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笙舞的传承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高原风轻
仰亚也没办法。六年,毕竟没有和孩子们在一起玩过,特别是小儿子亚金,当时还没满月的孩子,哪里能够记得他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两孩子都让仰亚抱了,仰亚今天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阿妮,你再躺一会吧,我看你也累了。”
是的,要不是今天看到了仰亚,务妮还不一定能坚持坐这么久呢。她是想再休息一会儿。
等务妮躺下以后,仰亚看着房间里有了好几件孩子们和务妮换下的衣服。他知道,要不是务妮生病,她是绝对不会把脏衣服这么放着的。所以,两人生活了几年,仰亚也养成了习惯。
他收拾起那些衣服,走出了门口,放在大盆里洗了起来。
听到门口有响声,小亚略和弟弟又从阿瞒那边跑了出来。躲着半个脑袋地看着仰亚。
“亚略、亚金,你俩过来,刚才你俩说什么谁在学校打架了为什么”
“阿爸,是亚金他、他——”
还没等哥哥说出来,小亚金跑过来挡在了哥哥和阿爸之间争着说
“不、不是我、我想打他们的,是、是他们说,我是劳改犯的儿子,我、我才打的。”
这一句,像针一样扎在仰亚的心里,他永远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不慎,不但自己蒙受了六年的苦难,生生地与亲人分开了六年。还对自己这么幼小的孩子,在他们的心灵也种下了一颗被人嘲笑的种子。
他可以想像,这六年中,有多少双眼睛用不一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两个孩子,又有多少的风言风语在自己的两个孩子的耳边徘徊和流转。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你”
“他们说,他们——”
小亚略想说,又被小亚金抢了过去。
“他、他们说,我爸爸不是一个好爸爸,是一个坏人,是一个劳改犯。”
“阿、阿爸。”不自觉中,小亚略终于叫了出来,“阿爸,什么是劳改犯”
这话,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的嘴里出来,从自己亲生的孩子的嘴里问出来,你叫仰亚怎么回答。
仰亚把自己的两只手伸进盆里,拼命地揉搓着。
这六年,他就像这存在在衣服上的污垢一样。这时的仰亚,恨不得把自己连同污垢一起使劲地搓走,把自己清洗得一干二净,一尘不染。
可是,又会有哪件衣服,洗了还能和原来的新衣服一样的纯洁干净。
旁边,两个天真的孩子还在等待着仰亚的回答呢,他们不知道为什么阿爸不能帮他们解答这个问题,又为什么要使劲的搓着盆里的衣服而不理他们。
好久,仰亚才抬起头来,对着两个儿子说
“别听他们的,阿爸以后一定会是你们的好爸爸的。”
两儿子慢慢地走了过来,一人一边,轻轻地靠在了仰亚的两个肩膀上。
血,也许就是这么亲,在他们认可了这个人是自己的阿爸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能够靠过来,是那么的亲近,那么的值得他们去依靠和信赖。
仰亚默默地享受着这份天伦之乐,任由着两个孩子把自己靠着。
他早就应该这样了。阿爸,本身就是孩子最可靠的依赖,只是阴差阳错,仰亚少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哼,我有爸爸,下、下次,哪个再说我,我、我还揍、揍他——”
靠了好一会,连仰亚也没注意,身后的小儿子亚金突然又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仰亚转过身来,看着小亚金,从他的眼里,仰亚看出了那份比他还要倔强而又执着,永不服输的表情。
“亚金,儿子,不能总说揍人。现在,阿爸不是回来了吗就不怕别人说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理他们就得了。”
小亚金还是不服气,掘着小嘴,也不跟仰亚争辩。
这时,阿爸赶着老黄牛回来了,连牛带人都是一身的疲惫。可是,能够看得出老黄牛一点‘怨气’也没有,它仍然悠闲地、一步一步地在阿爸的前面走着时不时回头看看它的老伙计阿爸。
“阿公!”
“阿公!”
两小孩一看到爷爷,马上离开了仰亚朝着爷爷的方向跑去。他俩跑过老黄牛身边时,老黄牛也转过头来,用鼻子在他俩的身上闻了闻,眼睛和阿公一样的慈祥。
爷爷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拉住了跑在前面的小亚略的手,又摸了摸后面小亚金的头。一天的疲惫,也许这一下子就减少了一半。
“阿公,我阿爸回来了。”小亚略有些自豪地对阿公说。
“阿、阿公,那、那是我、我阿爸。”小亚金说着,用小手指向仰亚。两个孩子早已经没有了刚刚来时的生疏和不习惯。
“阿爸,回来了犁完了”
“嗯!犁完了。”
老黄牛自觉地走进了自己的圈里,转过头来着着院子里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轻轻咬起圈里的几根稻草,舌头一卷,慢慢地嚼着。
阿弟听到门口的喊声也走了出来,把他从山上带回来的青草放到了老黄牛的圈里。老黄牛才又把几颗青草卷进自己的嘴里。
“阿爸,洗洗手,过来吃饭吧。亚略、亚金,把你们的小凳子也搬过来,就要开饭了。”
“啊,走阿瞒家吃饭去喽!”
饭桌上,仰亚的这几年过去不值得回忆,和阿爸阿弟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想,为了这个家,接下来该怎么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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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6、从头开始
0126、从头开始
菜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了小餐桌前。今天的菜还不错,前几天阿弟上山,还打回来了两只兔子,也是知道仰亚这两天要回来,所以,一直留着的。两小家伙早就盯上好几天了。今天终于看到放下锅了。
还没等大人们动手,两小家伙就开始用手干起来了。
“你们俩就不能再等一下吗”务妮今天终于也可以起床来和大家一起吃饭了。看着两小孩迫不及待的样子,只好在旁边教训着。
“没事,这边马上就好了。”阿弟把最后一个汤菜端上来,也就可以开始了。
“阿爸,今天我阿哥回来了,要不要喝点酒啊”
“喝什么酒啊,直接吃饭吧。”还没等阿爸开口,仰亚直接对阿弟说。是呀,自己是回来了,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难道还要好好的庆祝一下。这就是仰亚现在的想法。
可是,阿爸和阿弟的想法是不一样的,毕竟仰亚是回来了。一家人团圆了,当然应该喝一点。喝一点酒,有些话也好说。
“喝一点吧。”阿爸说话了。
有了阿爸的话,仰亚也不好再推辞。阿弟拿来了四个杯子。
“阿嫂,你也喝点哈”
这六年,务妮也学会了喝酒。这酒,有时是不得不喝的,比如务妮,以前是从来都不会喝酒的。可是,这几年的生活,她不但学会了用牛犁田等,当然也学会了喝酒。有时,是为了解除疲劳,有时是为了忘记过去、麻醉自己。
“啊,我今天不喝。”说着,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今天,务妮还病着当然是不能喝酒的。
阿爸、仰亚、阿弟三个人举起了杯子。相互看了一眼,又把一滴酒倒在自己面前,算是对故去的老人一种祭奠。没有说话,三个人一仰脖,酒就干了。仰亚拿起了筷子,给阿爸碗里夹了一筷菜,也给务妮的碗里夹了一筷,还有两个小家伙。
两小家伙看着仰亚,津津有味地吃着。阿弟又给三个人面前的酒杯到上。然后阿弟提起杯子来,说
“阿哥,有五六年,今天终于回家了,我们也就放心了。来,碰一个。”
仰亚也提起了杯子。
“阿弟,这几年,谢谢你们,这个家,这两个孩子。要不是这样,也许你还在上学呢。”
“阿哥,别说了,这都是我应该的,上学的事,本来也不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想的。”
仰亚知道,以当时阿弟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像阿弟现在说的,如果有自己在这个家里支撑着一切,阿弟还是有可能考上个学校的。想起这些,仰亚又在为自己这几年的遭遇而感到惭愧。
还有小妹,要不是也因为仰亚的事,小妹同样是一个学习不错的孩子,可是现在,就因为这件事,给家里两个小的都耽误了。仰亚一直都在为自己的境遇而感到自责。
阿弟又把酒倒上了。
看着阿爸,仰亚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仰亚端起了酒杯,在阿爸的面前站了起来。自己强忍住心里的那一份酸楚。
“阿爸,今天,我敬你一杯酒——”仰亚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自己的喉管里早已经哽住了。
阿爸也没有再说什么。双手接个仰亚的杯子一饮而进。能看得出,一直到现在,阿爸都还是有点疲累。是啊,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还这么跟在大黄牛后面干了一天的活,能不累吗
仰亚又想起了白天第一次看到阿爸的情境景,看到那个满头白发、吃力地跟在大黄牛后面的背影。
阿爸喝完了酒,才轻轻地对仰亚说
“这次回来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几年,不管是什么情况,也都算是过去了,两个孩子,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多亏了有务妮,要不是——”阿爸同样也说不下去了。
“阿爸,这没什么,这不都过去了,带好两个孩子,也不都是我应该的吗。”务妮怕阿爸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只好一个劲地安慰阿爸。
阿爸默默地点头,然后又对仰亚说
“其他的,也不要多想了,回来,就好好地在家带好两个孩子,帮帮务妮,再好好地把这个家建起来。我也老了,帮不到你们什么忙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了。”
阿爸的话没错,要不是仰亚这几年遇到这样的事,阿爸早就应该休息了,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操劳辛苦了。
仰亚没有跟阿爸说什么,但在他的心里,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干,才对得起白发苍苍的阿爸,也才对得起辛辛苦苦的务妮,也才对得起自己的两个一天天长大的孩子。
另外,还有自己的阿弟。
这一餐饭,没有欢乐,但很温馨,没有笑语,但很满足。特别是两个孩子,今天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阿爸,心里面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快乐。虽然两人还不是怎么地想沾着阿爸,可是又总想着在阿爸面前多表现表现。不是你唱了一首歌,我又背了一首诗,就是总想把在学校里的事跟阿爸以及阿妈、阿公等说说。
一直到很晚,都还不想回去睡觉。
这夜,仰亚想了很多。六年,仰亚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整整六年,外面的变化,比他想像的还要大很多,就连他穿回来的这件衣服,六年前,认为是最好的衣服。可是现在,不要说是穿着去到街上,就是在这乡村里面穿出去,可能都会被其他人看着笑话半天的。通过这半天的交流,有时甚至连小亚略小亚金说的话,仰亚都感觉有些听不懂。
六年,仰亚是真的‘out’了。
他能做什么呢也许阿爸说得对,不管这几年发生了什么,那都过去了。现在要做的,或者说是能做的,就是好好地照顾这个家,帮帮务妮,带好两个孩子。
六年,每个人的想法也会有些变化。仰亚也是一样,也许年轻时候的那些梦想,那些追逐,那些希望,随着这六年时光的消磨,面对自己已经依稀的白发,仰亚知道,现在,好好地、平平静静地经营好这个家才是最应该自己去做的事。
第二天,还没有等务妮起床,仰亚早早地就起来了。这久,由于务妮生病,两小孩都是由阿弟那边给他俩准备早餐,吃了,两兄弟高高兴兴地去学校,中午又在跑回来吃饭。
仰亚没有告诉务妮,他自己找到村子里能够理发的地方,他想好好地给自己理一个发。其实,仰亚的头发并不长,当然了,从那地出来的人,头发想长也长不了。
这个村里,也就是原来的一个生产大队,一共分为四个小寨子,仰亚他们寨子是第二大的寨子,另一个较集中的大寨子,学校也就是在那里,最大的寨子上,从还在集体时,就有着两个国营供销点,也有一个国营理发店,现在也都是私人在经营了。
仰亚走到店里,店里刚刚开门,还没有开始营业呢蜂窝煤炉上烧着一壶水,店里没人。
“有人吗”
几分钟后,才从内屋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来。
“理发呀,这么早”
仰亚看了看,他不认识,年轻女子也看了看仰亚,好像也没什么印象。六年,物是人非,仰亚当然不认识她了。已经消失了六年的仰亚,谁能够一下子把他认出来的,虽然都在一个村里,可能也不是很多。
“嗯,早点,怕来晚了,人多,难等。”
说着,仰亚很自然地就坐到了那能够旋转的理发椅上。年轻女子从后面把理发用的围布从仰亚的后面一边围过来一边跟仰亚说话
“大哥,来这么早,应该家就在我们村啊,怎么以前我好像从来没看到过你呢”
仰亚能说什么。
“啊,这几年在外面,很少回家。”
“啊,大哥是在外面呀,是在上班做生意还是——”
所有理发店里的女子,总是想找出更多的话来与自己的客户交流,一方面她们也是为了拉近和客户的关系,以便给你留下好印象,好让你下一次继续到她们这里来理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理发的过程中大家不太尴尬。可是,她这不会聊天的聊天,恰恰让仰亚觉得很是尴尬。
这话,可是叫仰亚怎么回答呢虽然也知道这女孩是无意识的聊天。可是,仰亚也不得不回答呀。
“啊,我不上班,也没做生意。”
“哎呀,大哥,你不做生意,也不上班,开玩笑的吧现在,在外面做生意的人可多了,而且很好赚钱的。你是怕告诉我了,我跟你一起去做生意,抢你的饭碗”女孩边理边笑着继续跟仰亚开玩笑。
“我叫仰亚,真的不是在外面做生意。”仰亚也不得不这样跟这个年轻女孩说了。
“啊,你叫仰亚”
看来,这女孩还是听说过仰亚这个名字的。看来,以前的仰亚在整个村里的名气还很大的。人不认识,说到‘仰亚’这个名字还真有人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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