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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阎生
寂和
作者:南阎生
她是世间行走的孤魂,从骨到血都是用来流浪的。她去过世界上的大多数地方,碰见过很多人,兜兜转转还是弋阳好。



第一章 那就叫三号吧
    狭小、以及逼仄的地下室,有暖黄色灯光,鹅卵石地砖,纳瓦白色洗手池,艾绿色镜框。

    扶手旁有一个赤足而立的少女,枯黄营养不良的及地长发,纤细的骨骼撑着大号亚麻色男士衬衫,面容削瘦,神情凛厉。

    她涂着猩红的唇彩,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细长的女士香烟,点燃,靠在墙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

    眼底是大片深不见底的孤寂,好似这世间就只有她一个人,真真确确只有她一个人。

    冰冷的瓷壁,发凉的背脊,轰隆的车鸣声,电视声,剁菜声,男人女人大口喝酒的撒泼声,无人喝止的犬吠声。嘈杂不断。

    她仍不为所动,仍仰头徐徐的吐着烟圈,妖媚至极。

    这时,污迹斑斑的粗布帘子被掀起,是一双常年劳作、青筋暴起、油腻的手。

    他走进,穿油渍堆积的人字拖鞋,花绿的沙滩裤,浓黑条纹西服上衣,穿海蓝色内衫,纽扣平整,有络腮胡子,额骨出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他粗嗓说着:“寂和,再抽烟老子就踩死你!”

    然后抬腿就往前厅走。

    闻着充斥在这个空间里厚重的油腻味、野狗随地撒尿的骚味,寂和蹙起纤细的眉头,把烟丢进马桶,听水咕噜咕噜的沉入下水道。

    随后挽起袖子,将长发随手盘成髻,走出地下室。

    “寂和,三号桌的小白豆腐、清蒸虎茄外加一壶正山小种。”

    络腮大叔挥着大勺,指着长形宽桌上色泽清淡的菜冲她说着。汗水流过小麦色的肌肤。

    这是2008年的江西小镇,十八岁的寂和。

    她从大红木门背后的挂钩处拿下一件青白蓝相间的格子状围裙,环绕腰部系上,端着3号桌的小菜往前堂走去。

    大堂里,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或十或五的围坐一桌,碰杯大口咀嚼食物。

    只有3号桌客人是一个人坐,长得俊美,手指纤细葱白,穿白杏色运动服,宽帽檐,墨色细碎短发,深邃狭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唇薄。

    寂和将小菜放下,转身去柜台冲正山小种。

    再次折回时,男子开口说话了,音色清冷舒服,他说:“有旅馆吗”

    “有,这就是。”寂和没等男子回话,就离开回到厨房。

    男子眯起双眼,若有所思,久久不语。

    这女子给他的感觉太诡异。枯黄像干草一样的及地长发,却又柔顺有光泽,通身的气质总觉得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她是被时间遗弃的乘客,却又活生生的站在这儿,站在他的面前。

    他斟一盏茶,浅泯一口。这茶,太香醇,是老故事沉淀的香醇。他决定住下。

    晚间,风透过橱窗,碰到风铃发出悦耳的低鸣。

    三号拿着手机爬上旋转的木质楼梯去楼顶准备给母亲报个平安,却看见一个女子对着月光在低诵,虽然听不大清是什么内容,但眼前这幅画面让他心里微微颤动:

    微风轻扬起发梢、清冷月光拂在她的脸上,细细的绒毛晕起柔和的光。

    他不好上前打扰这美好的画面,就久久停驻观赏。

    站到腿脚发麻的时候,他略微动了动,碰到了木门墙根下放着的枯败花盆,发出了轻微响声。

    他心下一惊!抬头看着刚才在低诵的女子,只见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眼神沉寂不惊,像神秘地带无声流转的漩涡,把他带了进去,沉溺于此。

    寂和把书放了下来,看了眼闯进来的人,然后起身往里走。

    谁知道那男子开口问道:“你刚刚在吟诵什么怪好听的。”

    她停住脚步,侧头看了眼他,然后低头想了想,把手上的书递了过去,“送给你。”

    送给我男子接过



第二章 我将希望放在这长存,让灵魂永生
    二零一二年。

    枝叶浓密的香樟林里,有废弃的公园,污黑的交椅,断裂的秋千。

    低垂的老树,草屑丛生的绿茵地,干涸龟裂的喷泉池,柱上的小天使残破、肮脏,绿油的青苔爬满。

    一个少女穿着直筒粗麻裙,赤着脚,趾上涂着猩红的蔻丹,踝骨处纹有大朵妖治艳丽的血色蔷薇,脚边放着一个檀木方盒子,里面装有疏松发黑的土。

    漆黑及踝的长发被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盘成髻,神情清冷诡谲。

    葱玉十指上下揉捏,一团又一团的彩色橡皮泥自她手下成形。

    大朵大朵的芙蕖、胭脂花、马蹄莲、天竺葵、大波斯菊妖艳的盛开。

    她把这些放在脚旁的檀木盒内。周而复始。

    低压阴沉的天幕下,有轻微的脚步声。

    她知道是谁,是四年前她在江西小镇一个叫巢里的地方认识的女子。

    寂和抬眼看了看悠闲而来的绿苏。

    她穿着殷红的无袖旗袍,裙摆处用金色丝线绣成的艳红牡丹灼灼生辉,踩着十五厘米的细高跟,涂着深红的唇彩,卷发盘至一旁,一双狐媚眼。

    喜欢喷浓烈的香水,抽刺鼻的雪茄。

    “寂和,你得知道,这些泥土养不活你的花。我将要去哈尔滨,明天的车票,特来和你告别。”

    “绿苏,你懂得,他们不需要依附别人而存在,土只是归宿。捏制的花,上亿年后也不会凋败。我将希望放在这长存,让灵魂永生。”

    寂和上前抱了抱绿苏,闻着她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说:“哈尔滨太冷,我不能陪你同行。一切小心。”

    绿苏回抱着她,轻声作别。

    同绿苏分开后,寂和就把花留在樟林里,回了租住的江边小旅馆。

    三楼的房间带有阳台,寂和时常坐在藤椅上,感受着晚风习习,夹带着海藻浓密的腥味。

    凌晨六点钟,寂和披着鸦青色的薄毯,靠在椅背上,眼神漂浮,而后又恢复清明,伏在案桌上零零碎碎的写一些东西。

    唐菲又打电话来催稿了,在这家旅馆住了几月有余,新书也写了快大半,可情节依旧没有实质性的突破。寂和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下楼的时候老板娘很热心的询问寂和是否要一起用早饭,她委婉的拒绝了,撑起大黑油布伞出了门。

    这座小镇很安静,居住的人也很祥和。小孩子们在细雨里踩着水凼玩乐,老人坐在门口唠家常。

    她沿着青灰水泥地一路走,站在石板桥上,看着河里的鱼跃上来吐泡呼吸,雨滴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寂和就这样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走下了桥,往桥下一家小卖铺走去,那里围着些小学生,撑着五颜六色的雨伞。

    小卖铺里面有很多小零食,无花果干、麦丽素、蓝色透明包装的酱乌梅、果味跳跳糖、南京板鸭、猴王丹、一根葱、还有彩色条纹西瓜状的泡泡糖。

    她挑了好一会儿,买了些牛奶糖放在口袋里,还有一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

    街角房檐下还放着两三台游戏机,用大型遮阳伞挡着飘落的小雨,可能是天气原因,没有人在玩。

    她又在镇子里胡乱转了转,走到一家面馆就坐下来,点了碗清汤面。

    这家的生意真的很好,即便是下雨天也有好多人坐在店里等着一碗热乎的汤面。

    寂和是和别人拼桌的,宽宽正正的四方桌,两边坐着的是两个男人,看上去像是刚从工地下班,外套上还有点水泥渍,正大口大



第三章 这儿的冬天太冷,我无法像竹一样生根
    到达a镇的时候,正是冰天雪地。

    寂和穿高筒登山靴、缁色大棉袄,戴藏青色长条丝巾、针织帽。

    坐中巴到了小车站,走了半小时有余寂和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鸭卵青竹搭制而成的小屋,周边是修长挺立的青竹。

    她紧了紧丝巾,推门而入,股股药香夹杂,刺鼻。成丝成缕,擂鼓一样,四处逃窜,冲击她的嗅觉。

    寂和抬眼,看见站在层层药架旁的男孩,还是和往常一样,喜欢穿五颜六色的衣服:海棠红、碧蓝、玉色、玫瑰紫色、朱瞟、茶白色成条纹间错分布而成的上衣,柠檬稠色、松石绿、普鲁士蓝、栗褐、海贝色交杂而成的宽松布裤,茄皮紫、草绿、夜蓝色交织的千层底布鞋。

    身姿纤瘦颀长,高挺的鼻梁,小鹿一样清澈无辜的眼睛,唇红齿白。

    她说:“长安,近来可有吃好睡好”

    长安抿着唇,不说话,只拨弄着团箕里的草药:当归、独活、蝉衣、款冬花、天竹子、山苍子、香附......药香愈加浓烈,在他的指尖缠绕。

    寂和走过去,直直的看着他,微微叹息,“这儿的冬天太冷,我无法像竹一样生根。你应知晓,我无时无刻不在行走,从骨到血都是用来流浪的,不喜羁缚。”

    那团五颜六色的身影侧身紧紧拥住寂和,说:“你长时间在世界游走,有如漂浮不定的云,我深知我留不住。可是,请让我抱抱你,去感受你的体温。让我知道,这世上真真确确是有一个与我有着相同血液的人。”

    这样孩子气的长安和八年前一样,是小小、小小的一团光热。寂和笑出了声,点了点他的额头,说:“父亲可还好”

    “不许笑,无论如何也不许笑!父亲很好,有母亲长年相伴,生不出寂寞。”

    看着长安如此嘟嘴撇头的模样,寂和想起了在江边旅馆他写来的信,下笔刚劲的字迹,固执赌气的话语,他说:“你要是不来,我就在天堂或是地狱等你。”

    寂和轻捏着长安的耳朵,薄责道:“从哪里学来的,生死在你口中竟这般没有分量也是能随便用来威胁人的”

    他垂下了头,眼睛再不明亮而显黯淡。

    长安向来乖巧,他细声说着:“再也不会了,我保证。我只是想见你,在梦里反反复复的看见你却又触碰不到你,那种深夜在睡梦中惊醒的孤寂,让我害怕。”

    寂和看着眼前这个十六岁俊朗秀美的长安,这样的心思单纯。

    他只进过一年学堂,在八岁被父亲收养的那一年。余下几年都是黎川教他识字,买书给他看,直到现在也是处于自学的学习状态。

    倒不是没有经费,而是寂和不准,她怕那些阴暗那些险恶让长安受伤。

    终究是内疚的,寂和重新抱紧了他,说:“我没有责怪你。我留下,陪你七天。七天后就启程去平乐。长安,你可以和我一起。”

    长安没有说话,却是不会同寂和一起。

    寂和是游魂,游荡世间,一刻也不能停歇。而长安则是松竹,落地生根,追求安稳长久。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抱着,感受着血液彼此相融。

    用过晚饭,他们就各自睡去了。

    凌晨五点钟的时候,寂和披着棉袄走了出来。

    外头的青竹在积雪中抖擞,露出暗绿色的竹枝。月光映出的模糊光影使这个夜晚更显凄清冷然。

    她踩着大棉鞋沿小路一直走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在竹林飘荡。

    翻过小山坡又走了好远,隐隐有一座坟头露了出来。

    寂和走到墓前,盘腿坐下,看着碑上的字:怀德仁心,恩爱不移,余氏夫妇合墓。

    “父亲,母亲



第四章 寂和,我总觉得与你相识甚久
    从a镇离开来到平乐已经一个月了,连续阴雨绵绵。

    寂和窝在单人沙发里,长发侧置,倾洒在暗橘色瓷砖上。

    房间里是开着空调的,她光裸着脚,穿及踝波西米亚裙,上身是高领盘扣碎花七分袖衣。

    寂和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纸张泛黄的《佛学大辞典》,茶几上放着一盏茶,茶色碧绿如翡翠,馨香爽口。

    她去过三神宫、紫竹仙宫,看青石砖拱门,去了江边渔船喝油茶,在老渔夫的邀请下吃了顿简便的家常便饭。

    撑着油纸伞去往榕津古街,吃过蒸饺、油堆、马蹄糕、什锦糯米饭、沙田柚。

    平乐的大半地方都已经走过,只剩下那棵古榕,活了千年的生灵。寂和准备明天去拜访。

    放下书籍,熄灯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梦里仍是一片火海和滴落的尸油,她惊醒,阵阵冷汗。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忽冷忽热。她起身,穿着大棉鞋,裹着鸭绒袄,靠在阳台栏杆上抽一支细长的香烟。

    天空上的星星呈带状环绕分布,繁多闪烁,月光稀薄,凉意渗骨。

    隔壁阳台上有低哑磁性的男生传过来,应该是在接电话。

    “弋阳,平乐的那块地皮迟迟拿不下来,政府官员想多捞点油水,当地百姓着实难缠。”

    ......

    “关系疏通不了,上头抓得紧,老姚他们虽端着高职,但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是特殊时期,哪个敢乱来。”

    ......

    “什么叫等你回来再说你在哪”

    ......

    “你孙子够可以的啊,我在这忙得焦头烂额,你又跑那地方去做什么”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寂和抽完一支烟,倦怠的走进房内,关上门窗。打开床头灯,暖色的光晕。

    她写了点东西,看了会儿书,又浅浅的睡去,幸而无梦。

    翌日清晨,她沐浴焚香,净手着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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