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和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南阎生
“小女子本姓陶,天天打猪草。昨天起晚了,今天我要赶早。篮子拿手中,带关两扇门。”
“不往别处走,单往猪草林。急忙走急忙行,来到猪草林。用目来观看,喈!猪草就爱坏人。篮子来放下,铲子手中拿。袖子来卷起,我忙把猪草拔。”
“拔草不小心,碰断笋两根。有人来看见,当我是偷他的笋,当我偷他的笋,真正急死人。”
侧身翻了两下,寂和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天还灰蒙暗沉,什么都看不真切,只在远处的芭蕉树旁依稀看见两个身影往回走。
想来是那喊嗓子的人。
她关窗准备再睡会儿,大概小睡了两刻钟左右,就又有声响传过来。
模模糊糊的,只听到细而尖锐的咿呀声。
寂和决定披衣去看个究竟。
对面也有些响动,寂和打开门的时候,弋阳也穿戴好开了门,两人对视。
“是梅莲吊嗓子把你吵醒了吗”
梅莲是胡婶家的大孙女。
十三岁,眼睛是有些上挑的斜丹凤眼,跟着镇上老戏班学唱黄梅戏。
“没有。”寂和揉揉眼睛,“就是想起来瞧瞧。”
“那我们洗漱一下,去瞧瞧。”
弋阳拿着洗脸的木盆往井那边走,给寂和打了水,拿了昨天新买的牙刷和毛巾递给她。
“来,水有些温凉,你试试。”
寂和试了试水,不凉。
她刷完牙,把毛巾打湿,拧干,擦了擦脸。
弋阳也洗漱好了。就领着她往芭蕉树那走去,边走还边给寂和讲。
“胡叔胡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胡佑山,比我年长,膝下有两女一子,大女梅莲。二儿树临,小女梅曲。”
“二儿子胡佑水,底下二子,大儿海纳,小儿百川。”
“小儿子胡佑川,育有一儿一女,大儿有容,小女梅音。梅音就是上次我们在车上见到的啼哭的婴儿。”
“弋先生与胡婶家挺熟络的”
“熟络谈不上,只是寂小姐还要在此住上月余,处好关系也方便照顾些。”
弋阳和寂和走到离梅莲不远的地方,看着。
除了梅莲还有一个男生,他们正在练对唱。
只见梅莲水袖一甩,嗓子一开,婉转唱道:
“悔不该恼春登墙头,得遇你马上狂客少年风流,你那里情缠绵不掩羞,却已将家训闺戒丢脑后,莫负我长门深锁恨悠悠。”
“蒙小姐意厚,蒙小姐情调,小生我困书房年华虚度,一盏灯几函书寂寥烦愁。”
“几曾见燕飞蝶舞,春意春意搔首,几曾见大千世界,红飞绿流,遥谢天相助啊,得见玉人容姿秀,终是前生缘。今日马上,今日马上会墙头。”
男生的声音出音如笙,洪亮如钟。行腔持重大方,藏巧于拙。
即便寂和是业余的,也能听出其中的曼妙和韵味。
“听着怎样可听出来是什么曲子”弋阳看着寂和问。
“像黄梅调。”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这是白朴先生的《墙头马上》。”
“先不论故事如何,这黄梅唱腔听起来,借用刘鹗先生的话来夸赞就是……”
“五脏六腑里,如同熨斗熨过,无一处不服帖,三万六千个毛孔,好似吃了人参果,无一毛孔不畅快。”
梅莲大概是看到了寂和他们,就不再唱了。
走到弋阳面前说:“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是我们太大声了吗”
也许是他太过俊逸,像肥皂剧里金灿灿的男主角,小姑娘有些羞涩不敢直视弋阳。
“没有,是我们醒得早。你们唱得很好。”
弋阳笑了笑,里面有对小孩子的赞许。
“真的吗”
梅莲终于敢抬头看弋阳,眼里的欢喜明亮、炽热。
“当然。”然后,弋阳看着和梅莲一起的男孩,说:“悟穷也很厉害。”
李悟穷14岁,也在老戏班学习,弋阳收拾老房子的时候他还来帮过忙。
“悟穷,你阿爸呢”
“阿爸在园里犁地翻土,弋先生有事吗”
“无事。你们练着吧。”说完,弋阳就带着寂和回去了。
他们在小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和谐静谧。
下午用过午饭后,寂和躺在堂前的藤椅上小憩了一会儿,高
第十七章 以过患见断于爱想
造纸房在镇子后头的半山坡上,沿着河滩种着很多青檀。
树干凹凸不圆,深灰色的树皮裂成长片状,它的叶子呈椭圆状卵型,单叶互生。
李孝推开红色大铁门,这是一个老祠堂改造的大厂子。
最前头是一个天井,有人穿着连体橡胶衣裤在大水坑里浸泡青檀树皮。
弋阳和寂和跟着李孝一路走着,听着他介绍:
“这做宣纸第一步啊,就是原料的制作,把青檀皮料和沙田秆高节少的稻草经过一系列步骤漂白成皮纤维料和草纤维料。”
走到长方形石槽面前,有人在用长棍子搅动里面的乳白色纸浆水。
“这是打浆。把加工好的皮料和草料分别进行打浆,加入杨桃藤汁,当然,其他的植物胶也行,这可以增加纸的张力。”
“但一定得均匀搅拌,保证里面没有结块。”
“这是竹帘抄纸。”李孝从石槽旁边拿起一个竹帘子。
是纹理直,骨节长,质地疏松的苦竹做的。
他把竹帘放进浆料中,利用竹帘和木框,轻荡一下,一张纸就抄出来了。
“弋先生,你们可以试试。”
弋阳低头致谢,然后接过竹帘递给寂和说:“寂小姐试试”
寂和拿起竹帘,放在里,第一次,尝试失败。
弋阳站在她身后,虚围着寂和,碰着她的手,引导她轻荡竹帘。
把浆料荡入其中,再摇荡,让纤维沉淀,让水从缝隙中流回石槽。
“这纸啊,得摇荡。纸张久荡则厚,轻荡则薄。”
“需些体力,寂小姐第一次失败可能是一人之力荡不久。慢慢来,不急。”
弋阳身上有寒冬腊月里冷冽的清香,他的手指骨分明,修长俊逸。
棠浔曾经说过:
女子蕙质辅之娇媚,大成。男子隽秀辅之俊朗,天选。
取齐同道,则庙堂之冠冕不敌烟霞之色象。
弋阳就是这样的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万象不敌。
可寂和觉得,皮囊粉面犹如沙石尘灰顷刻覆灭,做不得数。
她放下竹帘,往前头走去。
这制纸的最后一步就是烘纸,用长条木轻卷手抄纸,用毛刷整平。烘干。
李孝给他们介绍宣纸按原料分,统共有三类:棉料、皮料、特净。
檀皮比例越重,纸张质量越好。
而特种净皮则是宣纸中的精品,薄似蝉翼白似雪,抖拟细绸不闻声。
这逛着逛着,就到了晚间用饭时间。
造纸房工作的工人们都收拾东西下班去了。
李悟穷和胡家十岁的树临从青檀木林子里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
“阿爸,胡奶奶饭做好了,喊你们回去吃呢。”
“那弋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
到胡婶家的时候,未进门就听见热热闹闹的。
小孩子们嬉逐雀跃,大人也家长里短的聊。
胡婶家老二夫妇,老三外出打工不在家,家里还剩大儿子夫妻,和小媳妇绣俪,还有七个小孩。
今天还把李孝一家也一并喊来了。
李孝的父亲李林,妻子朱玉娟,七岁的二儿子李道穷,三岁的小女儿李玥琼。
寂和跟在弋阳后头,由李孝领着进了饭厅。
厅前摆了两桌饭,一桌席面大些的让小孩子坐。
一桌席面精致些的,就有些讲究了。
由胡叔做东,李孝的老子李林作陪坐在上座,弋阳和寂和由胡叔引着坐在主宾和副主宾的位置上。
胡婶和大媳妇把菜一一端了上来,晚饭很是丰盛。
干锅板栗鸡,椒炒牛肉,酱烧排骨,小葱煎豆腐,什锦小炒,拔丝芋头,韭菜炒香干,银耳玉米香菇汤。
小炒蛰菜,咸鲜脆嫩,香薰味浓。
一锅鲜,这一锅鲜里可有料了,野生清水鱼一条,汪刺鱼一条,野生小鲫鱼一条,大闸蟹两只,淡水沙蛤、虾。
席间,李林站起来,端起酒杯,说:
“今个儿,老胡做东,宴请弋阳先生。老朽舔脸作陪,就此薄酒一杯,聊表心意。弋先生,请。”
这喝的是自家酿的烧酒,其清如水,味极浓烈。
长辈盛情难却,弋阳也不推脱,拿起酒杯,致意饮下。
“弋先生年轻有为,干爽利落,着实让人佩服。佑山我托个大,喊你一声老弟。”
胡佑山端起酒杯敬向弋阳,然后说:
“喝下这杯酒,你与弟妹长长久久。”
“承先生吉言,先干为敬。”
弋阳又一口饮下。
一顿饭下来弋阳喝了不少酒。
别人给寂和敬酒虽然大半被弋阳挡了下来,但还是喝了小几杯。
寂和此刻头有些昏沉,就闷头吃着菜。
等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
他们并肩走在石板小路上,山风吹着,清冷的月光细碎的洒在他们的身上。
寂和酒量不行,喝了几杯烧酒下肚,更加醉人。
她停住脚步,看向弋阳,脸颊微醺。
“弋先生你怎么还不走”
“寂小
第十八章 世界五湖四海缤纷肆意,你走吧,越远越好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寂和揉了揉太阳穴,感到头疼。
她知道,昨天肯定是喝醉了。
看了看时间,早晨十一点。
掀开被子,寂和从房间里走出去,到水井旁打水刷牙洗脸。
然后下了两碗面,走到弋阳房门前,敲门。
“弋先生你起身了吗”
弋阳把电话挂掉,然后开门。
“寂小姐早,昨晚休息得好吗”
“挺好的。昨天有些喝醉了,也不知有没有做什么麻烦弋先生的事。”
麻烦
看来寂和并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包括那个吻。
弋阳从房间里走出来,跟着她来到堂前。
看着桌子上的两碗面条,还有厚实的荷包蛋,说:
“有什么关于你的事是麻烦的呢,倒是我,常常麻烦寂小姐下厨看顾。”
“弋先生言重了。”
弋阳慢条斯理地把荷包蛋夹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吃着。
最后看了眼手表说:
“我不能在这里陪寂小姐太久了,北京那边有事需要我处理。”
“晚上七点阜阳西关机场的飞机,吃完这顿饭我就要启程了。”
“一路顺风。”
“平时你安心创作就行,我和胡婶打好招呼了,一日三餐会送过来。你需要什么和胡婶说,她会照顾你的。”
“费心了。”
“你有时写东西一坐就是一天,对腰脊不好。要多走动活络筋骨。”
“我托悟穷日日来烦上你一些时辰,到时候还希望寂小姐给个面子,和他去散步游玩。”
“有心了。”
“这几天有雨,夜里凉,照顾自己不要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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