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卓牧闲
钱俊臣没想到随便作了一首诗写了几十个字还有钱拿,忍不住笑道:“志行,你果然是理财的好手,题字就得有润笔钱,我咋就没想到呢!”
“钱兄,您是读书人,清贵着呢,自然想不到这些铜臭之事。”韩秀峰笑了笑,接着道:“不过我也不能白帮诸位开这个口,等来年殿试放榜就要翻建会馆,银钱还有很大缺口,所以我打算只给诸位一半,剩下的一半用作会馆翻建。谁捐了多少两,等会馆翻建好定当勒石为记。”
想到捐出一半还能留个好名声,何举人不假思索地说:“志行,这银子本就是你要来的,你咋说我就咋办。”
刘举人深以为然:“捐资翻建会馆也是善举,这等善举怎能没有我刘始真!”
“谢何老爷、刘老爷成全。”
“志行,你全是为了会馆,又不是为你自给儿,谢啥谢。”
“我也一样,说起来惭愧,我做那么些年首事竟没给会馆添一砖一瓦。志行,难为你了。”韩秀峰这些天做的事费二爷全看在眼里,再想到韩秀峰不但一心为会馆还想着给大家伙谋福利,费二爷感慨万千。
拢共八十两银子,钱俊臣真舍不得捐出一半,可费二爷他们全愿意捐,只能硬着头皮道:“志行,别看我,我也一样。”
“既然四位都没异议,那就请四位收下银票,再帮我在账本上写上收了多少。二爷,这二十五两是您老的。”
“好的,我先来。”费二爷痛痛快快收下银票,旋即从潘二手里接过笔,在账本里写上某年某日收下多少润笔钱,为翻建会馆又捐了多少两银子。
何举人和刘举人紧随其后。
晚上写的诗作卖了多少两银子,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
钱俊臣暗自得意他这个进士的诗作就是比举人的值钱,可韩秀峰竟把本应该给他的四十两银票顺手递给了潘二。
“钱老爷,如果没记错您借长生的那四十两还没还,今儿个都腊月二十八了,再拖不好。”
钱俊臣尴尬无比,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费二爷、何举人何举人没想到韩秀峰竟当着他们的面提这事,一时间竟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
让他们更意外的是,韩秀峰又从潘二手里接过一枚玉镯,轻轻放到钱俊臣面前:“钱兄,我记得当时约定要是还不上那四十两就拿这镯子抵,你这祖传的镯子就归长生所有。前些天出去办事,正好路过一家当铺,我就跟长生一起把镯子拿进去问了问。不问不晓得,一问大吃一惊,原来这镯子的质地和成色全是上好的,就算拿去当也能当百十两。”
“志行,你没开玩笑吧,这镯子有那么值钱”钱俊臣将信将疑。
“钱兄,我们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见我啥时候开过这种玩笑。”
韩秀峰深吸口气,紧盯着他很认真很诚恳地说:“钱兄,我韩四虽算不上读书人,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还是晓得的,怎么也不能让长生占你这么大便宜,怎么也不能让长生要你这传家宝。你看看有没有损坏,要是没损坏就收好。”
“志行,我……我误会你了,我……”
“有啥误会的,赶紧收起来吧,这可是传家宝,一定要收好。”
想到这些天跟任禾谋划的那些事,再想到韩四是怎么对他的,钱俊臣既尴尬又羞愧,拿起镯子哽咽地说:“志行,大恩不言谢,我啥也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费二爷的锦囊妙计
二十九,蒸馒首。
天还没亮,大头就爬起来生火蒸馒头。
想到昨天发那么多面,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韩秀峰和潘二也早早地起来帮忙。早饭也不用再做,有的是刚出笼的馒头。
费二爷年纪大了,睡眠没年轻人好,起得很早,洗完脸就去拿筷子,夹了一个热腾腾的馒头,边吃边问道:“志行,你今儿个去不去省馆”
“去啊,上次张馆长还问过。”韩秀峰担心他老人家噎着,提起水壶招呼他去堂屋喝茶。
“那就准备点散碎银子,等会儿我们一道去。”
“准备银子”
“你不晓得”费二爷坐下问。
韩秀峰帮他沏上一碗茶,放下水壶道:“带银子干嘛,我真不晓得。”
“我们府馆没啥钱,省馆一样不宽裕。大过年的要团拜,要请戏班,正月十五要办灯会,花销大着呢,所以只要去的人全要交一两酒食灯烛钱。”
“我真不晓得这些,要不是您老提醒,我等会儿真要闹出笑话。”
“我以为你晓得呢。”费二爷吃完嘴里的馒头,笑看着他道:“志行,你昨儿晚上不是说翻建会馆的银子不够吗,我想了想,其实这银子不难筹,只是我们重庆会馆太小,这些年竟没正儿八经立个规矩,连规约也只有那么几条。”
提到银子,韩秀峰顿时来了兴趣:“二爷,您说,我洗耳恭听。”
“会馆是啥地方,会馆是公车下榻之所,是在京官员和来京铨选官员叙乡谊、联乡情的地方。我们这儿没啥规矩,其它会馆的规矩多着呢,比如候选候补官员和外任来京面圣官员下榻会馆,每间须交馆费三两,并缴纳捐助银三十两!”
“二爷,您老是说像我这样来京补缺的,要是住会馆得交三十三两”
“正是。”
费二爷笑了笑,接着道:“此外,居住会馆的候补、候选官员发科受职之后,应输资以充公用。不过这要分京官、外官、武官、出差四类,各按品级酌定捐输银数。省馆有规条,正一品二十四两,从一品十六两,二品十两,三四品六两,五六品四两,七品二两,**品及未入流一两。”
韩秀峰喃喃地说:“发科受职之后要捐的不算多。”
“正一品才二十两,的确不多。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年会有多少人来京候补候选,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有些官好不容易补上缺,去任上干一两年又要来京。就算有督抚保举一样得来吏部领凭,一样的去礼部领印。”
韩秀峰想了想,不禁笑道:“这倒是。”
费二爷微微点点头,接着道:“居住会馆的举子高中一样得捐输以充公用,状元二十四两,榜眼十六两,进士四两,若馆选上庶吉士再输四两。”
“二爷,这也要银子那也要银子,人家要是不愿意交呢”韩秀峰忍不住问。
“不交,开啥玩笑包括我们省馆在内的京城大小试馆,对此均有规条:有应输者即行交出,毋得拖延!会馆首事会将收到的捐输银两登记在册,书名于大厅匾额,待捐输人数积累到一定规模,再刊行征信录并刻诸石碑以垂永久。”费二爷放下筷子,又强调道:“若不愿捐输或已书名却不交付,亦在会馆捐输簿内注明以揭其不义之举!”
这招狠,不过这跟强捐有啥区别,韩秀峰忍不住笑了。
费二爷一心帮韩秀峰筹银子,才不管这算不算强捐,回头指指香案上的账本:“过去这些年,只要是在会馆住过的文武官员,我全有登记。他们现在何地,身居何职,账本里全有。去信请他们把之前应捐的银子补上不太好开口,但可以跟去信化化缘,毕竟我们的确要翻建会馆,翻建所需的银钱确实不够。”
京官没钱,外官不可能没钱。
想到百十两银子对那些知县
第一百三十三章 省馆团拜
省馆每年的团拜之所以安排在腊月二十九,是因为京城有除夕守岁的风俗,京官们明晚不但要陪家人守岁,而且后天天没亮就要齐集太和殿广场给皇上拜年。
一年一次的大聚,陆陆续续来了六十多位文武官员,官最大的从二品,最小的……韩秀峰跟着王志荣在角落里看了半天,楞没发现也没听说有从九品或不入流的同乡,整个会馆里好像数他官最小,还是个候补的。
“志行,我们重庆府不是朝中没人,只是这些年没人。”
王志荣指着乾隆年间重修会馆的碑记,如数家珍地说:“周煌周大人就是我们涪州人,字景垣,号海山,乾隆二年恩科进士,乾隆四年任八旗通谱馆纂修,乾隆十五年充国史馆纂修,乾隆二十一年奉诏以中王副使出使琉球,三年后归国,升侍讲学士。乾隆四十年,任《四库全书》总阅,后历任工部、兵部尚书、皇太子总师傅、都察院左都御史………”
韩秀峰真不晓得重庆府还出过这么大官,不禁叹道:“王老爷,听您这一说,我发现我们生不逢时。要是生在乾隆朝,就能沾周大人的光。”
“志行,千万别这么想,更不能泄气。”王志荣探头看看正在里头陪大人们说话的吉云飞,笑道:“周大人并非一步登天,一样在翰林院苦熬了二十多年。所以说只要有博文兄在,我们这些重庆同乡就有盼头。”
“这倒是,不过对我而言吉老爷是我的盼头,王老爷您一样是我的盼头。”
王支荣在温有余等商贾面前是堂堂的进士,是高高在上的从五品大官。但在今天这高官云集的四川会馆,他这个依然在户部行走的员外郎跟韩秀峰没啥两样,不禁苦笑道:“志行老弟,你也太瞧得起哥哥了。”
“我真不是恭维,”韩秀峰让开一个端茶倒水的仆役,由衷地说:“王老爷,您想想,您什么出身,我又是什么出身您官居几品,我才几品我不指望您提携,还能指望谁”
昨晚吃了府馆的团拜酒,刚才又拿了几十两润笔钱,王志荣打心眼觉得身边这个小老乡不光会说话,而且会做事会做人,沉吟道:“志行,初六你有没有空”
“王老爷,有啥事您尽管吩咐,我就算没空也得有空。”
“没啥事,只是想带你去吃酒。”
“去哪儿”韩秀峰下意识问。
王支荣把韩秀峰拉到一边,低声道:“京城‘四大恒’晓得不”
“这我还真不晓得。”
“四大恒就是‘恒久’、‘恒和’、‘恒利’和‘恒源’四大金店,原来主要做金银买卖,把‘荒金’改铸成‘赤金’兼发银票,后来又帮人代办报捐,连柜上的伙计都通晓朝廷的各种‘则例’和‘事例’。总之,来京报捐的人不一定非要去户部捐纳房,去他们那儿一样能办,办起来甚至比去捐纳房更快。”
“王老爷,您是说这四家金店可以代办捐纳”韩秀峰惊诧地问。
“你以为呢,其实京城代办报捐的不只是他们‘四大恒’,有不少票号钱庄也代办。为了包揽捐纳生意,他们不光巴结户部捐纳房,跟国子监、内务府、吏部文选司也说得上话。我今年在捐纳房帮过几天忙,所以他们也请了我。”
“王老爷,人家请的是您,我跟着去不合适吧。”
“你不想早点补上缺”
韩秀峰当然想,可权衡了一番还是说:“王老爷,补缺的事我已经托了张馆长,再走别的门路反而不好。不过听您这一说,我还真有件事想请‘四大恒’帮帮忙。”
“啥事”
“长生您是见过的,他也想跟我一样捐个官,我一直以为在老家才能报捐,听您这一说才晓得在京城一样能办,所以想帮他把这事早点办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家书值千金
正月里衙门一开印,县太爷就不断发签让捕班快班下乡催收历年来拖欠的地丁银,同时开始收今年的地丁银。据说广西战事紧,朝廷亟需粮饷,要是该收的赋税收不齐,县太爷别说指望把现在的署理变成实授,恐怕署理都署理不了几天。
关捕头从正月二十就开始忙着收税,今天持欠税必须付清的“风签”去这儿,明天持银必到的“火签”去那儿,县太爷甚至隔三差五发不得拖过当晚的“雷签”,把他忙得焦头烂额,但时间倒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已是二月十二。
本想着县太爷今天没发签,正准备找个由头回家歇一天,没出人命不会来衙门的柱子竟来了,把他拉到衙门口兴高采烈地问:“关叔,中午没啥事吧”
“今天应该没啥事,咋了”
“四哥来信儿了,托大票号‘日升昌’捎回来的!早上去给幺妹儿送东西,正好遇上段经承,段经承说也有你的信,让我来请你去吃酒。”
关捕头在衙门当那么多年差,收过礼甚至收过黑钱,唯独没收到过信,想到远在京城的韩四,不禁笑道:“四娃子也给我写信了”
“我骗你干啥,来前我嫂子让幺妹儿上街买肉打酒,就等你去吃捎午。”
“行,你等会儿,我进去跟他们说一声。”
………
古人云:开拆远书何事喜,数行家书抵千金!
琴儿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了韩四从京城寄回的信,尽管一个字也不认得,但依然很高兴很激动,坐在桌边听她爹念了一遍又一遍。
正意犹未尽,想请她爹再说说,柱子和关捕头风风火火赶来了。
关捕头一进门就急切地问:“亲家,琴儿,四娃子在京城可好,缺补上没”
“劳烦关老弟挂念,志行在京城一切安好,至于缺………哪有这么快,不过信里说他已经托了可靠的人,补上是早晚的事。”段吉庆同样高兴,起身招呼他坐下,旋即取出一张用红纸写的信放到他面前:“关老弟,这是志行写给你的贺年请安帖,你先瞧瞧。”
大红纸上写了不少字,字体隽秀挺拔,烘托出节日喜庆热烈之情,关捕头看了看,苦笑道:“亲家,我就认得一个关字,要不你帮我念念。”
“哎呦,我光顾着高兴,竟然忘了你不识字。”段吉庆放下茶碗,拿起信念道:“叩请,年禧!敬贺叔父母二位大人尊前新春年禧之节侄膝下叩安,阖院老幼新春万安……”
段吉庆抑扬顿挫,关捕头却似懂非懂,忍不住打断道:“亲家,志行咬文嚼字,我听不大懂。”
“好吧,我给你说说。”想到女儿刚才也提过这要求,段吉庆捧着信不无得意地说:“这是志行正月初一申时给你写的贺年请安帖,是给你全家老小拜年的。”
“四娃子就是懂事,在京城还想着我。
”关捕头接过信,小心翼翼收好,想想又好奇地问:“亲家,你刚才说四娃子一切安好,到底咋个好,他在信里有没有说。”
“说了,在这儿呢!”
段吉庆拿起另一封信,摊开指着其中一段道:“志行他们是腊月十四到京城的,下榻在京城的重庆会馆。会馆的管事姓费,是璧山的一个老举人,年纪大了,打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共襄盛举
“这倒是,”关捕头回头看看欲言又止的琴儿,想想又问道:“亲家,这么说四娃子在京城已经站稳了脚跟,既然已经站稳了脚跟,既然已经有了一份生计,琴儿不就可以京城跟他团聚了”
段吉庆无奈地叹道:“还不行。”
关捕头追问道:“咋不行”
段吉庆看了看女儿,无奈地说:“会馆不是客栈,不光贩夫走卒不能住,连文武官员的家眷都不能住。女眷不得入住,这是规矩!志行身为会馆首事,说啥也不能带头坏这规矩。再就是他那个缺不晓得啥时候补上,但只要补上就得领凭上任,现在谁也不晓得会被外放去哪儿做巡检,到时候又是一番鞍马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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