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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四爷,您放心,我再也不敢了。”

    “四哥,这不关我事,我……”

    韩秀峰不想因为这点事把他们搞得人心惶惶,随即话锋一转:“就算教训那些下午找上门的人,也不是你们这个教训法儿。让五六个‘小军机’一起雇不着车,一起延误去军机处当值,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人家仔细想想就能想明白究竟是谁使的坏!”

    恩俊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会说这些。

    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韩秀峰轻描淡写地说:“俗话说擒贼先擒王,隔三差五搞一次领头的那个还行。并且想让人家雇不着车得闹出多大动静?与其让人家雇不着车,不如让他雇着车但去错了地方。”

    恩俊猛然反应过来,不禁咧嘴笑道:“四爷说得是,卑职不但糊涂,还愚钝!”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

    “卑职明白,就这么一次!”

    :

    (iishu)是,,,,!




第五百六十章 倒了大霉
    【】(iishu),

    别的官员去衙署办理公务叫“上衙门”,惟有军机处例外,军机章京入值不叫“上衙门”而叫“上班”。军机处的上班进有定时、退有定规,不像六部各衙司官“上衙门”那么自由,更不像有些冷衙闲曹,终年不上衙门也无人过问。

    作为汉领班军机章京,曹毓英虽说只要在辰时(七点)前赶到军机处就行,但这两年长毛作乱、军务繁多,所以要提前一个时辰去跟当值的同僚交接,交接完之后还得跟各衙门一样去内奏事处“接折”,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军机大臣“上班”时知道接下来一天要办理哪些公务。

    所以更夫刚敲完寅时(凌晨四点)的梆子,他就被家人叫醒了,在丫鬟的伺候下穿衣、洗漱、吃早饭……然后戴上朝珠,穿上貂褂,戴上红帽罩,跟着在前头打灯笼照亮的家人走出宅院。

    入冬之后的京城,不但风沙大,而且特别冷。

    曹毓英呵了下手,看着之前从未见过的车夫问:“怎么人了,陈二呢?”

    车夫急忙躬身打了千儿,用一口京片子殷勤地说:“禀曹老爷,也不晓得是陈二的车坏了,还是陈二的马拉了稀,直到这儿也没见他来。小的担心他误了老爷您‘上班’,就赶着车过来了。”

    “你认得陈二,你们是一块儿的?”

    “一块儿赶七八车了,他买头一匹马时小的还给他凑过份子。”车夫聊起帘子,一边同曹家人一起伺候曹毓英上车,一边又得意地说:“曹老爷,您别看小的这车是旧的,可里头的被褥是新置的,拢共置了三床,隔天小的就换下来让婆娘拆洗,干净着呢,不信您闻闻,一点味儿也没有!”

    车里确实挺干净的,也确实没什么味儿,曹毓英挪到里头,等家人帮着脱下鞋,拉上被子盖上腿,半靠在车厢里呵欠连天地说:“既然知道老爷我是去‘上班’的,那就赶紧走吧。”

    “小的先帮您把帘子系好,这风沙也太大了,可不能把老爷您冻着。”

    曹毓英心想这车夫还挺懂事,又呵欠连天地说:“把老爷我送到宫门口回来之后,等到中午要是还没见着陈二,下午散班时你去接。”

    车夫系好帘子,一边牵着马往前走,一边笑道:“曹老爷放心,能伺候曹老爷是小的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车在坑洼不平的街上吱吱呀呀地摸黑往前走,躺在车厢里摇摇晃晃的曹毓英跟往常一样睡起了回笼觉。被褥不但干净而且厚,车厢的窗帘和前帘子也系得严严实实,不像陈二那辆破车到处跑风,所以感觉很暖和睡得也很香。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曹毓英再次被叫醒。

    “曹老爷,到了,小的伺候您下车。”

    “到了,这么快!”

    “小的哪敢耽误您‘上班’,所以这一路是紧赶慢赶,您瞧瞧小的这一身汗,连马背上都是汗……”

    曹毓英穿上靴子,钻出马车,正想夸奖一句,赫然发现天色已大亮。再看看四周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物,脸色立马变了:“这不是圆明园吗,你怎把爷送这儿来了!”

    车夫吓了一跳,一边擦着汗一边苦着脸小心翼翼地问:“曹老爷,您不是要来军机处‘上班’吗?听之前拉过的那些‘小军机’老爷说,从前头宫门进去就是军机处值房,小的来过好多次,不会错的。”

    “里头是有军机处值房,可皇上不在里头!”曹毓英气得咬牙切齿。

    “那……那皇上在哪儿?”

    “皇上回宫了,你……你……你小子可把本官给害惨了!走走走,赶紧去皇城,东华门知道吗,不知道东华门去西华门也行。”

    “曹老爷恕罪,小的该死,小的真不知道……”

    “少废话,赶紧走。”

    “遵命,曹老爷您坐好,小的这就走。”

    ……

    圆明园距紫禁城近二十里,等曹毓英跌跌撞撞赶到隆宗门早过了辰时。

    在宫门外下车时他都顾不上怒骂那个糊涂车夫,就算想骂也无从骂起,毕竟不但正如那个车夫所说圆明园里有军机处和各部院的值房,并且皇上平时大多住圆明园而不是紫禁城,普通百姓不晓得也很正常,怨只能怨早上从家出发时没跟车夫说清楚。

    让他更焦头烂额的是,刚亮出腰牌准备进去,竟被都察院派来当值的一个御史给拦住了。

    “曹大人且留步。”

    “对不住,本官正忙着呢!”

    御史心想你们这些“小军机”虽然公务多但油水也多,而且这么冷的天可以坐在值房里办理公务,可以烤火,还有人端茶倒水,甚至不用参加京察就能三年一升,我身为监察你们的御史却只能在外头挨冻,岂能就这么让你进去。

    “既然知道忙,为何不早点来?”御史反问了一句,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冷冷地说:“在宫禁之内,竟慌慌张张,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曹毓英很清楚被这帮不但“见官大三级”,而且唯恐天下不乱逮谁咬谁的御史盯上没好果子吃,急忙整理起官服,一边整理一边苦笑道:“毓英在来得路上遇着点意外,所以来迟了,还请老弟通融。”

    “那么多章京入值,为何别人没遇着意外,偏偏您遇上了?”御史冷哼了一声,板着脸道:“曹大人恕罪,职责所在,下官不能通融。”

    “真不能通融?”

    御史觉得这是扬名的机会,心想我还会怕你,侧身示意守门的侍卫放行,但嘴上却说道:“曹大人,为了不耽误朝廷的军机大事,下官且让您先进去。不过这事并没完,您等着被参吧。”

    “谢了,”曹毓英暗骂了一句,回头拱手道:“就算老弟不参奏,本官一样会上折子请罪。”

    “知道就好。”御史正寻思参劾的折子怎么拟,懒得再搭理他。

    曹毓英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一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情才撩起帘子躬身走进“大军机”的值房,向已经正在办理公务的恭亲王、彭蕴章、穆荫和杜翰请罪。

    恭亲王奕?虽有些不快,但想到曹毓英平日里做事还是很勤勉的,抬头看了一眼道:“下不为例,今后注意点就行了。”

    “谢王爷。”

    “这些早上刚接的折子,这些是皇上命草拟的谕旨,赶紧拿去看看吧。”

    “遵命。”

    ……

    与此同时,早上去乾清门点完卯并没有跟往常一样急着回“厚谊堂”的恩俊,这才挂着笑容走出了皇城。

    跟等候已久的冯小宝打了个招呼,钻进马车一边换衣裳一边笑问:“小宝,那个车夫是从哪儿找的,可不可靠?”

    冯小宝牵着马笑道:“禀二掌柜,那是我表哥,您说可不可靠?”

    “你表哥也是赶车的?”

    “他以前赶过,后来改行给镖局走镖了,上个月刚回来,听说过两天又得去山西,您放一百个心,京城这么大,我表哥又不经常回来,姓曹的想找着他没那么容易。”

    “原来的那个车夫呢?”恩俊想想又问道。

    “您是说陈二吧,陈二的车坏了。”

    “这差事办得不错,回头爷有赏。”

    “谢二掌柜。”

    恩俊兴高采烈地赶到“厚谊堂”,跟杨掌柜打了个招呼,从后院跑到韩秀峰家打算报喜,结果发现韩家乱成了一团。

    “小山东,这是怎么了?”

    “我嫂子生了,生了个千金,刚才烧的水不够用,我还得去烧锅水。”

    “哪个嫂子?”恩俊喃喃地问。

    费二爷走过来看着内宅笑道:“翠花生了,你早上刚走她就喊肚子疼,我们赶紧让老余去找接生婆,结果接生婆还没到她就把娃给生下来了,你说这娃生得快不快。”

    “大头当爹了,哈哈哈!”

    “别笑,千万别笑,笑了他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

    “他想生个男娃,好给他袁家传宗接代,结果是个女娃,你说他能高兴?”

    “就他那样儿能娶上媳妇,能有个闺女就不错了,还想要个小子,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恩俊笑骂道。

    “四爷也是这么说的,刚骂过他一顿。四爷说了,他要是敢给翠花脸色看,敢让翠花不高兴,就要收拾他。”

    “对,必须收拾,可不能总惯着他,把他惯出身臭毛病。”恩俊笑了笑,又问道:“二爷,四爷呢,四爷在忙什么?”

    费二爷回头看看四周,凑他耳边道:“上海那边有信儿了,有密押,用的还是暗语,四爷正在让庆贤翻译。”

    “这么快就有信儿了!”恩俊倍感意外。

    “所以说论传递消息,那些个大票号真比兵部邮传快捷。”

    “您老先在这儿盯着,我过去瞧瞧。”

    “去吧,敖老爷和敖夫人马上到,我得在这儿恭候。”

    恩俊很清楚费二爷不只是韩老爷的幕友,更是韩老爷是长辈,现在也是韩老爷家的总管,执晚辈之礼躬身作了一揖,这才兴冲冲跑回书肆。

    (iishu)是,,,,!



第五百六十一章 官声人脉
    【】(iishu),

    在上海呆了四天,王乃增终于想明白其它地方韩四都派两名官员,而上海这个地方韩四为何只派苏觉明一人了。

    因为韩四虽早调离松江,但在松江府尤其上海县的官声和人脉太好了,好到租界外有什么事可以去找正在平乱的薛焕、刘存厚和“老虎”、“小虎”等同乡,要是薛焕和刘存厚帮不上忙还可以去找已升任道台的乔松年。

    在租界内遇上什么事既可以去找已革苏松太道吴健彰,也可找上海知县孙丰和来前给的名册上的士绅商贾帮忙。办差不能没有银钱,而银钱不够则可以去找办理丝茶厘捐的上海县丞周兴远协济。在租界里甚至有一座名为“四川会馆”实为私宅的洋楼,并且紧挨着洋人的跑马场。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差事办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终于大开了眼界,真正被震撼到了的王乃增,比谁都能理解“时不我待”的真正含义,不但让苏觉明去“日升昌”上海分号给京城发回了第一个消息,而且把曾给韩四做过翻译的林庆远,以及林庆远帮着找的六个通译,连哄带骗地送上了吴健彰帮着雇的船。连人一起送往京城的还有一抵达上海就请吴健彰和本地士绅帮着收集的洋人报纸和书籍。

    等顾谨言带着家人和任钰儿、莲儿从海安赶到上海时,王乃增已经把上海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正打算乘船去宁波。

    从京城出来时候那些走马上任的文武官员大多带了家眷,王乃增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但接下来的行程就不一样了,所以看着风尘仆仆赶到这儿的众人道:“慎之,去福建的船觉明已经帮你找好了,明天有一艘沙船,后天有一艘洋船,你打算明天动身还是后天动身?”

    顾谨言很想早点去上任,可想到此行真正要办的差事,沉吟道:“王先生,古人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晚生还是后天动身,搭乘洋人的船去福建吧。”

    王乃增满意的点点头,又笑问道:“任小姐,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乃增不愿意带上任钰儿,任钰儿同样不想跟着一个实在算不上熟悉的举人老爷到处跑,不假思索地说:“王先生,小女得在上海找洋大夫帮连儿治病,要不您先走一步,等帮连儿把病治好了,小女再带着连儿去广东找您。”

    “去广东……我看就不必了,因为接下来的行程乃增自个儿心里都没数,以乃增之见任小姐不妨在上海多住几日。等乃增办完差回来,再顺路接上您和连儿一起返京。”

    “王先生,您要是忙的话,就不劳您来接了。”

    “这怎么行,东翁把任小姐托付给乃增,乃增自然要把任小姐您照应好。”

    “不劳王先生费心,小女能照顾好自个儿。”

    “既然这样,那返京之事回头再说。毕竟宁波、厦门、福建和澳门、香港等地方不比上海,这一圈转下来少说也得六七个月。”

    “那小女先告退。”任钰儿感觉终于自由了,微微一蹲道了个万福,就这么款款走出客厅。

    麻烦甩掉了,王乃增也是一身轻松,回头笑道:“觉明,我这就去花旗租界赴宴,吃完酒晚上就住吴健彰那儿,明儿一早从他那儿登船启程,你就不用去送了,悉心办好四爷交代的差事就行。”

    “觉明明白。”

    “那就这样了,先走一步,改日再会。”

    王乃增说走就带着“厚谊堂”掌柜杨清河的二儿子杨念家走出四川会馆,钻进吴健彰派来的西洋马车,等苏觉明等人帮着把行李装上,便直奔花旗租界而去。

    赶到旗昌洋行后头的花园洋房,天色已大黑。

    吴健彰准备了一大桌酒菜,一边殷勤地邀请他入席,一边笑问道:“王先生,为何不在上海多住几日,才来四天就要走,这也太仓促了。”

    “韩老爷交办的差事在身,乃增不敢久留。”

    “既然王先生一定要走,下官只能送上一定盘缠,聊表心意。”

    “吴大人,您这是做什么。”王乃增看了一眼用油纸裹得整整齐齐的几卷银元,坐下笑道:“出京前韩老爷给了不少盘缠,乃增岂能要您的盘缠,再说你我不但萍水相逢,而且这几天帮了我那么多忙,这银钱说什么也不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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