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逢引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苔花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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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割眼
双手触到温热的掌心,乐樵轻轻牵过我,将我按坐在竹椅中。
“这是莹目珠!”师父的衣袋一阵摸索,小心翼翼道:“是萤火芝所炼,珍贵非常。”
“萤火芝”乐樵语带迟疑:“是与仙界圣物纳水珠并称四界五宝之一的萤火芝”
“是的,纳水珠为开明神兽陆吾所有,而萤火芝在上一场仙魔大战中遗失。”师父幽幽道:“没想到凝儿有如此仙缘!”
“与我有何相干”我甚是不解。
“你天生无眼,萤目珠可助你视物。你说有无相干”师父责骂道,掩饰不了的欢欣。
我蓦地站了起来,掀翻了桌上的茶杯,茶杯碎落一地,全身哆嗦,嘴唇发抖,却发不出一个音。
“师父稍等!”乐樵冷静道:“既如此珍贵,师父如何得到”
“我,”师父有些踟躇:“我回山时,见一人守在结界外,将此物交予我,说明了缘由与用法,我才……”
“那人怎生信得若害了凝儿却如何是好”乐樵谨慎,竟一再阻拦。
“那人说,他与凝儿也算是故交,想帮她完成心愿。”师父顿了顿,握住我的手,感叹道:“樵儿所言有理,那人也说或许还有其他变故。此事事关重大,还是你自己拿主意罢!”
除了师父和乐樵,与我还算有交情的,大概是两年前的那个过路人了罢。若是他,我当然信得。
“请师父助我!”我松开师父的手,双手抵额,跪拜道:“求师父成全!”
“凝儿!”乐樵急呵道:“你怎能如此轻信”
我朝着他的方位一拜,语气坚决:“求师兄成全!”
“既如此,”师父长舒一口气:“你莫要后悔。”
我正欲问何时开始,便感到眉下一阵剧痛,似挖似掘,如捣如搅,有温热的液体从眉下流出。我捏紧双拳,紧咬牙关,承受着我从未感受过的疼痛。紧接着,有硬物被塞了进来,那硬物质地冰冷,在肉中片刻,便自动旋转,越转越烫,趋于沸点。那沸点从眉下位置蔓延至脸颊,至口舌四肢,在骸内四处流转,最后到了咽喉地带,全身的温度似乎都被引到该处,咽喉似要爆炸一般,我忍无可忍发出一声长嚎,浑身无力,神识渐远,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疼痛中醒来,感觉手被攥着,身上压着什么,无法动弹。
我摸了摸,是乐樵睡倒在我身侧。
“你醒了”乐樵慌忙从我身上离开,一阵斟茶倒水的声音:“你睡了足足一月!师父后悔莫及,找那人去了。”
我吞了口水,喉咙似火烧燎过一般,半分声音也发不出。
“别急。这一月以来,你睡不安眠,疼醒又疼晕,一月未说话,嗓子想必有些嘶哑。”乐樵安慰我道。
鼻梁上蒙了白纱,我伸手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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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学诗
我曾多心地想,是否是因为他肚大如罗而自惭形秽,但转眼就觉得自己太过狭隘,我也非完人,何来担忧嫌弃之说。
能瞧见了,我便不愿再被囿于竹屋之内。先前乐樵带我走过的路,攀过的树,爬过的山,涉过的溪流,我都又独自走了一遍。
我时常会攀上山顶最高的那棵树,去等待欣赏日出;会在野外流连,与山上的小生灵们做迷藏;会在瓢泼大雨时顶着宽厚的蕉叶,站在崖壁细缝中,欣赏潺潺雨帘;会在不同的方位,去捕捉罕见的海市蜃楼,虹残桥断;会在冬日飘雪的季节,裹上厚重的棉衣去悬崖顶赏雪……
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乐樵虽未明说甚么,但看得出他对此很是不满。这让我很困惑。我知道,师父虽修道,但却希望他不要浪费一身才华,勤练本领,将来有一天能走出青要造福百姓。我不再需要被时刻照料,他有更多的时间精力去谋前程,理应开心才对。
“凝儿,你想不想识字读书”这日我正往外跑,乐樵一把拉住我,问了我这句话。
我眨眨眼,想起几年前那个过路人讲故事时的翻书声,便点点头。
他欣喜地将我拉回去,牵入书房,自豪地环视四周:“这里很多书!我教你罢!”
我比着手势,告诉他,他应该好好用功,不要为我浪费时间。
“无妨,温故而知新!”他毫不在意,狡黠地看着我说:“你不是一直想出山么山外的人,不懂手语,但他们识字!”
那敢情好!
我欣然地坐下,开始了我的学习生涯。
或许是师兄秉性纯良,没有意识到我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抱在怀里的小丑丫头;或许是我年岁渐长,有了男女大防;在乐樵教我练字识文时,我敏感地发觉周遭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他时常从身后将我环住,手把手地教我写字,握着手,慢慢带我运笔,嘴唇有意无意地碰到我的耳垂,平时温柔的腔调也显得格外低沉暗哑。
“今日,我们学习《诗经》。”他拿起一卷古旧的竹简,清了清嗓子。
我微笑着点点头,端坐于桌前。
他倾斜着身子,将竹简置于我面前,又低头凑过来准备讲解。
微微地错开了身,远离了些,接着我便敏锐地捕捉到他愣怔片刻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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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红衣
傍晚,师父意外归山,带回了几件颜色各异,肥瘦不一的衣衫。我兴冲冲地全抱到房间,打了盆水,一件一件不厌其烦地试穿。
“师父,你怎么突然想起给凝儿带衣服了。”乐樵平淡的声音带着好奇。
“呃,咳咳咳,女儿家爱美,让她欢喜欢喜。”师父的咳嗽好像更严重了。
“我竟不知师父竟然如此心细。”乐樵打趣道,透过门缝,我看见师父欲言又止,避开乐樵探究的目光。
“不说她了。樵儿,你也至弱冠,这些年你饱读诗书,勤练武艺术法,打算何时下山”师父正了脸色,捋了捋雪白的长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乐樵端起茶杯,垂眸低语:“如此模样,不能示人。如何出山”
“樵儿!”师父转身看他,语重心长:“不要妄自菲薄!现如今人间混乱,仙魔大战一触即发,对百姓而言,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何况,腹大即福大,很多俗世男子以大腹便便为荣。你休要以此为藉口!”
乐樵默不作声,只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几口。
“我大限将至,无法长伴你们左右!”师父踱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排坐着,也啜了口茶,轻声道:“你们两个,安顿好了,我才放心哪!”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却风轻云淡,一脸泰然。修道一生,都为我和乐樵奔走,至死不休。现如今,想叫一声“师父”都不能,千言万语塞凝于喉,我不禁热泪盈眶,轻轻推开门,只呆呆看着他。
他二人见状怔愣了片刻,我缓步轻移,给师父续了茶水,回望着他。
“你果真偏爱红色!那人所言不假!”师父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我落座:“如此美貌,纵不能言,相信也能嫁得一个好夫婿!”
“师父此言何意”乐樵放了茶杯,脸色阴沉。
师父恍然不觉,仍旧乐呵呵地打量着我,开心笑道:“你下山谋取仕途,凝儿年近二八,也到了婚嫁年纪。你俩有了好归宿,我便是驾鹤西去,也是极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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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心莲
“果真是你!”他开心道,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音凝,稍后溪边会出现一个红色木盒,你把它捡起来!”
说话间,果真见到一点红从溪流对面晃晃悠悠地漂来。我掰了根树桠,将它勾起。
“你打开罢!”那人说:“里面有个头饰,你好生带着!”
我一眼打开,盒内黑色的丝绒稠面,躺着一个红艳艳的头饰。那饰物最上有颗蓝色宝珠,中间是椭圆形的水晶,最下是一排赤红流苏。小巧玲珑,巧夺天工。我将其束在发髻之中,那水晶刚好坠在我额头中央,俯身照水,头饰与红衣辉映成趣,肌肤莹白,红衣风流,身姿纤细有致,果真有几分姿色!
“呵呵,”那人低声而笑,似是发现极为有趣之事:“青要山宜女子。终年雾气缭绕,肤白貌美很正常。”
他怎么知道我赞美自己貌美
我皱皱眉,正欲解下头饰,又听得对面说道:“此头饰名为心莲,心莲即连心,赠你此物并无恶意,只是希望与你言语无碍!”
如此神奇我一转念,看他能否猜出我的疑问。
“那红衣姑娘我并未寻得。她之前与我大吵一架,扬言与我分道扬镳。想必正四处躲我!”
我大惊,之后便欣喜若狂,冷静后又转了转眼珠子。
“这头饰因为结界之故,本不能进入。但此前已有我的气息进入结界,所以此番心莲方能畅通进入。”
此前已有气息进入莫非师父所提那人,是他
那人却避而不谈:“我在此等候多日,现下有些乏了,准备闭关一阵。你放心,这心莲我已赋灵施咒,仅限于你我之间,其他人,窥不了你的心。你一定好生带着,必要时心莲会护你周全!”
我不屑:青要山地势险要,设有结界,我虽无术法傍身,但师父师兄修为可不小,何人能伤我
“好生带着罢!”
他的语气疲惫倦怠之极,虽极力压制,但气息瘀滞,肺腑之间似有损伤,想必已是强弩之末。
我焦急地皱眉,却再也听不见对面发出的声音。情急之下,用卵石相互猛烈敲打,对面也无半丝动静。
满腹心事地回家,青色石阶上,乐樵正静静地看过来。我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任他将我拉了进去。
“怎么了”他望向我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摇摇头。
他的目光流转至我额头,神情一滞,又面带疑问地看向我的眼睛。
我比了比手势:捡的。
“捡的”他蹙眉,细细打量着,闭眼凝气,伸出二指去试探心莲上的气息。
我伸手拦住了他,比划着问他:师父呢
他面上尴尬一闪而过,缩手整理袖口,淡淡道:“走了。”
总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我内心腹诽,不过知道他无恙,知道他总会回来,虽有点伤感也还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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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画眉
那夜之后,我发现乐樵的变化甚大。
白日的他,经常独自关在书房,不再似从前那般,对我的去向行踪再三盘问。我有事找他,他虽也会细心解答帮忙,但态度中的疏离生分,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我实在苦恼,毫无征兆地,他为何如此对我。难不成他也有了男女大防,觉得我们孤男寡女理应避嫌
可晚上他却不这样。经常邀我月下赏诗,什么“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听得我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我借故走开,去房间织布纺纱,他也跟着进来,为我讲解农林牧畜纺织炼冶之术,他娓娓道来,我也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夜夜相聚的时光,竟比白日还多,其乐融融,氛围也比白日要和谐融洽得多。
“凝儿,我身无一物,无奇珍异宝、蜀锦吴绫相赠,便为你画个眉间花钿如何”乐樵拿起笔,垂眼看我。
那过路人送我的头饰,在第二日便没了踪影。那夜我照顾重病的乐樵,并未留意,后来回房,才发现头饰不知所踪。我寻遍了竹屋的每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到。今日将溪边到竹屋的路走了好几个来回,也毫无踪影。也曾疑心是被乐樵藏起,但很快便被自己否定。乐樵又非女子,怎会喜爱此物此物能窥心连话,对他毫无用途。再者,他的品性,从小到大,路不拾遗,我肯定是信得过的。虽我与乐樵沟通毫无障碍,青要山也设有结界屏障,没有危险可言,但心莲不翼而飞,终究闷闷不乐有好几日。
我轻轻地笑着摇头。知道他在宽慰我,但我们日日相对,又是晚上,委实没有必要。
“凝儿是觉得我画的终不如那个好”他落寞道:“是我害你遗失,心里很过意不去。”
他博学多才,书画俱佳,我不想让他多心,便勉强地扯扯嘴角,点头同意。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一手托住我下颌,一手
第二十七章 人妇
我用眼去追逐他的眼,眨巴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他别开脸,用力扯下我的手,走了出去。
我郁闷极了,气鼓鼓地盯着他背影消失的门口,却又见他捧着一个朱褐色的坛子,慢步走了进来:“今夜,我们共饮此酒,就当践行!”
见我赌气地听若未闻,他也不恼,仍旧温柔带着笑意给我斟了满杯。
他讲着书中的见闻,讲着从师父那里听来的趣事,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我闻着酒香,见他喝得起劲,也按捺不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一喝,就出事了!
破晓之时,我浑身酸痛地醒来,身边已空无一人。我艰难地起身,在掀开被褥的那一刻,看见鲜艳的落红,脑中一片空白,竟发了半日的呆。
模模糊糊似有了悟,稀里糊涂成了人妇。
不恼他,不恨他,只是,却有点遗憾与失落,毫无来由,且难以言说。
白日里我与乐樵再无见面。或许他也觉得难以面对,又或许,他走了。
从此我便要孤独一人,守在这青要山了
我窝在床上,心情很复杂。突然一双手臂从腋下将我环住,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带着沙哑:“凝儿!”
我没有回头,也无法言语,任他静静地抱着我。
耳垂有湿热的触感,我一激灵,缩着脖子躲开。
他紧追不放,双手握住我,将我交叉环在怀中:“凝儿,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了,你心里不准有别人,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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