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房忆萝
养兔子之余,他们什么都做。比如:农忙后到田地里捡一些别人收割时遗落的稻穗,或到路上扫一些带着稻烂的土;捡酒瓶、纸张或别的垃圾卖给镇上的废品收购站等等。他们就是用这些钱维持日常的开支,但如果不幸生病,也只能硬撑着。儿女们孝顺的,便从牙缝里挤点钱,带老人到村卫生院打个点滴;不孝顺的,便只能躺在房间生挨着,真到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他们丧失了劳动能力后,他们的生活来源只能通过以上途径获取。但即便是基本的口粮,也并不是每个老人都能享用到的。这些老人,一部分是儿女实在太穷或不孝顺的,口粮便直接不给或给得少了。
但无论怎样贫穷,他们都轻易不会离开这片土地。就算是曾经离开过土地的人,也会在年老的时候想法设法回来,这就是所谓的叶落归根。生是这片土地的人,就算是死了,他们也要做这片土地上的一杯土,生生世世守候在这片土地上。
从姥姥家出来,我忽然想起了艾青的那首诗《我爱这土地》。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和曹爷爷的这次相见,竟然是永别!
除夕的晚餐,就是传统的年饭,被赋予了太多太沉重的民俗意义。妈妈早早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我们一家围着那张黑乎乎的八仙桌各据一方。虽然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在家过春节,但没有爸爸的年夜饭,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妈妈面色凝重地在空的那一方桌面上放了一套碗碟和筷子,喃喃自语:“前些年过年,一年四口人在一起多热闹。今年你回家了,可你们的爸爸,再也回不来了。”说完,便转过身去抹眼泪。
我和海鸥闷声不语,我怕我的任何话语都会加剧妈妈的伤感
正在这时,村里忽然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哭叫声。在不时响起的劈里叭啦的鞭炮声中,在对联、门联的营造的节日的气氛中,村里忽然传来了不合时宜的哭声,真是大煞风景,我和妈妈、海鸥当即放下刚刚拿起的筷子。
因为大过年的,妈妈嫌不吉利,让我和海鸥留在家中,自己匆忙走出了家门。我和弟弟望着满桌悉心烹制的佳肴,再没有一丝味口了。
过了好久好久,妈妈才回来,悲伤地说:“你曹爷爷死了。”
原来,曹爷爷虽然身体很好,四个儿子都没什么文化,人又老实,四家一家比一家穷。曹爷爷虽然喂养了十几窝兔子,但卖兔子的钱,今天这个孙儿来要一些交学费,明天那个孙女来要一些看病,给来给去,老两口反倒没落下什么钱,全都为孙子、孙女忙活了。
就连大年三十,家里连肉都没称,只剩下几颗白菜了。曹奶奶做饭,让在灶下烧火的曹爷爷帮她剥白菜。谁知刚拿起白菜,他忽然就一头载倒在灶前。曹奶奶试着他的鼻息还在,便慌忙踮着小脚去村卫生院喊医生。
医生判断是脑溢血,并建议叫救护车马上送去医院。但四个儿子相继到来后,却为由谁出200元的救护车费和进医院后医药费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大打出手。
四个儿子还没理论出该谁出多少医药费时,曹爷爷便停止了呼吸。四个儿子这才停止打架,放声大哭。
可怜己经去世的曹爷爷的身上只盖了一件曹奶奶的衣服,身边还胡乱放着那棵剥了一半的白菜。灶里的火己经熄灭了,但灰烬还还微微冒着热气。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41.第141章
听妈妈讲完,我气愤地说:“那四个儿子,真不孝顺!”
妈妈叹了一口气:“谁不想孝顺?没钱,你让他们拿什么孝顺?”
我立刻怔住了,和海鸥面面相觑。
因为第二天便是大年初一了,这个时候办丧事非常晦气,也会连带亲朋好友和邻里村人过不好年,所以只好秘不发丧。曹爷爷被暂时停放在他在村外搭的小屋里,直到大年初二,大儿子才把他迎进自家的正屋内。
这还没完,几个儿子又为丧事的支出、火葬费和骨灰盒的钱由谁出争吵起来。按我们那儿的风俗,如果操办丧事,每个前来吊唁的人都要给一块孝布,同宗同族的儿孙后代,刚要披麻戴孝。虽说置办丧事酒席可以从中赚回一点钱,但这点钱还不够扯孝布的。争来争去,最终儿子们达成一致:那就是丧事从简,不摆酒席,不拉去火葬,偷偷埋掉。
按规定,不去火葬是政策不允许的,如果被上级主管部门得知,挖地三尺也要把死者的遗体刨出来,再送去火葬场实行火化。火葬费再加上买骨灰盒的钱,一般需要两三千元,回来同样需要置办棺材、重新入殓,埋入坟墓中。
为了省去火葬费和买骨灰盒的钱,象很多人家一样,四个儿子凑了一千块钱,偷偷塞给了村委会相关人员。然后,又凑了几块木头,请人做了一口薄皮棺材,曹爷爷这才入土为安。
据说,国家严令要求实行火葬,是为了不占用耕地、不浪费木材。而现在却变成:上级主管部门严令要求火葬,却允许家属置办棺木并修建坟墓;只要偷偷塞给村委会相关人员一定数量的现金,便可以不实行火葬。
这真让人迷茫,国家的火葬政策,到底是为了赚那两、三千元火葬费,还是为了让某些相关人员以权谋私?
曹爷爷丧事办得非常简朴,初三那天,亲戚朋友随便祭拜了一下,便于当天夜里匆匆下葬了。曹爷爷的死,不过把曹奶奶更加孤单地撇在人世,让那些和他生前一起养兔子的老人们唏嘘一番,便也很快被人淡忘了。正如陶渊明在《挽歌》中说的那样:“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己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曹爷爷永远地去了。四个儿子中,有两个为了安葬费用,把家里喂的猪也卖了,还卖了几百斤的稻谷,等到第二年青黄不接的时候,也里粮食也没有了,真不知道他们以后怎么生活?
除了曹家,所有的人很快又投入到节日欢乐的气氛中。人们走亲串友,几乎每家都开了牌局、麻将桌,刚过年,小孩都有了压岁钱。一时间村里赌风鼎盛,大有越演越趋之势。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为了避开大规模的民工返城潮,很多人在初二甚至初一就坐在了火车上。
村里的人渐渐又少起来,我的心也更加焦急起来,我在等刘军接我到他家。初二,我很着急;初三,我妈也急了;初四,我简直感到绝望了。按我们这儿的规矩,过年男方家来接得越早,越说明男方家的诚意。就算刘军有事不来接,也应该提前说明原因啊。
所以初五刚一起床,我妈就坐不住了。正要去找做媒的大婶,大婶却乐哈哈地走进我们家:“海燕,借你自行车用用。”
大婶家只有一辆很旧自行车,还是大叔在世的时候买的,早就旧得不成样子了。所以他们家每次有两人同时用车,总会来我家借。同样,我若和海鸥同时用车,也会去他家借。
我妈把对刘家的怨气都撒到大婶的身上了,平时两人一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却冷着脸坐在那儿,一声不吭声。
我勉强笑笑:“是不是要走亲戚?”
大婶看了看我妈的脸色,隐忍地笑着:“不是,刚才村委会派人把去年的救济款送来了,五十块呢,还有两件旧衣服。想到集上买点棉花给你妹妹做件小棉袄呢,她现在穿的小棉袄还是我结婚时的棉袄改的。”
我妈阴阳怪气地说:“你脸面可真够大的,除了他王奶奶家,那50元救济款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拿得到的呢。”
大婶脸一下红了,扭扭怩怩道:“是他旺才大伯、他大伯看我们家太穷了。”
旺才全名叫邱旺才,是我们槐花坪的村长。我妈抢白道:“奇怪了,村里比你家穷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呢,他怎么就只看到你家穷了呢?”
关于大婶和邱旺才的风言风语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并且和邱旺才有风言风语的妇女也不止大婶一个,其中还包括好几个丈夫长年在外的。但邱旺才老婆管不了丈夫,大婶又是个还算年轻的寡妇,尽管村里人全都心知肚明,也没人拿到桌面去说。
我妈现在把这事拿到桌面上了,大婶的脸就有些挂不住了,恼羞成怒道:“大嫂,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大过年的还想要和谁吵架不成?”
我妈冷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说:“你别说,我还真想和谁打一架呢?刘军那个臭小子,这都初五了,还不来接我们海燕,是不是这门亲事就这样散了?”
大婶这才明白我妈的怒气所在,自知理亏,便随声附和道:“这臭小子,等一下我去他家问问。”说完便讪讪地推着自行车走了。
当天晚上,大婶回来说:“刘军前几天太忙,明天就会来接海燕。”
我妈这才转怒为喜,很快和大婶和好如初,两人又象以前一样,避开我说起了私房话,晚上我妈还让我端了一碗鸡肉送给大婶。
果然,初六一早,刘军就骑自行车过来接我。
我非常不满,妈妈却安慰我:“早晚有什么关系,反正是来接你了嘛,只要你去了他家,就算半个脚跨进他家门槛了,还怕什么?”
刘军家并不远,我们一前一后骑着车,很快就到了。他们村和我们村一样,几乎都是高大的平房和楼房,在这些平房和楼房间,间或零星地点缀着几幢低矮的泥坯房。而刘军家,正是这几幢泥坯房中的一座。
如果说,我之前还对刘军接纳我有些怀疑的话,那么现在看到这些泥坯房,我反而安了心。如此穷的人家,并不是那么容易好找对象。刘军就算长得还行,就算是个大学生,但没有工作,和普通的农村男孩实在没有区别。
刘军象是看出我的心思,自嘲地说:“你也许想象不到,这几户还住泥坯房的人家,都是培养过大学生的,也就是所谓的书香门弟。切,书香门第!”
我象表白什么似的,急急地说:“穷怕什么?我们都还年轻,都有一双手,你又读过大学,只要努力,我就不相信过不上好日子。”
他摇摇头,不置可否。
刘军的爷爷奶奶看上去非常疼爱刘军,一口一个“军儿”、“军儿”地叫着,对我却不冷不热的。刘军爸却冷着一张脸,看到我进门,头一扭,拿着铁锹就走开了。刘军妈一看就是个极精明的人,衣服虽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从我一进门,她就拉着我的手,不住地嘘寒问暖的。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42.第142章
不一会儿,家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中年妇女和小女孩,都是刘军的同族女性亲属,是刘军叫来陪我的。年长的女性进来时,还笑眯眯把红包塞给刘军妈。我知道,那些是给我的“见面礼”,刘军妈应该在我离开她家时,连同她自己的红包一起塞给我。
快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女孩出现在刘家大门口。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叫:“彭方!”
听到这个名字,刘家人的神色立刻都变得很不自在起来。我意识到什么,装作不在意地问:“彭方是谁?”
刘军小堂妹脱口而出:“是军哥的。。”
我注意到,小堂妹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她妈白了一眼,她妈赶紧接口说:“是刘军同学,在村小学当老师,还教过你堂妹呢。”
我还想再问什么,刘军妈及时端来零食,招呼我吃,神情也很不自然。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警惕地注视着院内的一举一动。果然,不多一会儿,我眼角的余光看到刘军神情慌张地走了出去。
我预感到什么,心中不由一冷,趁刘家人不注意,也跟了出去。我躲在一座草垛后,看到刘军正不耐烦地和彭方解释什么。可惜因为隔得有些远,我什么也听不见。
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彭方捂着脸哭了,在刘军转身离开的时候,彭方试图用手去拉他,但被刘军毫不客气地打掉了。
我立刻明白,彭方可能是刘军的女朋友!彭方虽然有些矮,但身材很好,五官也是眉清目秀的。我脑子有些发热,很想走上前去问他们是怎么回事。但看到刘军怒气冲冲的样子和彭方流满泪水的脸,还是悄悄退回了院内。
不多一会儿,刘军也回来了。我偷眼望去,他脸上刚才的怒气己消,依然象往常一样,满脸微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想象不出,这个有着明朗笑容的大男孩,刚才会对一个女孩如此绝情!
因为人很多,我和刘军几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直到我离开刘家,刘军妈才象征性地塞给我两百块钱。有的女孩第一次去男友家,得到的见面礼有时会超过五千。想到刚才几个妇女塞给刘军妈的红包,我断定我该得到的见面礼被刘军妈扣压了。
在我们那儿,男孩娶亲都要盖房子的,盖三栋平房的费用一般是一万元左右,这也只能在老宅子上翻盖。如果再买一块宅基地,还要花近一万元。仅订婚的一期彩礼要花近一万元,还不算请客吃饭的钱。结婚时还要追加二期彩礼,二期彩礼一定要比一期彩礼高。也就是说,男方家若没有一定的家底,结一次婚必定会负债累累。
所以,我第一次来刘军家,连基本的见面礼都不给我,我当然很不高兴。钱的事情还小,这是分明是刘军妈对我的怠慢。但想到自己有着那样不光彩的过去,刘军能接受己经不错了,便了没有放在心上。再说,虽然刘军爸一天不见人影,但刘军妈一直非常热情,热情地让我觉得把这事放在心上,就是对不起她老人家似的。
回家的时候,还是刘军送我。一路上,我几次张口想问他和彭方的事,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刘军似乎也并不想解释什么,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只把我送到村口便推说有事,匆匆回去了,这让我非常失落。
我己经基本可以确定,刘军的心根本不在我身上,也许他还爱着彭方。我们有许多次单独相处的机会,但他很少推心置腹地和我聊天,甚至不问我的过去。心不在我身上,却仍然把我做成他的女朋友。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但我不想再跟他相处下去了。
谁知回到家,我刚在妈妈面前暗示了一下,妈妈即雷霆大发:“还以为自己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就你那名声,刘军能要你就不错了,你还要求那么高干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说:“我怕,结了婚也要离婚的。”
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就是你今天结婚明天离婚,你也要嫁给他!”
我黯然,终于明白,自己的不嫁,己由妈妈的一块心病转换成她的累赘。现在她最想要的是,就是把我嫁出去,至于我嫁给谁,嫁后幸福不幸福,那不在她考虑的范围。
从那以后,虽然我依然不咸不淡地和刘军相处着,但对这个男人,我不再象以前那样抱有希望了。我更频繁地往县城跑,希望“中兴”市场早一点有合适的档口转租。去县城卖衣服,不但可以赚钱,还可以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村庄。
春节过后,喧嚣一时的村庄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年轻一些的的陆续走了,村里留下的,大多是老人、妇女和儿童,还有就是象淑芬那样想走却走不开的少数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白天在附近打一份工,晚上在家编苇席,很是辛苦。
和这些辛苦的年轻人相比,留在家中的中老年妇女却比较轻闲。这些妇女一般是30岁到50岁之间,她们的丈夫或儿女一般都外出打工,她们不需要为零用钱发愁。于是每天吃过饭,妇女们就开始互相串门聊天或打麻将。
很不幸的是,我妈就是其中的一员。阴雨天还好,她关节炎发作,躺在床上哪儿也去不了。但一能下地,她就脚不沾地,到处找人打麻将,把所有家务活都扔给我。她每天从外面回来,脸上就喜气洋洋的,嘴巴也不闲着,不停说着村里的八卦,她简直就把传播别人家闲话当成精神食粮了。
更为过份的是,有一天,我给刘军织的毛衣织到分袖子了,我不知道怎么分,便抱着毛衣到淑芬家请教了她。谁知再一回家,就听到房内麻将“哗啦哗啦”地响,屋内也烟雾燎绕的。我吃惊地看到,我妈嘴上熟练地叼着一根香烟,正在和几个妇女打麻将。那些妇女的嘴上,无一例外地叼着一根烟。烟雾缭绕中,她们一边打麻将,一边放肆地开着黄腔。
我真是气不打一出处,我的妈妈,就算现在变得脾气不好了,连对我也势利了起来。但总归,她是一个纯朴的农村妇女,她怎么可以抽烟,她怎么可以打麻将!正在这时,一个妇女故意淫笑着向另一个妇女高高耸起的前胸摸去,我再也忍不住了,尖叫起来:“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你竟然还抽烟!”
我妈抬头见到我,有些尴尬,赶忙掐灭香烟,讪笑道:“刚才不是叫你在淑芬家多玩一会的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质问道:“你怎么可能把家里搞得这么乌烟瘴气?”
其余几个妇女都面面相觑,我妈觉得脸上挂不住了,老羞成怒道:“我要你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东莞打工妹》今天追更1章,18点放出,请大家继续追更!另,应广大读者要求,本书明日起改为每日三更,每次更新1章,分别在7点、12点、18点放出,感谢您的支持。书城2014.05.06)
东莞打工妹:一朵飘零的花 143.第143章
我气得浑身发抖,感觉还没愈和的伤口又被人揭了起来,我大脑一片空白,当即走上前要掀麻将桌。几个妇女把我拦住了,我妈索性站起来,朝我怒目而视:“你掀啊,你掀啊,你今天要把桌子掀了,我就算你本事!”
我气得浑身颤抖,拼命朝地上跺了跺脚,逃出门去。我在村外的小河边坐了很久很久,我的眼泪一颗颗滴进小河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我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我梦牵魂系的村庄,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不知过了多久,到菜园里来挖青菜的淑芬看到我,惊讶地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哭?”
我擦了擦眼泪,委屈地说:“淑芬,我妈怎么变成这样?还有好几个妇女,她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打麻将就算了,还抽烟,还开黄腔,真恶心。”
她不以为意道:“现在村里好多妇女都是这样。自从你爸那次矿难后,我们村就被人称做‘寡妇村’了。就算不是寡妇,男人长年在外打工,女人也跟‘守活寡’差不多,她们这些人,心里苦着呢。不止我们村,别的村很多妇女也和她们一样苦。”
我迷茫地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诡秘地说:“你妈还不到五十吧,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我点点头:“我当然不生气。”
她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常言道,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还在浪头上,六十还要浪打浪。”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尖叫一声,捡起一土坷垃就象她扔过去:“你比她们还恶心。”
淑芬笑嘻嘻地躲过了,认真的说:“我说的是实话,村里的成年男人,很少留在家中的,女人们都很寂寞。你妈她们那群人聚在一起打麻将、抽烟、开黄腔,还算好的。有些女人,表面上正正经经,暗地里却趁丈夫不在家,偷人养汉,那才是伤风败俗。不说别的,我们村那个五十多岁的村长,你知道他为什么看起来象六十多的小老头?”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
她没好气地说:“还不是坏事做多了,累的。”
我赶紧捂上自己的耳朵,连声道:“不要说,你不要说了。”并不是我故作姿态,我真的不想听,我好害怕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了,会给我对这个所谓的故乡越来越厌恶。
淑芬不屑地“切”了一声:“在家的女人不守妇道,在外的男人又如何呢?去年,村东头的二狗子在外面得了‘脏病’,听说是逛发廊染上的。没钱在外面治,就回家来了。治了好几个月才能下床。这不,为了怕他再得病,今年他老婆只好跟他一起出去了,把两个孩子留给了爷爷奶奶。”
我忽然想起我在亮光厂那些同宿舍的姐妹们,比如吴少芬,比如罗小花等等,这些人也都是夫妻一起到外面打工的,又有几个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的呢?想到这里,我理解了我妈,理解了和她一起打麻将、抽烟、开黄腔的那些妇女,也更坚持了在县城开服装店的决心。只要在县城开服装店,有了钱,以后结婚,就不用过这种家不象家、夫妻不象夫妻的生活了。
回到家里,麻将己经散场,我妈眼圈红红的,象是哭过,看到我,更是眉头紧皱。我故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亲热地和她讲话,直到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从那以后,我不但不再反对妈妈把麻将桌开在家里,甚至在她们打麻将时,我还有意回避。这些都是良家妇女,她们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排谴无聊和寂寞。她们打麻将打的都是小钱,不在乎输赢,所以从不沉溺其中。更多的时间,她们含辛茹苦地操持家务,教育孩子。只要有剩余,她们也会尽自己的能力照顾老人,生活过得拮据而平静。
但忽然有一天,这个看似平静的生活,却被一个爆炸性的新闻打破了。新闻的主角竟然是我三叔家刚满18岁的堂弟康康!
我爸有三兄弟,我奶奶在生下二叔后因难产去世了。为了有人照顾二叔,爷爷又娶了现在的奶奶。可现在的奶奶并没有好好照顾二叔,二叔要是尿床了,奶奶从来不理他,让他自己用体温把衣服焐干,大冬天也不例外。奶奶很快就生了三叔、大姑和二姑,对我爸和二叔就更加横挑鼻子竖挑眼了。常言道,有后娘就有后爹。因为奶奶从中作梗,时间久而久了,爷爷也就不待见我爸和二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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