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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逢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苔花小开

    “把药喝了!”他命令道:“明日和我一起下山!”

    我坚决地摇头,双手不由自主地护住了小腹。

    “你不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么”他质问道:“为何不愿意与我下山”

    你已经有公主了!我垂眸比划着。

    “我只有一个你!”他收了冷厉,软了语气,拉着我的手覆上他胸前:“这些年,我的身,我的心,只有你!”

    我默默地缩回了手,低头咬唇。

    “乖!喝了它,明日我们就回乐国公府!”

    我摇摇头。

    他又将碗送至我唇边,轻声哄道:“师父说——”

    一别经年,杳无音信。突然听到师父的消息,我不禁抬头愣神,全神贯注地瞧着他。

    极苦的汁液,突然如潮水般涌入口腔,我猛然回神,灌注全身力气,一掌将药碗打翻在地,手脚并用地推开他,盘腿而坐,双手叠加运气,想将药汁逼出来。

    “你竟会修炼术法”他被我推翻在地,极为震惊地看我调息运功,“你竟愿意修炼术法!”

    我吐出一口黑水,喘着粗气逼视他,比划着:你给我喝的什么

    他视若无睹,喃喃道:“师父和我曾多次劝你修炼,你毫无兴趣。如今竟有小成”

    见他答非




第三十四章 诀别
    我不以为然地笑笑。

    只要他不伤害我腹中骨肉,我倒要看看他如何找出那个子虚乌有的奸夫!

    他长袖一挥,地面上的瓷碗碎片和黑色汁液都悄然不见,地面洁净如初。之后,他竟悠然自得,旁若无人地宽衣。

    我瞪大眼睛瞧他,那人却恍若未见,轻轻将我往里移了移,声音温润如玉:“先前见我的房门紧锁,房内积灰甚厚,我还黯然神伤。现下看来,是我不懂凝儿的苦心。我既归来,你我夫妻,理应共寝。”

    阴晴不定,阴阳怪气,我心存戒备,双手交叉于腹前,闭上眼假寐。

    接下来,我却被他的动作惊得一乍,不敢闭眼,更不敢睁眼。

    “凝儿!”他吐气如兰:“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我闭眼,全身僵硬,难得赞同:对呀,你就不该救我!

    “想我勤学苦练二十载,自恃冷静克制,没想到却栽在你身上!”

    “五年了!每次趟血河,翻尸山,陷入绝境,命悬一线时,都想着若我死去,凝儿怎么办”

    “我的凝儿,有倾国之貌,却无缚鸡之力;有身缺之憾,却无怨恨之情;有玲珑之思,却无责人之习;有云游之愿,却无逃离之心。”

    “师父说,山脚那人待你优厚,要将你许配给他。我却想着,天底下哪有人配得上我的凝儿!”

    “我想着,总会予你一世荣华,会让你和其他浩命贵妇一样,绫罗绸缎加身,香车宝马相随,玉液琼浆尽享,珠翠之珍满盘。品茗赏花,鉴宝听曲,而不是守在贫瘠的青要山,顿顿粗茶淡饭。”

    他的眼,如黑夜中独行的狼:“我爱你入骨,你却伤我至心!我为你魂牵梦绕,你却和他人在一起!”

    “告诉我,是他诱骗了你,不是你心甘情愿的罢”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你,”他双手紧扣我的肩,似强调,又似重申,声调压抑愤懑:“是我的!”

    烛光明明灭灭,意识昏昏沉沉,月光浮浮沉沉,帷幔摇摇曳曳……

    身后之人不知何时沉睡,呼吸绵长,神情倦怠。

    不知何时被解穴的我,点了他的睡穴,费力推开他,瞧着那张被风霜侵蚀却依旧俊美的脸,手握匕首,几番松紧,终究还是松开,任刀在地上翻滚后,归于寂静。

    他说得对,我有云游之愿,却无逃离之心。我一直都知道,要出青要结界,对于没有术法修为的我而言,只需他的掌中血即可。

    是我太心软,是我不忍心。

    忍着小腹剧痛,急匆匆地收拾衣物行囊。

    他既已生杀心,要么远离,要么藏匿。仓皇颤抖中,孩子的小衣掉落在地,我俯身拾物时,才发现脚下血迹点点,像过分妖艳的桃花。

    月光清亮,走出竹屋,迈下青阶,踏上小舟。我神情坚定,步履蹒跚。使出剩余的力气,借术法催发木舟,在荷塘中央飘荡。

    瘫软在木舟内的毡褥上,我缓了口气,一手抚腹,一手虚握成拳,中屈两指,迟疑地敲击小腹。“啵—啵啵—啵啵啵—啵”,顿了半晌,腹内没有半点声响。

    孩子,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你是不是忘记了

    我颤抖得厉害,咬了咬牙,又用力地敲击“啵—啵啵—啵啵啵—啵”,侧耳半刻,还是没有一分动静。

    孩子

    突然很怀念那个午后,阳光正好,荷香正浓,我躺在木舟中,被一阵莫名的震动惊醒。那是从腹中传来的,孩子的问候:“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无声而泣,泪流满面,一手轻抚小腹,一手轻拍“啪—啪啪—啪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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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前缘
    飘飘渺渺,雾迷楼台津渡,云水相接,混沌一团。隐约听见远处传来凄厉的呼唤,我不愿久留,越飘越远。

    天地之间,除了白茫茫一片,再无其他颜色风景。我索性锁了神识,闭了五窍,横躺于水面,任流水载去何方。

    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有异物穿体而过,撞散我的魂魄。我从沉睡中惊醒,看见一团团黑气蒸腾变幻。我凝思看去,却不甚清楚。

    “何人猖狂!”我冷喝道。言罢便大吃一惊,我能言语了

    “嘿嘿,”那乌气黑影低声笑道,像极了青要山的夜枭声:“姑娘方才一心求死,未想却有如此气势。”

    我不回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黑气。

    “姑娘神情哀戚,莫非是遇到为难之事”

    “但凡女子如此,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姑娘是为情所困,抑或为情所伤”那黑气飘忽不定,不断地发问。

    我不知其来路,只能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姑娘如此美貌,却情伤至此。莫非是被人始乱终弃”

    我呼吸一滞,心口剧痛。委实是始乱终弃……

    “姑娘气势威仪,想必出身不凡,绝非任人揉捏之辈。既含冤而死,为何不去找那负心人,报复索命,却在此地徘徊”

    负心他或许未必。报复,我又安得忍心

    “既不愿再见那人,又不愿投入轮回。如此优柔寡断,莫非这一世中,姑娘很是快活”

    快活

    我苦笑,低下头,神色黯然。

    “既不快活,何苦在此纠结。你若不忍心直接索命,我倒有一法子,可以使那人生不如死。”

    我好奇地抬头,将信将疑地盯着那团黑气。

    “那人通晓术法,必能探测出你的魂魄尚在,若他使用追魂术将你勾回,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一惊,从未想过有此可能。

    “姑娘若不愿再与他纠缠,也不愿投入轮回,为何不自毁神识自此,天地之间,处处无姑娘,也处处有姑娘。”黑气忽近忽远,语调洒脱。

    “大胆狂徒,竟诱人堕魔!”一道金光远驰而来,直劈那团黑气。

    “啊!”那黑气四下散开,蓦然消逝。

    突发于电光火石间,我静静地看着那金光中走出一个头戴金簪冠,手执白拂尘的老者。那人仙气袅绕,信步而至。

    “姑娘好险!”他叹道,上下打量我一番,满面庆幸:“幸亏及时!”

    “此话何意”

    “姑娘若听信那魔道余孽谗言,自毁神识,魂飞魄散之际,若被余孽收集利用,恐会堕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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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带山
    话说在符禺山驯化多鴖后,其作为我的灵禽,无法独自离我而归姑逢。威逼利诱之后,它便供出带山有辟火兽灌疏,灵力修为可为冥灵所用。在其指引下,我和洛齐又日夜兼程地赶往带山。

    带山地处极寒,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北风肆虐,连呼吸都要事先计划好。多鴖惧冷,早就躲在我的袖口不再声张。

    我们在客栈下定后,便外出街上,打算买身暖和的行头,方便翌日一早上山寻找灌疏。

    衣店掌柜见我喜爱红色,便兜售了一套红色斗篷。又给洛齐挑选了一套白色斗篷,极力夸赞他气质儒雅清贵,着白衣更当仪态万方,风流倜傥。

    洛齐瞧着那白衣,又瞧瞧我,左右为难,欲言又止。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当时我便自作主张让店家重新挑了套碧绿色的斗篷。洛齐闻言后惊喜地望向我,表情可谓是瞬息万变,喜忧参半。

    为甚而喜,为何而忧,我似有了悟,却不愿也不敢细想,急忙忙地出了门。

    客栈简陋寒凉,店家见我二人风尘仆仆,便好心送来暖身烈酒,于是我们一男一女一鸟便围坐在火堆旁,喝着烈酒,吃着小菜,天南海北地乱侃。屋外狂风乱拍,风声可怖,屋内火焰跳跃,暖意融融。

    我喂了多鴖几口烈酒,它便从我袖口跳出来,围着火堆吸火。吸够了火,便趔趔趄趄地表演起御火绝技。

    火苗从鸟喙中徐徐吐出,似烟似雾,似云似霞,似金龙腾飞,又似凤凰涅槃;仿佛美人在侧,又如山花烂漫。陡然间,那花瓣化为火龙,直直喷向洛齐,吓得他仓皇奔走,四处逃窜。

    “先前还想嗝烤了我!”多鴖打着酒嗝儿,用翅膀指着他:“现下也烤烤你!”

    洛齐那一身旧衣全是火窟窿,哭笑不得:“阿练,你评评理!”

     



第三十七章 走失
    我揣着多鴖,和洛齐御风而行,在带山阴面落地。古籍上说带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青碧。但眼前雾凇沆砀,玉树凌空,琼花烂漫,玲珑剔透。

    “灌疏通体白色,其状如马,一角有错,形态特异,易辨识。”洛齐四处张望,语气竟有丝担忧:“但若其匿于雪中,却着实难办。”

    我由他牵了我四处走,但双目却被四处的树挂给勾了去。我自幼在姑逢山,何曾见过此般景象,只一个劲儿地赞叹不已。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天色渐变,墨云翻滚,冰花徐徐自虚空而降,轻托着掌心的冰花,细细端详,才发现此处的冰花又不似投宿的客栈中所见的模样,片大如斗,白色中还微微透着灰暗的光泽。

    我转身欲告知洛奇,却陡然发现他早已不在身旁。大约是太冷,我的手僵得再也托不住冰花。

    此时此处并无风起,我却双股战战,孤寒至极。

    “洛齐”我轻声唤他,他素爱捉弄人,想是又在哪里躲藏:“洛齐,你出来!我不喜欢玩游戏!”

    并无人应我。

    “洛齐”

    “洛齐!你若再不出来,我可当真恼了!”

    我素爱独居独行,是你死乞白赖地一路跟着,既然一路相随,又怎能……

    “洛齐!”奇异的冰花飘飘洒洒,我却再也无心赏玩流连,奔走呼号,只希望他能回我一声。

    “洛齐,你在哪儿!”

    “啊——”袖口传来尖锐的抗议:“吵死了!”

    众人皆言我声如天籁,这死鸟居然嫌我吵不过,我此刻无暇计较,这厮反倒提醒了我。

    “多鴖,”我冷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可有瞧见洛齐去向”

    连问几声,这死鸟又不鸟我!!

    “多多”我哀求道,敏锐地感觉到袖中那团毛绒绒的玩意抖了一抖。

    “多多”此处茫茫雪原,我目力所及都瞧不见他,只能心存侥幸地盼望它能瞧见。

    事实证明,这死鸟除了跟我斗嘴,还真排不上什么用场。

    从袖口飘出一根绿色的鸟毛,跟着鸟毛飘出来的,是我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一句话:“别肉麻了,老子的毛都麻掉了!”

    这个死鸟,不弄死它还等着作甚呢我一不做二不休,罪恶的手已经伸进袖口了。

    “练练!我错了!”它往我的手臂里钻,翅膀扑腾地我肝火更旺:“关心则乱,你忘了你耳力极好”

    好罢,总归是有用的!

    我稳了稳心绪,气沉丹田,闭眼侧耳倾听。冰花飘落撞击雪堆的声音,雪层不堪受压凝积的声音,寒风吹拂树挂碰撞碎裂的声音,再远一些,有靴子踩踏雪层的吱呀声,以及……厚重的喘气声!



第三十八章 被擒
    我稍稍侧首,他的双掌落空,便顺势指向眼前树木,声音辨不出喜怒:“灌疏可辟火,你令多鴖御火烧了这一片雪原,何处火苗不侵,便是那灌疏栖身之所。”

    这法子我何曾没想过,只是……

    见我摇头,洛齐不解道:“你难道不担忧你的冥哥哥”

    “自是担忧他。但这雪原澔茫,以多鴖之力,恐伤其根基修为,此其一。冥哥哥本体为木,与眼前什物乃是同宗,我怎可为了他而伤其同族,想来冥哥哥也不愿如此,此其二。其三嘛,我自有不伤生灵却能捉住灌疏的法子。”

    我得意地正准备卖个关子,却听到一个似乎来自虚无的冰冷声音:“死性不改!竟然还意图捕捉神兽!”

    洛齐满面戒备,我也大惊失色,这人的声音似远似近,似来自上空,又似出自地下,飘忽不定,我竟听不出他的方位所在。听其言外之意,似是留意我们已久。这一路我竟然分毫未觉。真真是细思恐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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