有机溶剂洗手和衣物”?
当打工者的基本生存都成困难时,当打工者以能进一个工资稍高、出粮稍准的“好厂”为最大理想时,当厂方不提供任何洗手和防护措施时,请问我们还有什么能力去自我保护?我们还有什么能力去按规定使用个人防护用品?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81.第81章
第五天,严秀秀匆匆回来过一次,她是回来问留厂的老乡借钱的。据她说,严云云当天就被转进了省职业病防治院,但病情并未见明显改善。医院第二天就发出了病危通知。闻讯赶来的家人去严云云厂里交涉,厂方却以放假为由拒不给严云云出医疗费,如果没钱,严云云将无法进一步治疗。
留厂的很多人听到这个消息,都自发地将钱送到严秀秀的房间,我也给了她一百块钱。严秀秀望着那一张张的钞票,一次次泪流满面。我很内疚,所有的钱都寄给家里了,希望能早点盖上平房,不可能有钱去解她燃眉之急,唯有默默在在心里祝她们平安。
大年三十晚上没有加班,我正要向饭堂走出,李梅和胡海波从后面追了上来,李梅真诚地说:“海燕,陈刚走了,丽娟嫁了,沈洲也回家了,你就跟我们一起过年吧。我姐姐和姐夫、大哥和他女朋友都没回家过年,早就做好饭等着我们了呢。”
我暗想,人家一家人,和我又不是老乡,我真的不好意思去凑热闹。正犹豫间,胡海波不高兴了:“真不把我们当朋友,要是丽娟和陈刚,你还要他们请?自己早跑过去了。”
李梅也噘起了嘴,娇嗔地说:“就是嘛。”
我心中不由一暖,紧紧摇着她的胳膊:“去就去,谁怕谁啊。”
望着李梅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样,我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虽说沈洲各方面都比胡海波出色,但对我不冷不热的,都发生过关系了也从不提和我外出租房子,这算什么事呢?
到了李梅的出租屋才知道,丽娟和陈刚当初租的房子现在是胡海成和她女朋友米娜租的了。米娜我认识,是财务部会计,我们去领工资的时候常看到她。脸上有几颗小雀斑,一笑就露出两个酒窝,十分可爱。李清老公乔健在另一家厂电镀厂做工程师,看上去非常斯文腼腆。
李清也住在附近,房间虽然很简陋,但相对来说比较宽敝,也很干净,还有一台电视机,年夜饭就摆在他们的房间里。看着六个人都是一对一对的,只有我形只影单,很是郁闷。好在快吃饭的时候,好久不见的李萍进来了。
我心里一阵高兴,终于有一个人和我作伴了。可细细打量她,我忽然产生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如此冷的天,她竟然是穿着低腰黑色牛仔裤,上面是一件露着肚脐眼的黑色吊带衫,吊带衫外面套着一件短短的黑色小棉袄。脸上的妆容化得十分精致,原本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颗色泽很好的绿色玉石。
她与我们迥异的装束使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异常起来。李清勉强笑道:“李萍来了,坐下吧。”
李萍并不坐,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愧疚地说:“我上次寄回家的钱被爸爸退回来了,姐你帮我再寄一次吧,没有我的地址,他就无法退了。”
李清叹了一口气:“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说吧。”
李萍却得意地说:“不了,佟老板的车还在等我呢,我们在酒店订了年夜饭。”然后她说了东莞一家著名酒店的名字。话音刚落,不远处果然响起汽车的喇叭声,她嫣然一笑,道了声“新年好”,便风姿绰约地走了。
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因为是乙病毒携带着,李萍被金秋厂拒绝后,外面稍稍象样一点的厂也不要她,本来她在乔健的帮助下进了他所在的电镀厂,因为厂小且待遇不好,很难招到人,所以并不需要健康证。可李萍嫌气味难闻,工资又低,吃得也不好,就瞒着李清他们,跟一个老乡进了洗脚城。本来是说只负责按摩、推拿的,谁知没做两个月就被常去洗脚城的佟老板看中,她就辞了工作,住在佟老板给她租的房子里。佟老板每月给她三千元零花钱,平时还常送她衣物首饰,另外还给她请了一个保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听到这里,胡海成叹了口气说:“其实也怨不得她的,稍好一点的厂都不要乙肝携带者,即便是并不传染的小三阳。不能进好厂,回家又赚不到什么钱,走上这条路是必然的。”
一直在喝闷酒的乔健显然喝得有些多了,他一反刚才的腼腆,情绪激昂地说:“为什么中国会变成这个样子?农村的漂亮女孩都来城市给男人按磨、推拿?农村的男人给城市人修路、挖地、背砖头,还要什么狗屁的暂住证!老天啊,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啊!有人生下来就要忍受贫穷,有人生下来就是既得利益者!”他边说边捶着桌子,最后竟趴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李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满地说:“乔健,大过年的,你有完没完,当着这么多弟弟妹妹的面,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没想到听了这话,乔健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对李清怒目而视,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哭:“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结婚五年了你连只鸡蛋都没给我下,你还有脸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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